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王妃确实生的美,宇文絮没有遗传她的一半。
她坐在美人榻上,靠着凭几。
申屠婵跟着太安公主进来给她行礼时,她的目光落在申屠婵身上,带着几分蔑视。
太安公主是太子妃,行礼也只需要行个略略点个晚辈礼便算了,不等瑞王妃说什么她便起身道:“几日不见,皇婶气色好多了。”
而瑞王妃并没有理会她,只是上下打量申屠婵,申屠婵落落大方地由着她看,也以同样的目光打量她。
申屠婵的级别在她之下,这样打量身为王妃的她,显得十分嚣张跋扈。
瑞王妃表情渐渐的难看起来,太安公主赶在她开口之前道:“本宫来了两次瑞皇叔都不在,皇婶,你的心也太善良了,外面的那些个贱胚子勾搭着皇叔,你怎么不派人把她们直接杀了?”
她话中有话,瑞王妃僵硬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太子妃说的哪里话,身为王妃,自然要有风度,与她们拈酸吃醋算怎么回事!”
又道:“再说了,王爷素来心疼我,只是今日实在有事才出去了一趟,你来得不巧罢了。”
太安公主有些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噢了一声。
这声噢十分嘲讽人,瑞王妃也不是好惹的,便道:“听说太子府刚没了个侧妃,太子府原本就人少,你可要大度些。”
含沙射影的说罗侧妃是太安公主害死的,太安公主容不得人。
太安公主一点也不生气,闻言笑道:“皇婶放心,已经定了秦家的小姐,不劳您费心。”
她这样大剌剌的说出来,瑞王妃一愣。
申屠婵笑道:“娘娘到底是要跟王妃娘娘多多学学,瑞王妃这般大度的可没几个。”
申屠婵面上含笑,眸中带着深意,有些挑剔的盯着她,又带着些讥嘲。
瑞王妃被她看的无名火起,眉头一凝,语气带了些严厉:“你什么身份,也敢评价太子妃和本宫?!”
室内只有瑞王妃的两个侍女和太安公主带的一个侍女,申屠婵脸上还带着嘲讽:“听说陛下已经许多日没有见过皇后娘娘和四妃以外的人了。”
她的眼神好像就是在对瑞王妃说“是没有见你”。
瑞王妃的眼神彻底冷了下来:“你敢议论陛下?”
申屠婵笑了笑道:“娘娘,我没有评论你,也没有议论陛下,我是在提醒你啊。”
瑞王妃还保持着那阴沉的表情,似乎并不好奇她卖什么关子。
太安公主坐下掀开茶盖看了看,并没有要喝的意思,然后打断申屠婵道:“皇婶,本宫带申屠来是跟您排忧解难的,听说您身体不适,申屠会些番邦医术,可以给您看看。”
瑞王妃冷哼了一声:“不必。”
申屠婵笑道:“讳医忌疾可不行,娘娘,您不想知道了吗?”
她后半句的声音不大,很轻。
不等瑞王妃说什么,她便起身走到了美人榻旁边道:“我知道一种捏肩胛就能看病因的法子,我给王妃试试吧。”
瑞王妃冷眼看着她:“你敢动我?申屠婵,这里是大周。”
申屠婵脸上的笑容极为温柔,眉眼潋滟,她轻声道:“娘娘,我什么都没做,您怕什么?”
两人对视,仿佛都在试图用眼神杀死对方。
申屠婵先移开了目光,她的目光落在了瑞王妃的发髻上,然后笑吟吟的上前,两个侍女上期一步道:“申屠小姐。”
申屠婵看向瑞王妃道:“您真的...不确认一下?”
她说了两遍问句,瑞王妃突然明白,申屠婵是要告诉她宇文絮的死因。
她双眸睁大,手捏住凭几,身体微微抬起,语气凌厉:“说!”
申屠婵再往前走,两个侍女让开了。
申屠婵的手轻轻搭在瑞王妃的肩膀上,十分体贴的帮瑞王妃捏了两下,她用的力道非常适中,瑞王妃却觉得好像是毒蛇攀在了肩膀上。
她硬是忍耐着没有回头,冷哼一声道:“小贱人,卖关子倒是挺厉害。”
一屋子的人都是面不改色,申屠婵更像是没有听见一样。
她弯腰伏在瑞王妃耳边道:“娘娘,我为您看病解惑,您总要付我一点诊金吧?”
瑞王妃脸色依然冰冷,嘲讽道:“要赏赐啊?说吧。”
申屠婵看了两个侍女一眼:“两位姑姑可不能听。”
瑞王妃厉声道:“退后三步!”语气里头是遮都遮不住的怒气。
申屠婵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凑到瑞王妃的耳边,气吐如兰:“娘娘,郡主……是我杀的。”
瑞王妃的脸色一下子变了,申屠婵突然重重扣住了她的肩膀,制止了她想要转身的动作。
然后伏在她耳边又道:“娘娘,我还要你的人头。”
第182章
瑞王妃只觉得头昏耳鸣,她嘶吼道:“申屠婵!”
