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宴祈看着害羞的小姑娘,心中的苦闷一扫而空。
等将梁妃伏诛,他去告慰母后的在天之灵时定要将小姑娘也带在身旁,母后若见了,定会很喜欢她的吧。
马车穿过闹市又拐入静巷,最后在巷尾停下。
这次前来开门的仍旧是小宋大夫。
阿蓁眉眼弯弯同他打着招呼:“小宋大夫,多日不见,你可安好呀?”
宋怀梁没想到这次太子带了阿蓁姑娘,上回太子来时只带了那位荣公公,匆匆来匆匆走了。
这回见到阿蓁倒是有些惊喜。
谁会不喜欢见这样漂亮又可爱的姑娘呢,他笑得儒雅道:“劳姑娘记挂,在下一切安好。”
才说了这一句,宋怀梁便感觉小姑娘身后的太子眼神凌厉,像是在警告般盯着他。
宋怀梁一介文弱书生,太子身带杀伐之气,他有些畏惧地敛起笑意,躬身行礼:“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萧宴祈淡淡应了一声,算是免礼。
随后拉起阿蓁的手越过宋怀梁往屋内走,轻声斥责道:“酷暑难耐,大晌午的杵在门口说话也不怕热坏了。”
阿蓁任由太子拉着,在后头眼神幽怨地看着太子后脑勺,撇撇嘴小声嘀咕道:“不就问了句安好,怎的又变得这么凶了......”
不同于阿蓁的有恃无恐,后头的宋怀梁则是诚惶诚恐请罪道:“是草民怠慢了,还请殿下同阿蓁姑娘到正厅就坐,邻家张屠户的幼子犯了哮症,人命关天,我师傅先过去看诊了,稍后就来,还望殿下恕罪。”
到了正厅,萧宴祈一撩袍子在主位坐下,朝着下首的人淡淡道:“无碍,救人要紧。”
太子虽没怪罪,但宋怀梁也不敢让太子久等,给人上了些茶点后,便亲自过去张屠户家看看情况。
宋怀梁过去时,宋大夫已给那小儿施完针控制住病情,听闻太子已在久候,他留了宋怀梁下来照看,自己赶回了府中。
毕竟上回,太子那不耐烦的样子可不像是愿意等人的。
行至正厅,瞧见太子正颇有闲情逸致地坐在主位上撑着脑袋看下首坐着的阿蓁姑娘在小口吃着糕点,宋大夫远远地假意咳嗽了几声,才上前请罪道:“草民让殿下久等,还请殿下降罪。”
萧宴祈回神,目光移到下首跪着的宋大夫身上,淡淡道:“宋大夫言重了,救人要紧。”
看到宋大夫回来了,阿蓁放下手中的糕点,起身给宋大夫见礼:“宋大夫安好。”
“阿蓁姑娘客气了,”宋大夫看见阿蓁就笑得和煦。
此番有这位小姑娘在此,太子瞧着心情甚好,想来待会儿也能耐着性子针灸完,还能听他唠叨几句医嘱。
上回太子来此时身边只带着那位荣进公公,针灸时还满脸不耐烦地命令他不要用太长的时辰。
完了他细细讲着要如何煎药时,太子也满脸不虞,吓得他这老头子不敢多讲。
也不知上回阿蓁姑娘为何没跟着太子一道前来,想想那日太子冷肃的神色与今日像是如沐春风般,又好讲话的对比,宋大夫这个过来人很快就想明白了。
前些日子太子怕是同人家小姑娘吵架了。
他低头了然一笑,抬手请人往偏厅后走:“为了不耽误殿下时辰,殿下随草民来吧,今日徒儿不在,不知姑娘可否进来帮忙一二。”
准备坐下继续吃些茶点候着的阿蓁眼睛微睁,“我进去不会添乱吗?”她可是一点医理都不懂呢。
宋大夫解释道:“姑娘莫担心,只是些递拿的活儿。”顺便看住你家不听大夫话的太子,这句宋大夫可没胆子说出来。
听宋大夫如此说,又看了看太子的眼神示意,阿蓁便放心跟着进去了。
午后一丝风都没有,暑热难耐,宋大夫勤俭,这屋内没有用冰。
太子在软榻上躺下后,阿蓁要了把葵扇坐在榻边给太子扇风,太子身子健壮,最是怕热了。
