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心郡主的尸身。”
皇帝顿时震惊：“你说什么？”
指挥使只好硬着头皮答道：“静心郡主和其侍女的尸身，是平常贵女的打扮，显然是误入了匪徒手中，被杀害了。”
御书房内顿时一片死寂，老夫人也惊的止住了哭泣。
外面的宫女轻轻退走，转身地向长春宫跑去。
消息就跟长了腿一样传的飞快。
当天夜里方府的几个老爷为了自己妹妹当上镇北侯府的侯夫人派人谎称匪徒刺杀小侯爷申屠丹林，结果小侯爷重伤没死，他们却误杀了路过的静心郡主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宫内宫外。
皇室宗亲一片惊骇，爵位之争一点也不稀奇，但是皇宫脚下闹得这般大的当朝算是头一遭，也可能是千百年来头一遭，因为争爵位把皇帝的女儿牵连了。
静心郡主原本这会应该在关禁闭，却还莫名其妙跑了出来，前后一串，宗亲猜想众多，但大多都觉得静心郡主一定是因为上次的事情去找镇北侯府的大小姐，结果被当成镇北侯府的人给杀了。
镇北侯府此时也是一片愁云笼罩，镇北侯府老夫人年纪大了，小侯爷重伤之下生死不明，二房是庶出，三房有嫌疑，偌大一个家现在就大小姐一个主心骨。
更让人观望的是，京都卫跑到春山后一个人也没抓到，春山上除了尸体连个鬼影子也没有。
皇帝大怒，容贵妃见到静心郡主的尸体后直接哭的晕了过去，方家那边指挥使一出宫便被带走彻查了。
皇帝就给了京都卫五天时间，京都卫协同大理寺，五天之内要把事情查个水落石出。
老夫人从宫里回来时天都已经黑了。
皇帝派了太医过来，申屠丹林还在昏迷，太医浅浅的看了看，又把了把脉，最后确认申屠丹林确实没有性命之忧，醒过来好好养伤就好了。
申屠丹林身上缠着纱布，太医们也不好揭开看伤，在走还是不走间犹豫的间隙，申屠婵看了双泉一眼，双泉便上前去给申屠丹林换药。
那药的味道很重，太医正在跟申屠婵说调养需要注意的地方，回头时便看见隔着房中的纱帘，申屠丹林胸前一条巨大刀伤，伤口血红，小厮将药粉洒上迅速的包上了纱布。
第53章
申屠婵穿着那身沾了血的黑色衣裙在外间守了申屠丹林一夜，那裙子沾血的地方变得又干又硬，渍成了更黑的颜色。
小满和春分看的心疼不已，几次想劝她回去都忍住了，申屠婵做的所有事情都有她自己的原因，她们不能拖累她。
申屠丹林醒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他一坐起身，守在床旁边的双泉就急忙扶住了他，压低了声音说：“侯爷，您睡了一天一夜了，大小姐在外面一直守着您。”
申屠丹林还迷迷糊糊的，他压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在轿子里闻到了一股清香，闻着闻着便睡着了。
双泉压着声音把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他只知道是大小姐提前听到了风声又以身代之，救了侯爷。
根本不知道这本就是申屠婵设的一个陷阱，将方府和静心郡主一网打尽。
申屠丹林坐在床上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便急忙下床。
他推开房门，申屠婵歪在外间的躺椅上已经睡着了，她身下垫着厚厚的狐狸披风，发髻凌乱，面上带着说不出的疲惫，身上却还穿上早上出门时的衣裙，整个人十分狼狈。
小满正守着申屠婵，看见他过来起身行了个礼。
或许是申屠丹林走过来的脚步声惊醒了她，也或者她根本没睡熟。
申屠婵眼皮微微动了动醒了过来。
她抬头看见申屠丹林正望着她，只在片刻便意识清明，眨了眨眼笑道：“哥哥，你还好吧？”
申屠丹林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哽在喉间，吐不出来，也吞不下去，哽了一下才道：“双泉跟我说了，我没事，你劳累一天了，怎么还守在这里？”
申屠婵脸上是漫不经心的笑意，那笑意根本遮不住她的憔悴，“人多眼杂，我做的担心一些，旁人才会更加信以为真。”
其实这个旁人涵盖了好多人，除了申屠婵和申屠丹林，还有身边这几个近身的，便是姜澜也不能确定申屠丹林到底有没有伤。
申屠丹林醒了，整个府里都松了一口气，老夫人昨日进宫回来申屠婵便把她劝回去了，这天才刚刚亮老夫人就又来了。
同时过来的还有二房的人和李青如，申屠婵听说她过来了忍不住挑了挑眉，这倒是个机灵的。
姜澜有句话说的对，聪明的人可以活的更好。
申屠婵便笑着请二叔母和李青如多多照顾老夫人，申屠丹林已经平安了，自己回去休息一下。
她在这守了一宿，老夫人一脸心疼的道：“知道你挂念你哥哥，祖母在这守着呢，你快回去睡会，你若是熬垮了可怎么办！”
小满和春分扶着申屠婵走了。
