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不想。”
说罢,玄煜一把抓住白鱼鱼的手腕,拽着她走。
白鱼鱼挣扎了两下,无用,拗不过他,尽管上半身在极力抗拒,两条腿也只能跟着他走。
檐廊下,玄煜大步流星,玄色的衣袍摆动着。
白鱼鱼一面跟随他,一面回头望,直到拐过墙角,也没能再瞧见探花郎一眼。她正遗憾气恼之时,玄煜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带着点酸溜溜的怨气。
白鱼鱼张着晶亮的眼眸,疑惑地看着他。
玄煜忽然抬起头,捂住白鱼鱼的眼睛,低下头去。
白鱼鱼感觉唇上似乎碰到一抹温热,不等她想清楚那是什么,一股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伴着玄煜低沉的声音,“你这对儿眼珠子,若是再随便乱看,朕就不给你留着了。”
白鱼鱼气呼呼地扒下他的手,鼓着眼睛瞪他。
被她这样瞪着,玄煜不但不恼怒,甚至渐渐露出笑容。
白鱼鱼捏着拳头,向系统传信。
下一瞬,玄煜皱了下眉头,仍旧笑着。白鱼鱼给他的一点“教训”,确实能让他难受一下子,但他此刻心情正好,顾不得难受,白鱼鱼若是真的狠心,足以令他痛苦不堪,可她并没有,思及此,玄煜笑容更深几分。
白鱼鱼拿他没办法,跺了跺脚,绕过他而去。
*
十日过去,白鱼鱼得知自己多了一个族兄,也揣测出玄煜执意册封她为皇后的深意。她的宫女身份毕竟卑微,论出身,她绝无资格成为皇后。
玄煜想要独揽大权,正需要一个无外戚之忧的“素人”皇后。
她,成了玄煜的工具人。
为了堵住悠悠众口,玄煜还给她打造了新人设,让她与白探花联宗,将她的名字写进白家族谱,让她也有了个体面人的身份。
但这毕竟是联宗,将来若有大事,白家大可将她摘出来,明哲自保,她得到了白家女的身份,但并未得到白家的势力。
正有败落之势的白家,一时出了个探花,又出了皇后,必定是风风光光,又可压着那些浮躁猖狂的老世家,不可谓不妙啊。
啧,一切都在玄煜的算计里!
勤政殿里,白鱼鱼抱手瞪着玄煜,“你到底生了多少心眼?”
玄煜:“你心眼也不少。”
白鱼鱼放下手,正要反驳,对上玄煜似笑非笑的目光,她忽然想到,在她关闭信息通道前,玄煜一直能接收到她的心声任务。
一时之间,白鱼鱼理不直气不壮,只好认下这个“罪名”。
“你给我安个身份,就能让那些大臣心服口服?要是这样,我啊,建议你优化一下官员队伍,这些人也太没用了,皇上说啥就是啥,迟早把你惯坏,一个敢时常和皇上唱反调……啊,不是,敲警钟的大臣,才是好大臣啊!”
玄煜:“朕只不过是顺应天意。”
天意?
白鱼鱼皱起眉头。
*
三日之后,太史局称夜观天象,国朝将得到一个出身普通的千古贤后!
白鱼鱼终于在朝堂全票通过,成为即将接受册封的准皇后。
帝后尚未成婚,礼部筹备,将婚事与册封大典一起办,这也是玄煜的意思,分开办太费事。
白鱼鱼自然举双手赞成。
大典之日。
白鱼鱼一大早被人从被窝里拽出来弄造型,坐都坐不稳,一面打哈欠一面配合着宫女穿上厚重华贵的凤袍,戴上沉甸甸的凤冠。
等到一切完毕,白鱼鱼才终于清醒,不情不愿地在百余命妇面前走流程完成封后典礼,而后赶场,去和玄煜在百官面前演一场成婚大戏。
一日忙活下来,白鱼鱼累得手脚瘫软。
紫宸殿中一片红色的寝殿里,白鱼鱼摘了凤冠,扒下厚重的凤袍,洗了个澡,窝在床上。
料想玄煜今夜还会在勤政殿加班,白鱼鱼心安理得地闭眼睡觉。
寝殿的门打开,脚步声渐渐靠近床边。
白鱼鱼还没睡着,一睁眼,竟见带着几分酒气的玄煜在脱衣。
她吓得猛地坐起身,防备地瞪着眼睛。
“你、你干嘛?”