有了阿蓁在,宋大夫这次点了香之后太子就阖眼由他施针了。
刚开始太子还有些吃痛,抓着阿蓁的小手皱眉,但几个穴位下去,他便没意识松了手,沉沉睡去。
阿蓁惊讶于这变化,收回自己的手后朝宋大夫望去。
宋大夫扎够穴位后收了手,这才低声开口解释安抚:“姑娘莫忧心,这是正常现象。”
他看了一眼小几上燃的那柱香,后又吩咐道:“等那香燃了一半,姑娘便可以出来庭院中唤老夫进来拔掉银针,老夫去庭院中收些给太子殿下的药。”
阿蓁点了点头,“好。”
萧宴祈迷迷糊糊睡去,这次又梦到了在北境肃州,只是这次不是刀光剑影的战场,而是梦到了一个自己和一个小粉团子女娃在山林的茅屋里生活。
一会儿是自己给小女娃煮面吃,一会儿是那小女娃哭成个小泪人与他分离......
萧宴祈不知为何很想将拉着小女娃拉住哄哄他,可无论他怎么努力都没有办法开口。
正当他上前拉了拉小女娃的手时,梦境像是突然被抽回般,他倏地睁开眼睛醒了过来。
入目的是阿蓁那张近在咫尺的清丽芙蓉靥。
萧宴祈有些恍惚,凤眸动动,梦境中那小女娃的脸似是于眼前人重合上了般。
“殿下,你感觉还好吗?”
尽管阿蓁一直在一旁给太子扇着风,可宋大夫给太子拔了银针后,太子还是出了满头的汗。
阿蓁去寻了盆凉水来,拧湿了帕子给太子擦擦汗,可谁知擦着擦着竟被太子又一把拉住整个人扑到了太子身上。
小姑娘甜香的气息吐落在自己脸上,萧宴祈的注意力从梦境拉回了现实,满眼都是眼前小姑娘那一张一合,娇艳欲滴似涂了口脂般的双唇。
正在他控制不住自己,欲抬手压下小姑娘的脑袋准备尝尝味道时,阿蓁挣了一下被太子用力捏着的小手。
微微吃痛道:“殿下你现在很难受吗?你捏得阿蓁好痛......”
萧宴祈倏地松了手回过神来,心中暗骂自己差点孟浪吓着小姑娘。
“孤方才梦魇了,抱歉......”萧宴祈又重新拿过阿蓁的手看了看,都红了,他愧疚道:“待会儿让宋大夫给你看看。”
此言一出,阿蓁又想起上次劳烦宋大夫的事,她推脱道:“没事,一会儿就好了,这点小事就不要劳烦宋大夫了吧。”
看人不情愿他这次到也没有再勉强,他轻轻挠了挠阿蓁的手心道:“马车上也有药,若是还疼待会孤给你擦擦。”
“好,不过应该没事。”阿蓁乖巧地点了点头,从太子身上起来,放好了帕子。
宋大夫已经抓好了药并写好了煎法放在正厅,识趣地没进去打扰太子和佳人相处,自己去了庭院中晒药。
萧宴祈由阿蓁帮着略整理了下衣冠后,和阿蓁从偏厅里出来拿了药和宋大夫辞别,坐上马车前去闹市。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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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鞍前马后◎
忽而起了一阵凉风, 车窗的竹帘被吹开一条缝隙,几道匆忙的身影闪过。
有货郎的叫卖声透过缝隙传来,吆喝声洪亮, 带着浓浓的市井气息。
因着说了要小姑娘陪他逛会儿街市,萧宴祈吩咐了夜一将马车在巷子口停下。
萧宴祈先撩着锦袍下了马车,等阿蓁出来后他又很自然地抬手将人牵了下来。
太子最近好关心她, 对她好好,因着当年她们相识后也是这般相处的,阿蓁倒是很快习惯了两人之间的熟稔,这会儿被太子亲自扶着下了马车也没觉得惶恐。
横竖也没有比被太子抱在怀里,还睡了他的床榻更僭越的事了,太子也纵着她不是?
