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惨还是春庭惨,到现在还不知道自己是那个最底层的替身。
她专注的看着茱萸似乎在听,其实心思早就跑偏了,不过很快又被茱萸拉回了注意力,“……陈良安其实早就不行了,娶家主回来就是为了冲喜,睡了几觉后,陈良安的身子彻底不行了,没多久就撒手人寰,原本陈家的人欺负家主寡妇一人,想分家产,可家主硬是靠着城主撑了过去,抓住了陈家的家产,快速拓展产业,没多久就成了周城第一富商。”
能看出茱萸是很崇拜李绣芳的,她说起这些过去的时候,眼里都在放光。
君怀瑾听着也不由得点点头:“能在群狼环伺的情况下杀出一条血路,确实不容易。”
茱萸猛地点头:“谁说不是呢?后来家主坐稳了第一富商的位置,就把陈府拆了重建,在原本的基础上,扩建了两倍不止,成了现在的李府,原本家主是想把李府作为婚房的,可她派去找那位心上人的回来……”
“怎么了?”君怀瑾觑着茱萸的脸色,小声问:“难道人不在了?”
“嗯,”茱萸有些难过的说:“听说那位在家主嫁人后没多久就大病一场,很快去了,但被陈家拿钱堵住了嘴,所以家主一直不知道。”
“知道这个消息后,家主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一夜,出来的时候直接晕倒了,在床上躺了一个月才好起来,从此开始大肆寻找和心上人有几分相似的小公子,或者……小姑娘。”
君怀瑾:“……这是爱到一定程度,走火入魔了。”
“是啊,后来也不知道是谁撺掇家主去折袖楼听曲,正好看到满庭公子上楼,就那么一个回眸,家主就上心了,想尽办法给人赎身,把人请了回来,你是不知道,家主后院那么多人,加起来都没有家主对满庭公子的三分好。”
“奴婢想着,满庭公子怕是像极了那位心上人。”
君怀瑾听完沉默了一会儿,世间多少痴男怨女,分合纠缠,都逃不过这一个“情”字。
“那我便明白了,所以在满庭去后,家主又一次没了寄托,直到赵浩找来了春庭,家主立刻就接纳了他?”君怀瑾捏了捏自己的手指,若有所思。
“差不多就是如此。”茱萸叹息一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所以只要他的脸不毁,家主都不会冷落他的,不过这般嚣张行径,怕是也得宠不了多久。”
君怀瑾也端起茶喝了起来,笑了声:“只要他不来找我麻烦,我也不会去招惹他的,相安无事最好。”
第15章 我就出去走走
从茱萸那里套过话后,君怀瑾对李绣芳又有了新的认知。
她不是普通的贪财好色,而是在经历过这些东西的伤害后,才变成了现在这样,想取得她的信任,就得从她最在乎的方面入手。
这几日李绣芳每次来,君怀瑾都和她聊些诗词歌赋,风花雪月,她对李绣芳也处处细心,温柔以待。
恍惚间李绣芳感觉自己重回十六岁,找到了些和心上人相处的美好回忆,是以她看君怀瑾越发顺眼,百般迁就,要什么给什么,知道她爱看书,特意让人在听风院收拾出一个小书房,供她看书练字。
这倒是大大方便了君怀瑾。
……
是夜,月明星稀,一只鸽子扑棱棱飞过夜空,在李府盘旋几圈后,落在了听风院书房的后窗处。
人早就被君怀瑾支开,后窗大开,上面放了两个小碟子,里面装些谷子和水,鸽子落下来后就啄了些谷子吃。
这些鸽子是君怀瑾一手训练的,对她身上的气味极为敏感,所以不管她在哪儿,只要沿途留下些香料,这些鸽子就能找到她。
君怀瑾刚好写完信,听到动静放下笔走了过来,她看着那只雪白的小鸽子,忍不住笑了下,伸手把它抓了起来:“这次轮到你来了,小雪团。”
鸽子在她的手背上亲昵的蹭了蹭。
君怀瑾摸到它腿上的纸卷,拆了下来,然后把自己写的密信绑回去,摸了摸它的毛说:“吃吧,吃饱了继续干活。”
雪团叫了一声,扑腾回去把谷子全吃了,水也喝的一滴不剩才离开。
君怀瑾把后窗关上,走回桌边打开纸卷看一眼,上面密密麻麻的小字看的人眼晕,她皱眉辨认了好一会儿,发现和茱萸说的差不多,李绣芳确实在之前有个心上人,叫陆雪庭,后面的故事发展都对上了,确实是因为雪庭的死,让李绣芳性情大变,不过在此之前,她就和城主孙敬搞在一起了。
“果然是有点旧情,不过瞧着李绣芳只是利用城主,城主倒是对她有几分真情。”
君怀瑾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沉吟,“李绣芳先和孙敬在一起,联手扳倒了陈家,后来又是怎么和副城主搅合上的?他们说的货物又是什么?”
