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安公主一上马车脸便拉了下来,将手中的帕子掏出来一扔道:“虽然不怎么好闻,但是不指望这东西本宫还真哭不出来。”
申屠婵的主意,那帕子抹了一点洋葱水。
第179章
陪着太安公主进宫的侍女呈上干净帕子道:“娘娘快擦擦,妆都花了。”
太安公主接过帕子随手沾了沾脸:“回府再说吧。”
又微笑道:“申屠这个主意还真不错。”
回府的时候申屠婵正在教李静姝舞剑,太安公主进院子的时候一愣,她忍不住对身边的侍女道:“你觉不觉申屠对初元太好了些?”
这个侍女是知道李静姝的身份的,她其实也有些纳闷,但是还是回答道:“掌事虽然看着冷漠,但是素来心善,想来只是可怜她无所依。”
太安公主没有说话,轻咳了一声进了院子。
申屠婵先回过头来,见到她便道:“我是不是可以除掉罗侧妃,腾位置给秦云香了?”
太安公主笑了笑:“如你所愿。”
申屠婵提起手中的剑,下意识的想唤小满,她的手不上不下的僵硬在半空中,最后又僵硬的放下。
她没有小满了。
李静姝多么善解人意的一个人,她上去拉了拉申屠婵的手,抬头看着一旁新调上来给申屠婵使唤的侍女道:“知道怎么做吧?”
那侍女是申屠婵从镇北侯府带来的,原先是给小满打下手的,此时迅速看了申屠婵一看道:“奴婢明白。”
宫中。
皇后知道了宇文极给皇帝荐了人之后,便着重查了勤政殿。
宫女禀报玉笛真人的事情时,皇后正在染丹蔻,闻言忍不住笑道:“太子还真是孝顺啊。”
翠凝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太子越过自己的母后给皇帝送个来路不明的女道人进宫,皇帝还夜夜宿在勤政殿,一点风声没露。
皇后似乎也没有多在乎,染完丹蔻她便从椅子上坐了起来对来禀报的宫女道:“你使人去告诉皇上,就说今日太子妃进宫跟本宫哭诉她的女官遭刺杀的事情,她是晋朝的公主,本宫不好过于苛责,你将她的话说给皇上,就说成国公夫人过于操心,都管到皇家头上了。”
说完她抬眸看了一眼宫女。
那宫女明白她的意思,便道:“娘娘放心,奴婢明白。”
等她退下了,翠凝才道:“娘娘,您是要帮太子妃?”
皇后吹了吹自己指甲上将干未干的丹蔻道:“太子大了,有些事情不是本宫该管的,本宫原想着把书意许给太子,也好维系我们母子情分,不过你看,太子妃多知趣,不是本宫不看好书意,觉得她没用,而是太子妃太有用了,牢牢地压了她一头,说起来,她在大周无所依凭,倒还真是可以一用。”
翠凝面上微微惊讶,十分为皇后所着想的道:“娘娘,只是……太子妃毕竟不如秦小姐跟您亲,秦小姐可是您的侄女。”
皇后哧笑了一声,声音冷了几度:“亲有什么用,光亲近没本事,本宫能替她过日子吗?现在本宫年轻还好,将来呢?有她在那杵着,太子和太子妃俩人一块儿防备她。”
这是已经确定要用太子妃的意思了,翠凝心中欢喜,嘴上安分道:“娘娘说的在理。”
翌日,宫里下了旨意,给成国公府的二小姐赐婚,赐了今年科考新晋的榜眼。
这旨意一出满都城诧异,都道成国公府的二小姐是不是私下跟这榜眼有婚约,因为这榜眼就是个清贫人家,毫无根基,如今就算一招成了榜眼,那也只是先做个小官,成国公府却是顶级的勋贵。
宇文极自是知道太安公主进宫去见皇后的事情,他一开始只是以为是因着秦氏姐妹的事情,这个旨意一下他才察觉不对。
他来见太安公主的时候,申屠婵正在陪着太安公主插花,她们好像都不经此道,申屠婵拿起剪刀对着花枝重重一剪刀,简直是拦腰剪断。
太安公主比她细致了许多,两人说话间看见了宇文极,便转过身行礼道:“见过殿下。”
申屠婵行完礼往后退了两步,太安公主笑着道:“殿下今日忙吗?”
