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他也住幸福佳苑。
季浩然示范了一下,说道:“你要夹紧双臂,迈开腿,不要大口呼吸,尽量用鼻子,一开始速度别冲太快,后面顶不住。”
“谢谢你。”
白栀照他说的做,小跑出去,季浩然跟着跑一圈,一脸爸爸式的欣慰,“不错,继续保持。”
他加快速度,超过她,然后白栀就眼睁睁看着季浩然套了自己一圈又一圈。
有点打击人。
不过她调整心态,还是按照自己的小碎步步频跑完了三公里。
白栀退到花园做拉伸,季浩然跑过来笑道:“刚热好身就要走啦?”
“你眼里的热身我可是用命在跑。”
“哪有这么夸张!”季浩然笑起来,像支响亮的圆号,笑完摸摸鼻子,“加油!”
“加油。”
白栀拎包先走。
季浩然目送女孩纤细的背影离开,鼓足劲继续锻炼。
……
早上跑完,白栀回家睡到中午才醒,浑身酸痛,腿脚都断掉的感觉。
冰箱里没有吃的。
昨天的剩菜全部倒进了垃圾桶,看来是喂垃圾桶都不喂她。
白栀也不介意,寄人篱下还有所奢望简直是自虐。煮两个鸡蛋又灌了一大瓶凉白开,女孩刚坐到客厅展开练习簿,白露拖长声音喊道:“妈——妈——家里还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刘丽穿着睡衣出来摔盆打碗。
白栀索性收起作业,换鞋,出去。
刘丽问道:“吃饭了,白栀,去哪儿?”
“书店。”
“你这孩子,昨晚剩那么多菜,吃完再走。”
白栀一刻都没有停留,留下一句“你们吃吧”,然后背着书包关上门。最近的新华书店在两公里外,为省一块钱,白栀也没坐车,沿着河岸走过去。
第10章 灵犀
下午店里全是人。
各个学校和补课机构的老师在书柜前站着一页页翻,寻找合适的教辅。读书角全是看画册的学龄前儿童,店员路过,不是在拖地板就是让孩子们小声点。卖学习机的柜台,客户络绎不绝,售货员脸上有种顾盼自豪,声音格外大,比点读机都响亮。
其他角落里,怕吵的读者们或坐或蹲,有背着书包的少年少女,也有戴着老花镜的白发老人。
这是一个相信奋斗和学习改变命运的年代,即便是文盲和酒蒙子也对书籍抱有敬畏,没人会在书店撒泼。
往后逐渐冷了。
倒不是经济和环境不好,而是人心累了,冷了。
白栀一翻寻找,终于在角落找到位置,也不管别扭不别扭,弯腰写起了作业。
很快两个钟头过去。
她起身转动脖子,四处打量。
写完作业,终于可以找点闲书看看了。现在智能手机还没普及,手机还是用来与人联络,而不是隔开人的,而综艺和电视剧也都是白栀曾经看过的,可选的娱乐并不多。
她来到畅销书架,看着看着,嘴角浮现怀念的微笑。
随着韩国电影《那小子真帅》上映,同名小说也翻译到国内,摆在畅销书架上最显眼的位置,旁边还有很多同类型小说。
名字一个比一个让人脚趾抠地。
白栀还记得电影片段,书却是第一次看,她拿起翻到发黄的拆封书,一页页看了起来。
有点幼稚,又很纯真。
有些地方难免叫人会心一笑。
渐渐的,书店里的人越来越少,解锁手机一看,六点,该吃晚饭了。
白栀放下书,拿起书包离开,要从河边抄近道的话,太晚可不行,容易遇到三三两两的闲散青年。
她前脚放下书,后脚书架前就站了个背着黑色皮革斜挎包的清瘦少年。
他的穿着打扮潮得让人生怯,不像会进书店的孩子,更不用说看还是小言畅销书架。
附近看书的女生很快注意到,小姑娘们呼朋唤友过来看帅哥,小小声说话,眼睛亮晶晶的,说他和书封上的男主插画不能说相似,简直是一模一样。
江燃摘掉墨镜,冷着脸翻阅,没多久,皱眉道:“什么玩意儿?”
少年径直走开,几分钟后又吸着奶茶走回来,抽出一本全新塑封的,掂量半天,终于拿到收银台。
售货员瞥一眼,“送女生?”
“自己看。”
“赠品是徽章,你要不要?”
“要啊。”江燃应了,见售货员抓来一个卡通男主对女主锁喉亲吻的徽章,语气骤冷,“换一个!”
“只有这个,你到底要不要?”
售货员说着跟书一起装进塑料袋递过去,“女生都喜欢这个。”
“我又不是女生。”
“你不是要送女生?”
