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茶庶女掉马了吗——弥山有鹤【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24 23:03:51

  不过,她是不会放弃的。
  ……
  入夜后,天又刮起一阵阵料峭春风。
  沈府盛辉苑。廊檐下的紫檀墨竹六角宫灯随风轻曳,院里苍劲古朴的五宝垂枝梅疏枝横斜,给屋内送去一缕缕清香。
  盛辉苑是沈烨的书房。
  沈烨一袭灰青色杭绸直裰,外罩一件玄色青松纹刻丝鹤氅,白皙脖颈藏在领下。
  此刻端坐在紫檀三弯腿罗汉榻上,宽敞的脚踏上搁着一个脚炉,几案上的兽耳三足炉里吐出袅袅松墨香。
  端起案上的清茶饮过一口,一开口,领下的喉结极有规律地滚动起来。
  “他人呢?”
  明日吏部便会停止筛选人员,今日上值时吏部尚书特地提醒他。
  玄英一听,暗道不好,公子这次是真的要完了。
  玄英低头盯着地毯上的绣着的“寿”字纹,吞吐道,“公子他,他今日去了慈恩寺,现下还未回府。”
  话一落地,屋里瞬间陷入阒寂,唯有窗外簌簌的风响。
  玄英头快埋到地上。
  若沈拾安碰到他的底线,按以往沈烨的性子,不会再多管他什么,任其自生自灭。
  可今晚,沈烨却多问了句,“他去慈恩寺做何?”
  玄英心里叫苦不迭,声音越来越低,“这几日姜大人对庶女大打出手之事传的沸沸扬扬,公子他给姜姑娘送药去了。”
  室内再次陷入静默。
  这时,屋外传来周管事的声音。
  “老爷,公子他说有事寻您,您是见或不见?”
  沈烨朝地上的玄英摆摆手,玄英起身侍立在侧。
  沈烨沉声开口,声音难辨喜怒。
  “让他进来。”
  每次来盛辉苑沈拾安心里都好似揣着只兔子,忐忑不安。沈烨每一句话,他都需仔细斟酌才敢回话。
  甫一踏入书房,罗汉榻上方便传来一道冷肃目光,让他如芒在背。
  沈烨目光在他身上扫过一圈,一身白衣十分出尘,头戴白玉冠,容貌俊秀,显示出这个年龄段该有的精神气。
  看来去见她时还精心装扮过。
  沈烨摸摸腕上的念珠,淡淡开口,“何事寻我?”
  沈拾安抬头小心看沈烨一眼,忙从袖中取出凝香膏。
  双手捧到沈烨面前,“父亲,姜姑娘说多谢父亲的凝香膏,凝香膏太过贵重,如今她的脸已然大好,该物归原主。”
  沈烨眸色一沉,她这是不肯罢手?
  沈烨示意身旁的玄英,玄英心领神会地伸手接过。
  见玄英接过凝香膏,沈拾安心里一松,送还凝香膏,他便可以告退了。
  在亲眼见到姜云簌拿出凝香膏时,沈烨还以为父亲也看上了她,如今他观沈烨的神色,那冷冰冰的模样,哪里是看上人的样子。
  沈拾安这般胡思乱想着,沈烨接下来的问题让他落下去的心又提起来。
  “你送了她药膏?”沈烨轻飘飘一问。
  沈拾安只觉此刻好似被人当街扒了衣裳,一种莫名的羞耻烧起来。
  脸微微一红,埋头道,“是。”
  “她收了?”沈烨又接着问。
