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安,老公。”
一声“老公”软酥进了骨头里,沈从越心头紧了紧,最后还是闭了闭眼,缓了口气,克制隐忍地啄了一下她的唇,才抱着她入睡。
不得不说,在队里宿舍一个人孤零零的睡,和回到家里抱着软软的老婆睡,简直没有可比性。
就是,阿喜这个身体素质有点不太行,体力跟不上。
等第二天,闻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但放在床头的水杯里的水还热着,应当是人刚走没多久。
她一口气直接喝完了杯子里的水,在床上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慢慢下了地。
脚刚沾在地,大腿根处就传来一点酸疼,她有些无奈地揉了揉眉心,慢慢地往前走了几步,准备去卫生间洗漱。
刷牙的时候,她还有些迷糊,揉了一下惺忪的眸子,忽然看到自己锁骨靠左的地方有些红印。
她一怔,将身子往前倾了倾,把领子往下扯了一些,就看到不光是锁骨那里,一直往下,甚至到有了弧度的地方,上面还有没完全退下去的指掐印,气的立刻就把手里的牙膏扔在了漱口杯里,嘴角处还沾着泡沫,就拿起放在洗手台边上的手机,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而消防站这边,沈从越刚刚带着队伍结束了早上的操练,站在队伍前面,正要按惯例说几句话时,兜里的手机先响了起来。
他拿出来,看到来电是闻喜,着实有些意外。
她几乎没有这么早给他打过电话,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和他说,沈从越就接了电话,放在耳旁。
等闻喜因为生气而拔高音调的嗓音从话筒里传出来的时候,他才意识到。
自己刚刚不小心按了免提。
“沈从越,你一周内不许再上我的床!”
说完后,甚至都没说别的话,就被挂了电话。
方才自家老婆的话还存留在空气中,队伍里正等着讲话的队员没忍不住笑了几声。
沈从越一个凉凉的眼神送过去,就立刻噤了声,但管不住队员飘忽的眼神。
几个相熟的人交换眼神下来,就得出了一个结论。
多厉害的人,就连沈队,结了婚,在家中也是这个。
背着手的队员朝着身旁的人,立了个向下的大拇指。
周围人疯狂憋笑。
沈从越在心底里叹了口气。
这可真的一点面子都不肯给他留啊……
转眼间,数天过去。
宜城的冬天过去,厚重的积雪变成了道路的积水,迎来了春夏的交替点。
但是今年的这个时候,四月份还好,五月份尤其多。
闻喜将雨伞收拢,挂在了工作室门口,然后就推开门走了进去,中间有学生路过,都微笑地彼此打了招呼。
这段日子来,工作室收到的反响都挺好,可是时间久了,很多问题也就暴露了出来。
工作室因为偏公益性,所以面向特殊人群收取的费用都很低。
但工作室的日常开销却都很大,包括油画的各项材料和日常开支,光靠闻喜一个人卖画无法真正支撑起整个画室的开销。
而且再加上现在因为画室的知名度很少,很多画得到了积压,无法真正地为画室盈利。
一时间,几乎所有的压力都集中在了闻喜身上。
“阿喜姐,这是工作室近日以来的所有花销记录。”
闻喜刚坐在办公椅上,小柴推门进来,将打印好的发票记录整理出来后,放在了她的桌子上,让她看。
闻喜盯着上面的开支记录,面色一点点变得严肃,眉心也跟着皱了起来。
小柴有些为难地犹豫开口:“阿喜姐……还有就是,工作室账上的余钱不多了……”
闻喜翻着手里的记录,听到这句话,不由得一愣:“上个星期不是刚刚在账上划了一笔钱吗?”
小柴叹了口气:“已经快花完了……”
“怎么这么快……”
闻喜眉心皱的越来越深。
“我们画室现在几乎现在是入不敷出,这样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小柴也表示有些无奈:“不如……不如我们把学费提高,改变一下收取的学生方向吧……”
“不行!”
