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知道了。”
尚文鹤面上隐忍着,看来梁衡樾已经知道幽州,兰州的雪灾是两月前就有的了,如今他已经开始怀疑他了,那他自然不能让他失望不是。
汴京别院里,他将梁淑仪重重摔在地上,一只脚踩上她的手:“淑儿,我说过了,只要你乖乖听话,我自然不会亏待你。”
他缓缓蹲下身,一只手捏起他的下巴:“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听呢?”
梁淑仪忍着痛,不敢叫出声,看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封信扔下,信件缓缓落在地上,她不敢再看,只能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文哥,文哥你就饶了我吧。”
她想抽出来自己的手,尚文鹤也站了起来,坐到了椅子上:“淑儿,我们也是自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只要你听话,我自然不会苛责于你的。”
尚文鹤招了招手,梁淑仪爬了过去,他将一杯热茶浇在她头上冷冷说道:“若是还有下次,就把你卖到勾栏去。”
梁淑仪的脸被烫的通红,战战兢兢地回了他:“是,淑儿,淑儿一定会听话,不会再忤逆文哥了。”
有小厮把她带了出去,房内只剩下了尚文鹤,若霜从门口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了双目无神的梁淑仪,她只看了一眼就绕了过去。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也是她自己求来的不是?
“侯爷。”
她走到了尚文鹤身后,给他揉着肩膀,尚文鹤闭上眼睛,享受着美人的服务,他一只手搭上她的手说道:“若霜,你可千万别学淑儿。”
若霜的手滑到他的胸前,娇媚说道:“妾的心,只在侯爷身上~”
尚文鹤背对着她,眸光渐渐冷了下来,她可最好别让他失望。
北庭外,赛罕取下遮面的帕子,深深吸了一口气跟昭昭说道:“王后,那些人的情况恶化了,好消息是,没有人再感染了。”
除了先开始的这十几个人,后面也没有人再感染了,如今只要找到应对之法,便可以解决。
“王后,赛罕医官,王阿翁怕是不行了。”
一直跟着赛罕的另一名医官,站在不远处跟他们喊到,听到王阿翁的消息,昭昭走近两步问道:“怎么回事?”
那医官擦了擦脸上的汗回道:“刚刚赛罕医官一走,王阿翁突然就倒在了地上,我们给喂了药,如今缓了过来,但是我把了脉,怕是就这两三天的事情了。”
今早他们去看的时候就发现有几个人的病情恶化了,瘟疫来势汹汹,这些人又都是老人,身体的抵抗力本来就不行。
所以他们之前怕用药太猛,他们的身体遭受不住,本来想用温和的法子,没想到今日就突然恶化了,有的人已经昏迷不醒了。
“王阿翁说,想跟王后您说几句话。”
“不行!”
那医官话音刚落,赛罕便阻止了他:“王后身份贵重,若是感染了瘟疫,我们怎么跟王交代?”
北庭的人都知道他们的王有多珍视王后,若是王后感染了瘟疫,王又怎么能安心在前线呢,这个风险他们是万万不敢去冒的。
“无妨,我就站在远处跟阿翁说几句话。”
昭昭温柔的笑了下,王阿翁只怕时日不多,这才想着留几句话,她总不能连他这一点愿望都驳回吧。
赛罕看着她虽然柔弱却十分坚定的样子,只能让那医官给她拿来了防护的衣物,将她全副武装之后才让她去那边。
“是,是恩人娘子来了。”
王阿翁靠在那栏杆处,看着不远处走来的昭昭,他连忙伸手阻拦:“别,别过来,这病传染的厉害。”
他是第一个感染的,后来身边亲近的几个人也跟着一起感染,这些时日他总是很自责,责怪自己让大家受了难。
昭昭听着他的话,在远处站住:“阿翁,您是有话要对我讲吗?”
王阿翁虚弱的点了下头:“恩人娘子生的与我一故人相似,您可认识昭城的楚城主?”
听他提起楚怀泽,昭昭有些惊讶,随即问道:“您认识楚城主?”
“阿翁我,本来也不是幽州的人啊......”
他的视线有些模糊,脑中那些尘封的记忆被扫去尘埃,缓缓浮现出来,然后他听见她说:“楚城主,是我父亲。”
“什么?!”
这些时日他听得那些人尊敬的喊她王后,再加上之前她也承认了自己就是大梁的和亲公主,那和亲的不是梁淑仪吗?
“您,您是楚城主的女儿?是楚小姐对吗,兮昭,兮昭小姐还活着!”
他这一喊,屋里的人也跑了出来,看到不远处站着的昭昭问道:“这不是恩人娘子吗?兮昭小姐早就死了。”
“你们都认识楚城主是吗?”
昭昭看着他们熟稔的话,问出了口,刚刚王阿翁说,他本来也不是幽州人,那他是昭城的人吗?
