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的太多了,舒语蝶不解,可能在夏聚眼里,这是一次全身大出血也说不定。
夏聚后仰坐着,闲闲翘起两个椅脚,双臂抱在胸前,也盯着那俩袋子。
遇见盲区的夏聚同学很头痛,而搜索软件更找不出这些牌子有什么不一样,更别提长度、锁芯大扇尾这样的问题。
所以他索性一股脑每种都六包,差点把货架全扫下来。
但这种事不能说,因为要脸。
夏聚重心靠后,继续翘椅脚,目光却在舒语蝶和俩袋子间偷瞄:“这是我上的供,尊贵的房东大人。”
舒语蝶的笑声没憋住:“你的供上得挺杂。”
桌上的东西包括且不限于糖果、饭团,眼药水,以及一看就很惹眼的生姜。
姜的气味特同样呛人,舒语蝶半捂鼻子,向他一看,他还懂这个?
夏聚定在木椅上一晃一晃,自然光线在优越的脸上明暗分明,完全不像小孩在小时候坐摇摇车的傻样,而是气定神闲,不像上供,更像来要房租。
尊贵的房东大人准备扳回一局。
舒语蝶越过半个桌子,把饭团和生姜红糖的袋子推过去:“亲爱的房客,房东大人饿了。”
夏聚笑笑,一脸料到似的接过:“劳动抵房租?”
“也行。”
自来水哗哗流下,手搓姜皮的轻微声响混着辛辣的姜味飘出来,舒语蝶倚在厨房外的墙边,手捧刚从微波炉里叮完的金枪鱼肉松饭团。
夏聚在厨房相当从容,洗菜,切丝,点火,哒哒哒声弥漫充满姜味的厨房。
夏聚做菜技术炉火纯青,大有一副在国外是主攻厨师专业,抢占中国胃市场的大好青年。
哒哒哒的切菜声停下,菜板上的姜丝根根分明,夏聚转身一抄手,姜丝丢进小奶锅烧开的水里,才瞥见舒语蝶在外看了许久的好奇目光。
“好看嘛?”夏聚擦干长指上沾着的水渍,拉开小条门缝问。
“好看。”舒语蝶眼巴巴吃完最后一口饭团,坦诚地说。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夏聚觉得,但凡加个主语,舒语蝶回答都没有这么快。
夏聚挑眉,弯着眉眼笑问:“什么好看。”
“你,你的刀工。”舒语蝶嘴里还有最后一点米粒,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等她咽下,才问:“国外菜很难吃?”
放在曾经,追溯到义务教育上下九年,含辛茹苦高中三年,校内校外整整十二年的生涯里,舒语蝶连夏聚沾过厨房边的身影都没见过,更不别提刀工做菜这种天方夜谭。
而然现在,他很明显是在外面没吃好喝好,被迫手动学习,练就了这一身切菜跟喝水一样的本事。
夏聚回答:“也还好吧,就是吃不惯。”
舒语蝶眼神上下飘忽,夏聚的身形还维持在出国前的样子,甚至好像更精壮了点,手臂线条紧实,肌肉和皮肉的肌理一眼就能分辨。
而且这些并不会被碍眼的纱布遮挡,背部线条虽然看不见,但看他挺拔的清朗站姿,藏在衣服下的肉.体,应该不会太差。
“房东大人,想什么呢?”夏聚抬手,挥掉了舒语蝶盯着自己的眼神。
他手上一股姜味,舒语蝶后仰,没看他,指向正嘟嘟冒泡的姜丝:“这个,你是怎么知道的?”
“嗷,这个啊,”夏聚一顿:“我有个室友。”
舒语蝶脑子一空,没等他说完,先惊讶了一声。
夏聚立刻拦住:“他有个女朋友!”
舒语蝶:“........”
夏聚继续说:“他女朋友有一回跟你一样痛得死去活来,他就拿了块我的姜”
“那块姜我本来要拿来腌鱼去腥的!”
事后,金发美女学姐不禁感叹来自中华大地的神奇魔法!并指使好大儿又拿了一次。
“那你室友他人不错啊。”舒语蝶夸道。
“.......”夏聚硬憋出一道笑,咬牙切齿的口吻藏在心里:“他叫张阿花,四川人,英文名叫xiuer,好听嘛?”
秀儿......?舒语蝶沉默竖起大拇指:“他很幽默。”
听完xiuer的优秀事迹,舒语蝶被夏聚赶出厨房,回到客厅沙发。
而另一边,夏聚的手机噼里啪啦响,敲键盘的声音几乎盖过小奶锅的嘟嘟声。
夏聚:【微笑.jpg.】
夏聚:【扔屎.jpg.】
短暂的好大儿:?????!!!!!
夏聚:张阿花,你是个很好的人。
莫名被‘扔屎’还得到一张好人卡的张阿花十分茫然,一度认为拔剑四顾心茫然也没那么茫然。
于是,在大洋彼岸的深夜里,张阿花气愤且茫然的发出消息。
——短暂的好大儿:姓夏的,你留在这的东西不想要了是吧?!
