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浩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季雨晴破口大骂，“啊！闭嘴！再喊一声老娘杀了你！！！”
季浩然叹口气，“你也听到了，我姐现在只想杀人。”
白栀停顿片刻，“那算了，再见。”
“等等……白栀你先不要挂……你、你看了江城信息港没？”
“没。”
信息港是这个年代的地方网站，一般刊登本地新闻和便民消息，上面有论坛、留言板、招聘以及物品交易信息。挺热闹的。
季浩然说江一中冬季运动会的照片被人传了上去。
“你火了，大家都在讨论，留言有二三十页呢！”
白栀笑了笑，“是吗？”
“是啊……你怎么一点不高兴？”
现在互联网刚萌发，本地网站留言有个二三十页真的算hot，但白栀是重生的，经历过动辄几十万转评的热度，并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过段时间大家就忘了。”
“啊……”季浩然还想说两句，但搜索枯肠也找不到合适的话题，男生啊了两声，白栀便说声再见挂断了。
刚挂断，新的电话打进来。
是江燃。
“你跟谁打电话呢？有什么话大晚上的说不完？老子打了七八个电话……”
他似乎刚洗完澡，背景还有吹风机的声音。
骂骂咧咧的。
好可爱。
“当然是跟男生打电话咯。”白栀躺到小床，偏头夹着手机拉铺盖，输液瓶灌满热水用毛巾包着，在冰凉的被窝里散发着徐徐暖意。
“……”
“哎——”她叹口气，可可怜怜说道：“没办法呀，我在信息港论坛火得一塌糊涂，留言有二三十页呢，也不知道那些人怎么知道的号码，没完没了打进来，说想认识认识。”
她编的。
电话里传来电脑开机的声音。
windows的音效结束后，是噼里啪啦的键盘和鼠标音。
白栀勾起唇角。
她不是爱捣蛋的性格，但面对江燃，就是想逗他。
江燃找到了帖子，边看边说：“丑哭了。”
“嗯？”
白栀打开流量，小心翼翼用2g网进到信息港论坛，也许是浏览的人太多了，加载特别慢，等了两三分钟才进去，一看留言，吵到四十页了，一个昵称叫【燃栀】的网友跟帖：弹钢琴的小妞漂亮吧？我的。
白栀耳根蹭地红了。
他在干什么啊！
她颤抖着问道：“江燃你在干嘛！”
“没干嘛。”
少年轻描淡写，电话那头传来噼里啪啦的键盘敲打音。
行，白栀继续看，发现他跟人吵起来了，还约了地方要碰一碰。
她怕事情一发不可收拾，忙道：“我刚才给季雨晴打电话，她在闹脾气，她弟接的，没有陌生男人，你不要跟人家约架，江燃……”
“我就约。”
“不要啦——”
“你说不要就不要？我成什么了？告诉你，白栀，老子明天总要约个人出来碰一碰。”
“我跟你约！”
“你说的。”江燃扔掉键盘，背景音又变成吹风机的呜呜声。
白栀这才发现着了他的道。江燃应该没少在网上跟人呛，知道约了也白约，百分之九十的键盘侠根本不敢来，就是嘴巴厉害。
他故意表现得怒不可遏，其实就是在给她下套。
聪明总是用在不该的地方。
白栀挂掉电话，心疼自己的500kb流量。
江燃发来短信问几点。
白栀回了，又加了句“记得带昨天发的试卷”，他没回，白栀又追了一条：要是不带我明天一定生气。
江燃：气死挺好。
白栀皱眉缩进被窝，有点气，又有点好笑，最后气消了，就只剩甜甜的笑缀在唇边伴她进入梦乡。
第二天，女孩迎着风雪走到沿江公园东门。
门口的喷泉枯了，台阶落满雪，歪七扭八意义不明的狗爬字躺在上面，一看就是让路过的小学生手痒霍霍的。
她跺跺脚，拍掉肩头的雪。
正想打电话问他到哪了，瞬间眼前一黑，冰冷的手掌罩住了眼睛。
白栀吓得尖叫，闻到熟悉的味道后握住他的手，“好凉，你就不能戴双手套？”
“怎么认出来的？”
江燃松开手，从台阶跳下，身子一倾而后双手插进羽绒服口袋。
“你猜。”
她软绵绵应了声。
江燃呼出白气，笑了，“你暗恋我这么久，肯定把我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白栀张大眼睛，握拳捶他。
江燃笑意更深，由着白栀捶打，然后猝不及防叫了一声皱眉坐倒。明知道他在演，白栀还是紧张地凑上前，甫一靠近，江燃圈住她的腰往怀里带，轻声道：“拉开看看。”
大白天就脱衣服不好吧。
