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江用她多活了一千五百年的经验来看,桓承这可能是中毒了。
以前混进西海蹭饭的时候就看到过一位小海妖毒性发作,也和这差不多吧,嘴巴乌紫乌紫要死不死的。
不过江来这里的原则就是,少管除了谢长临之外的闲事,所以她不打算发表任何意见。
等桓承喝了药,江起来在殿内随意走了走,走到门口看到刚刚送她过来的两个小太监,撇了撇嘴,“掌印让你们守在这儿,可还有其他意思?”
两人对视了一眼,低下头没有回话。
江气笑了,不愧是司礼监的人,都和谢长临一个德行?
“本宫问话你们敢不答?”她鼓着腮帮子的瞪着两人,“本宫现在要回宫,你们回去找掌印复命去吧,要杀要剐让他来找本宫。”
她刚说完,身后淡漠的声音传来,“咱家哪敢。”
江瞬间弯了眸,转头看向朝这边走来的谢长临,他还是那张面无表情的脸,身边只跟了个荣庆。
“千岁你怎么来了,可是改变主意来接本宫的?”
谢长临扫了眼异常狗腿的江,步子不停,朝殿内走去,只丢下一句,“荣庆,送娘娘回宫。”
江想了想,提起裙摆,刚准备跟进去,就被荣庆叫住,“娘娘,奴才多嘴劝您还是别进去了。”
“本宫只进去瞧一眼就出来。”
她笑着小跑进去,可刚走到屏风旁,就有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闭了下眼,没了笑意。
再睁眼时看见的是具被抹了喉的新鲜尸体,是刚才一直在殿里忙活的方太医,死不瞑目,眼神惊恐。
李德全跪在一旁,身子微微颤抖。
江用手抹了把脸上的血,轻声喊道,“千岁。”
谢长临白皙的手里有把还在滴血的精美匕首,宛如刚吃饱的兽,吐着猩红微微喘息。
他看向江的目光平静得像在看一个死人,声音无波无澜,“娘娘这是又不想回宫了?”
“方太医他......”江往后退了两步,神色还算平静,只是没再看地上的尸体,闻着鼻腔里的血腥味,皱了皱眉。
“没用的废物,死都死不干净,脏血还溅娘娘脸上了。”
“......”
江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顿了顿,只能道,“千岁忙吧,本宫先回了。”
谢长临不咸不淡的应了一声,收回视线侧目看着桓承,眸色幽深。
江走出几步,就看到一众乾安殿的太监宫女整齐朝里面走去,一个个脸上写满了惶恐。
她顿了顿,又走回去,这次只探了个脑袋,软着声音朝谢长临笑了笑,“千岁,别太生气了,明日本宫叫人做茶糕给你吃。”
说完,匆匆离开。
开玩笑,她也是壮着胆子劝的好吧,想来他是不会听的,说不定还想连她一起杀呢。
宫女太监进来后,看到地上还在流血的尸体,禁不住颤栗,他们心中明白,下一个或许就是自己了。
在宫里死人其实很常见,只是在这位九千岁面前,通常不是一个两个的死,伴随着他生气或是心情不好,那死的绝对是成批的人,毕竟他最爱欣赏尸体摞高,一层堆一层的感觉。
谢长临收回视线,面无表情的扫过地上跪着的人,“既然伺候不好皇帝,以后也别干了。”
听见这话,一众人慌的使劲磕头求饶,宫女更是忍着哭腔,生怕惹了谢长临心烦就成了先死的那一个。
谢长临却是想着小皇后的话,他怎么会没听出来,那句别太生气是什么意思,不过是想保一保这些人的命。
啧。
他心里不屑,嘴竟鬼使神差道,“下去各领四十板子,要能活下来的就领了月俸滚出宫去,别留宫里碍眼。”
“奴才们谢千岁爷开恩!”
虽说四十板子能活的可能性并不大,但起码不是没有,只要他们能撑住,这就是从鬼门关捡了条小命回来了啊!
一个个如蒙大赦的退下后,谢长临看向一旁的李德全,“没用的东西。”
李德全将头垂得很低,声音颤抖,“奴才任凭千岁爷处置。”
“好歹也跟过咱家两年,别越活越回去了。”谢长临眼中戾气浓郁,“你这狗命姑且留着,盯紧皇帝,再有一次,你那老母亲估计不会太好过了。”
李德全咬牙,却是狠狠松了口气,重重磕了个头,“奴才谢千岁爷开恩!”
“找人瞧瞧毒可解干净了。”
“是,奴才这就去。”
谢长临用帕子擦干净匕首,帕子随意砸到桓承脸上,阴冷的扫过那张苍白的脸,迈着步子离去。
第8章 谁让千岁勾的本宫夜不能寐
江回到寝宫,早早的洗漱完躺下,巧巧去探完消息回来,说谢长临只让人打了板子,死了几个身子骨弱的,剩着奄奄一息的,都叫人送出宫去了。
江点点头,吐出口气。
虽说不管闲事,但那么多人命摆在面前的时候,还是不可能真的漠视。
恩人啊恩人,咱收着点吧......
