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端庄的笑着,心里愈发焦心。
真不来了?
巧巧回来的时候,脸色一言难尽,“荣庆公公让奴婢回来,没说千岁爷来还是不来。”
下一支舞,伴随着烟雾缭绕,一袭红裙却布料不多的凝嫔出场,身边几个舞女也是衣着暴露,惹得众人频频讶叹。
这舞,江知道,但凝嫔没说只穿这么点跳啊。
看得她都一阵脸热。
身边桓承果然被吸引了视线,眯个眼笑得轻佻。
狗改不了吃屎。
江咂舌。
一舞毕,大部分还是欣赏的,少有的还是露出鄙夷和不齿。
果然,刚结束就有人发难,“若我没看错,这位是凝嫔娘娘吧?”
“如此场合搔首弄姿,坦胸露乳,实在难以入目!上不得台面!”
第21章 师承谢长临
凝嫔被那人一吼,愣愣的险些掉下眼泪来,更是我见犹怜。
江本来觉得跟自己没关系,但看她这样,还是摆了摆手让她下去,“凝嫔有心恭贺佳节,又风姿绰约,穿的是正经舞衣,没什么上不得台面的。”
见桓承目光投过来,她又笑了笑,“何况,皇上喜欢就行。”
桓承眉头一跳,非常自觉的带过了这个话题,安抚下那几个想找事的,“罢了,无碍。”
只得作罢。
临近最后一场节目,江望着那空的位置,叹了口气,起身。
桓承立马,“皇后去哪?”
“换衣服。”
她刚走没片刻,宴会霎时安静了下来,都噤若寒蝉的看着那位姗姗来迟的司礼监掌印。
谢长临神情自若的坐到江给他留的位置上,扫了眼纷纷起身行礼的人,“都瞧咱家作甚?该干嘛干嘛。”
如此,才稍微缓和了些气氛。
荣庆上前给谢长临布菜,低低提了一嘴,“方才娘娘身边的丫头说,千岁爷这桌,都是娘娘亲手做的。”
谢长临把玩着酒杯,没动。
有人来搭话,他不甚搭理,没人敢有意见,反正这位爷连皇上都不想理,更何况他今日看起来,心情不佳。
不找他们麻烦就不错了。
别触霉头的好。
于是剩他独自坐在那,周围热闹的景象和他隔绝开,格格不入。
荣庆曾经觉得,孤独这个词怎么都不该出现在谢长临身上才对,他权朝倾野,一个太监做到这个份上,没人敢轻视嘲笑,就算是个奸宦,上赶着巴结的人都络绎不绝。
可就是这样的一位爷,在每年中秋团圆这天,身边除了他,再无别人。
“下一曲,春江花月夜――”
宴会上的光突然暗下,拨弄琵琶的一个音弦传来,才让四周慌乱的声音消失。
一束光打在了好似凭空出现的那人身上。
抱着琵琶的白衣公子,在月色下,宛如琉璃,清冷出尘。
随着他指尖拨弄琵琶,一位红衣女子,踏着细碎的舞步,轻云般慢移,步步生莲般走来。
琵琶声似诉似泣,奏出悲欢离合,美人就着月光,腰肢婀娜,随着乐声起舞,灵动飘逸,美目流盼,弦声高昂时,她似嗔似笑,乐曲低落时,那脸上流出的悲,叫人心尖一颤。
直到一道清脆的掌声响起,看客宛如梦中惊醒,跟着鼓掌赞叹。
四周的光恢复如初,人们反应过来,那位倾国倾城,令万人断肠的舞女,是他们先前称赞不停的皇后娘娘。
江不动声色的望向那抹带头鼓掌的红衣,嫣然一笑。
桓承痴了半晌,舍不得移开目光,差点想失态的捂住自己狂乱的心跳,声音莫名低哑,“皇后,当真是绝世佳人。”
“这位乐师莫不是那位人称第一公子的冠初?”
“第一公子?竟是比女人还美些。”
“一手琵琶当真是出神入化,配上皇后娘娘的舞,那是精妙绝伦,人间哪得几回闻啊。”
冠初低垂着眼,静的像一幅画。
在一声声恭维下,江刚想退,一旁突兀传来吊儿郎当的声音,“江丞相教女有方,竟叫娘娘一国之母,和低贱的乐人混在一起,载歌载舞。”
江看过去,对上了那双桃花眼。
程家挂名小将军,程翎,谢长临颇为提携的人,在军中与她二哥处处敌对,不干正事的时候就是个只知饮酒作乐的花花公子。
江文山冷哼一声,瞥了那人一眼,毫不掩饰眼中的不屑,狂妄回道,“娘娘爱怎么舞怎么舞,闭上你的狗嘴。”
程翎也不恼,笑意盈盈的看着江,“江丞相别动怒嘛,我夸娘娘呢,娘娘方才还赞凝嫔风姿绰约,我看,不及娘娘万分之一。”
江唇角轻扯,“想夸本宫的人蛮多,程小将军往后稍一稍。”
说完,她向江文山行了个礼,领着冠初退下。
冠初跟在他身旁,白净的双颊微微泛红,轻声道,“冠初就道,红衣比绿衣更衬娘娘。”
最开始江选绿衣是想当绿叶的,冠初非要她来当那朵花,好在,没丢人。
江被红衣衬得更加生动,肤如凝脂,微微一笑尽是风情。
冠初低下头不敢再看,只是抿着唇。
“对了,本宫上次问你,师承何处?冠初还没答。”
冠初一愣,微微抬起头,瞥了眼殿内,“冠初七岁开始习琵琶,师父只教过那幼时的一年。”
“哦?后来都是自学的?”