闻喜几乎没有犹豫半分,就反驳了她的提议,语气微沉:“画室的根本问题不在这里。他们同样画的很好,只是缺少伯乐而已。”
“可是如果没有画廊来收画的话,阿喜姐,我们的工作室光靠你一个人,是坚持不下去的。”
闻喜用力抿了抿唇,沉默了下来。
他们是新建起来的油画工作室,自然比不上那些已经小有名气已经有长期合作的工作室,小柴说的没错,如果真的继续这样下去的话,她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做出的努力到了最后都是功亏一篑。
更别提她往后的梦想和打算。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放在网上的画也没有人来联系的吗?”
不说这个还好,说起这个小柴就来气,语气都变高了不少:“有人联系,但是他们肯定也看出咱们这是新开的工作室,急着出手,都把价格压的很低,甚至还不如咱们的成本费呢。”
“这些都是学生好不容易画出来的心血,而且挂上去的,都是阿喜姐你给出过很高评价的,当然不能让他们就以这个价格随意拿去作践,这样更是坏了风气!”
闻喜抿住唇,眉间的严肃越来越重。
看来,的确得想个办法了。
她过去都是在国外,因为和陈涟都是在长期合作,根本不存在画被挤压的问题,只不过回到国内之后,之前圈子里的一些国外的人脉就已经用不上。
思来想去,她拿起手机,拨通了电话。
“喂,我是闻喜。”
她一顿,语气很是缓和,眼里溢出笑意。
“对,的确是好久没见了,我听说您之前是和国内一家画廊合作过,不知道您方不方便把那家画廊的联系方式给我……好,很感谢你。”
闻喜用眼神示意小柴把纸笔拿过来,然后开始记电话号码。
连着打了好几个电话。
空白的纸上陆陆续续记了一些画廊和一些艺术展的名字和电话号码,闻喜让小柴都去查查这些,顺便看看能否和对方取得沟通和联系。
小柴欣喜地用力点了点头:“我就知道阿喜姐你一定有办法。”
闻喜笑了笑,等小柴出去后,她眉眼的笑意才敛去一些,多了几分沉色。
就在这时,她手里一直握着的手机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她低头去看,是陈涟。
两个人好像很久没有联系了。
她抿了下唇,接通了电话。
“喂。”
对面陈涟似是笑了一下:“你好像对我的电话一点也不意外。”
闻喜单手搭在胳膊上,将手机放在耳边,向后靠在了椅子上。
“我所认识的人脉,都是你介绍给我认识的,我在给他们打电话的时候,就知道你会知道。”
电话那方停顿了一下,几声不甚明显的呼吸声掠过,陈涟平静的声音响起:“如果困难的话,闻喜,你完全可以……”
他还没说完,就被闻喜开口打断,她目光落在不远处挂着的那幅画,上面的男人英俊挺拔。
“陈总,从始至终我都很感谢你,可是,在我看来,你的帮助,一次就已经是极限了,我不想再让你帮第二次,我很清楚,我工作室里那些画的风格并不适合你的画廊,我会争取到更适合它们的合作方。”
陈涟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闻喜,我想,你应该欠我顿饭。”
闻喜面色一怔,忽然想起两人距离最近的上次见面,还是年后那几天。
饭还没吃完,她就因为沈从越和她的事情,饭还没吃完匆匆就离开了。
总归是她理亏。
想来,她有些抱歉地弯了弯唇:“上次的事儿很对不起,陈总你改日有时间的话……”
“星期六。”
电话那方的男声沉缓而又平和,将她后来还未来得及说出的话全堵了回去。
“星期六我会回宜城一趟,到时候有时间。”
闻喜抿了下唇,握着的手在手里转了一圈:“好。”
星期六……
还有三天时间。
闻喜心沉了沉,盯着前方的桌子若有所思,随后想到什么,按着桌子起身,来到了自己的画室,嘱咐要是没什么要事最好不要来打扰她。
小柴问了一句:“阿喜姐你要画画了吗?可还有两张画没有卖出去。”
闻喜摇了摇头:“不是。”
她目光沉静一片:“是用来送人的。”
这三天下来,她没少联系人,能联系到的,约好见面时间,去洽谈的时候并不顺利。
有的是以画源充足现在并不收画而婉言拒绝,也有的想要以低价购进,可闻喜并不愿意,他们给出的价格远低于这些画的价值。
当一个画家开始以不适当的价格对等地去交换自己作的画时,就已经作贬了自己的艺术价值。
有些老成的经理人看到闻喜这样,也有些无奈:“闻小姐,当初您是被陈总招走的,所以你的画才没有被贬的机会,不是人人都像您一样有骨气,要是一直抱着这些画不松手,他们可是连生活的资本都没有,闻小姐,希望您还是得考虑清楚。”