随着申屠婵松开她的肩膀,她拧过身子挥了巴掌过去,申屠婵向后退了一步,含笑看她。
瑞王妃拧着身子伏在凭几上,两个侍女急忙上前扶起她,一个侍女面色冰冷:“申屠小姐,你敢对王妃无礼!”
说着迈近一步,扬起手就要给申屠婵一个耳光。
申屠婵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微微一笑:“这位姑姑,我只是告诉王妃,若是她再不好好养病,估计也就还有个三年五载。”
她说完甩开那侍女的手,十分无辜的样子看着她。
瑞王妃被侍女扶着坐好,她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是怒发冲冠,指着申屠婵道:“来人!来人!将申屠婵给本宫拿下!”
不等外面的侍女太监们扑进来,太安公主含笑起身:“皇婶,申屠是本宫的人,无缘无故的,这是做什么?”
外面的下人已经推门进来了,太安公主站在室内转头看着她们:“主子们说话是你们能听的吗?滚出去!”
几个侍从有些犹豫,太安公主看着气的毫无理智的瑞王妃道:“皇婶,本宫可是来给你送消息的,你这样把气撒在我们头上可不太好。”
瑞王妃只觉得肝胆俱裂,恨不得把太安公主和申屠婵撕成碎片,怒声道:“你们两个贱人!还我絮儿的命!”
太安公主眯了眯眼,神情有些可怜她一样道:“皇婶,你气糊涂了不成?咱们明明说的是宫中的事情,关郡主何事,你可不要胡言乱语。”
说完当着一众侍从的面又道:“陛下不来看你,是因为宫中有重要的人,你可要分的清主次。”
太安公主说完,瑞王妃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她哆哆嗦嗦的指着太安公主,咳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在东都城里纵横几十载,少女时代便是裙下臣无数,从少年时期的皇帝开始倾心她时,她便是众星拱月,如今竟然一头磕在了一个小石子上。
太安公主和申屠婵,杀了她的女儿,还敢这样嚣张,她一定要让皇帝把这两个人五马分尸!
太安公主和申屠婵站在一旁怜悯的望着她。
她迎上那目光,只觉得太阳穴尖锐的疼,侍女端了温水上来,她还没张嘴便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太安公主面带关切道:“皇婶昏倒了,还不赶紧去请太医!”
屋里一片兵荒马乱,申屠婵面无表情的走向了门外,她站在廊下,看着仆人们进进出出。
瑞王妃的房檐下挂了几只鸟笼,里面养了几只画眉,院子里还养了只白孔雀。
申屠婵伸手逗了逗笼子里的画眉,鸟儿一点也不怕生,轻轻在她手指上啄了几口。
太安公主安置好了瑞王妃才起身离去,刚坐上马车她的脸便沉了下来:“你今日过分了。”
申屠婵正隔着纱帘望向马车外面,像是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过分一样:“等她醒了就会怒火攻心,理智全无,冲到宫中去找皇帝,你说她会看见什么呢?人在愤怒的时候总是会做一下无法挽回的事情。”
太安公主皱着眉,依旧很不赞成的样子:“可是她是王妃,你只是太子妃身边的掌事,刚才的情况她要是没昏倒你怎么收场,为了你,我和她撕破表面这张皮?”
申屠婵转过头来,目光落在太安公主的脸上道:“公主,陛下不是觉得你很孝顺吗?又怎么会纵容自己的女官伤害自己的长辈呢?”
太安公主眉头皱的更深了:“你故意的?”
申屠婵的手把窗边的帘子扯上,平静道:“我就是要惹得她生气,惹得她发狂,理智全无的去见皇帝,我本来有更好的办法,但我就是要那么做,要让她有口难辨,让她明着受辱!”
她的眼神像是冰一样看着太安公主,这已经逾越了。
太安公主是主子,丝毫不退的看着她,申屠婵到底先低了头,她声音平和:“娘娘,说到底,我并没有真的对瑞王妃无礼。”
她只是钻了些空子,对瑞王妃说了难听的话,她知道有太安公主保她,她就是在泄私愤。
太安公主凝视了她许久,最后冷声道:“下不为例,否则你回大周去吧。”
申屠婵没有低头,她也没有道歉,只道:“娘娘,我不会走的,我的小满死在这里了。”
她对上太安公主严肃的眼神,又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必须一举击败瑞王妃,哪怕今天真的落个以下犯上的罪行被施以杖刑。”
她太坚硬了,就像是试图横扫所有的一切,毫不在意粉身碎骨。
太安公主并不劝她,申屠婵在半途下了马车。
姜澜在另一辆马车上等她。
申屠婵面色平静,像是并没有在瑞王府做什么,也没有跟太安公主起争执一样。
她最近比前几日好些了,不似前几日那样瘦得让人看着就心疼。
姜澜好几日不见她,一见她便凑上来索吻,申屠婵一开始并没有推他,纵容了他一会才把他推开。
等她轻轻一推,姜澜才离开她的唇,额头抵着她的额头,有些克制的帮她整理了一下发饰才退开。
说是退开,手还牵着申屠婵的手:“瑞王妃如何了?”