  不知为何,沈烨语气明明轻松又平常,可沈拾安却品出一丝危险来。
  但一想到恍若神妃仙子的姜云簌收下自己的药膏,心里又无端升起一抹自豪来。
  毫不迟疑道,“是,姜姑娘收下了。”
  “哐”一声,青玉罗汉杯杯底不轻不重地磕在小几上,沈烨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首的沈拾安。
  “吏部尚书今日告知我明日便是最后期限,想必你并未备好投供文牍。”
  “既如此,近日邠州地龙翻身,百姓死伤无数,圣上派户部尚书前往邠州赈灾,你无事可做,今晚去收拾一番,明日便去找尚书报道吧。”
  邠州地龙翻身,邸报早早送入皇城,沈拾安自是知道,可地龙翻身,有没有余动尚未可知,若有余动,性命堪忧。
  沈拾安慌了,正要推拒,一抬头看到沈烨那不怒自威的气息碾过来。
  即刻结结巴巴道,“孩儿,孩儿领命。”
  “都下去吧。”沈烨拢拢鹤氅,刚一起身,心口突地剧烈一缩,沈烨握紧腕上的念珠,念珠刻进肌肤,他恍若未觉,若无其事地往檀木书案旁走去。
  沈拾安与玄英两人退了出去,屋内又陷入静谧。
  沈烨来到窗边,从袖中取出竹哨,薄唇向上一压,哨声响起。
  窗外传来“扑棱棱”的翅膀拍打声。
  一点白晃晃悠悠飞到窗边,悬停在半空一会儿,而后尖利的爪子牢牢抓住窗沿。
  白乎乎的脑袋一歪,眼珠滴溜溜地盯着沈烨,沈烨两指一屈,叩响书案,它就乖觉地伸出脑袋在他手心磨蹭。
  沈烨大手抚上它的翎羽,一下又一下,鸢色翎羽在烛光下熠熠生辉,沈烨凝着翎羽,不知在想些什么。
  ……
  镇朔将军府秋水院。
  陈芳菲一身大红骑装,扯着头上的小辫儿,在屋里来回踱步。
  半晌,唇瓣一噘,抱怨道,“阿姐,要不咱换个人欢喜呗?那姓沈的有什么好,克死妻子不说,成日冷着一张脸,像冰块儿一样,想想就瘆得慌。”
  罗汉榻上的女子手握绣绷,熟稔地绣着什么,听到陈芳菲的话,声音颇为严厉道,“芳菲,不许对沈大人无礼。”
  “他的好,你们都不明白。”
  陈怀柔想起父亲生辰时,那是她第一次见沈烨,人满为患的花园里,人人脸上戴着假笑的面具,八面玲珑、长袖善舞。
  而沈烨却独自坐在凉亭里,温柔耐心地逗弄着石桌上的一只白头鹰,与这污浊不堪的人群格格不入。
  而后即使他用冰冷的目光看向她时,她也不觉害怕。
  陈芳菲实在不知到底怎么才能让阿姐放弃沈烨,忍不住泼冷水,“阿姐,那他要是根本不打算再娶呢?阿姐难道也要等到那个时候?”
  陈怀柔停下手中的活计,眼睛望向虚空,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笑,“放心,只要他心里没人,我相信,总有一天,他会明白我的好。”
  陈芳菲默了默,憋出大招,“可阿姐,你不会不知道昨前夜他从慈恩寺回城,到了城门口又突然折返,最后还派人来借凝香膏一事吧?”
  陈怀柔放下绣绷,揉揉眼睛,静静看着陈芳菲,“芳菲,你到底想说什么?”
