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因为你笨,所以才不能直说。”雁王妃嘀咕一句。
楚秀没听清,还欲再问,外面就传来了一阵脚步声,雁王妃脸色一沉,语气严厉道:“回去。”
楚秀:“我……”
他看着雁王妃不容分说的表情,最后还是一甩袖,怏怏而去。
楚秀前脚刚走,后脚一个侍女就端着药碗进来了,“王妃,该喝药了。”
雁王妃瞥了眼那褐色的药汤,冷冷的扯了扯嘴角,接过来一饮而尽,拿帕子随意的擦了擦唇,“日后这药不用给我送了,我早死早安心。”
侍女惶恐的说:“王妃莫要说这种话了,您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这药是王爷遍寻天下名医才给您寻来的,喝了之后,您的身体确实是越来越好了呀,怎么说不喝就不喝呢?”
雁王妃扔开帕子,讥笑反问:“那你知道我的身子是怎么坏的吗?”
侍女一惊,说不出话来。
“滚出去。”
雁王妃一拍桌子,侍女立刻端着空碗跑了。
躲在一边的楚秀见状心下狐疑,“娘的身体到底是怎么回事?”
药?是什么药?
他眼珠一转,回头去厨房找到煎药的锅,打开之后里面的药苦味熏得他直犯恶心,“呸呸呸,难闻死了,娘天天喝这种东西吗?”
他拎起锅打开帕子,把药渣倒出来一些,用帕子仔细包好塞到了怀里。
“世子?你怎么在这儿?”
身后传来厨子的声音,楚秀吓得浑身汗毛都立起来了,他手一抖,灵机一动,从一边的碟子上抓了片酱牛肉塞到嘴里,含含糊糊的说:“唔,我有点饿了,来看看有什么吃的,这酱牛肉味道不错,给我送一盘去。”
“哦哦,是。”
厨子没有多想,目送楚秀离开,亲自装了一盘酱牛肉让小厮送去楚秀的院子。
楚秀出了厨房走到暗处才松了口气,他拍了拍自己的心口,想起雁王在府中养了不少暗卫,便又松开手,若无其事的往自己的院子晃悠。
“世子你回来了?奴才听说了,您现在是陛下钦点的皇夫,很快就要和陛下大婚了,恭喜世——”
“闭嘴,吵得慌,我要睡一会儿,你出去。”
楚秀一回来就被小厮们围住道喜,他心里装着事,听不得这些,就把人都赶了出去,自己小心关上房门,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口中还喃喃着:“我要是请太医,父王那边肯定会知道,那怎么办?府医也不行,难道要出去找?”
“娘最近总是奇奇怪怪的,可她为什么就不说呢?她和父王到底是怎么了?”
楚秀苦恼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发,他想搞清楚,却不知道该从哪儿下手。
转来转去,他脑中忽然闪过了兰沉璧的脸。
“对啊,可以找他!他肯定和父王没有关系!”
楚秀心里一喜,转身拔腿就要出门,结果没注意自己走到了角落里,身后是个架子,这一转身直接撞到了架子上。
“哎呦——艹,疼死我了!”
他的头好巧不巧撞在角上,直接红了一大块,眼泪都疼出来了。
他蹲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唤道:“来人——去给宫里的兰沉璧送信,本世子要见他!”
……
宫里这段时间暗流涌动,反倒是没人盯着兰沉璧了,他也乐得清闲,就是每到晚上总是要站在水阁上望着君怀瑾寝殿的方向。
他担心君怀瑾,暂时却又不敢与她联系太密,只能靠宫里的动静揣测她下一步的动作。
然而没等到君怀瑾的动作,倒是接到了楚秀的邀约。
“你说什么?谁要见我?”兰沉璧怀疑自己听错了,忍不住又问了小太监一遍。
小太监讪讪道:“是雁王世子。”
兰沉璧挑眉,“还真是稀罕。”
第199章 迷茫的楚秀
兰沉璧换了身正式些的浅蓝色锦袍,出宫去赴约了。
因为他身份特殊,加上有君怀瑾给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宫禁,也无须向谁禀报,是以他都到酒楼了,雁王那边才接到消息,派人查了一下,发现他是去见自己儿子的,也就没当一回事。
他的儿子他最清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胜在胆小听话,除了自己和他母妃,谁也不能指使他做什么。
前些日子他和兰沉璧起冲突的事他也听说了,现在见面估计就是为了道歉吧?
雁王让人远远的看着,别闹出什么事就行,其他的不用管。
……
兰沉璧被小二引着进了雅间,就见楚秀皱着个眉,一脸苦大仇深的捏着个小酒杯,一杯接一杯的往肚子里灌。
“你找我来,就是让我看你喝酒?”兰沉璧也不用楚秀说,非常自然的在他对面落座,摆摆手让小二离开。
小二贴心的把门带上,兰沉璧环视一周,没有其他人,这才放下心来。
楚秀把手里的酒喝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哼,你管我?”