思及此,她脑中忽然闪过了一个问题,“货物……货物……嘶——”
她忽然站了起来,把纸卷放进油灯里烧了,看着跳跃的火苗,她喃喃道:“所以城主一开始接近李绣芳,究竟是因为美色诱惑,还是别有用心?”
千头万绪搅合在一起,一时半会也理不出个头绪,君怀瑾想了想,觉得还是得从沉璧那边下手,了解一下满庭的情况,说不定有什么其他的线索。
打定主意,她熄了灯,离开书房回去睡觉。
……
翌日李绣芳照例来看她,发现她坐在院子里的大树下,忍不住嗔道:“你这咳嗽还没好,又出来吹风。”
君怀瑾笑着说:“吹风会让我舒服些,风来去自由,无拘无束,我很羡慕。”
李绣芳在她身边坐下,觉得这话里有话,她斟酌片刻问:“你是觉得在这儿受拘束了?”
君怀瑾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想出去走走,还有些行礼在客栈里,我想拿回来,但又不好意思与家主直说,家主对我太好了,若是放我出去随便走,我怕其他人会有微词,到时候让家主犯难。”
李绣芳闻言大方的一挥手:“这算什么?你想出去走走,那就去,管其他人怎么想呢?有我在,他们翻不出浪来。”
“真的?”君怀瑾眼睛一亮,握着李绣芳的手臂笑了起来:“谢谢家主。”
李绣芳摸了摸她的脸,颇为心动。
虽然长得不像,但桃儿的性子真是最像她的雪庭了。
“正好今天没有太阳,不怎么热,我一会儿就出去吧?”
君怀瑾期待的看着李绣芳。
李绣芳点点头,宠溺的说:“走走也好,你这病也不能一直闷在屋里,去吧。”
得了允许,君怀瑾回屋换了衣服,带着两个小厮出门。
她先是去了客栈,取了东西后让小厮帮自己送回去,两个小厮面面相觑,为难道:“这……家主让小的们跟着公子。”
君怀瑾莞尔,“你们留下一个人跟着我,一个送东西,有什么关系?家主让你们来看着我吗?”
小厮里高个的那个摇摇头:“没有。”
“这就是了,家主是想让你们保护我,但就算真的出什么事,你们两个也未必能保得住我,一个还是两个有什么区别呢?”君怀瑾满眼真诚的开始忽悠。
两个小厮明显比较憨,竟然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于是高个的拿起包袱说:“好,那小的去送行礼。”
“有劳。”
君怀瑾摸出一块碎银塞给他,高个顿时眉开眼笑,旁边矮个的眼睛都绿了,还有这种好事?
高个见状立刻把银子塞入自己的怀里,转身就跑。
矮个:“……”
君怀瑾把他的表情尽收眼底,忽然又拿出一锭更大的银子在矮个面前晃了晃。
矮个的脑袋立刻跟拨浪鼓似的摇了起来。
“想要吗?”
矮个猛地点头:“嗯嗯,想!”
“那走吧,陪我去折袖楼。”君怀瑾把银子往上一抛,矮个立刻伸手抓住,眉飞色舞的答应下来:“好嘞!”
君怀瑾转身就走,矮个立刻跟上,随后愣了一下,“等等,公子你说要去哪儿?!”
“折袖楼。”君怀瑾头也不回的说。
矮个立刻追上去,鬼哭狼嚎的喊:“不行啊公子,你去折袖楼干嘛?嫖吗?这要是被家主知道会打断你的狗腿啊!”
君怀瑾:“?”
“你再说一遍,什么腿?”
“不不不,是我的狗腿,我的狗腿!”
矮个顶着君怀瑾森冷的视线赶紧改了口,但还是努力劝她:“真的去不得啊公子,这钱小的宁可不要,钱再多没命花——呃。”
君怀瑾又从钱袋里摸出一张一百两的银票塞到他的怀里,“多吗?”
矮个:“……”
君怀瑾见他不说话,又连抽三张塞了过去,“够吗?”
矮个盯着银票看了好一会儿,忽然把钱塞进怀里,挺起胸膛说:“没事,嫖就嫖,咱们从后门进,小的给你放风,放心,折袖楼的人嘴很严,家主不会知道的。”
君怀瑾:“……”
谁要去嫖了?再说谁嫖谁还不一定呢。
第16章 我叫沈碧心
青楼到底是做晚上生意的,白天人没那么多,大堂里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明显宿醉未醒的寻欢客。
眼下青黑虚浮,一看就是纵欲过度。
见到君怀瑾的时候纷纷愣了一下,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
姑娘见有客人来立刻迎了上去,笑容勾人的一甩帕子,“这位公子——呃!”
跟着君怀瑾的小厮看到人家的反应,忍不住小声道:“公子,咱们非得从大门进吗?”
君怀瑾脸上蒙着块不伦不类的帕子,露出双清澈明亮的眼睛,闻言她一挑眉,“怎么?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非得走后门?”
“您见得了人戴面纱做什么?”小厮不解。
君怀瑾一摇折扇,“公子的事你少管。”
小厮:“……”
姑娘看看君怀瑾再看看小厮,总觉得这俩人古怪的很。
她迟疑着问:“公子是来做什么的?”