江燃付钱后闷声接过,走都走了,还听到可以当他妈的售货员在那抱怨,“哎呀,现在的小孩,我还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
江燃走一段,数次想扔进垃圾桶,又想,白栀在书架前一动不动站了两个小时,应该是很喜欢的。
算了。
……
短暂的休息日结束,不到六点又要起床。
白栀收拾好书出门,边走边用迷你便签本背单词,闷头到公交站,去江一中的学生已经排起长龙,季浩然也在其中,跟他姐季雨晴站一起,男生靠在广告牌打哈欠,手里拎着一个茶叶蛋两个大肉包。
白栀站定。
季浩然抬手打招呼,她点下头,面无表情继续背单词。冷漠又礼貌,叫人没法靠近半点。
男生没有气馁,上了公交又热情招呼,“后面还有位置,白栀……白栀!过来!”
白栀沉默片刻,见他不依不饶,嗓门大得全车人侧目,于是慢慢走过去,抱着书包坐下,“谢谢。”
“谢什么,一个班的。”
季雨晴给了弟弟一肘,白眼快翻上天,“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季浩然摸头笑笑,“乱讲,我们是纯洁的同学情谊。”
白栀听到了,但全当听不到,季浩然又杵在椅背问道:“早饭吃过没?”
没吃过。
但是没必要告诉他。
白栀淡淡道:“在家吃过了。”
“吃过啦,哦,那再吃个茶叶蛋,我妈做的,可香了。”说着将还在温热的茶叶蛋递过去。
季雨晴瞪大眼睛看向龙凤胎弟弟,忽然后悔,当初在娘胎没用脐带缠死他,留他活到现在给自己丢人,舔谁不好,舔白栀,人家看得上的不是学神就是富二代,会搭理他这个傻子?
白栀顿了顿,接过去,“谢谢。”
季浩然笑起来,消停了,坐回椅子旁若无人啃包子。
白栀攥着塑料袋,没吃,下车了,季雨晴揪着弟弟说道:“看,人家不会吃的,肯定要扔。”
话音刚落,白栀站到校门口剥开吃掉。
季浩然耸耸肩,“你误解她了,姐,其实白栀的心最软了,她不在车上吃,是怕味道影响其他人……她啊,就是想法太多活得太累,整个车的学生都在吃早餐,还有人放屁打嗝,多她一个也不多的。”
季雨晴沉默片刻,想了想,还是没好气道:“她多能装啊,也就你们男生觉得善良。”
季浩然龇出白牙,去抓季雨晴马尾,“总比母老虎好。”
“季浩然!你再说一遍!信不信老娘打爆你的狗头!”
姐弟俩追打成一片,撞开拥堵的人流朝校门跑去,体育老师背着手,老远瞪着活蹦乱跳的季浩然,等小子跑近了眼疾手快揪住朝着脑袋就是一掌,问他学生证呢?季雨晴气喘吁吁跑到,掏出两张学生证,“在这!都在呢!”
白栀买块红糖米糕,慢悠悠跟着人流来到校门,出示学生证。
教室里已经有人在早读了,也有人昨晚可能是做贼了,困得像狗,趴在课桌只知道流口水。白栀来到最后一排,拎着抹布擦拭桌椅。
江燃不喜欢别人动自己座位,值日生也不敢乱动,干脆就不扫了。
她没动他东西,只是把灰尘清掉。
预备铃响起。
白栀回到座位,端正姿势读书,孟晓丹没好气看她一眼,骂了句“真能装”,但没像之前一样喋喋不休。
既然只有一句,白栀就装没听到。
吵架费神。
没必要跟无所谓的人浪费口水。
啪。
门槛发出清脆的响声。
江燃拎着包进来,径直走过白栀来到座位,刚掏出纸巾打算擦桌子,才发现桌椅干干净净的一尘不染,还有点栀子花的淡香。
他站直身体,朝白栀望来。
白栀也举着书回头。
目光即将撞上,少年又飞速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坐到椅子,不安地转着黑色中性笔。
第11章 请客
早上两节英语两节物理,还都是小测加讲解。
一节课写完,第二节 课讲解,从进门第一个位置开始,依次站起来讲解题目,要是讲错了,或者干脆就不会,得让老师当着全班的面教训。
大家数着自己该讲的题目,努力在心中练习。
一早上的课结束,大家三魂丢了七魄,鬼附身似的,脸上透着衰败之气。
中午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休息时间,走读生也能凭校园卡去食堂吃饭。同学抱着饭盒有气无力走了,白栀还在记错题。
高中知识没那么好捡,她侥幸遇到简单的题,没被老师训,但是等到月考就没那么简单了,成绩要是大幅下滑,老周轻则打电话给家长,重则请到学校面谈。白栀倒不怕白永刚和刘丽嘲讽,主要是怕徐颖受不了。
她妈……挺容易崩溃的。
江燃睡了一早上,这会儿终于清醒,盯着白栀的背影目不转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女孩不走,饿了就掏出凉透的米糕啃两口。
江燃出去一趟,回来后面跟着两个喜气洋洋的小跟班,两人手里抱着士力架的箱子,吆喝道:“今天全班的士力架由江公子买单!”