第38章
玄煜睨她一眼,并不言语,自顾自地褪去外袍。白鱼鱼从床上起来,打算将被窝让给玄煜,她去小榻睡,今日她可累的不轻,没力气陪他演戏。
她走过玄煜身边时,忽觉腰上一紧,是玄煜揽住了她,下一瞬,天旋地转,她倒在床上,下意识张嘴,发出一声惊呼,玄煜沉重的胳膊横在她胸口,截住了她的声音,她拧着秀气的眉头,张着红润的小嘴,呼吸困难,更别说出声了。
玄煜趴在她身畔,脸埋向床榻,许久没有动静。
白鱼鱼忐忑地等了一阵,以为他已经醉死过去,低声骂了他两句,正要挪开他的胳膊,他忽然动了一下,侧过头,带着酒气的灼热呼吸喷洒在白鱼鱼方才拉扯间裸露在外的白腻肩头上。
白鱼鱼觉得浑身仿佛通了电一般,有种奇异的麻痒感觉,禁不住瑟缩了一下,歪着头想躲开玄煜,可是被条结实沉重的胳膊压住,她根本躲不了,出于防备而收紧的脖颈连带着凸显出锁骨精致的形状。
玄煜掀开眼皮,一贯冷凝的凤眸,此刻冰雪消融现出春意,而后越来越热,仿佛装着整个盛夏,连同炽热暴烈的太阳也在他眼里。只是被他定定看着,白鱼鱼便觉浑身火烧一般,连白腻肌肤上浮着的一层小金绒毛也被他的灼热的目光燎烧而尽。
白鱼鱼咽了咽干涩的喉咙,额头沁出一层密汗。
玄煜缓缓俯下头,轻轻吻在她肩上。
白鱼鱼闭上眼,紧张地说:“你、你说过,三年之后放我走的!”
玄煜顿住,浓密的睫毛遮掩着低垂的深邃眼眸,眸中情绪复杂。
知道他不会强来,白鱼鱼渐渐放下心,呼吸也跟着慢慢平缓。
许久的沉默后,玄煜抬起眼眸,温热的大掌移到白鱼鱼白嫩丰腴的脸颊上轻柔地摩挲着,温柔的目光凝视着白鱼鱼,像看着一个令他爱不释手的宝贝。
白鱼鱼浑身僵着,不敢轻举妄动。
今夜的玄煜太不寻常!
半晌过去,玄煜似乎终于看够了,挺身往上挪了挪,将白鱼鱼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她的头顶,低声说:“朕今日……难得欢喜。”
白鱼鱼攥着小拳头,抵着他的胸口,像只受惊的小兔子。
大典之上,她只觉忙累,匆匆瞥了玄煜几眼,冕旒之下,他脸上平静无波并无喜色,她那时便想,他定然与她一样,只当今日在人前的一切是一场戏。
他此刻却说自己欢喜。
他是真的欢喜么?