君怀瑾轻笑:“我来寻一位美人。”
“你说的是——”
君怀瑾眉眼弯弯:“沉璧。”
“啊?”姑娘一惊,随即上上下下的打量君怀瑾,狐疑的问:“你找她做什么?沉璧姑娘不接客的,你要是想寻欢作乐,奴给你再找几个。”
“我不是来消遣的,只是来看看她,你去和她说一声,就说陶公子求见,她知道了,自然会见我。”
姑娘见君怀瑾说的笃定,也有点动摇,犹豫片刻说:“行吧,那公子稍等,我去问问沉璧。”
说着她转身提起裙摆上了二楼。
君怀瑾视线追随她一路扫过二楼,把大致的结构摸了个透。
……
“咚咚咚——”
“进来。”兰沉璧坐在桌前执笔作画,姑娘推门而入,他懒懒的掀起眼帘看她一眼,又转回去,“什么事?折湘妈妈让你来找我?”
“不是,我刚才在下面迎客,忽然来了位举止奇怪的公子,青天白日的,非在脸上蒙块手帕,还说是来求见姑娘的,说只要报上她的名字,你一定会见她。”
兰沉璧笔尖一顿,微微眯眸转过来看她:“叫什么?”
“她说她叫是陶公子。”
“陶公子……”
这三个字瞬间把兰沉璧的记忆拉回了那个风很大的夜晚,指尖仿佛又萦绕着那种单薄又极为柔韧的触感。
他放下笔,无意识的捻了捻手指,神情莫名:“请他进来。”
“啊?哦。”姑娘没想到兰沉璧真的要见君怀瑾,都走到门边了,姑娘不太放心的转头说:“你真的要见她吗?我总觉得她不太靠谱,万一存了别的心思……”
“放心,我有分寸,确实是熟人。”
兰沉璧冲她安抚的笑了笑,“去吧。”
姑娘见他这么肯定,便也放下心,下楼把君怀瑾主仆二人请了上来。
君怀瑾在门前站定,对小厮说:“你在楼梯口守着,要是有什么动静立刻来告诉我,我好早做应对。”
小厮也没细想为什么要他去楼梯口守着,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说:“没问题,包在小的身上,公子尽管……嘿嘿嘿……”
他猥琐的笑了笑,眼睛似有若无的往房间里瞟。
君怀瑾不想与他解释自己不是来嫖的,含糊的应了一声:“嗯,别坏了我的好事。”
小厮笑眯眯的走了,君怀瑾这才抬手敲门,“兰沉璧,是我。”
话音落下,门自内被人拉开,露出了兰沉璧那张冷淡艳丽的脸。
君怀瑾笑着说:“好久不见啊。”
兰沉璧没说话,侧过身让她进去,然后把门关上。
“你怎么来了?没让人盯上?”
君怀瑾在桌边坐下,扯下蒙面的帕子勾在指尖转着玩,“嗯,李绣芳现在还挺信任我的,我这段时间缠绵病榻,说出来走走,她就给我派了两个小厮跟着。”
兰沉璧挑眉:“两个?那一个呢?”
君怀瑾笑起来的时候眼尾微勾,带着点说不出的意味,“啊……我给他点钱,让他把行礼给我送回李府了。”
兰沉璧在她对面坐下,轻轻扯了下唇角:“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君怀瑾赞同的点点头,随后视线随意一瞟,就看到了兰沉璧刚才画的画,或许也不能称之为画,就是随意勾勒的,乱七八糟一团,看着就让人心烦,或者画画的人当时就很烦。
她抬眼看向八风不动的兰沉璧,从他的脸上完全看不出半点焦躁的样子,这人还真是能忍。
她不开口,他就不吱声,这是要和自己一直耗下去,他能耗,可她不行,她得尽快回李府,所以他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故意磨蹭的吧?
君怀瑾有些无奈,遇上这样的主,有棋逢对手的刺激,也有无可奈何的头疼。
沉默片刻,她只好开口问:“上次在寻芳院,巡夜的人来的太不是时候,我还有很多话想问你来着,这次好不容易有机会,我不和你兜圈子,希望你也可以坦诚一些。”
兰沉璧向后一靠,倚在椅背上,唇边的笑意不可捉摸,“看你。”
君怀瑾展开折扇摇了摇,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脸上,不放过他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满庭是你的人?”
兰沉璧轻轻偏头,单手撑着自己的下巴,“唔,算是吧,他十二岁进了折袖楼,就一直待在我跟前,我把他当弟弟看。”
“弟弟?”君怀瑾回味了一下这两个字,“所以他死的蹊跷,你怀疑是李绣芳做的,才想着找她报仇?”
兰沉璧唇角微勾,眼神幽深:“坦诚得有来有往,你刚才的问题我回答了,我现在要问你一个,看你的诚意再考虑要不要继续回答。”
君怀瑾一摊手:“行吧,你问。”
兰沉璧另一只手的指尖在扶手上轻叩,“你叫什么名字,别跟我说什么桃儿啊梨的,我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