教室里稀稀拉拉的人猛地振作,站起来伸头缩脑。
老周教训人很有一套,怕写试卷的就给你个十套八套,爱偷懒的就叫你做半个月值日生……对付江燃,不敢造次,造次也没用,干脆变着法为全班谋福利。
期中期末两次大考,但凡不及格就请全班吃一顿。
方便面、奶茶、食堂的奶油面包……算是(3)班学生独享的福利。
大家正乐呵,有人奇怪道:“还没期中考啊,江大少怎么就开始发零食了?”
“是啊,老周也没提啊。”
临近上课,教室里几乎坐满了,小跟班抱着纸箱挨个座位发,轮到白栀时,猛地一抬,哗啦啦倒了半箱,在课桌堆成突兀的小山,把课本都埋了。
白栀一怔,小声道:“太多了。”
“多什么,江公子买单!”
后面的人喊道:“我靠,赵马屁你手抖什么!没见过美女啊,别拿江燃的钱做自己的人情。”
赵驹瞥了一眼说话的人,稀奇古怪地挑眉,那人顿时哦了一声,跟哥伦布发现新大陆似的跳起来,“我们原来是沾白栀的光!”
男生们瞬间笑炸。
没多久又齐齐收声,去看江燃脸色,见他懒洋洋的没反应才继续小声讨论。
孟晓丹撕开包装,咬了一口,挺不是滋味,酸道:“哟,还给你倒贴成功了,谢谢咯,白栀。”
白栀默默将士力架收到抽屉,才懒得管别人怎么说,江燃是什么样的人,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根本不需要解释。
女生们窃窃私语。
男生们发出阵阵低笑。
赵驹的声音异常突兀,“季浩然,你倒是拿着啊,江燃请大家的。”
季浩然摸下肚子,“中午吃多了啊。”
“你留着晚上吃。”
“不,真不用。”
赵驹强行塞他抽屉,“客气什么,不要白不要。”
季浩然耳朵一红,下意识望向白栀,白栀绑高披肩发,正小口啃咬巧克力外衣,嘴边沾着细小的碎渣,整个人白得发光,说不出的静美纯然。
他望得发呆。
殊不知也有人在望他。
江燃杵着下巴,停止转笔,从季浩然处收回目光,又用余光去瞟白栀,看她吃得香甜,还会捏起掉落的碎渣放进嘴里,这才有点好脸色,百无聊赖趴到课桌打了个哈欠。第一节下课眼保健操结束,白栀推开座椅,走到最后一排。
江燃还在睡。
她默默站了会儿,拿笔轻戳少年瘦削的小臂。
“……干嘛?”
“谢谢你。”
“又不是专门买给你吃。”
“哦。”
白栀抿住唇,不知道说什么,停顿片刻又说了声“谢谢”。
江燃忽然道:“你帮我擦桌子,该赏的。”
白栀,“……”
孟晓丹竖着耳朵,待白栀回来就开始笑,“搞半天你成了江燃在学校的佣人啦?”
“是呀。”
孟晓丹一噎,拧眉道:“白栀,你都不知道害臊吗?”
“看你嫉妒成这样,只会得意,怎么会害臊呢?”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贱吗?!”
“我贱有人疼,你去江燃面前贱了试试?”
白栀脸不红心不跳说完,回到座位削铅笔,孟晓丹像个烧开的热水壶,到处冒烟。有人劝她不要跟白栀吵嘴了,人家现在是有人罩的,不好惹,孟晓丹没好气道:“也是,不像我们只能靠自己。”
白栀展颜笑道:“靠自己讨人嫌吗?”
噗嗤。
不晓得是谁放屁似的笑出声,季浩然站起身来,“安静,预备铃响了,姑奶奶们别讲话了!”
孟晓丹猛地拉近课桌,发出刺耳的声响。
白栀吹掉铅笔屑,展开课本。
老周风风火火进来,热情饱满地讲课,课间讲了句“要上厕所的上厕所,我继续”,然后就继续在黑板上龙飞凤舞虐待粉笔,嘴巴快得像在打子弹。
好不容易到最后十分钟,大家死了活,活了死,终于看到解脱的希望,眼里都有光了。
老周抱着保温杯笑得和蔼可亲,“听说今天江燃主动给大家发零食啦?”
班长说是。
老周望向江燃,故意提高音调,“哟,今天也来上课了?”
江燃转过头去。
对上这只笑面虎,江大少爷也没太多脾气。
老周乐呵呵道:“不错不错,你要是再进步一点,这次期中把语数外都搞及格,我就解除你的封印,允许你坐其他位置,和大家一起享受轮调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