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许久没碰毛笔了,手有些生疏,一开始落笔的时候有些抖,线条也不够流畅。
一旁,青枝心都凉了。
她家小姐,大约是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谁给她的信心来参加作画比赛啊?
她连线条都画不好啊她!
眼看着香烧了一大截了,她还在同一张纸上画第三张脸!
唉……
察觉青枝在叹气,风挽月抬眸:“怎么了?”
小丫头抿着嘴,倔强道:“奴婢无事。”
风挽月挑眉。
她放下毛笔,将画满线条和脸的草稿纸揉成一团,扔进纸篓里。
活动了一下手腕,她在青枝惊讶的眼神中,信心满满地道:“青枝,磨墨!”
眼看着,香已经燃了一半。
风挽月拎起笔,刷拉拉几笔,就勾了出清晰流畅的人物轮廓。
青枝满脸兴奋:“小姐!您画得太好看了!”
风挽月淡淡看了她一眼。
小丫头立刻捂嘴。
风挽月轻笑,埋头继续画。
一炷香即将燃尽时,栩栩如生的画像,跃然纸上。
旁边,青枝正在打瞌睡。
风挽月放下毛笔,往楼下扫了一眼。
大堂里,萧玦正歪坐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剥着松子。
忽然,他抬起头,朝楼上看来。
目光,直勾勾地落在风挽月脸上。
风挽月:“!!!”
糟糕!
被看见了!
在她还没做出反应之前,萧玦猛地站起身,抖落了衣袍上的松子壳。
“青枝,醒醒!”
风挽月连忙伸手去拉青枝。
小丫头睡眼朦胧:“小姐?”
风挽月站起身:“快!收拾一下,准备跑路!”
青枝没弄懂发生了什么。
只见,她家小姐抓起毛笔,匆忙在画纸右下角落下游龙飞凤般的三个字。
丢了笔,主仆两人风风火火地往楼下跑。
萧玦上楼时,雅间已经人去房空。
他瞥了一眼画架上的画,目光落在题名上,开始磨牙:“岳晚风……”
岳晚风,风挽月。
她可真会凑热闹啊!
哪哪儿都有她!
还把自己画得怪好看的……
这女人,怎么这么臭美?
雅间门口,西河郡王跟了上来,气喘吁吁地问:“长……长熹,你怎么了?”
说着,他拄着粗壮的腰走到画架面前。
只看了一眼,西河郡王就惊艳道:“这幅画,画得也太好了!
不过,这画上的女子是谁?这岳晚风又是谁?”
“岳晚风啊……”萧玦心思一动,冷哼道:“是本世子去衮州玩儿时,不慎招惹的冤家。”
衮州?
那不是护国公夫人娘家那地儿的?
这姓岳的,把风挽月那丑女画得这般漂亮,莫不是喜欢风挽月?
恶心萧玦的机会,这不又来了?
西河郡王眼珠咕噜噜转了几圈,计上心来。
他小心问:“长熹,你就放任他跑掉么?”
“当然不能!”萧玦顺着他的话道:“本世子这就去抓人!”
隔壁雅间。
身板瘦弱、娇气的粉衣公子拼命挣扎:“唔!唔唔……”
风挽月紧紧捂着他嘴巴,威胁道:“不许出声!再胡叫乱叫,我就咔嚓一声扭断你的脖子。”
粉衣公子吓得直掉眼泪。
眼泪,噼里啪啦落在风挽月手背。
风挽月嫌弃死了。
她低声威胁:“不许哭!再哭,就把你拐了卖掉!”
粉衣公子哭得更凶了。
风挽月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这时,看门的青枝小声道:“公子,宁王世子下楼了,我们可以出门了。”
风挽月松了口气:“走!”
她松开粉衣公子,拉上青枝就跑。
粉衣公子哭到岔气:“长熹,救我……”
风挽月脚下一个趔趄。
此时,铜锣声已经响过了。
作画停止后,明月楼恢复了喧嚣。
大堂里,人满为患。
“借过,借过……”
风挽月拽着青枝,一路穿梭过人群,挤到门口。
二楼,粉衣公子哭着大声喊道:“抓刺客!刺客往门口跑了!”
场面更乱了——
“刺客?”
“哪里有刺客?”
“来人,护驾!”
