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卫军首领用剑指着贺飞的人喊道:“贺将军,放了陛下。”
梁衡樾朝着身后看了一眼,转过头对着守卫军首领说道:“听贺将军的。”
“陛下?!”
汴京守卫军的使命就是守卫整个皇城的安慰,而禁卫军只是皇帝一个人的私军,梁帝死后,禁卫军中便有一些不再听从梁衡樾的指令。
他们认为是梁衡樾逼死了梁帝,但是守卫军不同,他们就是为了保护皇城,不管谁做皇帝,他们只认皇帝手中的令牌。
“送我去东宫吧。”
梁衡樾语气淡淡的对着身后压着自己的人说道,这一个多月以来,他每日都活在噩梦中,没有一日睡得安稳。
只要一闭上眼就能看到梁帝睁着眼睛看着自己的样子,他大骂自己是不肖子孙,每次被惊醒,他就再也无法入睡。
在惶惶不可终日之间,他有一个预感,自己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会有人来取代自己的。
而当梁衡瑞带着人进到梁宫的时候,他就明白了,是自己小看自己的这位三弟了。
他被人带着走远了,守卫军收回了手中的剑,站到了一边,算是听从了梁衡樾的话。
“贤侄,如今我们是要等尚文鹤那边有所动作吗?”
贺飞走到梁衡瑞面前,如今倒是隐隐有些什么都听他的感觉,梁衡瑞收起剑对着贺飞开口:“贺伯父,汴京城外还有尚文鹤的私兵,我们不如推他们一把。”
听着他的话,贺飞便明白了过来:“贺伯父知道了,衡瑞,你和你的父皇当真很像,只不过,唉......”
只不过梁帝没有他如今缜密的心思,更没有他未雨绸缪般的计谋罢了。
第二日,贺飞先是佯攻了尚文鹤的军营,将他们的人引出来追击,然后半路换上了尚文鹤军队的衣服。
等他们追到汴京城外的时候才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劲,而早早就候在城墙上的守卫军却喊道:“尚家反了!快去禀报贺将军前来支援!”
号角被吹起,城墙上射下来了密密麻麻的箭矢,被人围住的尚家军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第116章 变故
汴京号角吹起来的那一刻,坐在东宫里的梁衡樾站了起来,他闭上眼睛笑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一天时间,尚家造反的消息就传遍了大梁,远在兰州的尚文鹤收到消息的时候,差点没有气的晕过去。
他竟然被人耍了,就连那些对他抱着好感的百姓看向他的目光都变了样,他忍下满腔怒火,装作和善的样子说道:“各位,这一定是诬陷,我尚家绝无此心!”
说罢,他用手指对天发誓,这才让还有疑虑的百姓暂时信任了他,回到兰州府,他握着手里的令牌冷笑道:“好,好得很。”
傍晚,昆仑山龙脉散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金光越来越刺眼,然后缓缓的转移到了鸣山上,昆仑山脉的金光却弱了下去,鸣山上的光芒久久不散。
而正在兰州的尚文鹤却昏睡了过去,再醒来时便对着兰州百姓说道,既然天降预言,龙脉又落在了鸣山,那便是上天选择了他尚家。
他定会带着还受难的百姓脱离苦海,推翻昏庸无道的梁氏江山。
那些百姓大字不识几个,这一连串的变故便让人觉得尚文鹤是天选之人,半信半疑间也算是附庸了他。
而他也不在藏着掖着,命令汴京外的大军,两日后去攻城,以此,他与梁衡瑞的抗争正式开始,而被梁衡瑞关在东宫的梁衡樾却表现的平静异常。
漠北,兰达收到了汴京眼线传来的信,尚文鹤看来还不是梁衡瑞的对手,说到底这也只是大梁的内乱,不过能在此时拿下随州,倒也不枉他带着大军千里迢迢来到漠北了。
“兰达,粮草已经运输到漠北城了,够你打一年了。”
之前他们跟大梁定的五年之期还没有到,昭城今年的粮产早就开始往北庭输送,还未走出大梁,刚好留在了漠北给他们了。
“王叔,还是要送一些回北庭的。”
这些粮食本也是为了北庭的子民,如今都留在漠北也不合适,乌吉看着他如今的样子,到底是成了家,看起来稳重了许多。
“放心吧,早已经让人送回去了。”
兰达穿着一身盔甲,腰间别着那把红石弯刀,他朝远处伸出手,银制的护甲上倒映出不远处飞来的鹰。
飞鹰落在他的护甲上,兰达稳稳的接住,怜爱的摸着飞鹰的毛羽,乌吉看着他的动作:“不是两只吗?”