短暂的好大儿:东西可已经到你们云城了,我现在就去勾选取消,跟你的宝贝说再见吧。
按照出国前的物流速度算,东西今天就能到。
.......
厨房里的键盘敲击声短暂地停了片刻,又再度疯狂敲响。
——夏聚:别,我明明在夸你,是你心眼小。
“傻子,没谁了。”张阿花在床上笑出声。
——短暂的好大儿:那些东西是绑定的你的证件【笑】
夏聚:“.......”
——短暂的好大儿:东西明天到,地址是你后来给我的,你发小家。
短暂的好大儿:你还没告诉我,为什么突然之间就换了地址呢。
“.......”夏聚在厨房里沉默了一瞬间。
最后大洋彼岸收到的信息是这样的:
我们现在住一起。
好大儿无比震惊:全垒打了?!怎么突然?!
短暂的好大儿:6
“.......”还全垒打,离一垒的边还有十万八千年呢。
夏聚不打算认真回,随便点了个假笑表情发送,又反手关了手机,顺手熄了煮得差不多的姜水,最后按菜场阿姨说得加了小半袋红糖。
甜腻的味道在开袋时飘出,夏聚一回头,舒语蝶不知什么时候到了厨房门外。
“......怎么了。”夏聚语气一僵,比小奶锅里的姜还僵。
“那个,”舒语蝶捏着手机,扒着门说:“有个不情之请。”
“说。”
舒语蝶低头,最后一次确认手机上的消息,小心翼翼的语气里夹了一点好奇的坏。
她问:“能不能当我的服装模特?”
第15章
露营河边,柏年裹着防蚊的长袖长裤,手拉坐拥防蚊喷雾的小堂妹。
在夏日幽冷深绿的小树林,涓涓细流的声响顺河而下,盖过附近的虫鸣鸟啼。
“——姐!我走不动了!”小柏禾手扶大树休息,喘气说:“不待在酒店,跑出来露营干什么!我快累死了!”
“这里蚊虫还多,每个都给我大红包!”
柏年折回去搀她:“出来旅游当然玩点不一样的,不然在酒店躺着发霉玩手机?这才是有毛病。”
通往出口的路只剩下三四百米,柏年大步一跨,往前一指。
“前面就有信号了,马上就能回酒店吃饭了,马上就能躺着休息玩手机了!马上就没有讨人厌的蚊虫追着跑着给你大红包了!”
“有动力了嘛!”
小堂妹站直,斩钉截铁:“有了!”
眼前的路接近酒店后门,平时走动的人多,没有过多的杂草和苔藓,柏年低头系鞋带的几秒,再一抬头,小堂妹已经箭一般飞跑了出去。
“......这小屁孩,疯了吧。”
而跑到酒店后露天空地的柏禾仍不停歇,跳起来挥手,嘴里兴奋地喊:“姐,语蝶姐给你发消息啦!”
“手机给我,”柏年小跑到露天空地,掏出背包里的水瓶,刚喝一口,眉头就扭在一起。
一小时前。
舒语蝶:什么时候回来。
舒语蝶:急需一位身材优越的美人给我当模特!
“姐,还回嘛?”小柏禾凑过来,看见了手机屏:“都一小时前了。”
“当然得回,”柏年一顿,想到了什么:“但我们好像是七月未回去的吧?”
“那语蝶姐只能找别人了。”小堂妹惋惜地说道。
“卧槽!”在小堂妹惋惜的间隙,柏年先惊喜地喊了一声。
“咋了姐?!”柏禾急着问。
只见她姐柏年已经发完消息,一脸不敢想象的把聊天记录挪到她面前。
柏年:不行哎,七月底才回去。
舒语蝶:没事,找到人了。
柏年:除了我还有别的美人!?
舒语蝶:.......夏聚。
“这东西也能算美人?!”柏年抬头望天,小声嘀咕,好像刚看完一场黑色喜剧的电影,哭不出也笑不出。
在柏年绝望又好笑的神色里,小堂妹一脸懵:“姐,这夏聚谁啊?!你情敌?”
“你怎么一脸死过去似的?”
柏年苦笑一声,揽上柏禾的肩:“你上次在机场喜欢的那个漫画帅哥。”
“哇”小堂妹小声惊叹,脸上挂着明显的崇拜:“他名字真好听,好小说啊。”
“好听个屁!”柏年拉着花痴堂妹气冲冲走进酒店后门:“小说主角不是没爹没妈,就是童年不幸的。”
“哎哎哎,别动我头发啊姐!”“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知道他喜欢语蝶姐的呢?”
“猜的!猜的!”
一小时前。
跨了几十公里,远在云城长水街一角的‘美人’夏聚,正盯着舒语蝶手里的生姜红糖水。
“好喝吗?”夏聚问得真诚,但舒语蝶在那张不赖的脸上,读出了类似“不好喝我就不帮忙”的意思。
舒语蝶咽下辛味盖过红糖味的黄水:“咳,还行。”
——还行,世界上能和随便并驾齐驱的两大万能敷衍语录。
夏聚淡淡扬起眉,压下嘴角弧度,淡定且从容给自己也舀了碗生姜红糖水。
舒语蝶目光死死盯着他的手腕,“真的要喝?还是别了吧。”
“怎么了?”夏聚发现异样的目光,扭头问:“你在看什么?”
