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斐妮也回来了,不过她没来吃饭。”
陈晼同样不动嘴的说。
简静又问,“他们俩到底什么情况?在一起了?”
“谁知道呢?我估计没有,应该是章伯宁单相思。”
见于祲往她们这边伸眼睛,简静心虚地冲他笑了一下。把于祲笑得发毛。
他问周晋辰,“你媳妇儿怎么冲我笑上了?”
周晋辰看了眼简静的表情,东张西望,生怕别人看不出她有鬼的样子。不时还凑到陈晼耳边来上一句,要么就张不开嘴似的聊大天。
他喝了口热茶,“在说这桌上某个人的闲话,但肯定不是你。”
“万一她说的就是我呢?”于祲问。
周晋辰了如指掌的,“她在说人的时候,因为怕露馅,会特意避开这个人的视线,比如现在的章伯宁。”
于祲差点要鼓掌,“可以嘛,很了解她啊,把人吃的死死的。”
“说反了。”
周晋辰修长的指节把茶杯扣在桌上,在于祲探寻的目光里,盖棺定论地说,“是她把我吃的死死的。”
龚序秋凑过来说,“我想听听细节,来,展开谈谈。”
于祲把他推过去,“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痛快!以前读高中的时候,我喜欢的女孩子全钟意老周,一个都不搭理我的。你记得咱班那小百合吗?吼哟,长得水灵的嘞,我在她身上花多少心思?让司机送她上学,又接她放学,那大红旗挤进她家胡同里去的时候,左邻右舍都来围着看。结果她很不好意思的来一句,对不起,我其实喜欢周晋辰。”
“老周也有今天,这是他的报应!”
这段话龚序秋是咬着后槽牙说完的。
周晋辰没有反驳,他架着腿,手心里掐根烟,“说不好还真是。拒绝的姑娘太多了,给我派来一简静。”
简静还说他在搞她的心态。也不知道是谁,一会儿说喜欢他,一会儿又冷淡得要命。
于祲突然想起来,“谁记得后来,小百合去哪儿了?”
龚序秋靠在檀木椅上说,不无伤感地说,“走路了。生孩子的时候羊水栓塞,在ICU里住了几天,她老公连看都没来看过。”
他那副表情,弄得于祲也挺灰心。
周晋辰眼看离题万里,“说回眼前的事儿成吗?”
龚序秋说,“简静到底把你怎么了?”
“她前阵子,有一次喝多了说喜欢我,是很认真的,这我能看出来。可这段时间,尤其我们的关系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之后,她突然间又不怎么理我了。躲着我就不说了,还回娘家,要把我一个人丢在北京过年。”
周晋辰的余光瞄着简静,看她和陈晼说的起劲,没有注意这边,才敢大声些说。
于祲扶着椅子,侧过身体转向他,两根手指搓了搓,“周院长,咱们这个进一步的发展,指的是不是那方面?”
周晋辰闭上眼,点点头。
龚序秋切了一声,“那这还用想?体验不好呗。对你的滤镜彻底碎了,幻想破灭,冷一点很正常吧。”
“.......”
周晋辰往下看了看,带的龚序秋和于祲,都把眼睛往他身下瞄。
于祲笑说,“开什么玩笑,周教授这尺寸,可能吗?”
龚序秋还是不以为然,“人简静就爱个小的呢!”
“.......”
惹得周晋辰差点要把茶汤往他身上倒。
龚序秋摁住他的肩膀,“那你准备怎么对付她?”
周晋辰看着对面捂嘴偷笑的简静,慢条斯理地说,“先跟她表白,再不行......”
说着他喝了口茶,“只好猛追。”
章伯宁坐的离简静不远,一晚上了,尽看见他用左手给旁边的陈晼和于祗夹菜。
那银白色的表链晃得人眼睛疼。
陈晼小声对简静说,“要不你受累,问问他手上的新表多少钱?我的盘儿里都快装不下了。”
简静斜她,“你那嘴是租来的?舍不得用是怎么着,非得我问。”
后来于祗实在受不了,她问了,“章儿,表不错啊,多少钱买的?”
章伯总算是宁喜上眉梢,没再给她们夹菜,又cue简静,“你也看看,觉得它值多少钱?”
简静从他手上摘下来,“我不敢说啊,说少了您要不高兴的。”
“没关系,你随意开口。”
她粗粗看一眼,“这哪儿捡的破烂,我说,顶多十个。”
章伯宁没好气地乜她,“十个!还顶多?你是真怕开价儿啊。我现在给你五十个,你出门给我买一块去。”
简静把那表一丢,“就知道丫跟这儿等我呢。甭管我说多少,他都会这么说。臭毛病!”