这对儿飞鹰是兰达第一次打仗的时候,在外面捡回来的,同样捡回来的,还有巴桑和尼桑两兄弟。
在北庭,继承王位后,会给王准备飞鹰,如无意外,这飞鹰便是王身份的象征,但是兰达没有要北庭准备的,而是让它们一直跟着。
不过兰达养大的这两只飞鹰,忠诚,灵敏,还能听懂简单的话,实在是侦查追踪的好手。
兰达喂完手里的肉,拍了拍飞鹰,它展开翅膀,又冲向了天空:“留在北庭,保护昭昭了。”
这对儿飞鹰他从小养到大,对他是有绝对的忠诚,而且飞行速度也快,有些消息他也会让他们来传递。
他担忧北庭会起乱子,虽然留下了尼桑和一些人在北庭,总归还是不放心,所以将另一只飞鹰也留在了北庭保护昭昭。
“唉,我何时才能有这种待遇。”
乌吉装作酸溜溜的说了一句话,没想到一阵极快的刀风袭来,他下意识的闪身躲过,转身时刚好看到兰达揶揄的眸子:“王叔,你可不用飞鹰来保护。”
“尊重一下老年人好不好!”
乌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只能喊出来这一句,可惜兰达早已收起了弯刀走远了。
他从北庭离开已经有数十天了,那两封信后,倒是再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了,兰达捂住了心脏处,只觉得那颗心早已飞到了北庭,飞到了她身边。
“王,北庭的信。”
副将站在不远处说了一声,双手递过来一封信,兰达上前两步接过,是尼桑的笔迹,上面写到北庭一切安好,让他勿念。
兰达看着熟悉的字迹,却总觉得尼桑有事情隐瞒了自己。
北庭王帐内,昭昭咳嗽了两声,看着尼桑手里的信,她点了点头:“咳咳,王在前线,就不要再写这些琐事去烦扰他了。”
她知道兰达如今在做的事情有多重要,自己只是病了,又不是死了,没必要拿这件事去让兰达担忧,要不是她醒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尼桑准备给兰达发信。
如今只怕尼桑之前写的那封信就已经到了漠北了。
“阿姐,来,喝药。”
阿洛端过来一碗汤药,吉雅坐到床上扶起了她:“真不知道你小小年纪怎么还会急火攻心。”
昭昭接过阿洛手里的药,皱着眉一饮而下,阿洛往她嘴里塞了一块石蜜,这才驱散了满嘴的苦药味。
听着吉雅的话,她无奈的笑了笑:“一时没有控制好情绪。”
其实她并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在梁宫,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受到约束,不能大喊大叫,甚至面上不能有什么表情,只能微笑。
本以为自己能真正做到没有大喜大悲的人,没想到只是因着猜测阿爹有危险,就急火攻心晕了过去,还差点让尼桑告诉了兰达。
吉雅扶着她躺下,耸了耸肩:“王让我留下照顾你,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啊,不然我们一定给王发信,让他回来数落你。”
虽然说着让兰达回来数落昭昭,但是大家也知道兰达有多在乎昭昭,他要是看到她这幅模样,只怕心疼死还差不多,哪里还会数落她。
“外面那些难民怎么样了?王阿翁他们呢?”
听到她问起王阿翁,阿洛和吉雅交换了一个眼神,尼桑赶忙退了出去,阿洛看向昭昭回道:“赛罕医官说,已经找到药方了,正在研制药物呢。”
昭昭撑起身子,一双眸子看向阿洛,语气有些严厉的问道:“阿洛,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王阿翁他们怎么了?”
阿洛看着她那双眼睛,不知不觉竟然把她跟兰达的目光重叠了起来,她顶不住压力别开了目光:“我,我......”
“阿洛你知道吗,你一旦说谎,手指就会不自觉抓自己的衣角。”
昭昭看着她的手指,阿洛低头意识到这个动作,慌忙松开了衣角:“阿姐......”
吉雅拉过阿洛,对着昭昭开口:“王后,王阿翁怕是不大好了,赛罕说,应该熬不过今晚了。”
“吉雅!”
阿洛没喊住她,却是知道,吉雅说出来也是好的,毕竟昭昭是从王阿翁那边回来之后便晕倒的,那就是说王阿翁应该跟她讲了什么。
她觉得王阿翁应该跟她有些关系,或许也是重要的人,所以她怕她受不住,这才不敢说。
第117章 临终托孤
昭昭从床上坐起,弯腰穿上鞋子:“带我去见王阿翁。”
“阿姐,你身子还没有好呢!”
阿洛拦住她,昭昭摇摇头看向两人:“阿洛,你若是不想我今后有遗憾,便带我去见王阿翁。”
“阿姐,你不能去,你要是再生病了怎么办?”
阿洛担忧的拉住了她的手,虽然昭昭除了来到北庭生个一次病之后就再也没有生过病了,但是王阿翁那边有瘟疫。
她现在又在病中,她是真的担心她,昭昭把自己的手搭在她手背上:“没事的阿洛,王阿翁对我来说是一个很重要的人,我一定要去见他最后一面的。”
“阿姐......”
阿洛最后还是松开了她的手:“算啦,反正也拦不住你。”
昭昭对着她笑了下,她知道阿洛和吉雅是担心她,但是她必须要去见王阿翁最后一面的。
被隔离开的这块地方,人少了许多,有人痊愈走了出去,有人没有挺过去,永远留在了这里。
赛罕全副武装的正在外面熬药,看到她们三个的时候马上出声喊道:“王后?谁让你们来这里的,快走!”
