简静想想就觉得荒谬。周晋辰怎么比她还离谱啊!
但旁人却不这么想。没等拍卖会结束,就已经交头接耳起来。
【周公子够给简静面子的,一掷千金啊这是!那块破翡翠哪值八百万?】
【我看简静常在建国门住啊,他们各住各的,还他么产生距离美了是吧?】
【瞧她张牙舞爪那样儿!周教授斯文人,总不至于喜欢这一款吧?】
散场之后,简静又被围着受了好一通吹捧,她都笑着受了,这且要归功于周晋辰的大手笔。
但周晋辰笑不出来。他问身边的龚序秋,“刚才跟我竞拍的,你看到是哪一个?”
龚序秋指了一下旁边那位,看起来兴致不高,拿手指蘸了香槟,无聊地在桌上圈圈画画的章伯宁,“你没来之前,简静的破烂都是他收走的,有问题吗?”
有。问题大了。
周晋辰满身阴霾地坐上了车。他打下车窗招呼简静,“该回家了。”
简静这才解脱出来,“正好,我也听得烦了,谢谢你啊老周。”
但周晋辰肃穆着神色,端正坐直,没有回她。
简静只以为他不惯交际,一晚上撑过来也累了,便不理他,就靠在后座翻着朋友圈。
期间周晋辰看了她好几眼,简静完全没意识到他带着情绪。
赌气这回事,大概也和演戏差不多,需要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不能我这边满腔热忱地念着激昂的台词,拍档却只会盲目地对口型,半分感情都投入不进去。
拍出来也注定是一场蹩脚戏。
周晋辰烦闷地往唇边递一支烟,微微侧头拢起火点燃,只吁了两口,就掐灭在中控台的烟灰缸里。
深夜里霜露重,气温也低,坤叔知道太太一向怕冷,提前熏上了暖气,还很周到的把椅垫开了加热。简静穿得单薄,不觉得热,反而正正好。
但周晋辰热得受不住。
那股子燥热像是从身下传来的,又像是从心口徐徐散开的,烘得他浑身发烫,吸了两口烟也压不下去。
周晋辰扯松了领带,头微微后仰,深吸口气。他等不了了,等不到回家,他现在就想要。
“停车。”
周晋辰忽然抬声吩咐道。
坤叔是叶老爷子精挑细选的稳妥人,跟了周晋辰多年的司机,从美国到北京。不见他有任何迟疑的,将车缓缓停在了路边。
周晋辰说,“坤叔,您先下去。”
坤叔嗳了一声,关上车门后退开几步。跟周晋辰之前,他已在大院里开了许多年车,不该看的不看,不该听的,一个字都不听。这些规矩他深深懂得。
简静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她放下手机,“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周晋辰往后靠上椅背,微阖了眼,像是自言自语,“不知道。”
“刚才不还好好的?”
简静说着就伸出手去探他的额头。冰冰凉的,一丝汗也没有出。好得很呐。
她才要撤回来,手腕就被周晋辰扣住,继而腰上多了股子力道,将她拉得往前一扑,半边身子伏靠在了他胸口,黑色长裙逶迤在脚下,被车内的灯光折射出深而暗的光芒,像一枝伴着他而生的、蓝中带紫的桔梗花。
简静不过与他对视了两秒。短到还来不及感慨,他这张脸即便在昏暗的车厢内,也是独占鳌头的英俊。
周晋辰捧着她的脸,蛮不讲理地吻了上去。他的手掌宽大而干燥,能把牢她三分之二的小脸,手心的薄茧蹭在简静柔暖的皮肤上,带起一阵过电般的酥麻。
不如任何一次温柔,周晋辰没两下就失去了耐心,粗暴地撬开她的牙关,在越来越粗重的喘息里,把她一根红软的舌头含吮到湿漉漉。
所幸在这之前,他教会了她闭眼。
他的吻刚落下时,简静就抖动着浓黑的睫毛,闭上了眼睛。周晋辰才不至于,以一副急不可待的恶狼样落在她眼里。
简静的头微微后仰,被他吻得折起了颈项,像风雨中被摧折的花枝。她怕摔倒,一双手紧搂着周晋辰的脖子,吻到情动处,尖而细的指尖掐进他的血肉里。
吃痛后的周晋辰恢复了些神志。他放缓了动作,从容不迫地吻着她,由上唇含弄到下颌,细密地轻咬着,一只手克制不住地揉在她的腰间,反复吮吸那双叫他心神不宁一整晚的、丰润的唇瓣。
感觉还是那么好。吻几次都不够。
直到他克制不住地拉开她后背的拉链,滚烫潮热的掌心贴上她,被吻到缺氧的简静才反应过来,她呜咽几声,扶着他的肩奋力一推,也只是勉强将两双唇分开一点。
周晋辰仍旧扶着她的后脑勺,不时碰一下,吻一下,又挨一下,怎么都不够一样。意料之中的,底下起兴也起得厉害。
他闭着的眼好半天才睁开,“对不起,我太唐突。”
简静抚着起伏的胸口,她赤红了一张脸,挣扎着就要下去。
“你先别动。”
周晋辰紧紧抱着她。
简静小声地问,“你是想要那个了吗?”