申屠婵抬眸对上他深邃的视线道:“不出意外的话,一会醒了就会去密会皇帝。”
姜澜冷笑一声:“可惜了,皇帝没时间见她。”
申屠婵伸手把玩姜澜垂下来的头发,两个人的气氛宁静而融洽。
姜澜几乎有些情难自禁的道:“前几日,宝庆来了消息,问我可要圣旨赐婚。”
这是宝庆郡主替皇帝问的。
申屠婵没说话,像是没有听见一样靠在他的身上,她能闻见姜澜身上淡淡的香气,十分好闻,她忍不住又将头凑近了些。
像是猫闻到了好吃的一样,姜澜托着她的面颊吻了上去,申屠婵没推他,甚至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这就像是默许了姜澜做很多事,姜澜直接将她整个人提起来抱在怀里亲吻。
欲念在整个车厢里迭起,呼吸一声比一声重,这次不是申屠婵推开的姜澜,是姜澜先停了下来,他几乎有些痛苦的握住了申屠婵的肩膀,将两人拉开了一点距离。
平复了两下呼吸才道:“别惹我,不赐婚就不赐婚,我不会多想。”
他现在太了解她了,这是拒绝。
第183章
申屠婵不说话,只是倔强的看着姜澜。
姜澜食指蹭了蹭申屠婵被亲红的唇,“放心,没有忘记女候的吩咐,绝不敢在那之前让父皇赐婚。”
申屠婵点了点头,又将脸搭在了姜澜宽厚的肩膀上,低声道:“我今天跟太安起了争执。”
姜澜没有问为什么,太安公主生气只会因为申屠婵做事过于不留余地。
申屠婵又道:“姜澜,若是有一天我死了……”
她说完抬头看着姜澜,看他的反应。
姜澜似乎并不生气,没有看她,只是垂下眼睫道:“你有考虑过我吗?如果我说,你死我跟你一起死,你心里定会觉得麻烦,其实我不是你的依靠,而是你的累赘,对吧?”
申屠婵张嘴想要辩驳,姜澜扣住她的脖颈使她抬起了头道:“申屠婵,如果,你再不顾一切的走下去,去疯去闯,等你死了,我就马上回到京都城去,从此富贵荣华,生儿育女。”
他看着申屠婵的眼神十分严肃,但是申屠婵知道他不会。
姜澜不会忘记她的,如果她死了,就算再过十年,姜澜也会像今天一样爱着她,她就是有底气,她觉得这底气就是姜澜给她的。
她被偏爱着,因此恃宠而骄,就像当年申屠琅夫妇宠爱着她,她会大大方方的说:“我不要做女红,如果不会女红就嫁不出去,我宁愿终身不嫁。”
姜澜又偏头贴了过来,唇畔相接的那一息,姜澜沉声道:“算了,谨慎一点就好,我帮你把她们全都杀掉。”
申屠婵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吞了呼吸。
她忘了自己是想告诉姜澜不需要他插手,还是告诉姜澜‘如果我死了,你不许娶别的女子’。
瑞王府。
瑞王妃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挣扎着从床上坐起来时还有一些迷糊,分不清今夕何夕。
等她完全睁开眼睛,记忆才完全回到她昏倒之前。
她顿时牙齿咬得咯咯响,长长的指甲划过蚕丝被子,最后目光阴冷的看向侍女:“备轿子,我要进宫。”
侍女被她的眼神吓得不清,小心道:“娘娘,这个时辰,宫中已经下匙了。”
瑞王妃看向她的眼神像是要吃人,厉声道:“本宫不知道吗?!拿着本宫的令牌去敲,就说本宫要见陛下,谁敢不开门!”
她像是疯了一样,掀被子就下床。
她病的太久了,下床的动作太急促,差点一头栽在脚踏上,幸亏侍女及时扶住了她。
她吃了近月余的药,身上一股子药味,侍女想提醒,但是看她的脸色又把话咽了下去。
瑞王妃真的在侍女的搀扶和侍奉下换好了衣裙,外面马车也套好了,侍卫骑着马在前,一路飞奔去敲宫门。
瑞王妃的仆人都觉得主子今天晚上可能是疯了,她出府的阵仗不小,自然也惊动了瑞王,可惜瑞王只当她又去密会皇帝,任她捅破了天,也根本不去管她。
瑞王妃在夜色里坐着马车奔向皇宫,她靠在车壁上只觉得头痛欲裂,时不时一阵刺痛的咳嗽,她觉得自己随时要再次昏过去,但是她不能任由申屠婵这样猖狂。
申屠婵那可恨的面容无时无刻不在她的眼前,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恨过一个人,她恨不得将申屠婵撕成碎片。
瑞王根本不管她,而申屠婵有太子妃撑腰,她今日一定要见到皇帝,叫皇帝给她出气,杀了申屠婵,圈禁太安公主,她要让申屠婵永世不得超生。
她完全被恨意冲昏了因久病而颓废的精神,忘记皇帝已经有许久没有见她了。
宫中,皇帝跟玉笛真人一番修行之后刚依偎在一起说些心得,玉笛真人搂着皇帝的胳膊撒娇道:“陛下龙精虎猛,臣的修行却止步不前,倒像是臣成了陛下的鼎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