翌日,江文山早早进宫来,在前殿候着。
江到的时候,看见他面前几个精致的盒子,疑惑的皱着眉走过去,“爹爹,来就来了怎么还带东西呢?”
江文山象征性的行了个礼,然后笑呵呵的招手,“来,儿,这是你娘怕你吃不惯宫里的糕点,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荷花酥。”
精美的点心盛在食盒里,好似泛着光泽。
江拿起一块咬了口,笑得很甜,“谢谢爹爹,谢谢娘亲。”
江文山眼中的慈爱快要溢出来,“另外几个是你两个哥哥给你准备的礼物,虽然你一直在江南, 但他们都是惦记你的,你这次入宫,他们比你还紧张着呢。”
江微微垂眼,掩去里面的情绪,笑了笑,“我知道的,让他们别担心,我好着呢。”
江文山叹息了一声,“宫中局势动荡,后宫更是莺莺燕燕多的数不胜数,你如今虽身居高位,也不可掉以轻心,定要多加小心。”
他摆摆手,屏退了所有下人,脸色凝重了几分,“儿,你刚进宫就想见爹爹,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啊,女儿就不能是想爹爹了吗?”江撒娇道,“进宫之前爹爹忙的不着家,见都没见几眼呢。”
江文山笑开了,“好好,是爹爹疏忽了。”
两人温馨了会儿,江才进入正题,“那爹爹是不是该把没告诉我的讲一讲?我总不能在宫里两眼一抹黑瞎过吧?”
男人一时没有说话,沉吟了片刻,“儿,有些事你知道了不好,你自小在江南长大,没人拘着你,随性自在久了,如今突然进宫,要做的就是守规矩,保平安,好吗?”
“爹,我不是三岁小孩儿了,你与哥哥在做什么,我心里该有个谱才是。”
江文山欲言又止,良久,他叹了口气,“宫里不是个说话的好地方,想来你在宫里也听到了些消息,其他的,你只需要知道,司礼监掌印,人人得而诛之,你切记离他远些。”
她眼神一顿,没有点头也没应下,转而说了另一件事,“他把凤印给我了。”
江文山冷哼一声,“你是皇后,他还想霸着凤印不成?这阉贼手太长了,十二监,东厂,西厂,现在都在他麾下,这八年来,他的势力发展得不可思议。”
“所以......凤印?”
他本不打算说,但没想到自己这小女儿还挺聪明,便失笑了一声,“他答应爹爹给的,放心吧,你有这凤印,在宫中也能有保障些,爹爹和哥哥就不用时时刻刻为你操心了。”
皇帝是没实权的傀儡,他不希望自己女儿在宫里也任由那阉人架空,空有皇后名头。
江这便知道了,许是江文山拿了些筹码和谢长临换的,若不然,谢长临要是不愿意,谁也没办法逼他给。
这家人似乎对女儿真的很好,不像有些重权的人家甚至都只拿女儿当件物什,甚至早八年前就为了保江平安,丢的远远地,以免卷入这纷争。
可他们不知道,他们的女儿,真正的江,在回来前就失足落水掉河里淹死了,她便是趁这个机会偷天换日自己顶上,至今,也只是在扮演他们的女儿罢了,其中并没有几分真心。
江嘴里的桂花糕突然变得有些苦涩。
顶着一份不属于自己的爱,她有资格随心所欲吗?
不过......
要不怎么说江没心没肺呢,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中停留了片刻,很快又被抛之脑后。
送完江文山离开后,她兴致勃勃的带着巧巧去了小厨房,“有人会做江南的茶糕吗?”
......
瞿宫二楼,檀香袅袅。
谢长临迈着步子进门解了披风,荣庆在旁伺候着。
“江文山去过长乐宫了?”
“是,晨起便去了。”
“说什么了。”谢长临轻轻转了下脖颈,黑眸深邃如墨。
荣庆把长乐宫对话大致禀告,过滤了江文山骂谢长临的那些词汇,然后笑了笑,“这江丞相也是谨慎,有些事连自己闺女都不肯告诉。”
谢长临警告似的扫了他一眼,没再问,走到案前慢条斯理的泡起茶来。
杯子刚送到嘴边,门外就传来清脆的一声,“千岁!”
掀起眼皮瞧去,只见小皇后一身淡粉色衣裙,额间发饰简洁俏丽,提着一个食盒站在门口笑靥如花。
他的眸子沉了沉,嘴角却是莫名的扬起,扯出似笑非笑的弧度。
老东西不是叫她,离自己远些?
荣庆行了礼,退到门外候着。
江走进去,好似完全没把昨天的事放在心上,那双眸子依旧亮晶晶的,纤手晃了晃手中的食盒,“江南茶糕,本宫亲手做的,千岁赏脸尝尝么?”