舒语蝶苦笑,随口说:“观察一下你完美的身材穿什么合适。”
夏聚举碗微愣了片刻,浓厚的姜味飘来,甜腻的红糖味早已被盖得什么都不剩,夏聚一饮而尽,咳嗽声硬生生憋回了肚子。
舒语蝶看他纠结拧着的眉,和斜视过来偷瞄向自己的犹豫眼神,就知道他也觉得难喝。
两个被辛辣姜水熏红脸的人相视一笑。
舒语蝶嘲笑问:“你放了多少姜?”
“......两个。”夏聚咳着说。
这个搭配比列绝对是铁了心往驱寒的方向整,剩下的生姜红糖水还有一小锅,客厅厨房弥漫姜味,笑声传开,震动着空气中染着热烈辛香味的微尘。
折回厨房洗完锅碗,夏聚才正式答应舒语蝶口中的‘模特’。
模特穿得衣服没有定下,因为涵盖垂感、褶皱、蓬松、飘逸等等要练习的线条,很难在一件衣服上同时展现。
眼下,要么找一件衣服同时练手,要么一件一件练过去。
可只有五六天的时间,算上后面拿来仔细巩固各方面的时间,要是一件件找,再一件件练过去,这个面试打水漂的概率能增加一倍。
这还是没算例假带来的可能性恶果。
而且,相传这个鬼面试严苛至极,那位公司老总还是越俎代庖替负责人出面出题,试问,一个科技公司的老总出有关服装设计的题,会出现什么妖魔鬼怪。
要不是这个兼职出价极高,权衡利弊且有脑子的人都不会冒这个险。
夏聚捧着电脑看完关于舒语蝶那两封邮件,把情况摸了个透。
舒语蝶高中分科、大学专业,学得都是文科,大串理论文字的东西相比其他人更容易记,目前最关键是过一遍设计作图时的全部线条种类。
舒语蝶以前就是学画画的,上到小学寒暑假兴趣班,上到大学太闲接稿赚着玩,包揽纸上作画和电子板画,对色彩和线条掌握能力她一向不错,但隔行如隔山,不练练真不行。
室内客厅的光线充足,舒语蝶捏了支电容笔在平板上戳戳点点,不时在指缝间转几下,思考的动作痕迹很明显。
夏聚调高了空调温度,转身去厨房冲了红糖水。
甜腻的味道散出来,舒语蝶下意识看过去,在平板的画图软件上,留下了一道晕染开的蓝色笔画。
红糖水放在她面前的茶几上,夏聚坐上沙发。
他说:“还没想好找什么画?要不找柏年问问,她鬼点子多。”
手中转着的笔一停,舒语蝶顿了一下:“我还以为你不会提她呢。”
夏聚没应话,反手拨过一个粉色的毛绒兔子玩偶,就听舒语蝶继续说:“你俩和解了?”
和解是比和好更沉一层的词,舒语蝶这反应,一看就是柏年一个字都没透露出去。
粉色的一道弧从沙发里侧抛出去,稳稳落在舒语蝶怀里。
夏聚偏过头:“你说呢。”
“也是,你们两个梁子,挺难说的。”舒语蝶揉着玩偶的脸,小声嘀咕。
两人默契的沉默下来,舒语蝶浓密的长睫垂落,在投射进来的光线下,像羽毛般轻轻起舞。夏聚扭头别过视线,又掏出手机,咨询起大洋彼岸,还没入睡的张阿花。
昏暗的学生宿舍里,大灯全熄,只有手机发出的荧光照映在xiuer同学憔悴且兴奋的脸上。
手机画面里,可爱的女主抬起柔弱的手臂朝男主身上弱弱一打,又转瞬被反压住,背景里,雪白的大床上散着大片艳红的玫瑰,人物身上浓烈的酒香勾满了暧昧的味道,像是能瞬间透过屏幕飘过来。
衣服从画面里飞出去,在这最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雪白大床上的玫瑰随床上激烈的动作四散飘落,限制级画面即将开始......
微信弹窗叮咚一声蹦出来,张阿花明显紧张的一抖。
——夏聚:什么衣服既有垂落感,还能有蓬松,褶皱的感觉。
意犹未尽的叹息声里夹着不耐烦的烦躁,张阿花同学笑骂着发送出语音。
——你他妈要结婚啊!?
“你他妈要结婚啊!?”
误触到语音播放,没有及时转文本的夏聚同学很是懊悔,手指虚撑着脑袋,偷瞥向一边给柏年发消息的舒语蝶。
舒语蝶皱眉,隔着半个沙发,投来疑惑的眼神:“你要结婚?嫂子是谁?!”
“没有嫂子!”夏聚无奈指向手机,咬牙叹气:“他脑子不好使。”
夏聚身边能笑着骂人的朋友属实少见,自从有了和柏年的矛盾后,又直线减少了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