走出廊下，还能听见李青如跟老夫人说：“大小姐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妹妹。”
二房的叔母也跟着附和了两句。
刚走出申屠丹林的院子，小满便小声道：“小姐，还留着她吗？”
方氏倒了，李青如其实没什么用处了。
申屠婵之前没想用那么简单粗暴的方法对付方氏，但是事情的发展根本没有给她犹豫的时间，之前的种种准备都只能在短时间内推倒，李青如便成了棋盘上没什么用的棋子。
她想了想道：“暂时留着。”
下午冯婴如和霍香香递了帖子，申屠婵一醒便回了帖子请她们过来。
冯婴如刚进院子不等侍女禀报便快步进了内室，她跟申屠婵的关系两边服侍的人都有目共睹，侍女们不敢拦她。
申屠婵正坐在榻上吃东西，冯婴如跟霍香香进来看到她平平安安的，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申屠婵一看见她们两个便笑道：“快过来坐。”
霍香香看她还好便笑着道：“就知道你没事，丝丝急得不行，我说的话她还不信。”
申屠婵没戳破刚才进来时霍香香也松了口气的事情，她放下勺子让侍女把吃食撤了才道：“我还好，外面怎么样了？”
冯婴如面色严肃的道：“京都卫已经把方府掀了个底朝天，方府那边的刺客到现在一个也没抓到呢，方府的人不承认杀了八公主，这两天京都卫应该会来找你了解情况。”
申屠婵沉思了一下没有说话，霍香香关切地看着她道：“八公主是怎么死的？你们碰上了吗？”
申屠婵摇了摇头，抬头道：“我没碰上她，我带了寇五娘和一些像样的侍卫，他们护着我和哥哥回来的。”
她眼眸干净，又带着一点后怕：“你们说她一个人带着侍女跑到春山上干什么去了？”
冯婴如的目光轻轻的落在她身上，她们对视了片刻，是冯婴如先移开了目光，冯婴如看了看霍香香，话却是对申屠婵说的：“也许是怒火攻心去找你算账了？”
霍香香托着下巴道：“那她应该带着人马啊......”
申屠婵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道：“京都卫查查不就知道了，别担心，左右与我无关。”
霍香香点了点头忍不住唏嘘：“真没想到她突然就这么死了，她那么要强的一个人，天天仗着自己是公主作威作福的，如今就这么稀里糊涂死了，感觉有些可笑。”
冯婴如垂眸喝了一口茶没有说话。
家中事务繁忙，申屠婵不能好好招待她们，只能陪着她们说说话。
两个人知道她和申屠丹林平安后便也不准备打扰，随便说了几句就打算走。
冯婴如笑着对霍香香道：“我跟老夫人有过几面之缘，我去拜见她一下，你一起去吗？”
霍香香没怎么见过镇北侯府老夫人，她觉得自己仪态一般，又不是心思细腻的人，不讨长辈喜欢，便总是能躲便躲，闻言道：“我今日出来的急，没有跟母亲说，她该生气了，我得先回去了。”
她撒谎不易，此时语气硬邦邦的。
冯婴如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好，那我们下次再见。”
春分送霍香香出去了，冯婴如回过头来看着申屠婵道：“京都卫会查到什么吗？你需要帮忙的话一定要说。”
冯婴如的父亲冯远安是大理寺卿，这次的案子也过他的手。
申屠婵脸上的笑意褪了下去，像是累极了一样用手拖着腮摇了摇头道：“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镇北侯府也不会有事的。”
冯婴如点了点头，面上带着一点忧虑，“虽说她死了干净，不用再天天担心她会不会突然找麻烦，可是我心里就是有点慌慌的。”
申屠婵知道她的意思，容贵妃若是真的当真把这件事算到方府头上，那这件事是跟申屠婵没什么关系了。
可是容贵妃盛宠多年，靠的不是单纯的美貌，她未必相信姜元芮的死跟申屠婵无关。
第54章
申屠婵的手在桌子上虚虚拨了两下道：“不必担心。”
她目光宁静，冯婴如只好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手，最后道：“还有一件事情告诉你，或许对你有用。”
申屠禅点了点头，面露疑惑。
“之前跟你提过的人，陈景的叔叔，奋威将军陈无庸，过几日要从汉中回来了。”
申屠婵一愣：“调回来了？”
冯婴如看她理解错了，只好解释道：“不是，他两年没有回来了，陛下准他回京探亲，呆上半个月便离开。”
申屠婵想了想上次她同姜澜说过的拨动汉中官场和百姓的事情，不管利弊，陈无庸都回来的太是时候了。
冯婴如还在眼前，她没有纠结太久，略略想了一下便道：“好，我知道了，丝丝，谢谢你。”
她笑着握上冯婴如的手，冯婴如摸了摸她的额头道：“谢谢我的话就让我少操点心。”
申屠婵眼睛里都沾了笑意的看着她。
送走冯婴如之后，镇北侯府便闭门谢客了，便是宝庆郡主递来的帖子申屠婵也只是回了一封帖子，并没有请她过来。
果然跟冯婴如说的差不多，京都卫指挥使林子承亲自带人上门来了。