“……”
萧玦在二楼伸长脖颈:“墨一!快!人在门口!”
明月楼乱成一团。
风挽月趁乱出了明月楼。
街上,阳光白得晃眼。
眼前虚影一晃,风挽月的手腕被人紧紧抓住。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上一辆马车。
“驾!”
马车在长街上奔跑。
一道低沉悦耳的声音,在马车内响起:“闯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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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离谱
风挽月大惊。
抬头,就对上一张陌生的面孔。
这是个约摸二十来岁的青年。
青年容貌冷俊,身着松青色衣袍,黑色大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每一根发丝都透着严谨。
马车内光线较暗,阴影落下,将青年本就深的轮廓勾得越发清晰深邃。
一双桃花眼,因不苟言笑,显得像清潭般沁人。
“兄长?”
风挽月试着叫了一声。
“还记得我?”风映寒冷淡地问。
风挽月抿唇。
这时,缩在一角的青枝战战兢兢地开口:“奴婢青枝,见过大少爷……”
果然是风映寒。
风挽月对这个哥哥,没什么印象。
毕竟,原身一出生,风映寒就被送去几百里外的外祖父家了……
原身十岁那年,风映寒回京过,想带走她。
结果,原身是个不成器的,宁愿留在护国公府被人欺负,也不愿离京去外祖父家。
后来,兄妹俩就再没联系过。
但,看青枝的反应,风映寒应该是私下联系着青枝?
风挽月摸不准风映寒对她的态度。
索性,干脆选择沉默。
风映寒冷淡的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问:“你对宁王世子是何想法?”
嗯?
风挽月疑惑地看向风映寒。
风映寒看着她,问:“你想跟他成亲么?”
当然不想!
风挽月问:“兄长有办法帮我逃婚吗?”
“逃婚?”风映寒蹙眉。
“嗯!”风挽月用力点头。
风映寒薄唇微动:“有。”
风挽月大喜过望,也顾不得跟这位哥不熟,抓着他衣袖问:“怎么逃?”
风映寒目光落在她抓着他衣袖的手上,片刻后,才回道:“我高价购得一颗假死药。
待我替母亲拿到和离书,你便服下假死药,诈死脱身。
届时,我们三人一起离京,去过隐姓埋名的日子。”
假死药?
没想到,这落后的古代,还真有那么先进的药物?
风挽月隐隐心动。
她没忍住,多问了一句:“这假死药,真的管用吗?万一,吃了真的死了怎么办?”
风映寒声音很冷淡:“你有两成复活的把握。”
什么?!
风挽月差点气笑了:“只有两成把握,你都敢叫我吃?”
这是亲哥能干出来的事?
怕不是嫌她活着麻烦,想赶紧把她直接送走?
太狗了!
不愧是护国公的种!
“停车!”
这马车,可不敢坐下去了。
风挽月掀开马车帘子:“快停车!”
车夫放慢马速。
谁知,风映寒命令道:“继续前行,回护国公府,走正门。”
“再不停车,我就跳车了。”风挽月起身道。
风映寒坐姿挺拔,声音无波:“萧玦在后面追来了,你确定现在要下去?”
风挽月:“……”
她一屁股坐了回去。
风映寒扫了她一眼,才继续道:“就算只有两成的活命机会,也是我能为你争取的最好的方法。
成了,天高海阔,你想怎么活都可以。
若嫁去宁王府,只怕你活不过半年。”
风挽月皱眉:“你怎么肯定,我在宁王府活不过半年?”
风映寒拿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她,冷冷道:“大越有六十万大军,其中,有三十万皆在宁王手上。
据我得来的消息,宫中那位,快不行了。”
原来如此!
一时间,风挽月全都想通了。
难怪……
难怪皇帝急着赐婚。
而且,一赐,就是好几对。
难怪……
难怪护国公和他那位宠妾庶女设计她,要把她推出去嫁入宁王府。
原来,是要换她去死啊!
宁王是先帝的亲生儿子之一,重兵在握、功高震主,又育有一子……
不收拾他,收拾谁?
赐婚的这几家,也一家都别想逃!
风挽月后背发凉,能屈能伸地同风映寒商量:“兄长,还能找到更好一些的法子吗?”