白栀心里觉得不好，手却很诚实，捏住金属锁头往下一拉，哄热的气息扑来，除了他的味道，还有点臭臭的腥味——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挤出来，粉红的小舌头不停舔白栀的手，小爪子扒拉领口，一个劲往外跳。
“小狗！”
“打全疫苗了，带给你玩玩。”江燃把狗抱给她，顺带捏了捏白栀的脸，把狗毛蹭她脸上，“它叫什么名字来着？”
她没取过。
上辈子是没来得及。
这辈子是不敢。
现在让江燃养着，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小狗也不会惨死了，白栀抱着狗扑进他怀中，憋着一股酸，到底没哭出来，“没有名字……”
“栀栀怎么样？”
“不怎么样！”
“怎么，用你的名字来取不乐意？狗都没嫌你还敢嫌。”
白栀仰头瞪一眼，“叫燃燃！”
“我看你是皮痒。”
江燃说着在她腰间掐了两把，还往领口吹了口气，白栀痒得直哆嗦，鸡皮疙瘩不停冒，一茬接一茬，跟吹了春风的野草差不多，没完没了了。女孩喘得肚子疼，实在没力了干脆坐到江燃大腿。
他环着她，哑声训斥：“这就不行了，以后折腾起来有你受的。”
白栀揉揉狗头，假装听不懂。
他说完撇过头。
不太敢看她。
就这样静静坐了十来分钟，女孩突然眼睛一亮，“叫旦旦怎么样？”
“蛋蛋？”江燃点头，“母狗是该取这种名字。”
白栀摊开少年手掌，一笔一划写下：信誓旦旦。
他握住她的指，摩挲了又摩挲，白栀感觉都要长出老茧了江燃才轻声问道：“白栀，这辈子你都不会离开我么？”
第41章 作祟
周末。
外面正在下雪，比前段时间的初雪大多了，窗户关到最紧都能听到北风裹挟着雪花砸到玻璃。
玩了整夜劲舞团，白露睡到下午两点才幽幽转醒，除了头晕脑胀，手指还疼。刘丽跟白永刚昨晚出去打麻将了，现在还没回来，估计是输红了眼，要到晚上了。
白露开火热了饭菜，望到白栀的房门，翻了个白眼。
她才懒得叫她。
白露打着哈欠吃饭，解锁手机，打开一看全是短信。
“就知道是问白栀，妈的，烦死了。”
【白露，给个你姐电话呗】
【白露，你姐周末在家吗？我有个兄弟想约她吃顿饭。】
【白露，信息港上有人留言说你姐是他的，大家都说是江燃，真的假的啊？你讲讲呗。】
“讲个屁，有个屁好讲。”
白露扔开手机烦躁地抓头发，饭也不吃了，冲进卫生间洗漱。抹把脸一抬头，鼻头冒了颗硕大的痘痘，又红又肿，一碰就痛，还死活挤不出来。
她气得摔了毛巾，奔回房间找药。
后街化妆品店买的痘痘清凝胶已经用完了，白露使出吃奶的力气也抠不出一点儿，只得去敲白栀的门。
徐颖会给白栀寄护肤品，在她考试成绩还不错的时候。
SK-II的套装可贵了。
不过白栀小气得很，都是躲在屋里用，不会拿出来分享分享。
“姐，开门，我鼻头发炎了，你不是有阿姨寄来的面膜嘛，给我一张。”
“姐——你在吗？”
“白栀，你别装聋啊，用张面膜怎么了？等你没有的时候我也会分给你，拽什么拽啊……”
白露敲不开，索性去拧把手。
锁了。
怪不得。
一到周末就不见人，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肯定又跟江燃好吃好喝去了。
傍上有钱人生活是不一样。
白露坐回客厅，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同样是人差别怎么就那么大呢？她三天两头长痘痘，白栀的脸却跟狗舔过的瓷盘一样匀净光泽。这两天她跟白栀同班的孟晓丹来往比较多，孟晓丹也奇怪，白栀从来不长痘，上课也没睡过一次，机器人都没她机器。
闲着无聊，白露回到房间打开电脑。
qq响个不停。
不用看，三句话不离白栀。
她打开江城信息港，立马看到红色火标的帖子，有人把江一中运动会的照片上传了，头两页讨论还正常，都是些【顶顶】、【lzsb】、【路过】之类的口水话，有人问了一句【弹钢琴的plmm是谁？】很快便一发不可收拾。
所有人都在夸白栀好看、优雅，像天仙妹妹，还有人吹她是江一中校花。
白露牙都咬酸了，恨不得砸了鼠标。
“校花个屁，高二的吴诗雨不比她好看？”
ID【燃栀】跳出来说白栀是他的，还跟人约架，口气不要太张狂。白露一眼认出这就是江燃，江大少爷的头像是黑的，站内等级也很低，但人家顶着小号想怎么骂怎么骂，版主不仅不管，谁要是敢骂回去分分钟封了。