白鱼鱼带着点怀疑,缓缓抬起头,对上玄煜的眼眸。
他深邃的凤眸里含着一抹笑意,脸上的表情出奇的柔和,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嘴角竟还上扬出一抹微笑。白鱼鱼的心漏了一拍,而后热烈鲜活地跳动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
像是太阳初生前的万丈霞光,像暴雨将至时的猎猎疾风,有令人新潮激荡的绚烂,也有令人胆怯想逃的冲击。
太阳的光与热,暴雨的狂与湿,在交缠的视线里,相贴的肌肤间……
白鱼鱼情不自禁地揪住玄煜的衣襟,隔着一层薄薄的里衣,玄煜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拍打着她的手,像是逼迫又像是哄着她松手——
松开,接受他如旭日的绚烂,如暴雨的粗野。
白鱼鱼满心忐忑,缓缓松开手,手掌贴在玄煜胸口,纤细的指尖碰着领口裸露的肌肤,被烫到一般缩了回去,但她指尖的一点汗水已沾在玄煜胸口,正是心脏蓬勃跳动的地方。
一瞬的湿热,是贴近;一瞬的冰凉,是逃避。
玄煜微微皱眉,眼中激烈的情绪渐渐平息,搂在软腰上的手收紧,他再次将白鱼鱼抱进怀中,紧紧地抱住,低哑的声音带着隐忍与无奈,“朕答应你的,不会食言,三年后……朕放你走。”
白鱼鱼闭眼听着,长而卷翘的睫毛轻颤。
玄煜信守承诺,她该觉得轻松的,意外的是,她竟有些失望的情绪。
听着头顶上渐渐平稳的呼吸,白鱼鱼才缓缓睁开眼,盯着玄煜微微起伏的胸膛想了许多许多——
他是为了巩固权力,不惜雷霆手段的人;他是尽管心里欢喜,也不会轻易显露的人,他给不了她单纯热烈的喜欢,也许有一天,她也会像那些阻碍到他或是对他无用的人一样,被他所弃。
这般想着,白鱼鱼渐渐红了眼眶。
灼热的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滑落,滚进玄煜微微敞开的衣襟里……
玄煜微微皱眉,并未睁眼。
帝后大婚,起居官眼睛瞪得大大的,耳朵竖得尖尖的,蹲在紫宸殿听了一夜墙角,寝殿里安安静静,无事发生。起居官疲惫的眼睛红红的,盯着手里空白的册子,手里握着笔时起时落却没写出一个字。
大婚之日,帝后同床共寝却未行事,这事写定在册,有损帝、后名声呀!
冯公公何尝不急,东走西转,看一眼天上的启明星,盼着破晓前最后一刻,寝殿里能传来些喜人的声响。不一会儿,一阵脚步声穿过寝殿的长门传出来。冯公公一惊,恭敬迎上前。
长门缓缓拉开,只着里衣的玄煜脚步悄悄地走出来。
冯公公刚要张嘴,被玄煜瞪一眼,连忙闭嘴噤声。
玄煜往勤政殿旁的小净房走,路过缩在墙根处的起居官,停下脚步,斜眸撇过去,起居官吓得直哆嗦,手里的笔和册子跟着哆嗦。玄煜微眯凤眸,递给冯公公一个眼神。
冯公公立马会意,一把抢过起居注。
起居官惊得瞪大双眼,张着嘴瑟缩着,像只被毒哑了的鹌鹑。
冯公公严肃地瞪他一眼,连同他紧握在手里的笔一并夺走,而后笑着,将两者奉到玄煜眼前。
玄煜轻瞥一眼,转身而去。
冯公公将起居注与笔还回去,揪住那起居官,曲曲警告几句。
起居官连连点头,拿着册子便写——
帝后大婚,一夜数回。
帝,甚猛,后,不起。
冯公公拽过册子看了看,满意地点点头,而后匆匆朝玄煜追去。
*
大婚七日后,白鱼鱼搬到紫宸殿的偏殿,过上了无所事事的生活。
玄煜的嫡母太后、养母德太妃都已殁了,原本极为复杂的婆媳关系,如今也不必白鱼鱼忧虑。传闻中还有位高寿的太皇太后,此时正远在别宫颐养天年,说是已有五年不曾回来过,也曾下懿旨不许旁人前去打搅,对此,白鱼鱼倒是觉得庆幸
玄煜照旧早起晚睡做卷王。
白鱼鱼她常领着黑狗往西内苑去看猪,与猪碰面的次数比见玄煜多。
玄煜偶尔空闲,问起冯公公:“皇后在何处?”