宇文极看了眼申屠婵道:“还好,刚处理完事务,听说申屠掌事损了一名婢女。”
申屠婵还捏着手中的花枝,她抬头看着宇文极,脸上没带笑,眼神中像是结了冰一样道:“只是些许小事,殿下日理万机,就不必操心这些微末小事了。”
宇文极笑了笑,又看了一眼太安公主:“听说公主进了宫找母后为你诉苦,你们倒是姐妹同心。”
申屠婵面上表情没有变化,太安公主则像是不明白他的话一样道:“殿下,刺客是冲着臣妾来的,臣妾自然心中惶恐,殿下事忙,臣妾不敢打扰,正巧该入宫给母后请安,经不住母后再三垂问才有些失态,母后怜惜臣妾,说给臣妾做主,也不知查到刺客了没有。”
她说的滴水不漏,宇文极原本也没有兴师问罪的打算,况且成国公府的事情并没有牵扯太子府,太安公主识趣,在眼下的情况上,他并不想跟太安公主撕破脸。
因此他便道:“放心吧,没有责怪你的意思,这次的确是你受了委屈。”
申屠婵正要退下,外面侍女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一见宇文极和太安公主才止住步子,深吸了一口气道:“启禀殿下,娘娘,罗侧妃不好了!”
太安公主惊讶的瞪大眼睛去看宇文极,然后提起裙摆就往外走,宇文极也快步跟了上去。
申屠婵站在原地,一点也没有跟着去的意思,她靠在长长的条几上,拿起剪刀对着手中的花枝,一剪刀下去,花朵落在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徒余她手中捏着的光秃秃的花梗。
李静姝抱着几只荷花花苞出来时看见的就是这副场景,她上前捡起地上落的花朵,随手扔进了一旁的盆景里,对侍女道:“当肥料吧。”
然后又看着申屠婵:“公主呢?”
申屠婵将手中的剪刀和花梗放在条几上,有些漫不经心的看着她怀里的荷花道:“罗侧妃不好了,她跟宇文极过去看看。”
李静姝手里还抱着荷花花苞,她闻言歪了歪头:“倒是快。”
申屠婵轻哼了一声:“咱们也去看看吧。”
第180章
他们到罗侧妃院子里的时候,宇文极和太安公主也刚到一会儿。
罗侧妃是午睡的时候断气的,这几日天气不算热,但是还有秋老虎,她午睡穿的极为单薄,一件淡紫色的抹胸,白丝的里衣薄如蝉翼,衬得若隐若现,肤如凝脂。
她死前好像极为难受,捂着肚子,嘴巴微张,似乎还没来得及下床就没了声息。
可是她没有流一滴血,好像就是不舒服,死掉了。
罗侧妃身子还没凉透,侍女们上前帮她穿好衣服。
太医已经过来了,等侍女们服侍好罗侧妃穿上衣服,他才上前看罗侧妃,已经没有了脉象,口鼻俱是干干净净,他又翻开眼皮看了看。
最后对宇文极道:“殿下,罗侧妃前几日便有些不适,有些上吐下泻的,微臣让她主意不要误食寒凉之物,但是罗侧妃不听,又吃了些,后面两日有些严重,微臣便开了几幅药给她。”
他说完转头看向罗侧妃的侍女问道:“侧妃昨日下午和今日有什么别的反应吗?”
那侍女急忙跪地道:“没吃冰,吃了些西瓜,吐了两回,最后喝的开胃的酸梅汤也吐了,今晨好不容易喝了些白粥。”
太医便道:“呕吐物还留着吗?”