章伯宁心满意足地把表重新戴上。
陈晼故意问,“欸,章伯宁,最近没见带女孩子出来啊?”
简静在一边阴阳怪气的,“那还用说吗?肯定是零件儿损耗过度,身体不行了呗。”
章伯宁没有骂她放屁,而是有些灰心地摆手,“咱不聊这个。”
“聊嘛,我们很关心你的,简静也是。”
章伯宁放下筷子,“这么说吧,我感觉我自己,好像爱上一姑娘了。”
简静小声说,“多新鲜,您哪天不看上两三个的。”
“但她不怎么理我,还总是骂我,见了我她就挺烦的,没好脸色给我,送她什么都不要,不然就是摔我脸上。但她越这样,我就越想对她好,一开始只是想给她花钱,买各种各样的东西。到后来更严重,她一难过我就跟着难过,变着花样哄她,现在是隔两天不见她都不行。”
他说话的时候,简静听得入了神,转头看他。
章伯宁拿筷子顶着下颚,用的也是很平淡的叙事语气。好像夏日的夜晚,握着瓶冰啤酒,坐在马路边和老朋友闲聊天的样子。
简静愣了。她知道章伯宁这回动了真心。
他们一起长大,章伯宁总是吊儿郎当不正经,读书是这样,做生意也是这样,连谈恋爱都是。
但是没有哪一次,听他用这副神情提起另一个姑娘。
陈晼听完,低头笑着说,“这不一整个S属性大爆发吗?”
于祗从来不关心这些俗事,她是蒙在鼓里的。她问,“那这小姑娘不错的,对这样的你不是光花钱就够,要让她看见你的诚意呀。”
章伯宁听到这里才笑,“她是很不错的,长得漂亮,性格也大方。她可能是怕了吧,头一个男朋友花头多,把她搞得疑神疑鬼。”
简静和陈晼交换一个笃定的眼神。
章伯宁问她俩,“你们让我说的,给点意见啊倒是,我现在怎么办?”
“好办呐。”
陈晼拿筷子指了指他。
简静接上说,“直接跟谭斐妮表白。”
“......”
第30章 孤山月
章伯宁目瞪口呆地看着简静。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连于祗都不敢信, “章伯宁刚才说的人,就是谭斐妮吗?”
说完她也反应过来了,“是很像啊。”
完了,章伯宁心想, 这下都知道了。谭斐妮能一脚把他踹进八宝山公墓里去。
章伯宁很慌乱地解释说, “没有啊,不是她。我们什么事儿都没有。”
陈晼撇了撇嘴, 故意探他的虚实, “睡都睡过了, 还什么事儿都没有。”
章伯宁惊诧地大喊,“居然连这个都知道了?什么地下组织你们是!”
此时轮到她俩目瞪口呆, 陈晼和简静,甚至以同一频率, 做着难以置信的吞咽动作。然后齐齐看向章伯宁,异口同声地说,“这回真是猜的。”
“......”
简静和陈晼激动地在桌子底下拉着手, 一起震了又震, 忽然就找回了高考前瞒着家里翘课,溜去上海听演唱会, 大半夜背着书包在首都机场顺利会师的窃喜。
这下连装模作样都懒得,简静笑成个缺心眼的傻妞, 嘴角都快要咧到后脑勺上。
也不知道跟章伯宁叨咕了些什么。那么高兴。
沉浸在这种气氛里的简静,没有看见对面她的丈夫,已经冷峻着一双眉眼, 心事重重地盯了她好一会儿。
于祲问他在看什么。
周晋辰夹烟的手点了下章伯宁, “简静跟他怎么就有共同语言?”
龚序秋说,“那你不废话吗?人家一张床上长大的, 几十年的情谊,不比你亲?”
于祲听不下去,“黄谣组打住!话要说清楚,他们是幼儿园在一张床上而已。”
本来是一句玩笑式的实情。
但周晋辰就是激动起来,“现在跟她在一张床上的人,是我!”
一桌人全往这边看。于祲和龚序秋都被吓得闪开。
在大家都看着周晋辰的时候。简静只稍微停留片刻,就把目光移开,陈晼觉得不对劲,“我哥怎么还上脾气了?他以前不这样啊。”
简静自认在这方面最有发言权。她一下就收住了笑,“他就这样!你根本不了解你哥。”
“你们俩戏也那么足啊?”于祗凑一张嘴过来问。
陈晼往下追问,“别打岔,你说我哥什么样?”