“娘娘好雅兴,总往咱家这腌H地儿跑。”
她自动忽略了这他阴阳怪气的话,走到对面坐下,打开盒盖,拿起一块糕点递了过去。
谢长临斜斜倚在软塌上,喝了口茶,看也不看那点心,“咱家不吃甜食。”
“不甜......好吧,只有淡淡的一点甜,千岁尝尝吧,你看本宫为了做这东西,手都烫了好几个泡呢。”
江可怜兮兮的伸出一片通红的手心让他看。
说这茶糕,她还是在刚到人间时在江南那边吃过几块,一嘴咬下去就有清新的茶香在嘴里晕开,泛着回甜。
江素来也不太爱吃甜食,京中的糕点太过甜腻,还是这茶糕叫她念念不忘。
她也是早上跟着小厨娘现学的,宫中没几个人会呢。
“娘娘自己瞎折腾,烫着了关咱家何事?”
“......”
“娘娘穿的这都是什么?都一国之母了还穿的跟小姑娘似的也不嫌害臊?”
“......”
“回吧,你如今执掌后宫,不说日理万机,反倒还整日闲着没事做了不成?”
“......”
江安慰自己,热脸贴冷屁股这种事要习惯,一定会贴着贴着就热起来的。
于是她只受伤了一瞬,重新扬起笑,“谁让千岁这般仙人样貌,勾得本宫夜不能寐,自是要想法子引起千岁注意的。”
谢长临:“......”
第9章 真能给咱家找麻烦啊
两人的交流最后是以非常‘和谐’的气氛结束,在谢长临想把江踹出去之前,她就已经动作利落的撒丫子跑路了。
那盒茶糕还放在桌上,裹着淡淡的绿色,鼻腔里都是分不清哪里来的茶香味道。
半晌,谢长临没什么表情的伸出手,捻起一块,慢悠悠往唇边送去。
小太监来收桌子的时候,盒中只余点点绿色的粉末。
江刚回到长乐宫,巧巧就去搬来了未处理完的事务,还有些胆战心惊道,“娘娘,不然,咱以后还是别去找那位千岁爷了,老爷不是也说......”
她话还没说完,宫女茴香便走了进来,“娘娘,司礼监送来了上好的烫伤药。”
江闻言,脸上缓缓绽出笑意,眸中的光亮掩都掩不住,“来,巧巧,给本宫擦药!”
其实早上刚烫到的时候就已经上过药了,但既然是谢长临送来的,再上一遍有何不可?
巧巧叹息一声,把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药膏刚触上皮肤时,江忽然把手一缩,“不对!这可是个好机会!”
她从巧巧手里夺过药膏,又匆匆往瞿宫方向跑。
巧巧:“......”
谁来管管,她家小姐哪里还有皇后的样子?演都没演上两天呢!
只想使劲刷存在感的江完全不考虑自己的小丫头在想什么,只是一路赶,刚到御花园的时候,就看到一个宫妃打扮的女孩蹲在假山后边哭。
哭丧也不该是在这大白天吧......
她走过去,探个脑袋看,“你是谁,怎的在这儿哭?”
女孩惊吓的抬起头,两眼泪汪汪,呆愣的看着江,“我......”
江因为去见谢长临那身打扮很是低调娇嫩,没见过她的大概都不会把她和皇后联想到一块儿去。
小宫妃抹了把眼泪,抽噎着道,“我是昨日刚进宫的楚才人,找不到回去的路了,忍不住就哭了......”
江:“......”
她今天真的是有些无语。
眼前这位看着像是个胆小的,但是模样煞是可爱,江生不出反感,甚至心情不错的生出了逗弄的心思,报上了自己的本名,“哦,我叫迢迢,长乐宫做事的,你住哪个宫?没有丫鬟跟着吗?”
“悦华宫,丫鬟被凝嫔罚去洗衣服了,呜呜呜,我好没用我保不住她......”
楚才人看着面前巧目盼兮的女孩,连哭也分了神。
长乐宫连丫头也生的这般惊艳?那那位皇后岂不是天仙?
“......”江看向巧巧,“你先送楚才人回去吧。”
巧巧差点行礼,被江动作自然的拉住,她朝楚才人一笑,“有空来长乐宫找我玩!”
楚才人点头如捣蒜,看江的眼神宛如看救世主,“谢谢二位姐姐!你们真是好人!”
江有些好笑,这么个单纯的小可人是谁送进来的?没补习过宫斗话本吗?以后怎么在宫里混?
“千岁爷,前朝已经乱做一锅粥了,您若再不去主持大局,那江丞相怕是......”
听到李德全的声音,江寻声望去,看到谢长临和几个小太监去了乾安殿的方向。
她把药膏收好,提起裙摆就追了上去,“千岁!你们是去看皇上吗?本宫能不能一起?”
李德全和荣庆停了停行礼,前面那位爷却是头也不回。
江当他默认了,一路跟在谢长临身侧,步子追不上的时候就小跑,跑得气喘吁吁的,小脸通红。
腿长是要了不起些哈.......
许是她动静有点大,谢长临终于给了她一个目光,“长乐宫的人都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