这怎么会留,侍女们摇了摇头。
宇文极在旁边看的眉头深深皱起。
太医最后只得道:“殿下,侧妃娘娘是胃疾,原本顶多是潜伏,这几日突然发作。”
可是罗侧妃从来没有这种毛病过,宇文极的目光再次看向罗侧妃,她面色已经开始白了下去,看不出一点受了外力的痕迹,口鼻干净,也没有流血的迹象。
他又把目光移向了太安公主和申屠婵,太安公主有些难以接受的表情,申屠婵和跟在她身旁的徐初元皆是皱着眉头看尸体,似乎想不明白罗侧妃怎么突然死了。
一切都没什么异常,宇文极只得叹了口气道:“报给罗家吧。”
罗家好歹是二品的大员,他们不会这么轻松就相信的,又请了宫中的太医来看。
宇文极对此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安公主也不跟她们计较,但是最后的结果还是跟府中的太医说的一模一样。
太安公主并不知道申屠婵使的什么计谋,她有些诧异道:“怎么回事?”
这是太安公主的小客厅,李静姝将那些荷花花苞在她自己带来的一个釉色花瓶里插好,又左右看了看那花才道:“罗侧妃的月事带有问题。”
太安公主愕然:“月事带?”
申屠婵点了点头,她靠在椅背上,好像整个人都要陷进去了,翘着腿,有些目中无人的样子,太安公主知道,她其实只是有些疲倦,这是她十分放松的姿态。
申屠婵看着那瓶荷花道:“月事带上有一些药,不多,从咱们打算除掉她就放了,日积月累的,身体会吸收掉,这些东西是伤内脏的,罗侧妃最后吐出来的不是西瓜和酸梅汤,定是还有血,只是红彤彤一片,根本分辨不出。”
不等太安公主反问,她又道:“她的五脏六腑都不行了,恐怕只是胃更严重一些,太医检查,不可能看她的下体,除非是冤案,皇室贵族素来也没有让仵作剖尸这一说法,况且她是太子府的人,那是打宇文极的脸。”
所以她死的无声无息。
太安公主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了,像是有蚂蚁在身上爬,女子皆有月事,她们却从来没有想过这么恶毒的法子。
她抬头望着申屠婵,申屠婵一袭青衫靠坐在太师椅里,她对着窗,那荷花花瓶就在她的斜对面,外面的光透进来落在她的脸上,她整个人又白又瘦,青衫银丝反射一点光泽,仿佛并非世间肉体凡胎。
申屠婵察觉到太安公主在看她,连抬眼都没有抬,只道:“公主心软了?”
她唤的是公主,不是娘娘,太安公主知道申屠婵是在提醒她,诚实道:“没有,我只是觉得一件事情开始发生后便会层出不穷,比如这种害人的法子,将来会不会有人用到我身上。”
申屠婵勾了勾唇角道:“世事轮回,因果报应,慈莲寺里的女尼才没有这些。”
太安公主哑口无言。
李静姝伸手拨了拨那花苞岔开了话题:“皇帝给郭二小姐赐了婚,就是告诉成国公少插手皇家的事情,成国公府应该会老实一段时间。”
申屠婵一动不动,像是没有声息的木偶,闻言道:“先不管他,我的目标是瑞王妃。”
她说完终于撑着椅子扶手坐直了身子道:“还要麻烦娘娘明日带着我去瑞王府给瑞王妃探病。”
太安公主眉头微皱:“你要去见她?”
申屠婵挑眉点了点头:“这样厉害的女子,不见见不是可惜了?”