她这几个音节仿佛从鼻腔里发出来的,又轻又软,和平时大相径庭。
周晋辰揉着鼻梁,哂笑了一下,“很明显。我是个有正常生理需求的男人。”
嘴上这么说着。但他心里明白,这恐怕已经超过了正常生理需求的范围。
他想要控制住自己,却茫然没有头绪,不知道该怎么做。几乎被心中的焦灼感击溃。
颈动脉下一根根清晰的血管突突跳着。这么抱着简静,吻过她之后,车内的煊热的环境、身下的真皮坐垫、干燥空气中弥漫的冷调香氛,这些原本让他不适的一切,突然都让他觉得很舒服。
他想起霍尔巴赫说,人在生存的每一瞬间,都是在必然性掌握之中的被动工具。
笛卡尔也讲过,一个人为情感所支配,行为便没有自主之权,而受命运的宰割。
这些理性主义学家的经典言论曾被周晋辰奉为圭臬。而现在他只觉得,全都去你们的吧,Go to Hell!
“那不然就、试一试?”
简静说完也不敢抬头,微咬着唇,她的手指紧张地曲起来,轻微的用力,扒在刚才就已经被她揉皱的,周晋辰的领口上。
他们已经结婚一年多,周晋辰再好脾气,面对一个总也不履行夫妻义务的妻子,怕也要生怨言。
这话说到哪儿不通。
周晋辰听出她话里的一丝被强压下去的抗拒。他失笑,“你不要觉得有负担,也不用对我的生理需求负责,那是我自己的事情。是我心急。”
他已退步自省到了这个份上。简静不好再不表态,“如果你想要,我也可以的。”
“你是可以,但不是愿意,”周晋辰的拇指刮过她白软的脸,“我不强迫你,你也用不着逼迫自己。”
简静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怕说的不如他好。最后选择了知情解意的,伏低身体,挤挨在他怀里。
周晋辰轻啄了下她额头。简静一颤,浑身都软下来。
坤叔在花坛边坐了十多分钟,他不时看一眼紧闭的车窗,猜想里面在做什么,难道是在吵嘴?可小少爷又不是喜欢与人争执的性格。
大约是小时候见多了父母斗狠,周晋辰对吵架这回事极其排斥,听见人稍微高声一些,他就会皱眉,在路上见了也要躲开。可想而知,他更不会跟自己太太起冲突。
还没等他想明白,周晋辰已经招手让他上车。
坤叔把车开回九章别墅,停稳后才注意到,简静下车时披上了周晋辰的西装外套。
到家后,简静就急着褪下这身长礼服,她先洗了澡,过后躺在床上,想要给谭斐妮发微信。又想到刚才在拍卖会上,和她闹了点小别扭,好像还逼她喝了很多酒,她应该不会想理自己。
于是她给陈晼发,“你知道,你哥有多通情达理吗?他怎么可以这么体贴!”
陈晼:【表嫂你要是实在没事儿干,明天帮我看一天孩子?我和龚序秋还有个爱要做。】
简静:【......】
简静在陈晼那碰了壁,她又想起了她的发小章伯宁,顺便问问刚才举牌的人是不是他。
她和章伯宁发微信就更随便多了。原本一句话可以讲完的,硬生生发了三条。
简静:【我靠。】
简静:【我跟你讲章儿。】
简静:【我真的是很吃他这一套。】
她等着章伯宁回哪一套的时候。
他直接发来一笔十万的转账。
章伯宁:【拿上钱消失!看见这个开头就烦死了,你就不能换一个人发疯?】
简静:【......】
嘿!他拿钱摔谁呢他。
她正悻悻关上手机的时候。她的上班摸鱼搭子车小小,给她打来电话,“喂?静静,你收到明天上午召开紧急会议的通知了吗?”