阿蓁觉得, 现在的太子殿下除了不记得她外,完全与当年那个救她与她相依为命的哥哥一样,这也很好了。
倒是站在后面被太子抢了活儿的夜一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眼睛瞟向别处, 觉得自家主子怕是没救了,堂堂太子殿下献殷勤居然献成这样。
他仔细瞧了一日, 人家阿蓁姑娘好像都没表示过对太子也有意思呢,太子就又是端茶递水又是扶人下马的。
这要是让北境那几个部落的手下败将看见了不得笑话太子在战场威风凛凛,在这小丫头面前却是要鞍前马后供祖宗。
萧宴祈全然不知自己被属下暗嘲了。
他注意到小姑娘还泛着些许红的手背, 拧着眉,声音沉沉问:“可还疼?都这时候了还红着,别是给孤捏坏了,早叫了你给宋大夫瞧瞧, 你不肯。”
他发现小丫头好像是软面团做的, 特别容易留下印记。
阿蓁觑着太子紧张的样子失笑一声, 声音有些娇嗔:“早就不疼啦,但红印要过会儿才能消的,我都是这样的。”
萧宴祈屈指轻敲了一下阿蓁的小脑袋瓜惩罚她竟敢笑话他,“娇气!看来往后孤得养得仔细些才行。”
随后捏着人的手不放拉着人往车水马龙的街市走去。
阿蓁抬手摸了摸被敲到的额头,没注意到太子的后半句话......
与此同时,对面人来人往隔着的绸缎庄门口,刚刚带着丫鬟看完料子出来的魏家嫡女魏紫惊得瞪大杏眸。
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对面巷子口那举止亲昵的一男一女。
看着在人前素来清冷威严的太子居然也会一脸柔情,体贴入微地对着一个小丫头,对比起那日宫中夜宴,自己被太子羞辱的样子,魏紫气得掐红了掌心。
她魏紫艳盖上京,在太子眼中竟然还比不过一个低贱的婢子?
凭什么她在太子面前连名字都不被记得,甚至是被羞辱,这个婢子却能得太子鞍前马后?
太子这是眼瞎了不成?
近日魏紫虽有听闻太子身边收了个美人,可也没放在心上,那些身份卑微之人在他们这些权贵手中不过就是个玩意儿。
更何况太子那样的冷性情,怕是没等她嫁入东宫呢,就已将人给厌弃了,她也不必费心。
可方才亲眼瞧见太子这样冷性的人也有这样柔情似水体贴入微的一面,她便心生不甘。
若是日后她真被父亲嫁入了东宫,她还要输给这样一个低贱的婢子不成?
若真是这样那她还不得成为全上京的笑柄?
“姑娘,您怎么了?”身边的贴身丫鬟海棠察觉出主子的异样。
她顺着主子的目光望去,依稀也觉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道气质出尘,长身玉立的月白色身影颇为熟悉。
她辨认出来是谁后微微惊呼,“姑娘,那好像是太子殿下,可太子殿下怎的拉着一个姑娘......”
海棠也是知晓家里主君想将姑娘嫁入东宫的,这会儿也有些替姑娘着急。
魏紫满是冷意的眸子微眯,盯着街上相携而走的那双人厉声吩咐道:“走!我们跟上去瞧瞧!看看这小婢子到底有何魅力!”
被这闹市吸引的阿蓁倒不知自己就这样成为了旁人的眼中钉。
看见不远处的玉琼楼,阿蓁想起这一路太子都没吃什么东西呢。
她仰头同太子道:“公子,晌午过了,好像你还没用午膳呢!”