  陈芳菲虽然心疼阿家,但还是小声说出自己听到的消息,“现在都传遍了,姜大人罚庶女姜云簌在慈恩寺禁足三月,姜云簌被罚去慈恩寺的当晚,沈大人不知何故折返慈恩寺。”
  陈芳菲小心翼翼觑觑陈怀柔,又道,“要说这俩人没些什么,打死我也不信。”
  “嘶”,绣花针刺破手指,陈怀柔忙用唇吮住。
  陈芳菲忙来到罗汉榻前半跪着,扯过陈怀柔的手仔细察看,“阿姐,看吧,你可以一直等他,但他不可能,一直等你。”
  陈怀柔“唰”一下缩回手,神情有些漠然,“你都说了,她不过是姜家一名庶女而已,有什么资格与我相提并论。”
  陈芳菲呆在原地,阿姐真是,魔怔了。
第9章 梅花粥
  ◎薅了他的梅花◎
  隔日,天朗气清,风轻云净。
  既来了慈恩寺,总得求点什么。
  姜云簌一袭青梅色提花莲纹素锦对襟长衫,乌发简单绾起,一张俏脸干干净净,眼尾的黑痣平添一丝娇媚。
  此刻臂弯挎着一个浅口六边形花篮,身后跟着青霜,袅袅婷婷往寺庙前院而去。
  那日刚来慈恩寺时,一棵古朴高大的参天菩提耸立在地,枝桠上挂满了沉甸甸的祈福带。
  姜云簌向小沙弥讨来两根祈福带。
  其中一根求的是愿伤她之人遭到报应,另一根所求的是早日找到为她敛骨之人。
  挂上祈福带后,姜云簌侧眸不经意一瞥,便看见那隐在半山腰处的万寿居,院墙内的几株红梅开得如火如荼。
  慈恩寺栽种的大多是古树、菩提,鲜有梅花,想必那日她吃的梅花粥便是来自那里。
  不涩反甜,味道极好。
  想到万寿居那不解风情的老古板,对她的示好无动于衷,姜云簌心里浮起一丝不平。
  摸摸臂弯的花篮,既然他如此不领情,那就别怪她辣手摧花儿了。
  姜云簌步伐陡地变大,步履生风,挎着花篮朝万寿居而去,青霜在身后小跑着跟上。
  “姑娘,姑娘慢些,等等婢子。”
  这是她第二次来这万寿居,黑漆木门敞开一条缝儿,宽大的匾额上刻着遒劲有力的“万寿居”三字。
  字的风格与沈烨信上的字南辕北辙,姜云簌轻嗤一声,看来那老古板还未自恋到把自个儿的字挂上去。
  青霜跟过来,看着姜云簌的举动,声音带着一丝不确定道,“姑娘,你不会是想进去吧?”
  姜云簌点点头,叮嘱青霜,“你就在外边守着,我进去看看。”
  说完轻轻推开木门溜进去。
  万寿居后方的一条小道上,小沙弥疑惑地挠头问住持,“住持,您为何不阻止姜姑娘,她还提着花篮,沈施主种的这梅花可是今岁最后一茬儿了。”
  住持摸摸花白胡须高深莫测地笑道,“一切自有缘法,鸣喧啊,他的缘法到喽!”
  ……
  一早起来,周管家便领了牌子去长秋湖边的酒楼一趟,让掌柜预留出一只画舫来,为今夜宴谢明夫人而留,接着又亲自去镇朔将军府跑了一趟。
  沈府名下经营的产业众多,这酒楼便是其一,私人画舫这块儿顺带让酒楼接管着。
  入夜后的长秋湖波光凌凌,十里画舫灯火辉煌,欢声笑语绵延不绝地在湖面回荡。
  一座三层高刻有精美浮雕的画舫矗立在湖中央,周围的小画舫隐隐有以它为首、避让着它的趋势。
  画舫的第二层,宽敞明亮。
  精美雅致的湖光山色座屏将屋子一分为二,临窗的束腰海棠式香几上的花瓶里插着几只新折的春柳,香炉里飘着淡淡清香。
  袅袅烟雾中,沈烨一身薄墨色青松缂丝长袍,坐在屋内楠木圆桌旁,长指翻着方才酒楼送来的账目,他也不常看,通常是交给周管家核对。
  俄而一道香风入室,楼梯间传来几道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夹杂着女子的温言细语。
  沈烨也没起身,眼神示意身侧的玄英,玄英立即来到过道口守着。
  明夫人甫一到,玄英便弯腰低头伸手示意道,“夫人这边请。”
  明夫人一张圆润脸庞,看起来异常可亲,只见她朝上首的沈烨微笑道,“一罐凝香膏而已,哪里值得沈大人如此大费周章。”
  这画舫是沈烨与他的门生共同设计督建而成,完工后,许多达官贵人想要来这画舫一游都被沈烨严辞拒绝,明夫人这般说到底也没说错。
  说完,明夫人朝身后挥挥手,“还不上来,你们姐妹不是早就嚷着想来这画舫一游,还愣着做什么?”
