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嫔今日煞费苦心,她不介意成人之美。
桓承此时外焦里嫩,哪还管什么凝嫔,酒都醒了,看着江离开,烦躁的躺回了床上。
梦里,自己的皇后怀里抱着个娇俏少女,笑得放荡,“本宫就喜欢女人,喜欢娇滴滴的小美人~”
眼看那两女人就要脱光衣服深入交流,桓承垂死梦中惊坐起,还没回过神来就被一张放大的脸吓得滚下了床榻。
凝嫔妖媚的脸露出惊恐,又见桓承咬牙切齿的爬起来,抓了个软枕愤怒一砸,“李德全!滚进来!”
“皇上――”
“你是谁的人?啊?皇后叫你传凝嫔你就传凝嫔?!狗奴才,吃里扒外,朕给你剁了喂狗你信不信?”
李德全跪在地上,有苦难言。
他那时候不是默认了么?
桓承今晚是睡不着了,烦躁的让人滚出去,又瞪着床上的凝嫔,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凝嫔:“......”
若是江知道,定拍拍她的肩膀,“别怕,小皇帝已经被那个梦吓软了。”
另一边的长乐宫里。
江也没睡好,睡前看了话本子,梦里全是谢长临浑身是血的模样,醒了好几次,翻来覆去再难眠,一番挣扎过后,她爬起来,没带任何人,抹黑抄小道去了瞿宫。
然后......她就被瞿宫周围隐在暗处的黑衣人当刺客抓了......
荣庆知道后匆匆赶来,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子。
没想到看到了小皇后。
小皇后?!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江也不敢抬头。
丢人,太丢人了啊!
“娘,娘娘?”荣庆试探着喊了一声。
江被两个人禁锢着,动弹不得,闻声可怜兮兮的抬头,“小荣子,快让他们松手,疼死了。”
那两人蒙着脸,明明更像刺客嘛!力气这么大,简直能把她胳膊直接卸下来。
荣庆一顿,“娘娘怎的这个时辰出现在瞿宫外?”
江没法解释,难不成说做噩梦了想立刻见到谢长临?
这不是有病吗?起码,在外人看来。
然后荣庆就去喊了谢长临。
江还是刚刚被逮的模样,见谢长临来了,眼泪一下就落了下来,“千岁......”
“你想本宫了吗?本宫来看你了。”
谢长临:“......”
他压根没睡,在书房看了一整晚折子,还要处理东厂西厂的事,脸上略显疲意。
现在看到江,他脑袋少有的空白了一瞬,怪不得刚刚荣庆欲言又止的。
还有比这更离谱的事?
“娘娘不会武功?”他明知故问。
江惨兮兮的摇头。
谢长临又沉默了片刻,似笑非笑,“所以,手无缚鸡之力的娘娘深更半夜想来刺杀咱家?”
“你看本宫像吗?”江哭得更大声了,“本宫做梦梦到千岁没了,就想来看看,谁知道瞿宫外面还有高手,早知便不来了,丢人死了。”
她一通抱怨,“千岁还不叫他们松开吗?可疼了,这两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
东厂两位护卫:“......”
谢长临略微抬手,他们便眨眼间不见了人影。
江扭了扭胳膊,不施粉黛的小脸上湿漉漉的,爬起身扑倒谢长临怀里,“千岁,你没事就好,呜呜呜......”
谢长临微微蹙眉,颇有些无奈的低头,“娘娘到底是盼咱家死呢?”
“本宫是怕你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
谢长临没说话,把人拉开,那双漆黑的眸子深处,隐着探究。
他是真的看不明白江,这些天她的举动,看似怪异,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她知道什么,亦或是想做什么。
这大半个月里,他派人查清了江在江南从小到大的生活轨迹,没有任何可疑之处,就连入宫前,也是天天在家里学规矩,江文山少有回去,并没有和她说些什么。
所以,江,你到底要做什么?
若真是她自己猜到什么,想暗中替江文山分忧,能做到这份上,费尽心思勾搭他一个阉人,也算豁得出去了。
谢长临一言不发,盯得江毛骨悚然。
她弱弱的缩回想伸出去的手,垂下了眸子,“本宫知道自己做出的事让千岁很怀疑,但是本宫真的没有恶意。”
她深吸了口气,又笑起来,“没关系,千岁只用知道,本宫不会阻拦千岁要做的任何事,并且永远站在千岁身边。”
她话落,脖颈就被掐住了。
江笑容消失,直瞪眼。
又来???
谢长临眯起眼,“娘娘说说,咱家到底想做什么事?”
江:“......”大意了!
她很快又被掐的一脸涨红,悔恨的想,方才怎么就不能忍忍?非得来跑一趟,受这些无妄之灾吗?