“有。”风映寒淡淡道:“今夜三更,你我一起出城,逃出京城,接了母亲离开。”
“然后呢?”风挽月问。
“然后,母子三人做好逃亡一辈子的准备。顺便,静待护国公府被诛杀九族的消息。”风映寒淡淡一笑。
这个更离谱!
风挽月心情沉重了几分。
她是想离开京城没错,但是,她也不会拿自己冒险。
而且,她离开的路,不该拿其他人的命来铺……
算了。
靠天靠地,都不如靠自己。
风挽月整理了裙摆,坐在风映寒对面:“我的事,兄长不必管了,我自有办法。
你留足时间,办好你自己的事就行。”
风映寒闻言,有些意外。
他目光落在风挽月脸上,试图看出些什么。
片刻后,他才冷淡道:“如此更好。”
说完,竟再不愿多看风挽月一眼。
这是多嫌弃她啊?
啧……
马车驶过长街,停在护国公府门外。
管家和几个小厮婢女正在门边说着话,看见马车,想要上来询问。
风映寒用剑鞘掀开帘子,冷冷地看过去。
管家愣了愣,连忙招呼下人们行礼:“恭迎大少爷回府。”
“嗯。”
风映寒冷漠地应了一声,下了马车。
下车后,他转身面向马车:“还不出来?”
车上还有人?
下人们惊讶不已,纷纷抬头看过来。
就见,七小姐穿着一袭雾蓝色的男装,从马车上跳下来。
紧接着,青枝也跟着跳了下来。
管家面色微变,走上前来:“七小姐,国公爷找了您一上午了,您这是去哪里了?”
护国公找她?
风挽月问:“父亲在哪里?”
管家犹豫了片刻,回道:“琉璃苑。”
琉璃苑?
她不是锁门了吗?
她的全部身家,可都在琉璃苑呢!
眼皮,狠狠跳了跳。
风挽月三步并作两步,飞快进了大门,往琉璃苑赶去。
身后,风映寒看了战战兢兢的青枝一眼:“跟上。”
穿过重重院落,还未走近,风挽月就见,她琉璃苑的大门被人撬掉,沾着一层灰,歪歪倒倒地立在院墙上。
远远瞧着,格外凄惨。
当爹的,竟然撬女儿院门?
真是岂有此理!
风挽月深吸了一口气,开始挽袖子。
忽然,手腕被人拽住。
“松手!”风挽月冷冷道。
风映寒紧紧握着她手:“你现在是在受委屈,既是受了委屈,就收起你的火气,跟我走。”
语罢,也不管风挽月愿不愿意,直接拉着她进了院子。
护国公早就等在琉璃苑了。
屋中烧着银霜炭,煮着上好的龙井,茶桌上还摆着两碟精致的茶点。
茶喝了一半,茶点也啃了一个缺口。
听见脚步声,护国公抬头看过来。
风映寒拉着风挽月站在门口,身姿挺拔如松,面色冷若冰霜。
“哗啦……”
茶杯碎片溅了一地。
护国公沉下脸:“你怎么回来了?”
风映寒冷漠地回答道:“妹妹出嫁,我这做兄长的,自然是回来为她送嫁。”
“只是如此?”护国公显然不信。
“还有,清算旧账。”风映寒补充道。
第10章 亲哥给的底气
清算旧账?
风挽月侧头看向风映寒。
护国公的旧账,那就多了去了。
尤其,是和护国公夫人的……
果然,护国公再坐不住了。
他身板僵硬,隐忍着脾气,问:“你母亲呢?她……没陪你回来?”
“母亲不愿见你。”风映寒直白道。
护国公脸色难看极了。
他已经许久没被这么嫌弃过了。
曾经,那人也曾满心满眼是他……
罢了。
护国公强行压下脾气,没个好脸色道:“你赶了许久路,车马劳顿,今日先休息。
月儿婚事在即,别的事,日后再说。”
“别再等日后了。”风映寒松开风挽月,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的烫金册子,递给护国公。
风挽月看了一眼。
竟是和离书。
日期,提前写在了月末……
护国公满脸震惊。
他眼角渐红,指着和离书:“你母亲,她……她当真要与本国公和离?”
风挽月翻了个白眼。
风映寒也讥讽地勾了一下唇角,俊朗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国公爷,签字摁手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