申屠丹林还在养伤，老夫人年迈，申屠邺不是当事人，林子承先前去太府衙门那边见过他了。
申屠婵一人在正厅接待了林子承。
京都卫里有一半都是功勋贵族的子弟，家中无事，各大衙门的肥差又抢不上，便只能把人送到京都卫里挂个职，比如之前的申屠丹林。
林子承已经三十多岁了，他虽是指挥使，却不是京都城里哪家的贵族子弟。
他出身在江南一带某个落魄名门，还是个庶子，姨娘只是正夫人的一个侍女，家中买不起良家女子，便让他娘做了通房，他少年时期十分困苦，据说他姨娘死的时候他连个棺木也买不起，草席一裹便葬了。
坊间传言是自此他便孤身来到京都城里闯荡，进了罗家做门生，罗家的老爷是上一任中书令，对林子承十分喜爱，甚至将自己的小女儿许配给了他。
林子承一步登天，做了罗家的女婿，罗老爷便举荐他进了京都卫，他在京都卫里谨慎低调，八面玲珑，竟然镇得住一众游手好闲、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后来又在京都治安上做的好，有罗老爷保举，很快坐上了指挥使的位置。
这是广为流传的一种说法，但是申屠婵却从海棠妈妈那里打听到了另一种。
林子承先勾搭上了罗小姐，罗小姐是个死心眼的，哭着闹着要嫁给他，罗老爷对这个幺女十分疼爱，又考虑到林子承在京都无亲无故，便将女儿许配给他了，算是半个上门女婿。
林子承也不仅仅是因为能力出众和罗老爷举荐坐上的指挥使的位置，那时罗老爷已经病退了好几年了，根本帮不上他，他是因为爬上了文阳长公主的床。
文阳长公主是皇帝的亲妹妹，她跟长安长公主还不一样，长安长公主跟皇帝并不是一个母亲生的。
这个公主生性风流，先皇没来得及给她招驸马便驾崩了，当今登基以后，她就开始养男宠，皇帝私下斥责过许多遍都没有用，皇室只好对外宣称她身体不好，让她少出门，她便一个人住到了京郊的昌平行宫去了。
林子承当时得了文阳长公主青睐，便借着她的帮助在皇帝面前露脸，很快就在一次祭天上因搜查严谨，被皇帝记住了，没多久就成了副指挥使，不过几年又升为了指挥使。
申屠婵心中想着这些，面上对着进来的林子承笑盈盈的行礼道：“见过大人。”
林子承是奉命办案，穿了官服，又带了一众侍卫，一群人浩浩荡荡。
其实这是一种信号，镇北侯府没了当家人，独木难支，林子承并不怎么把镇北侯府当回事。
进了正厅后，他直接越过了申屠婵在正首的其中一把椅子上坐下道：“打扰大小姐了，本官今日是为了春山上的事情过来的。”
侍女上了茶，他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便放下了。
申屠婵看着门口他的两排侍卫，勾唇笑了笑，转身在正首的另一把椅子上坐下道“指挥使请问吧，我必定知无不言。”
林子承上一次见到申屠婵便是郑萃萃死的那次，他当时也觉得郑萃萃死于阿芙蓉，但是后面回头越想越觉得不可能，一个深闺的小姐，真服用阿芙蓉的话家中长辈，院子中的下人，怎么可能没有一个知道。
他心中其实承认郑萃萃是被人害死的，但是当时明国公府显然已经几近凋零，人又是死在公主府的，他查到公主府的下人跟云南来的人有交集时就知道不能再查下去了，越查下去只会越对八公主不利，最后只好草草收案。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越看着满面笑意的申屠婵越是会想起郑萃萃的死，只好转开视线道：“请申屠小姐将那日你们上春山的事情细细说来，大小事情都要说。”
申屠婵点了点头道：“哥哥去天津卫一去就是半年，他回来了之后我觉得应该去给双亲扫扫墓。”
她说着又做出一副回忆的样子，一边想一便边细细的描述自己跟申屠丹林怎么出的门，带了几个侍女侍卫，当天穿了什么衣服。
林子承有些不耐烦，又不能打断她，只好频频喝茶。
说了好一会申屠婵才道：“我们换了轿子，哥哥在前，我在后，突然就听到了一阵骚乱，外面羽箭就射了过来，万幸我跟哥哥命大，羽箭没有穿透轿子，哥哥听见动静便下轿子来看，那些人拿着刀剑就扑了上来，哥哥哪里打得过他们，要不是侍卫们拼死护着，我哥哥当时就成了刀下亡魂！”
她说着还心有余悸的轻拍胸口，林子承好不容易听到重点的地方便问道：“此时静心郡主在吗？”
申屠婵摇了摇头，带着不可思议：“我跟哥哥也只是半路上遇见的匪徒，当时连走到春山具体哪个位置了都搞不清楚，怎么可能遇见静心郡主，我们双方一通混战，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我们便赶紧退下山了。”
申屠婵通篇根本没有提过静心郡主，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他们上山走了多久，她都在轿子里听见了外面什么声音，还有申屠丹林当时怎么受伤的，当时多么危急，多么严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