“我们,都是从昭城逃出来的。”
王阿翁让身后的人静了静,这才对着昭昭说:“若不是楚城主放弃了生还的机会,我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那可真是一件天大的灾祸啊。”
他闭了闭眼,仿佛还能闻到当年血腥的味道,整座城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街道上,地上,全是死去的人和血迹。
“阿翁,您知道当年的事情,对吗?”
昭昭听着他的话,看着他的神色,心脏砰砰跳,似乎一个真相马上就要突破桎梏冲出来,而面对真相的勇气,她却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
“兮昭小姐,您现在过得很好,是北庭的王后,我看他们对你也很是尊敬,那件事,也许不是你所能承担的真相。”
“小老儿还能再撑几天,若是兮昭小姐想清楚了,便来找我吧。”
王阿翁转身走进了屋子里,他本来是想问问她认不认识楚城主,若同为昭城子民,他可以将自己唯一的孙子大河托付给她。
可是没想到,她竟然是本该十几年前就死掉的兮昭小姐,那件事,压在他心里十几年了,若是她能承受得住,他会告诉她。
是非与仇恨,应当由她自己来定夺。
第112章 歌谣
昭昭转过了身,只觉得自己脚步有些沉重,那是自己苦苦追寻已久的真相,是旁人对她三缄其口的真相。
这个真相,究竟是不是她所能承担的,她现在只觉得有些迷茫,阿洛看到她在草原上奔跑的身影,喊住了她。
“阿姐?!”
昭昭听到她的话,一下腿软跪在地上,阿洛赶忙上前抱住了她:“阿姐,怎么了?”
“阿洛,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用手捂住脸,无声的哭着,王阿翁的话在她耳边环绕着,直觉告诉她,也许事实的真相,她根本承受不住。
所以他才会说,她现在的日子过得很好,可以不用去知道这些事情,做好北庭的王后,她今后的日子会幸福许多。
阿洛看着她的样子,只能一下一下的拍着她的背:“阿姐,遵从你的内心,你从来都是最坚强的,不是吗?”
她虽然不知道昭昭遇到了什么,但是她是第一次见她如此这样的模样,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遵从内心。
“阿洛,谢谢你。”
她抱紧了阿洛,将头靠在了她肩膀上。
兰州福土村,有人在刨着雪,忽然手碰到了一块硬邦邦的东西。
他以为有什么好东西,急急忙忙的去挖,没想到却是挖到一块巨石,他恼怒的拿铲子打了一下石头走开了。
待兰达抵达漠北的时候,乌吉已经在距离漠北五十里地的地方驻扎了起来,过不了多久,梁衡樾也会受到北庭发兵的消息。
“兰达。”
乌吉从营帐中走出来之后,正好看到从马上下来的兰达,他走了过去说道:“骑术退步了啊。”
若是兰达,只怕前几日就能到漠北了,哪里要多等这么些日子,只怕是心里有了牵挂的人,不舍得走吧。
“王叔,大梁的难民逃到北庭了。”
乌吉听到他的话,奇怪的嗯了一声:“嗯?怎么会逃到北庭?”
“昭昭在信里说,两月前,兰州和幽州发生了雪灾,但是没人上报朝廷,他们只能从大梁逃到北庭了。”
兰达把情况简单的跟乌吉讲了一下,两地距离有千里之遥,他们至少走了快有一个多月才到了北庭。
想到那些难民,还有瘟疫,他此刻心焦灼的不得了,恨不得马上飞回北庭。
“是尚文鹤要有所动作了吧。”
乌吉摸了摸下巴想了一下,得出了这个结论,隐瞒两月雪灾,导致难民外溢,百姓自然会对现在的皇上不满,倘若此时尚文鹤做了些什么。
那自然是很轻松就能得到民心了。
“走,我们进去说。”
乌吉拍了拍兰达的肩膀,两人一同走进了营帐中,此次乌吉带领了十万精兵,漠北是通往北庭大门。
他们的目的就是为了威慑尚文鹤那蠢蠢欲动的心,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不让尚文鹤坐上那个位置。
兰达坐到上座,看着下面的人开口说道:“北庭虽和大梁有矛盾,但是倘若大梁落入尚文鹤的手中,于我们也不利。”
座下的各位都是随着兰达出生入死的将军,自然也明白他的意思,他们点点头,一人说道:“我们都听从王的安排。”
“好了,各位将军先退下吧。”
众人纷纷起座离开了营帐,等营帐里只剩下兰达和乌吉的时候,乌吉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是主动出击还是?”
兰达指尖敲了两下桌子回道:“不,我们要等。”
北庭若是主动出兵,他们就成了入侵者,不急,总会等到一个合适的机会。
福土村内,有人在路边脚滑了一下,手中的火把掉到了地上,被雪包围后瞬间熄灭,他站起来拍了拍屁股,暗自说着倒霉,走远了。
“忽逢乱世降雪灾,再现龙脉天意来;日月同行尚天下,苍生方得解危困。”
几日后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一首歌,孩童拍着手唱着,李成喘了两口气问向一旁的老者:“这位阿伯,此歌谣是何意?”