简静说没有。但她一点开工作群,确实行政部门已经发了消息,说周日上午九点,准时召开中层会议。
车小小问,“你几点能到啊?咱们俩一起。”
简静说,“明天周日啊,我们家这边肯定堵车,一时半会儿到不了。我要是没到,你就帮我和老汪请个假,说我晚一点。”
“晚到什么时候?”
简静咬着嘴唇,“晚到下周一的早上,八点七十五分。”
“……”
第19章 花鸟画
周晋辰在浴室待了很久。
简静等得困倦, 眼皮撑不住地粘在一起,她钻进被子,没多久就睡到三里地外。
等他擦干一身的水汽再出来,踢掉鞋, 扭黑台灯, 在她身边躺下,带进一股清淡的白檀香。
“怎么洗了这么久?”
简静朦胧地转了个身, 口齿不清地问他。
周晋辰拉起被子, 拍一拍她的背, “接了个电话,说的久了点。”
简静嗯了一声, 又昏沉地睡过去。
床头的手机适时地震了一下。提醒着周晋辰,他这个谎言有多容易被拆穿。好在简静是个没心又没肺的。
他没有带手机进浴室的习惯, 哪来的电话好接?里面的内容,干净得都不必费心窥伺,甚至连锁屏密码都不需要。
周晋辰会在里面待那么久, 无非是在自我纾解那份怎么都软不下去的勃发。仿佛全身的血液都在向下逆行, 他站在花洒下面,单手扶着墙, 把被冷水浇湿的头发往后捋,生平难过事想了无数件, 但缓缓睁开眼时,那一份从体内跳脱出来的狰狞还在。
冲多久的凉水都难消欲念。
周晋辰想,自己被那一套君子之于人也的理论钉在十字架上太久, 一天之中除下睡觉的时间, 其余十几个小时,他都要表现得教养端方, 风度翩翩。
现在更好了,连睡觉的时间也要警醒,再一想到这是他自己求仁得仁,周晋辰一拳就砸在了墙面上。
他撑着淋浴间冰凉的瓷砖,想象着简静被吻到泛红的眼皮,雪白到晃眼,一用力揉上去就留下指印的一对圆瓣,回味着她的指尖掐进他后颈时的痛感,吻到她柔软的腰肢都往后折,轻喘着推拒他的样子,手上的动作也越来越密。
隔天上午,简静是被一通电话叫醒的,是行政部的Monica,她说,“简总,今天九点的紧急会议,汪董特别交代了要通知到你。”
简静声线慵懒,“还特别通知我?”
Monica小小声照实说,“对。汪董说你不太自觉。”
简静拉长了语调,“寒心。真正的心寒不是大吵大闹,真正的失望不是泪流满面,而是言语短短,目光冷淡......”
“......”
简静撂了电话就坐起来,在心里把老汪骂了几个来回。
钟点工阿姨正在打扫浴室,连她都疑惑,“今天不是周日吗?太太这么早起啊?”
简静生无可恋地点头。她挤上牙膏,闭了眼有气无力地一下下刷着。
阿姨从衣篓里抱了堆衣服出来,“太太,你昨天没换束胸吗?”
她记得简静的内衣都是要手洗的,得单独分开,不能直接扔进洗衣机里。
简静说,“不会啊。我换了的。”
阿姨跑到阳台上一看,“你自己洗掉了?那不全都挂在那儿,我说怎么没有。”
简静更纳闷了,她明明没洗啊。
她摇摇头,可能阿姨年纪大了不记事,简静是个粗线条,从来不深究这些小节。
简静换了条卡其色的长背带裙,配蕾丝衬衫,因为是周末,不用穿职业装。她怕冷,还戴了一顶乳白色的贝雷帽。
她踩着麂皮靴子蹦跳着跑下楼时,周晋辰刚晨跑回来,纯白的运动衫让他看起来像个才出校门的大学生,溪涧漱石般的清澈感。
周晋辰放下手里的杯子,“周末还急着出门?”
“临时通知要开会。”简静说。
他拿上车钥匙,“我送你,正好我要去一趟国贸。”
简静点头,她昨晚睡觉前忘让厚伯来接,原本是打算自己开车过去的。
他们堵在东三环北路时,简静抬头望了望天,有很漂亮的朝霞,晃在日头和云朵周围,带一点细微的金边。
周晋辰侧过头,看见她拿起手机,“老周,笑一下。”
照片里的简静笑容洋溢,周晋辰送完她回家以后,坐在沙发上才想起来,这是他们除婚纱照外的第一次合照。
他把这一张设成了微信头像,把顺手拍的朝霞当作朋友圈背景图,意外的合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