这次真的濒临死亡了,她两眼昏花,仿佛看见阎王爷在向自己招手。
谢长临杀心一起,本来这一刻收都收不住,只是忽然看着她眼角的眼泪,晃了神。
就那一瞬,江晕了过去。
谢长临到底是没把人脖子扭断。
看着地上的江,他颇有些烦躁的舔了舔牙根,“荣庆,拖下去杀了。”
荣庆生怕自己听错了,“真,真杀了?”
“耳朵不要割了喂狗。”
荣庆立马闭紧嘴巴,紧锁着眉,有些焦心的招手换人来。
“带......带下去。”
他的声音带着深深的不确定和犹豫。
第24章 看都不看他
眼看着江像平时处理的那些人一样被当狗食毫不客气的拖下去,荣庆的脸色变了又变。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梅园外那豆沙馅的月团,还有小皇后曾经眉笑眼开的那一句,“小荣子你人真好”。
心里好像在被一个声音拉扯着。
‘扑通――’
“千岁爷。”
荣庆的声音在颤,身体抖如糠筛,知道这话一出自己就没活的可能性,濒临死亡的恐惧包裹住他,让他血液都有些凝固。
可他还是心一横,喊住了要走的谢长临。
“皇后娘娘她,毕竟身份不同,若是真死了。”他尽可能的让自己不害怕,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想必会给千岁爷您带来更大的麻烦,还请千岁爷三思啊!”
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荣庆不想挣扎的闭上眼,随时准备被了结。
可等了片刻,面前的人没动静,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他咬着牙,有些讶异,微微抬起头,鲜血顺着他的额头流下,“千岁爷,若不然,好好审一审娘娘,兴许,能问出些什么来呢?奴才恳求您,留娘娘一命吧!”
头顶上的人传来一声情绪难辨的轻笑,“咱家早该让你去跟了皇后。”
谢长临的语调比平时轻,像是虚无缥缈,又似沉重得能把人压在地上起不来。
荣庆又磕了一个一个实实在在的头,“奴才曾受千岁爷恩惠,此生没齿难忘――”
谢长临不听他要表忠心的话,冷哼一声,转身大步离开。
荣庆愣了一会儿,神色一喜,连忙爬起来,往外一路狂奔。
“荣庆公公,不喂狗了?”
荣庆瞥他,“这宫里的狗到底不挑食,但你问问这位,哪条畜牲敢吃?”
直到把人安顿好,他静下来想起,昨夜从梅园回来,九千岁一直在书房,他进去添茶时无意间看见皇后送的那个泥塑小人,就摆在谢长临位置最看得到的地方。
有没有一种可能,就算他不张那个嘴,九千岁最后也不会真的杀了皇后?
......
江醒的时候,头发凌乱,还在滴着水,身上衣裙也脏了,看起来颇有些狼狈。
迷迷糊糊的看见一个人影在眼前走来走去。
“小荣子,你瞎转悠什么呢?”
她气息不算太弱,只是被掐晕了,除了刚刚脑袋一下下被按到水里,姑且没受其他太大的罪,只是她抬头一瞥,看见自己手被锁链吊着,一副要被当犯人审的模样。
荣庆一声‘哎呦’,神色好看了些,“娘娘哟,您可算醒了!”
江露出些许疑惑,“千岁没杀了本宫?”
荣庆叹息一声,没说其他,只劝道,“娘娘,您快好好想想,知道些什么,都招了吧,千岁爷这次是真的想杀人了,若不招些什么,待会儿就得上刑了。”
江沉默了片刻,想着编什么瞎话蒙混过去。
能说吗?说了这不是死得更快吗?
也怪自己,只顾着表忠心,完全忘记了谢长临是个什么人,一时口无遮拦了。
悔啊!悔!
荣庆见她颓然的模样,苦口婆心,“娘娘,真用刑,您是肯定顶不住的,奴才劝您,还是招了吧。”
怕江犟,他还列举道,“最简单的鞭刑都是在鞭子上抹了毒,把人打的皮开肉绽,全身没一块好肉的,那滋味,可是钻心挠肝的疼。”
“若千岁真舍得,本宫受着就是。”
荣庆竟然从中听出了赌气的意味,一瞪眼,“娘娘......”
他话刚落,各式各样的刑具都被人拿了进来,一个黑衣男人看了眼江,面无表情道,“千岁爷说了,娘娘身体娇贵,这些刑具都是新的,没人用过,娘娘大可放心。”
连江都看得面目狰狞。
但是,现在真的不能说,她如今在谢长临心里屁都不是一个,最操蛋的是自己的身份。
若江文山的女儿真知道他的秘密,那不是把他自己往江文山嘴里送吗?
谢长临这么多年,步步站在刀尖上,怎么敢赌?
自己能蹦Q至今,因为谢长临知道,江文山是当真不知情,不然他早就被翻盘了,哪还有命在宫里呼风唤雨?