他轻笑,眉眼染上淡淡自豪,“那一年学到的,足矣。”
江点头,没时间再多问,匆匆进殿换衣裳。
她出来的时候问巧巧,“千岁还在吧?”
“刚离席。”
想到江文山和柳瑛还在,江还是去漏了个脸,等宴会结束时提上食盒询问谢长临的去向。
又在梅园。
江莫名对那有一点点阴影,刚走近时被突然出现的荣庆吓得跳起来,叫那阴影更上一层楼。
“娘娘,千岁爷不见人。”
江拍着胸脯,好像没听到似的,示意巧巧拿糕点,“小荣子,吓死人了你,来吧,给你尝尝本宫亲手做的月团,中秋快乐。”
荣庆怔了又怔,待眼眶不自觉红了的那刻,他连忙低下头,“谢娘娘......”
第一次有人这般笑着对他说中秋快乐,宛如对待一个平等的,普通的人。
竟然是小皇后......
他感动得无以复加,以至于江什么时候溜进去了他都没反应过来,还抹着眼泪接过巧巧的月团,吃了一口,“此生何德何能,能尝到娘娘做的月团。”
巧巧噗嗤笑出声,“荣庆公公,怎的还哭了?”
江蹑手蹑脚的猫进去,发现谢长临身边,还有个身影,白衣胜雪。
两人一前一后站立着,好似什么话也没聊,片刻后,那个身影出声,“爷,冠初日后,该怎么做?”
冠初?!
江虽惊,也没忘了拼命降低存在感。
红衣微动,谢长临淡漠的声音传来,“娘娘。”
江探个脑袋,看到他还是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忍不住泄气,走了过去,“千岁怎的这么快发现本宫了?”
见冠初傻了,她还调笑道,“原来冠初是千岁的人。”
冠初眼神一变,蹙着眉不安的看向谢长临。
谢长临没管他,目光扫过江,先走了出去。
那两道身影很快远去。
冠初在原地站着,抬头望向那轮明月。
许久,垂下眼帘,轻轻扬唇。
娘娘――
冠初师承,谢长临。
第22章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江一路乖巧的跟在谢长临身侧,并没有主动问起冠初的事。
“千岁,方才你应该没来得及吃东西吧,本宫又带了些月团来,什么口味都有,豆沙的,红豆的,你不想吃甜的话还有咸口的。”
“楚贵人手艺可好了,本宫跟她学的,手艺可是日渐剧增。”
说完,献宝似的递上一块,“千岁尝尝?”
本以为谢长临会如前两次那样,看都不看,江就没打算一直举着,甚至差点收回往自己嘴里塞,谁知道谢长临破天荒的伸出手,接了过去,小小的咬了一口。
她顿时眉开眼笑,“怎么样?”
谢长临没给出评价,只是道,“咱家方才在宴会上吃过了。”
江一愣,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桌子上自己做的那些菜吧?
也不枉她这一天忙成狗也没忘了抽时间去小厨房亲手给他做。
她还想说些什么,但两人已经走到了出口,荣庆和巧巧如临大敌的站在那里,头都快要栽到土里。
谢长临没什么情绪的低头看江,“时辰不早了,娘娘回吧。”
“千岁要忙吗?这距离明日还有一个时辰呢,本宫想陪着千岁过。”
“不需要。”
江若按平时被他这么一赶也该走了,但她看得出,谢长临今天心情不是一般的差,拒人千里之外,又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冷清。
对,就是冷清。
江看着他,很多话梗在喉间。
她想说,谢长临,你一个人赶了太久的路,肩上压着的重量,身后那一双双手,都逼着你往前走,不能回头。
可这条路又远又漫长,处处布满荆棘,早已扎得你满身鲜血,你偶尔,是可以停下来歇一歇,包扎伤口的。
她在这一瞬间想到太多东西,又想到刚刚在宴会上看到的那个孤寂身影,忍不住红了眼眶,下意识的低下头,缓了缓。
谢长临盯着她泛红的眼尾,眉间动了动,眸子沉沉,又道,“娘娘,回吧。”
江艰难扬起笑,“好,巧巧。”
她喊了一声,巧巧立马过来,把手里的东西给她。
那是一对泥塑小人,一个红衣墨发男人,嘴角上扬,笑得极其生动,他的臂弯里,挽着一个粉色衣裙的少女,少女抱了只乖巧的小白猫。
“中秋礼物。”
她细嫩的指尖轻轻摸了一下小人的脑袋,“千岁,以后每年中秋,本宫都想和千岁团团圆圆。”
说完,她拉起谢长临的手,把泥塑硬塞给他,然后和巧巧离开。
谢长临站在原地,半晌,才垂眸看着手心的东西,五指收紧,眸中波涛汹涌。
在泥塑小人快抵不住碎裂之前,那手终究还是卸了力道。
身后冠初缓缓走来,轻声,“爷。”
他看了眼荣庆,目光又落到那泥塑上,什么也没说。
谢长临神色恢复漠然,再难窥出其中任何情绪,“你日后就留宫里。”
冠初颔首,“是。”
江回到长乐宫后,李德全急匆匆赶来,“娘娘,皇上正找您呢,传您今日侍寝。”
“?”皇后娘娘一脸嫌弃,“他喝多了?”