江城这个圈谁说了算，一目了然。
后面好多江一中的涌进来，做证ID【燃栀】确实是江燃，劝跟太子爷呛声的自己注销，否则明天死哪都不知道。
白栀本来就被这群捧臭脚的抬举得太高，现在还有江燃为她冲锋。
白露都要眼红死了。
凭什么就她白栀又漂亮成绩又好，还能跟全校最拽全市最有钱的富二代交往？
凭什么好事全砸她头上？
凭什么呀？
白露噼里啪啦打了两个字：烂货！
随后退出网页继续玩游戏。
傍晚，输得垂头丧气的父母回来，白露递了拖鞋先跟亲妈告状。
“妈，白栀在学校跟混混眉来眼去，你管不管！”
刘丽喜出望外，“管什么？这是你姐姐的自由，她要是想辍学跟男人过日子也没什么不好。女人嘛，终归要嫁出去的。”
甩掉拖油瓶不好吗？
省笔念大学的费用，多划算啊。
白露抖来抖去，揪着刘丽的手不放，“那个混混有钱有势，要是把姐肚子搞大了……”
刘丽眼前一亮，压低声音，“最近白栀周末不见人就是跟他出去玩？”
“对啊。”
“哎，别管了，小孩子家家的轮得到你管吗？”
刘丽算盘打得噼啪响，好了，还是个有钱有势的混混，搞大了白栀肚子那才是谢天谢地祖宗保佑，不仅能省笔念大学的钱还能跟男方家里要彩礼呢，几万块总能谈下来。
白露甩开刘丽的手，去跟白永刚告状。
“爸，姐不好好念书，在学校跟个混子……”
白永刚昨晚到现在输得脸都绿了，还欠了两百块钱没给，哪有心思听白露说话。
这个男人对亲生的都不上心，何况刘丽带来的女儿，也就是要跟刘丽过日子，必须装样子，根本没听清白露的话便钻进卧室躺平，长吁短叹想着如何扳本了。
白露拧眉，嘴角歪来歪去，喃喃自语道：“不信整不到你……爸妈都不管，姓徐的女人总要管。”
白栀的母亲徐颖，白露小时候见过一面。
女人颧骨很高，眉细得像两根铁丝钉在额头，看着比英语老师还可怕。当时把背着书包的白栀送来，往她家门前一放，说了句“好好学习”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扔垃圾都没这么利落。
那个女人这么多年没来看过白栀，但只要白栀考得好就会寄东西奖励，跟她告状应该行。
白露打定主意，摸进卧室拿白永刚手机。
通讯录翻到最后就是徐颖的号码，冷冰冰的两个字比陌生人还陌生。
白露记下电话跑出家门，躲在楼道里拨通了号码。
女人毫无感情的声音传来，“哪位？”
“徐颖阿姨，我是白露。”
“谁是你阿姨？”徐颖斩钉截铁道：“有事快说，我还要开会。”
“就是……我、我发现白栀早恋。”这女人也太恐怖了，白露说话都结巴了，寒意从脚底板蹭蹭往上冒，这种妈怎么教出白栀的？这他妈不应该教出个哥斯拉？
“我女儿不可能早恋。”
“哎，真的，您别不信。”白露想了想忙道：“要不您去江城信息港看看，她谈恋爱的事现在都传遍了！所有人都知道，就您不知道，她背着您玩得可花了！”
“放屁。”
徐颖挂掉电话，根本不信，她是记得白露的，小小年纪眼睛轱辘转，跟她那个不检点的妈一模一样。
不过保险起见，徐颖在开完会后还是点进了江城信息港，白露的话她是半句不信，论坛里的留言也可能是好事者造谣，人类，无论男人还是女人，自古以来就爱给优秀漂亮的女人吐脏水。
作为在证券市场杀伐果断的精英，徐颖有一套自己的判断标准。
“这是……”徐颖下载图片放大，女儿弹钢琴穿的裙子不一般，是p家的副线，偏少女感，牌子在江城的富人圈子并不流行，许多人还不认识，也不认可，但这么一条裙子没有几万是买不到的。
白栀哪来的钱这么穿？
传闻难道都是真的？
果然扔给白永刚养就只会学坏，大的是废物，小的有她一半基因还是废物。
第42章 元旦
12月24日圣诞节。
圣诞节前夜是平安夜。
这个舶来节日进入国内后一直令青少年时期的白栀费解，原因也很显而易见，临近圣诞，校门口拉起长龙的摊子摆放着各种各样花里胡哨的包装，就为了装饰一个，小小的苹果。
外国人平安夜也不送苹果。
国内的成年人也不送。
就……学校里的人送，不止送同学还送老师，第二天过后垃圾桶里都是亮晶晶的彩色包装袋。
白栀一直觉得挺浪费，不太喜欢，不过不喜欢的原因倒不是因为浪费，而是没人送她，她从来没有浪费的机会，只能看着别人欢欣鼓舞大肆浪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