江不由得又骂起司命来。
一天天净不干人事!
荣庆在有外人进来的时候就正了神色,好似公事公办,“娘娘,奴才有的是时间与娘娘耗,就看娘娘身娇肉贵的能撑多久了。”
江看着他,笑了笑,“小荣子,来吧,本宫大抵还是能抗一会儿的。”
荣庆看了眼那些刑具,一个比一个凶残,还是扒皮抽筋系列的,稍有不慎就能要人命。
他很少被派来干这种事,但到底经手的死人也不少,他看着刑具,心里很是麻木。
荣庆拿起鞭子,走到江面前,“娘娘,得罪了。”
他没骗江,这里面最不受罪的都是这条带毒的鞭子了。
旁边的人淡淡出声,“荣庆公公,审人怎么还客客气气的?”
荣庆在心里叹了口气,扬起手,朝江身上甩去,余光突然瞥见门口那道红衣,他霎时想收住,但甩出去的鞭子没那么好收,鞭尾重重打在江的腰上。
江咬牙一声不吭。
“千岁爷。”
几人齐齐行礼,荣庆微微抬头,看着谢长临那面无表情的脸,“娘娘不肯招,正要用刑呢。”
谢长临目光一直落在江身上,慢悠悠走了进来,坐下,“继续。”
明明是一样的毫无温度,今儿听起来却更叫人冷三分。
江一听见他的声音就委屈,但是没抬头去看他,只是垂着脑袋,刚刚那下这么疼都没哭,他一来却绷不住了。
她就只是哭,低着头哭,眼泪一下下砸到地上。
一直很明媚的人儿突然哭得这么伤心,是不似前几次在谢长临面前装可怜的那种委屈。
荣庆手里的鞭子仿佛万斤重,他调整了情绪,再次扬起手,又一鞭子落到了江背上。
她唇都咬出血,疼的浑身打颤。
一鞭接一鞭,打在她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如此安静的审问,还是这地下暗牢头一遭。
既没人问,也没人答。
谢长临的眸色越来越沉,眼睛从刚来就没离开过江。
她额前湿漉漉的头发垂在一旁,从他的角度,能看到江低着头隐忍的表情。
往日受点小伤就喊着快疼死了的娇气人儿,此刻一声不吭。
一直说着喜欢他的小皇后,现在委屈得看都不看他一眼。
第25章 愿我如星君如月
眼看着江脸色越来越白,额间大汗淋漓,谢长临动了动嘴,“停了。”
荣庆如蒙大赦,擦了擦头上的汗。
他也紧张,怕控制不好力道把人给打死了。
“出去。”
转瞬,暗牢中只剩江和谢长临。
她像是突然憋不住,如受伤的小兽般低低呜咽出声。
若她有气力抬头,肯定能发现,面前坐着的这位,早已没了往日的风轻云淡,取而代之的,是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复杂,还有不忍。
“疼么,娘娘。”
江哽咽,“疼啊,快疼死了。”
谢长临微微垂眼,“既然疼,娘娘为何不说?”
室内有片刻的沉默。
江哭累了,终于费劲的掀起眼皮,红彤彤又湿漉漉的黑眸看向他。
“不过一条小命,千岁要,随时可以拿去。”
“你若非想听点什么的话,那本宫说点不合时宜的。”
她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苍白的脸上尽是真诚,“我曾读到一句诗,现在想念与你听,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
“谢长临。”
她第一次喊他的名字,璀璨如星的眸锁住他,“我既然来了,就会一直在你身边,你想做什么并不重要,于我而言,你将永远是最重要的那个,没有之一。”
所以,不管她知道什么,是谁的女儿,都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谢长临静默了许久,才将心头那铺天盖地的陌生情绪压下。
他恢复了那副什么都不上心的样子,“娘娘,咱家提醒您很多次了,咱家是不男不女的下贱阉人,还是个无恶不作,草菅人命的低贱玩意儿。”
“不重要。”
那双眸,依然是曾见过多次的明亮,甚至更甚。
谢长临觉得,她此般模样真像个疯子。
偏偏,自己活了二十四年,也曾经渴望过,会有个这样的疯子出现,愿意稍稍抚慰一下他那早已残破不堪的心,可以撑着他别活得如此行尸走肉。
可惜这人,是江文山的女儿。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变得一片清明。
荣庆进来的时候,谢长临已经离开。
江被放下来,几个宫人小心翼翼的要将她送回宫里。
荣庆在一旁跟着,一行人走出去时外面天刚蒙蒙亮。
江昏昏欲睡,眯着眼看了眼天,苍白着嘴虚弱道,“荣庆,找人拦住长乐宫的人,你将本宫隐蔽的送回去,封锁消息,别让今晚的事传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