“我不想管你,但是我怎么说都是你名义上的表哥,你要是有个好歹,姨母那边我不好交代。”
这话他倒是没撒谎,兰沉璧之前一直以为自己没有亲人了,心如死灰,如今忽然告诉他,他还有个姨母,他嘴上不说,但心里是高兴的,也很珍视这段关系,所以即使不怎么喜欢楚秀,但他还是会看在雁王妃的面子上照拂一二。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眼前一点就着的小炮仗竟然没有还嘴,而是沉默了下来。
兰沉璧疑惑的看他:“你怎么了?不太对劲,遇到什么事了?”
楚秀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定定的看着兰沉璧问:“你有没有觉得我父王和母妃不太对劲?”
他这神神秘秘的架势,兰沉璧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
他神情复杂的看着楚秀,沉默良久,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前倾,学着他的语气问:“你才知道?”
楚秀:“……”
楚秀:“???”
楚秀:“你早就知道?不可能!”
他豪气万丈的一摆手,笃定的说:“你才认识我父王母妃多久?你不可能知道!”
兰沉璧:“……”
他不是醉了吧?
他狐疑的盯着楚秀看了片刻,见他双颊绯红,眼神迷离,可能,真的是醉了。
眼见着楚秀拎起酒壶还要倒,他一把夺过酒壶放到自己这边,沉声道:“你不能再喝了,倒这儿我可不管你,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我……”楚秀犹豫起来,片刻后咬了咬唇说:“我有件事想让你帮忙。”
求人对小王爷来说真是太难了,开口的时候脸更红了一分,简直快和猴屁股一个色。
“什么忙?”兰沉璧好奇的看着他。
楚秀从自己怀里摸出帕子,塞到了兰沉璧手里,语气十分严肃的说:“你别问这东西是哪来的,你就找人看看是治什么病的,最好不要找太医,我怕被人发现。”
帕子还有点湿,兰沉璧托在掌心里的时候皱了皱眉,他打开一看,里面黑乎乎的全是药渣,凑近一闻,味道又苦又酸。
他张嘴就想问,但想起楚秀刚说的话,他话拐了个弯,“你查这个做什么?”
楚秀放在桌子上的手慢慢攥紧,脸色暗淡,“我想了解母妃一些,每次她看着我的眼神,都让我说不出的难受,可她又不愿意说,我只能拐弯抹角的打听。”
“你母妃……”兰沉璧见楚秀抬头看过来,微微叹息一声,“她不容易,你多理解理解她,母亲总归是爱孩子的,她不与你说,许是有她的难言之隐,所以不能说。”
楚秀茫然:“是吗?”
兰沉璧把帕子折好收入袖袋中,闻言笑了下:“你既然来找我,不就说明你心里也有数吗?”
楚秀便不说话了,他低头看着面前的饭菜,良久才低声说:“多谢。”
两人心不在吃饭上,坐了一会儿就先后离开,楚秀回府,兰沉璧直接乘马车回宫,驾车的还是何铭,马车路过拐角处的时候,兰沉璧掀开马车帘对何铭道:“我把药渣放在马车上,一会儿你拿了去找人看看。”
何铭戴着斗笠,低声道:“是。”
……
雁王的眼线主要盯着兰沉璧,见他回宫了就没再管何铭,何铭把车赶走,到了僻静处进去一看,座椅上果然放着一包东西,他拿起来装进怀里,转头去找疾雪楼在明都的人。
当晚就分析出了成分,把纸条送进了宫。
兰沉璧坐在桌边,借着烛火看着纸条上的字,脸色微变:“治身体亏空,吊命续元之药?”
这是楚秀弄出来的,即使不说他也知道,这药多半是雁王妃喝的,原来雁王妃的身体已经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从外表看,还真是看不出来。
要是楚秀知道了,怕是很难接受吧?