她说着掩唇笑了笑道:“我真想知道,瑞王妃冲进宫中的时候撞见玉笛真人之后的场面。”
太安公主捋了捋袖子思索:“瑞王妃十几年都没有失宠,一个小小的玉笛真人,我还是觉得有些靠不住。”
申屠婵已经收敛了笑意,她站起了身,青衫随着她的动作垂了下去,太安公主的视线落在她的衣摆上,只听她说:“请娘娘拭目以待。”
申屠婵起身要走的时候太安公主叫住了她道:“五哥很担心你。”
申屠婵在太子府的后宅,姜澜见不到她,申屠婵摆了摆手道:“我没事,明日我去见他。”
她说完便要出去,李静姝抱起那插好的花瓶跟在后面。
申屠婵青衫上细密的银丝如同树叶脉络,银光灼灼,太安公主的手轻轻搭在侍女的手上,目不转睛盯着申屠婵和李静姝的背影。
李静姝抱着花瓶偏头跟申屠婵说了什么,她笑嘻嘻的,带着少女的娇俏,申屠婵眉眼比刚才说正事的时候柔和了许多,甚至接过了李静姝手中的花瓶。
她们肩并肩走了,太安公主似乎有些困惑的道:“申屠衣服上的刺绣是初元绣的吗?”
她身边的侍女点了点头:“是徐小姐的手艺,之前奴婢见过她的荷包,便是宫中的绣娘跟她比恐怕也要略输一筹。”
“她跟申屠这么要好了吗?”太安公主仿佛在自言自语。
在衣服上刺绣是长远的事情,如果不是绣娘从早绣到晚,普通贵女绣一身衣裙,停停歇歇要绣上月余,甚至半年。
所以贵女们平时顶多绣些荷包,香囊,帕子之类的,李静姝却给申屠婵绣了一身银丝青衫。
她们不是亲人,甚至连要好的朋友都算不上。
太安公主心中有些异样的想法止不住的冒出来。
第181章
申屠婵跟太安公主坐在去瑞王府的马车上时,几次欲言又止。
申屠婵最后实在是忍不住了,便抬头问道:“娘娘,你有话就直说。”
太安公主轻咳了一声道:“李静姝最近是不是跟你特别亲近啊?”
申屠婵一愣,然后眉头慢慢皱了起来,似乎是太安公主这个问题,让她突然警惕起了李静姝,回忆起她们两个人的相处日常了。
她想了片刻好像没有想出来什么不对,便好奇道:“好像也没有,一切如常,怎么?她有什么不对吗?”
太安公主见她一脸的茫然,突然有了些揣测,她道:“你不知道你昨日穿的那身银丝绿衫是李静姝的绣工吗?”
申屠婵很明显的顿了一下,她似乎有些不解,反问道:“是吗?我不知道,我以为是侍女们绣的,这衣服有问题?”
申屠婵也有不擅长的东西,徐氏并没有正经教过她女红,她对这些除了好看,分辨不出别的什么,更不清楚绣衣服意味着什么。
太安公主叹了口气道:“我只是觉得她对你过于依赖,将来你回了大晋不好处理。”
申屠婵沉默了,她们曾经私下里商量过李静姝的事情,最好的办法就是给她找个好的夫君,让她陪着太安公主留在大周,这是她新的人生。
瑞王府到了,要下车的时候,申屠婵突然对太安公主道:“请娘娘开始为她留意人家吧。”
一瞬间,太安公主以为她察觉到了李静姝的异常,可是申屠婵又补了一句:“她孤身一人,多些人陪伴就好了。”
太安公主忍不住有些无奈,这是一点也没明白,但是李静姝没有恶意,太安公主也不知道自己猜测的对不对,只能暂时先把这件事搁一边。
只回答申屠婵:“放心,我会给她挑个好人家。”
今日瑞王依然不在,侍女们直接把太安公主和申屠婵领进了瑞王妃的院子。
瑞王妃换了一身红衣,头发微微挽了个堕马髻,还留了一点垂在胸前,或许是为了遮掩病中的憔悴,她还施了粉黛。
申屠婵对她的长相早有心理准备,能让皇帝喜欢那么多年,瑞王又能容忍着的女人恐怕不是国色天香,也是倾国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