“不知道,别说了。”
简静随便拿起面前的小杯子喝口水,才不要在这里说她和周晋辰的是非,给她们寻开心。
陈晼说,“你喝的那是白酒。连水都喝错,还说你们俩没鬼?”
简静表情痛苦地咽了下去。不就半杯茅台吗?陪老汪应酬的时候,又不是没喝过。
她拢了一下头发,“也没什么呀,他肯定很好的咯。比龚序秋斯文,比于祲还好看。”
“德行!你现在还学会欲扬先抑了。”
陈晼骂骂咧咧地转了过去。
“都吃饭。”
周晋辰很从容的,拿下巴点了点餐桌,对齐齐注视着他的众人说。
于祗笑了笑,“你们家平时,这个气氛和节奏像不像在课堂上?我怎么看周晋辰这副样子,说句话都不太敢驳他。”
简静说,“那你错了,就我和他那辩论氛围,比黄执中家的还要浓。”
周晋辰说的那些高深的话题,简静每次都要和他论一论,哪怕她连基本概念都不懂。
有一次周晋辰读加缪的《反抗者》,简静闲着,没事儿好干,靠在他身边看了一会儿,只跟着念了两行,就和周晋辰争论起来,加缪究竟是哲学家还是艺术家。
简静说他是艺术家。
但周晋辰认为,“加缪其实是一个反体系的哲学家,他的荒谬哲学事实上是反哲学。他在《反抗者》论述了他为什么不杀别人,又在《西西弗神话》里阐释他为什么不杀自己,但他本身,是很抵触被冠以某种主义者的头衔的。”
简静和他讨论了一小时,西方哲学她不懂,在中式哲学里,她唯一读完过的书是《庄子》,她把“道法自然”这四个字进行了一个全方位的胡诌,叫周晋辰听得愣神,忽然觉得,简静身上有一种天然的悟。
“那么看我干嘛?”
简静说完停下来问。
周晋辰撂开手里的书,“你说的这些,有什么理论依据吗?”
简静得意的扬唇,“没有依据,但咱就是敢说。”
“.......”
这顿饭把周晋辰吃得酸气冲天,章伯宁忧心忡忡,高兴的只有陈晼和简静两个,她们已经商量好,要怎么再去套谭斐妮的话。临走前还没说完,裹着大衣站在餐厅门口,一副舍不得分开的样子。
但简静完全是在硬撑,她已经头头昏得不行。
龚序秋站在车边提了句,“静儿,要不今晚上我家住去?就睡我和陈晼中间。你俩讲个够。”
惹得周晋辰拿眼睛斜瞪着他。
简静摇手,“不了不了,您请吧。”
陈晼上车时,狠狠踢了龚序秋一脚,“让你等一下都那么不耐烦!”
简静很佩服陈晼。她对周晋辰,那顶多是动一动嘴,陈晼这人能处,有事她就直接上脚。
周晋辰把简静让进车里,“吃得好吗?”
简静点头,“可好了,你呢?”
“不大好,不适应。”
周晋辰语带惆怅的,隐隐还有几分哀怨在。
他说完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简静问他怎么不好,就说,因为你总是和章伯宁说话,看都不看我。
周晋辰话都到了嘴边,就等着她接茬。
简静脑筋不清楚,迟钝地想了两秒,“那你想办法克服一下。”
“......”
她翻着包,“强者从不抱怨大环境,就像我。相信你也可以。”
“......”
周晋辰把根烟都掐得软烂。
她还鼓励上他了,这个天一分钟都聊不下去。
怎么她跟章伯宁,就那么多话要说?
他到底什么地方不如章伯宁?!
头痛,越对比就越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被章伯宁给比下去。
周晋辰缓缓闭眼,靠倒在车椅上,忽然吩咐道,“把座椅加热关掉。”
他身上已经够热的。
坤叔忙伸手去关,心道小少爷今天火气真是大,给他开了这么久车,还没怎么听他用这种语气说过话。
反观简静,倒是气定神闲得很,眼睛盯着手机屏幕,不知在看些什么,笑得很开心。
但他不知道,简静会这么安静,全都是因为刚才误喝下去的二两白酒,在她的脑内不断产生化学反应。
她傻笑,也是酒精的作用。
车很快开进九章别墅,简静感到停稳了,把手机从包缝里滑进去,见周晋辰动都不动,她说了句,下车呀。
周晋辰仍闭着眼,没听见似的。
简静甩上车门,什么嘛,还装上大爷了他。
她慢悠悠的,也看不大清路,一步一步走得很小心,等摸到台阶上,拿钥匙出来捅开门,已摇摇欲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