闻喜抿唇笑了笑,清亮的眸子对上说话的人:“您说的对,的确,当初要不是陈总拉我一把,我不会走到这一步,可陈总看上的那幅画不是他画的,也不是您画的,而是我一笔一笔画出来的,所以,您说因为这些画会失去生活的资本,我不这么想,我只想让他们,去实现他们本该早就实现了的梦想。”
话说完之后,她不管对面那人忽然变得僵硬的神情,温和疏离地一笑后,带着小柴就准备离开。
“阿喜姐,你刚刚好硬气啊。”
走出画廊,小柴就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目光发亮地看向闻喜。
闻喜笑了下,语气有些淡:“他们总觉得我是运气好,画出来的画才能被陈涟挑中,可他们不知道画那些画,对于当时那个什么都看不见的我有多难,可是我都坚持下来了,我相信,这次我们也一定可以坚持下来。”
她弯了弯唇,忽然想起今天中午还有和陈涟的一场饭局,想了一下,对小柴说了一声你先回去吧,然后拿出手机准备给沈从越打电话。
“喂。”
她一身笔挺的西装,穿着高跟鞋,站在街头,笑眼盈盈地目视向前方,耳边是紧攥的手机。
“中午有时间吗?和我一起去见个老朋友吧。”
第66章 闻六十六下
“来了。”
闻喜进入餐厅的包厢, 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里面西装革履的男人。
看见她进来,陈涟清润的脸上露出几分温和的笑。
“坐吧。”
闻喜也向陈涟笑了笑,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这次吃饭的时间地点都是陈涟订的。
几乎是刚坐下, 陈涟就将菜单递了过来。
“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闻喜接过菜单停顿了几秒,最后还是抬起眼有些抱歉地看向他:“那个陈总, 可以稍微等一下吗?还有一个人没来。”
陈涟目光一顿,没有说话,只稍微点了点头。
他和她并没有等多久, 门口就传来了动静。
闻喜原本沉寂的眸子顿时生动了起来,她从座位上立刻起身, 就朝着门口走去。
“我去接接他。”
“不迟吧。”
男人进门后, 熟练地牵住了快步走过门口的她的手,染着笑意偏头问她。
“不迟。”
闻喜拉着他赶紧走到这边来, 然后向陈涟介绍:“陈总,这是沈从越,我的先生。”
“你好。”
沈从越比陈涟高一些, 但两个人站在一起, 彼此的气场也挺强, 谁也不落下风。
沈从越先伸出了右手,和陈涟礼貌性地握了握手,然后他就将手重新插回了兜里。
“陈总。”
沈从越重复了一遍闻喜对他的称呼,沉黑的眸子里露出零星点点的笑。
“我听阿喜说过, 过去那些年在国外是您帮了她不少忙, 一直都很感谢, 毕竟滴水之恩也该涌泉相报嘛。”
陈涟一贯温和的笑意敛了敛, 声音很平静:“其实也没什么,闻喜自身多努力一分, 我自会多高看她一分。”
说话的途中,目光落在沈从越旁边的女孩身上,然后又重新落到对面男人的脸上,勾了勾唇角,与他直视:“我见过你。”
闻喜抿了抿唇,及时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那个……我们先吃饭吧?”
“行。”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在吃饭途中,陈涟总有意无意和她谈起油画专业类的问题,这些问题她倒是可以答得上来,但这毕竟是三人局,只有两个人进行对话,实在是有些不太礼貌。
意识到这一点,她抿了抿唇,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一眼陈涟,又偏头看了看旁边专注给她时不时夹菜的沈从越。
就在这时,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所拢住,她一怔,一双莹润的眸子看向旁边的男人。
沈从越带着安抚性地揉了一下她的手,闻喜这才放松的弯了下唇角。
“不知沈先生,是否知道闻喜的工作室最近有些困难?”
在一片安静之后,陈涟再次出声,这次是问的沈从越。
闻喜拿着筷子的手不由得捏紧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