  陈怀柔这才娇羞着一张脸,款步上来,一抬头就看到楠木圆桌旁正襟危坐的沈烨,白皙长指紧握账册,一丝不苟地查看。
  他只是坐在那里,什么都不做。
  就能搅得她的心噗通噗通跳个不停。
  可沈烨的目光自始至终就没落在她身上,一直凝着手中的账册。
  明夫人见女儿这幅模样,轻咳一声道,“还不快去寻个位置坐好,菲儿也去。”
  陈芳菲内心颇为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阿姐是彻底没救了,真不知道这老男人有什么好的?
  沈烨将账本递给玄英,起身朝明夫人拱拱手,声音和煦道,“多谢那晚明夫人慷慨解囊,赠沈某药膏,药膏开封用过后,也不便归还。”
  “听闻夫人喜琴,特地命人寻来这“知微”,望夫人收下。”
  明夫人闻言,果真眼睛一亮,笑道,“知微我派人寻了快半年,还是沈大人有门道。”
  沈烨露出一个疏离得体的笑,“待晚宴结束后,我再让玄英将琴送到贵府。”
  宴罢,几人闲谈着一些琴棋书画之事,沈烨偶尔抛出几句一两句真知灼见,惹得明夫人与陈怀柔惊叹连连。
  陈芳菲对此却嗤之以鼻。
  明夫人老早就知道陈怀柔对沈烨心生爱慕,考虑到沈烨的年岁以及关于他的一些传闻,她本不赞成这事儿。
  可今日一见沈烨其人,观其容颜整个金陵恐无人能及不说,待人接物俱考虑周全,不浮不躁,沉稳有度。
  这样看来,怀柔嫁予他也不是不行。
  只是这样的话,她得再打探打探。
  于是把凝香膏当由头,试探道,“不知沈大人可曾想过再娶?”
  沈烨闻言,神色难辨喜怒,眸色沉沉,“想必夫人也听过沈某的不少传闻,沈某这具破败身子不便去祸害别人。”
  坐在珊瑚圆椅上的陈芳菲听不下去了,觉得沈烨根本就是名伪君子,突兀插话道,“我却不知沈大人深夜派人来娶凝香膏是为何?”
  这话多少带点无礼了。
  沈烨闻言轻飘飘乜她一眼,陈芳菲吓得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陈芳菲幼时随父在军营待过,荒郊野外常有野狼出没,沈烨的眼神与那些野狼的眼神如出一辙。
  孤高冷戾,不知何时就会一跃而起起,将你撕碎。
  陈怀柔与明夫人同时厉声阻止。“芳菲!”
  陈芳菲这才畏葸地缩到一边。
  沈烨官居首辅,在文官中的地位无人能及,若他事后给自家夫君使绊子那可就糟了。
  想想就心里一阵后怕,明夫人赶忙致歉,“芳菲,怎能与沈大人如此说话,没大没小的,还不给沈大人陪个不是。”
  陈芳菲弯腰做了个拱手礼,不情不愿道,“还望大人海涵,莫将小女的话放在心上。”
  沈烨没回话,官场多年,他深谙人性,只点点头表示这歉意他接受了。
  ……
  一时间,舫内陷入无声的尴尬。
  这时,窗外传来翅膀的拍打声,沈烨起身推开窗牖,一点白稳稳地落在他肩上,矜傲地抬抬腿儿,只见爪子上绑着个小纸条。
  沈烨曲手摸摸它的脑袋,取下字条,含笑道,“辛苦你了,去吧。”
  沈烨打开字条,看完后,眉宇中钳起一抹少有的愠怒,她竟将梅树砍了?
  明夫人与陈芳菲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并未注意到男子的神色,她们的注意力全被一点白吸引去。
  只有陈怀柔注意到那字条上的“姜”字,心中不由得警铃大作,情急之下从椅子上站起来,下意识神色慌乱地去看男子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想要评论(怼手指)
第10章 又往慈恩寺
  ◎颊边绯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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