隔着帕子,他说话的声音有些闷,听不大清,但是吉雅是习武之人,耳力惊人,听到赛罕的话急忙拉住了她们两个。
“赛罕不让我们往前走了。”
昭昭停住了脚步看向赛罕:“赛罕,我要见王阿翁。”
赛罕往前走了两步,听到她的话连忙摆手:“不行不行,王阿翁如今情况太过严重,不行的。”
“那他有什么话带给我吗?”
昭昭也明白赛罕的意思,她本想着能像之前那样隔着栏杆跟他说几句话,但是听赛罕这衣服,王阿翁如今竟是连出来都不行了吗?
赛罕摇了摇头:“没有,王阿翁目前陷入了昏迷,无法说话。”
“那,那他能挺得过今晚吗?”
昭昭有些紧张的问出了这个问题,所有人都说王阿翁可能挺不过今晚,就连她都有些担忧王阿翁的状态了。
赛罕犹豫了下,还是回了她:“怕是不行了。”
得了赛罕的回复,她心里有些难受,可是继续留在这里也只是给赛罕添乱,只能转身离开去了难民区。
大河看到许久未出现的昭昭还有些开心,他跑了过来,站在昭昭面前问道:“姐姐,我听阿洛姐姐说您是病了吗?”
昭昭摸了摸他的头,看着他清澈的眸子心里那股难受的劲儿更是怎么也压不下去了:“是,姐姐没照顾好自己的身体,所以大河一定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大河拉着她的手晃了晃:“我现在已经长高了许多,阿洛姐姐说等我再高一些就能去见阿翁了。”
他看着三人全副武装的样子歪了下头:“你们是刚从阿翁那边回来的吗?我阿翁的身体是不是快好了,其他叔叔们都回来了,阿翁是不是也能回来了?”
昭昭听着他问起王阿翁,想起赛罕摇头的样子,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告诉他,大河只有八岁,却经历了人世间的苦难。
小的时候,昭城被屠,背井离乡去了幽州,雪灾的时候失去了自己的双亲,如今只剩下了可以相依为命的阿翁。
却没有想到他的阿翁感染了瘟疫,如今老天爷竟是又要一次把他唯一的亲人带走了。
大河看着她们三人默不作声的样子,他松开了拉着昭昭的手问道:“我阿翁,是出什么事了吗?”
昭昭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大河,你阿翁他......”
“我阿翁,是不是要死了?”
阿洛想去拉他的手,却被他躲开了,他摇着头看着她们:“阿翁,是不是要死了,姐姐,你告诉我,是不是?”
昭昭站起身来对着阿洛说道:“阿洛,你再去问问赛罕医官,如果王阿翁醒来,能不能,能不能给大河留句话。”
阿洛擦了擦眼泪:“我这就去。”
王阿翁如今的状况是见不了人,能近他们身的,也只有赛罕了,哪怕,哪怕王阿翁真的熬不过今夜,好歹也能给大河留句话,让他有个念想。
大河想跟着阿洛一起去,但是听昭昭的话也明白如今他是见不了他阿翁的,他是个懂事的孩子,不能给赛罕医官还有姐姐们捣乱。
豆大的泪珠顺着他脸庞流了下来,他仰起头试图把眼泪压下去,没想到眼泪却是流的更汹涌了:“我,我好想,好想见阿翁。”
昭昭顺着眼角往上抹了下眼泪,上前抱住了他:“姐姐们都在的,大河,你不是一个人的。”
大河紧紧抱着她的腰,眼泪浸湿了她的衣裳,就连一旁的吉雅都红了眼眶。
傍晚的时候,阿洛还没有回来,昭昭和吉雅一直陪着大河,直到戌时阿洛才跑了过来,她看了看三人,对着昭昭说道:“阿姐,赛罕医官找你。”
昭昭从帐子里走了出来,被阿洛拉着走了很远,她才开口,一出声她发现阿洛的眼眶红的不成样子,心里顿时有股子不妙的感觉。
“怎么了阿洛?”
阿洛听着她温柔的语气,哽咽开口:“阿姐,王阿翁,他,他去了。”
昭昭想张嘴说些什么,却是说不出声,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有没有给大河留什么话?”
“赛罕医官说,王阿翁留了话给您。”
“兮昭小姐,小老儿知道自己活不过今日了,临终之前有一个不情之请,大河是我王家唯一的孩子了,还望小姐看在小老儿曾经也是昭城子民的份儿上,收留大河吧,回大梁,他也活不长的。”
听着阿洛的话,昭昭的眼前仿佛浮现了王阿翁的面容,一字一句的话和他的脸重叠,昭昭闭了闭眼睛:“我晓得了。”
“大河?”
阿洛惊呼出声,昭昭猛地转身正好看到了大河愣在原地的样子,她没想到大河竟然跟了出来,而身后的吉雅端着一盘糕点跑着跟了过来。
“大河,你,你全都听到了?”
阿洛出声问道,却见大河走向昭昭,直直的跪了下来:“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