兰沉璧垂眸又把上面的字仔细看了一遍,心里泛起密密麻麻的疼,死者含冤,生者负罪,生不如死,就是雁王妃现在的状态。
但愿这次风波过后,她能真的走出来。
想了想,他把纸条收好,第二天交给暗处的青鸾卫,让他们带出宫交给楚秀。
之后楚秀是如何反应,兰沉璧不得而知,他收到了另一份纸条。
……
“公子,今日的点心是御膳房新研制的,味道极好,您不妨尝尝看。”
说着他特意把碟子往前推了推,往常他是不会做这样失礼的行为,兰沉璧抬眸看向小太监。
小太监直视着他,冲他点了点头。
兰沉璧会意,“好,你放下吧,我一会儿尝尝。”
“是,奴才告退。”
小太监一走,兰沉璧端起碟子,就见下面压着一张纸,叠得方方正正。
他拿起来展开一看,忍不住弯了弯唇。
“大婚之日,收网之时,这段时间,还请皇夫多多忍耐,婚服我已经让人重新做了一套,等你穿上——怀瑾亲笔。”
兰沉璧轻笑一声,“那我就多忍忍吧。”
他把纸条扔进灯罩里,火舌肆虐,很快便烧成一抹灰,上面的秘密,只有他和君怀瑾知道。
第200章 大婚之变
做婚服这种事,一般来说是瞒不过雁王的,但君怀瑾没让宫里的人做,而是联系了其他人,拿着最好的料子,按着兰沉璧的尺寸重新做了一套。
这些东西从疾雪楼的私库里出,不走公账,所以轻松瞒过了雁王的眼线。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雁王每日忙着收拢势力,筹备大婚事宜,一晃半个月都没再见君怀瑾,君怀瑾乐得清闲。
只是雁王的司马昭之心逐渐不加以掩饰,其他大臣颇有微词。
不少大臣想求见君怀瑾,然而宫禁已经被雁王控制,他们想进来也难。
明都的气氛逐渐紧绷起来。
这样的气氛一直持续到了十二月初一。
十二月初一天气晴朗,阳光极好,是司天监算出的吉日,君怀瑾和楚秀的大婚就定在这一天。
彩绸红灯高挂,从皇宫起,穿越明都大街小巷,处处可见,平白在寡淡的冬日里添了几分喜庆。
皇宫大门敞开,御林军来来往往巡查,宫人们捧着各色东西匆匆走过,脸上都带着笑意。
百姓们也跟着得了赏赐,兴高采烈的等着目睹女帝大婚。
……
“陛下,该换吉服了。”
宫女们捧着托盘进来,一字排开,从凤冠到霞帔,一应俱全。
君怀瑾从镜子前站起身,手落在黑底红边绣金凤的吉服上,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嗯。”
她站直张开双臂,任由宫女们过来服侍她更衣。
吉服繁复,一个人是穿不好的,是以宫女们在她身边围了一圈,各有各的忙。
君怀瑾视线落在梳妆台的铜镜上,隔着镜子,她看着那个气色极好的自己,微微勾了下唇,杜生瞧见了,笑着说:“陛下人逢喜事精神爽,瞧着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前些日子君怀瑾还病歪歪的躺在床上,脸色苍白,双目暗淡,瞧着像是风中孤灯,随时都会熄灭,今日却像是死灰复燃了。
只要不是回光返照就好。
杜生心里还是有些担忧。
君怀瑾轻轻颔首:“确实是喜事,一辈子一次,朕实在高兴。”
“看出来了,陛下自打起来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雨剑笑着打趣一句,捧着凤冠走了过来,“陛下,该戴冠了。”
“好。”君怀瑾稍稍低头,由着雨剑帮她把凤冠戴上固定好。
刚要站直,就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君怀瑾回眸一看,是雁王。
雁王站在殿门口没进来,视线穿过众人,落在了君怀瑾身上,那一刻他的目光有些微妙,仿佛透过君怀瑾在看另一个人。
君怀瑾轻咳一声:“雁王怎么来了?”
“今日陛下大婚,臣有些事要和陛下说。”雁王说着,扫了一眼殿内的众人。
杜生和雨剑对视一眼,皆有些不满,雨剑上前一步,冲雁王欠了欠身,语气平静而冷淡,“雁王见了陛下为何不行礼?”
雁王似笑非笑的睨着她,“哦?那你问陛下,要不要本王行礼。”
雨剑抿紧唇,眼神不善。
君怀瑾抬手:“无妨,你们都退下吧。”
“是。”雨剑深深的看雁王一眼,带着宫人们无声退出,杜生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犹豫不决。
“你也去。”
君怀瑾给他个眼神,杜生沉默着离开。
雁王等人都走了,这才迈进寝殿,走到君怀瑾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陛下,今日大婚,你身体吃得消吗?”
君怀瑾捂着嘴咳了一声,“已经吃过解药了,王爷不用担心。”
“吃了就好。”雁王替她放下凤冠上的珠帘,看着半遮半掩的那张脸,语气亲和:“今日你辛苦一些,晚上便可以下诏退位了,之后你安心在宫内待着,等时机到了,本王亲自送你出宫,给你安排个好去处。”
“多谢王爷厚爱,属下必不会让王爷失望。”
君怀瑾这话说的分外诚恳,雁王没有起疑,见她眼中露出欣喜轻松之色,唇边的笑意隐隐带了几分嘲讽。
“时辰差不多了,去接受百官朝拜吧。”
“好。”
雁王还要主持大婚,先一步去了前殿。
君怀瑾转身进了内室,片刻后面无表情的出来,站在窗边比了个隐晦的手势。
暗处枝丫晃动,有什么东西反射出细微的光,一闪而过。
君怀瑾抬手关上窗,眸光沉沉,脸上却浮起淡淡的笑意,“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
鼓乐丝竹,阵阵不绝,烟花爆竹,声声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