冯公公皆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说:“看猪去了。”
玄煜则冷哼一声,常念叨,有一日要把猪给杀了,但到底是没真的杀猪,啰啰仍旧享受着圣猪的待遇,过着一众猪猪可望而不可即的富贵猪生。
这日,白鱼鱼领着小黑狗,在橙红的夕阳下,愉快地回到紫宸殿。冯公公早已张望等候着,见着她回来,便笑着将她引进勤政殿。
白鱼鱼也不客气,进了勤政殿,大喇喇地坐上小榻,笼在宽大裙摆中的两只小脚随意地摇晃着,没有半点皇后该有的样子。
玄煜搁下手里的奏折,抬眸看去,微微皱眉,带着一丝无奈,微微地摇头,“今岁风调雨顺,朕打算去泰山封禅。”
白鱼鱼摇晃着的小脚慢慢停下来,“封禅?”
玄煜缓缓起身,走过来。
白鱼鱼仰着头望他,“去泰山?”
玄煜挨着她坐下,从头到脚地打量,笑问:“朕是不是该给你在紫宸殿安个猪舍,省得你成日往西内苑跑,累着了。”
白鱼鱼:“倒也不必……诶,我问去泰山封禅的事呢!”
玄煜挑起眉,看着她,脸上写着“有什么问题么?”。
白鱼鱼:“我不去!泰山那么远,路上好累。”
玄煜:“皇后得去。”
白鱼鱼不服气,“为什么?”
玄煜理所当然地说:“朕要去。”
白鱼鱼挪动屁股,离他远一些,气鼓鼓地瞪着他,“你去你的,我待在宫里就好。”
玄煜哼笑一声,定定看着白鱼鱼,问:“倘若朕不在,皇后会安分待在宫里?”
“我……”白鱼鱼眼里闪过一丝心虚,拔高声音说:“我保证!保证绝不私逃!”
玄煜瞪着白鱼鱼,咬牙切齿。
果然贼心不死!
“皇后若不随朕去泰山,朕便带圣猪去——”
“你要对啰啰做什么!”
白鱼鱼一下跳了起来。
玄煜抬眸瞪着她半晌,缓缓吐出两个字,“祭天。”
白鱼鱼脸色大变,“不可以!”
玄煜徐徐站起身,高挺的身材衬着得白鱼鱼愈发娇小。他二人离得近,白鱼鱼只能仰着脖子看他的脸。他每向前一步,都带着一种将人按进地里去的压迫感。
玄煜幽幽地问:“去不去?”
白鱼鱼沮丧地耷拉下肩膀,不情不愿地说:“去。”
得到想要的答案,玄煜却并没有多么高兴,冷哼一声,坐回桌案后,瞪了白鱼鱼半晌,终究没忍住,酸溜溜地说:“你是朕的皇后,成日往西内苑跑,和猪玩儿,你让朕的面子往哪儿搁?嗯?”
白鱼鱼看他一眼,倔强地别开脸,“皇上当初不也常常去和猪玩儿?”
玄煜一巴掌拍在桌上,“你还敢与朕提当初!当初若不是为你……朕何至于!”
白鱼鱼努了努嘴,在心里悄咪咪地骂了两句。
玄煜微微偏头,作侧耳倾听状,眯缝着凤眸,眼神里带着一丝警告,“白鱼鱼,你是不是当朕听不到?”
白鱼鱼抬起下巴,娇哼一声,朝他做了个俏皮的鬼脸,扭头便跑了。
玄煜大喝一声:“放肆!”
震得殿外的冯公公一哆嗦。
眼见着皇后提着裙摆跑出来,嘻嘻哈哈地跑远,冯公公战战兢兢入殿,一抬头,皇上两条胳膊撑在桌案上,也在低声笑着。
*
第二日,白鱼鱼便想开了,去泰山固然累人,一路上该也见识到许多美丽的风景,就当出门旅游,一路上还是皇家预算包吃包住,总比在皇宫里憋三年好!
冯公公恭敬地奉来一封折子。
白鱼鱼接来一看,吃了一惊。
原来,泰山封禅时还有歌舞表演!
冯公公送来的正是初拟的节目表。
身为皇后的她还是这场泰山封禅活动的执行导演。
白鱼鱼皱起眉头。
冯公公笑呵呵地说:“皇后不用操心,这些事,皇上已让专人督办,皇后过目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