“阿蓁饿了?”萧宴祈眼神一直在身旁的小姑娘身上,阿蓁一仰头,便与他柔和的视线对上了。
阿蓁摇摇头,“我倒是还不饿,我这一路都吃了东西,但公子你好像都没吃,公子你该吃午膳了。”
想起太子总是忘记吃饭的毛病,她眼神幽怨催促道,“你好像总是忘记吃饭!”
萧宴祈颇为享受小姑娘的唠叨,“嗯,得要阿蓁时时提醒才行,”他笑了笑,带着人往玉琼楼走,“阿蓁陪我去用些吧。”
那掌柜的眼尖,一眼就认出东家又来了,立马上前笑脸相迎,带着人往上次的雅间走。
酒楼大堂的圆台上,正在排着一场盛大的歌舞,管弦丝竹齐鸣,声势宏大。
舞娘们个个盛装打扮,舞姿曼妙,楼上还有纷纷扬扬的海棠花瓣雨落下,场景美妙绝伦。
阿蓁从没见过这样的场面,一时被吸住了目光。
她扯了扯走在前面的太子的月白色宽袖,谄笑求道:“公子,我们这次可不可以在外面吃呀,我想看那些漂亮姐姐们跳舞,我不吃,我伺候你用膳。”
自小出席宫宴见惯了各种歌舞的萧宴祈对于台上那些扭动的身躯兴致缺缺,尽管这玉琼楼里的歌姬舞姬挑的都是长相最勾人的女子。
但小姑娘说想看,还朝他撒娇了,他自是说不出拒绝的话。
“好,我们坐外面。”
随即,萧宴祈转头同给他们引路的掌柜的吩咐道:“去二楼找个位置好的雅座就行,周围不要安排人了。”
“哎...好......”愣在原地的掌柜的闻言尴尬笑了笑,便又引着人往另一处走了。
他方才颇为惊讶这位神秘的东家居然这般听一个婢女的话,不过看东家这一脸纵容样,这小婢女怕是在恃宠而骄了。
两人并排在二楼对着舞台的廊边坐下,与周围的位置用了竹帘隔开,为了方便小姑娘看楼下的热闹,萧宴祈让她坐了里面。
东家今日身边只带了这一个侍女,掌柜的便把菜单子递给了阿蓁。
阿蓁拿着菜单一边翻一边脱口而出:“要清蒸鲈鱼,鲫鱼豆腐汤,粉蒸排骨,蔬菜疙瘩汤,茶要云雾茶,所有的菜都不要放蒜和辣。”
“好啦!就这些!”阿蓁笑眯眯合上了菜单还给了掌柜。
太子饮食清淡,不喜酸辣不喜油腻,爱吃鱼,阿蓁点的都是太子素日动筷子最多的菜。
那掌柜的得了吩咐就退下了。
萧宴祈靠坐在圈椅上,微微转头听着小姑娘小嘴喋喋不休说着他喜欢吃的菜,心中甚是愉悦,这种被心仪之人记挂着的感觉真好。
“点的都是孤爱吃的,阿蓁待会儿不吃吗?”萧宴祈伸手给阿蓁扯了扯被坐得有些皱的雪青色菱裙,好整以暇问。
阿蓁摸了摸还有些鼓鼓的小肚子,不好意思地细数:“唔......在宫里用了早膳后,我在宅子里吃了豌豆黄,在马车上喝了一碗冰乳酪,在宋大夫处又吃了茯苓糕,嘴巴好像一刻都没停过呢,这会儿不饿,点了菜上来肚子也装不下,只能吃几口,好浪费银子的呀!”
“你也说了到了用膳时要正经吃些饭才好,孤还付不起几个饭钱不成?”况且这玉琼楼还是他的。
萧宴祈说着就想叫现在上着菜的小厮再添,小姑娘前些日子在浣衣局受苦都饿瘦了,得吃多些养回来才好。
阿蓁却及时制止了,“也不用特地加啦,面前这些我也很喜欢,这鱼汤闻着好香,我待会儿就着用些饭就好啦!”
“再说我好久没吃桂嬷嬷做的菜了,我想留着肚子晚些回去吃她老人家给我做的菜,她昨夜答应我的,若我现下吃太撑,回去吃不下,她该伤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