那阿伯捞起手里的一碗面放下说道:“您怎么这个时候来兰州了,这歌谣还是前几日从福土村传出来的。”
要说这福土村,乃是兰州最富饶的村落,土地肥沃,长出的庄稼都比别的地方好,因此得了福土这个名字。
这次雪灾,福土村受灾并不严重,因此大家都觉得这村子有天灵庇佑,而这歌谣,就是从福土村那莫名其妙出现的石头上传开的。
那日大雪天气晴朗,福土村的村民去铲除积雪,把道路给腾开方便行走,阳光照在石头上的时候,一行发着金光的字缓缓浮现。
“事情就是这样了,小老头我不识几个字,可这歌谣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他摇摇头,把那碗面拿到了一旁的桌子上,李成付给他几个铜板说道:“劳烦老伯,来两碗面。”
“好嘞,您坐着等吧。”
那老伯应了一声,去扯面了,李成坐到了不远处的桌子旁,禾影也跟在他身边一言不发,主子的命令是把尚书大人带回去。
可是李成说什么也不肯跟他回去,如今兰州的瘟疫还不知道会不会大规模爆发,只看现在一片平和,内里又该是怎样的风暴。
李成也知道他在想什么,在来兰州的路上,他被禾影拦下,禾影想带着他回汴京,结果没想到还未进兰州境内,他们就遭遇了截杀。
无奈之下,禾影带着他躲躲藏藏,竟阴差阳错的到了兰州,想必截杀他的人跟幽州兰州的官员脱不开关系。
大梁,竟然已经腐蚀到如此程度了吗?竟敢光明正大截杀朝中一品大员。
“大人,主子让我......”
禾影坐了下来,压低声音说道,话还未说完,只见那小老头端来了两碗面放在两人面前:“兰州拉面两碗来咯。”
面被放到了桌子上,李成笑着对他道谢,等他走远后才对着禾影说道:“在外面,你就叫我李叔,我唤你阿影,咱们是来寻亲戚,一起逃难的。”
既然那些人千方百计的阻挠他来这里,那么这里就一定有不能让朝廷知道的东西,正好也可以私下调查。
禾影看着他吃面,无奈也只能动筷子吃了起来,看来等下要给主子传个话了,尚书大人不走,他想主子也定会让他留下来保护他的。
孩童还在拍着手唱着歌谣,殊不知,灾祸马上就要降临。
第113章 昭城往事(一)
益州城外,闻裹紧了身上的斗篷,用面纱遮住了脸,她是从凤岭郡跑出来的,梁衡瑞去了定州,她不能再坐以待毙,恰好常松德递了信来,她便偷偷来了益州。
“闻姑娘,跟老奴走吧。”
门口的管家看到她,出声叫了她一下,闻点点头跟着他走进了益州城内,有一个穿着朴素,挑着担子的男人跟在了他们身后进了城。
“大人,闻姑娘来了。”
那奴仆带着闻一路进了益州府,厅堂内,常松德轻抿了口茶说道:“让她进来吧。”
半晌,闻被带了上来,有丫鬟上前端来一杯茶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只听上座的常松德说道:“坐吧。”
“大人传信于我,可是有要事?”
她也不跟常松德多话,直接开门见山问道,常松德敢冒险传信给她,那定然是有什么非她不可的事情,不然也不会让她必须来益州一趟了。
“儿,我与闻将军也有过一面之缘,你怎么不早说你是闻彦的女儿呢。”
听到他说起这个熟悉的名字,闻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住,面上平静的反问:“大人这是在说什么?”
常松德眯了眯眼睛,笑了起来:“还装什么,你想知道你父是怎么死的吗?”
他看着闻那双眸子,缓缓吐出一句话:“杀了梁衡瑞,我自然会告诉你真相。”
闻知道他已经笃定了自己的身份,也不再装下去反问道:“证据,不然我凭什么相信你?”
常松德拿过放在桌子上的信件,另一旁的奴仆拿过递给了闻。
“唉,闻将军死的冤枉啊。”
他叹了口气,眼睛却是偷偷看向了闻,闻拆开那封信,是熟悉的字迹,只是年岁已久,有许多字早已模糊看不清。
只能隐约看到几个字“救援,有难。”
她把信收起来站起身:“事成之后,还望大人莫要食言。”
“这是自然。”
姚睦来传话,说的是侯爷只要梁衡瑞死,如今,他们起事在即,梁衡瑞和梁衡起必须死,不然这名不正言不顺,倒是惹人非议。
侯爷也没有把希望全压在她手里,若是不成,自然还有后手,只不过梁衡瑞太过于防备,他们的人都近不了身,闻能得手自然是最好。
今日天气晴朗些,被隔离的那些人有一些抗过了猛烈的药效,身体渐渐变好了一些,昭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十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