李德全应了一声,又道,“皇上也没喝太多,还算清醒着的。”
“不去,爱谁谁,让他别烦本宫。”
李德全扑通跪下,哭爹喊娘,“娘娘哟,这话奴才哪敢传啊?”
江烦躁的撇撇嘴,想了想,问,“前些日子,他一次没传本宫侍寝,你可知为何?”
“这奴才也不知道啊。”
“你到底能不能成事儿啊李德全?”
又被嫌弃的李德全绞尽脑汁,哭丧着脸挤出答案,“奴才只知,那夜千岁爷走后,第二日又来乾安殿了一趟,再之后,皇上便没有提过要传娘娘您的事了。”
自从上次小皇后一句话让九千岁不杀人,还间接救了他的命,李德全就知道,这位娘娘不简单,况且她还能治皇帝,这么久了,也没见九千岁对她怎么样过,想来日后是个能在宫中横着走的主。
这般,自然更不敢得罪了,甚至李德全这些日子隐隐有倒戈的意味,是继荣庆之后的第二狗腿。
江喉头一哽,沉重的叹了口气。
谢长临第二天去找桓承,应该是没下令,不然桓承今天不敢让李德全来。
这死小孩,既然乖了那么些天,今天突然抽什么风?
李德全还是不走,跪在地上,“娘娘......皇上说,您要是不愿意,就,就把您绑了去......”
江:“......”
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横竖没睡意,她还是去了一趟乾安殿。
桓承眼色迷离的倚在榻上,胸前衣襟敞开,露出里面的‘春光’。
江觉得自己眼睛受到了伤害,明天得找太医来看看才行。
“皇上这样,不当昏君都对不起你这浑身散发的骚气。”
桓承却是笑起来,狭长的眼直勾勾盯着江,“皇后,可喜欢?”
少年皇帝模样俊俏,身材也足够令人脸红心跳,现下这般带着勾人的意味,若换平常小姑娘来,定是抵抗不了的。
奈何江不是一般人,在她眼里,自己活了一千五百年,而小皇帝堪堪十八,不是小孩是什么?
更何况,这小孩还是个大淫魔,是能把两个小姑娘弄死在床上的坏胚。
她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翻白眼,“皇上这是,想不开了?想生个要自己命的小家伙玩玩儿?”
桓承面色不改,甚至笑意更浓,“朕前些日子鬼迷心窍,忘记了世上有一种东西叫,避子药。”
呸!死渣男!
江随手抄起一个琉璃盏就砸了过去,砸完还笑意盈盈,“臣妾来这趟,是想明白告诉皇上,咱两最好是保持现状,不然臣妾不保证,哪日改了心意,站个队呢。”
“到时候,皇上要想逼臣妾喝避子药,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桓承下意识躲过飞来的东西,笑不出来了,咬着牙根,“江,你怎的如此排斥朕?”
他自认模样不差,还是一国天子,有没有实权不说,光这个位置就足以让人神魂颠倒了,怎么自己娶来的皇后是半点也不正眼看他?
想到这,他眯起眸子,沉下脸来,“皇后,别忘了,你与朕,是夫妻。”
第23章 太丢人了
“夫妻?”江嗤笑,“皇上若是想当臣妾的弟弟,臣妾都得考虑一下皇上的人品。”
桓承当真被气笑了,“皇后,朕十八,你十六,谁当弟弟?”
江耸了耸肩,坐下喝了口水,“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连弟弟都不配当。”
说完,她觉得自己有点过于直白了,看桓承那绷不住快要气炸的模样,赶紧找补,“臣妾的意思,倒也不是只排斥皇上,你可以理解为,臣妾排斥男人。”
桓承冲到头顶的火顿时变成了雷,劈得他面目全非,“你......皇后你......喜欢女人?!”
江:“......”
她没话说了,站起身,喊道,“德全公公,找凝嫔来伺候皇上就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