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寒风吹来,园子里的银杏树簌簌作响, 落叶似枯碟般在空中飞舞又纷纷扬扬落了满地。
阿蓁被这阵风冷得打了一个寒颤,手中的拿着的宫灯轻轻摇晃起来,忽明忽灭。
身后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踩在厚厚的枯叶上细细簌簌的。
须臾,一件带着熟悉的玉竹香的披风落到了阿蓁的身上将她裹紧,随后她又被拥入一个温热的怀抱中。
萧宴祈紧紧拥着怀中的小姑娘,低声埋怨道:“风寒还未好全,出来怎的不加件衣裳,这一吹又病了可怎的好?”
阿蓁被冷得有些泛白的小脸靠在太子温热的怀中才开始恢复些血色, 她声音软软认错。
“阿蓁知道错啦,让哥哥担心了,没想到这天凉得这么快, 方才日落前还有些燥热的呢。”
萧宴祈接过小姑娘手里的宫灯, 牵着她冰凉的小手转身往长乐殿的方向走。
“要入秋了,早晚都寒凉, 回去后哥哥吩咐人给蓁蓁准备些新衣裙,这些夏日的云纱蓁蓁穿着虽好看,但可不准再穿了, 容易着凉。”
阿蓁捏了捏太子带着薄茧的掌心,欢欣的跳跃了两步,“谢谢哥哥!”
“不过这种小事,阿蓁会自己同嬷嬷说的啦, 哥哥不用对阿蓁这般事无巨细的, 哥哥忙朝堂大事已经够累的了。”
“蓁蓁的事都不是小事, ”萧宴祈反手紧握住小姑娘捣乱的小手,“昨日蓁蓁病得那般厉害,着实让哥哥担心,这些日子蓁蓁还瘦了,得快些养回来才是。”
阿蓁心中感动,瞧着夜黑风高的,四下里也无人,她转身扑到太子的怀中,紧紧环着太子的腰身,像小猫般,脸埋在太子的胸膛处蹭了蹭。
“殿下,你怎么一直对阿蓁这么好呀,当初阿蓁误会了殿下的意思,那般对殿下,殿下好像从没生过阿蓁的气。”
阿蓁仰脸看着太子,眼睛里满是愧疚道:“对不起哥哥......你对阿蓁这么好,阿蓁当初应该相信哥哥,抑或是对哥哥坦诚的,这样,也不至于把哥哥气病......”
“别难过,哥哥从没怪过蓁蓁,就像当初哥哥不记得蓁蓁了,蓁蓁也没生哥哥的气一样,我们,算是扯平了,此事不必再提。”
萧宴祈抬手圈住投怀送抱的小姑娘,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只是往后蓁蓁可莫要再说不喜欢哥哥这样的气话了,若再来一次,哥哥怕是就不止气吐血了。”
“嗯!阿蓁再也不会说了。”
阿蓁突然踮起脚尖,在太子柔软冰凉的唇上快速亲了亲,一触即离,涨红着一张脸,鼓起勇气,坚定道:“阿蓁也心悦殿下的。”
她一双盈盈杏眸亮晶晶的,含羞带怯地补道:“这、这是那晚阿蓁也很想同殿下说的话,现在,现在补回来......”
“想这样就弥补哥哥了?”
萧宴祈捏着小姑娘因生病而变得没什么肉感的下巴微微抬起,眯着一双凤眸,盯着那张张清丽的小脸,耐人寻味道:“这可不够呢......”
阿蓁羽睫轻颤,不知为何察觉出一丝危险,眼神怯怯的,像只发现的危险的小鹿,轻轻挣脱了太子的手。
“哥、哥哥还想怎样啊......”
看人变得呆呆愣愣的,萧宴祈失笑牵着人的手往前走,“夜风寒凉,我们先回去。”
两人迈着慢悠悠的步子在园子里相携往灯火通明的长乐殿里走去,悄升的圆月将两人并肩而行的身影拉得很长。
虽听说小姑娘陪着小姐妹用过了晚膳,可他知晓小姑娘病着胃口不好,与姐姐用膳怕也只光顾着闲聊了,肯定不会认真用膳,吃饱肚子的。
回到殿内后,萧宴祈又抓着人陪他用了一些饭菜,逼着人把药喝下后才放心接着去竹水漾处理公务。
阿蓁原是想跟过去伺候笔墨的,加之她有点想黏着太子,不想同他分开。
可没想到太子不肯,说入秋后夜晚的风寒凉,只让她在内殿里早些沐浴歇下,若困了也可先睡。
她只好乖乖回去沐浴,又抱着猫蜷在软榻上陪着,拿了本话本,四仰八叉躺在软榻上看,打发时间等着太子回来。
这话本还是她许久前随太子出宫时,在一个书摊上买的,当时书封上写的名字是《名川游记》。
她平日里看最多的书便是游记,可太子的藏书多是讲大道理的经论抑或是兵法。
竹水漾里的游记已经被她翻得差不多了,她想也没想便买了下来,当时半分没察觉摊主的眼底的笑意。
可没想到她买回来仔细翻读才发现这根本就不是什么游记。
里面讲的是一个通房小丫鬟怀了少爷的宝宝,然后为了不被主母灌红花汤,私自逃跑,少爷苦苦找寻小丫鬟的话本。
这种书在私塾里被夫子发现是要被罚抄书的,阿蓁不由觉得这挂羊头卖狗肉的摊主精明,这样他们买来看也不怕被发现了。
这书阿蓁离开东宫前还剩许多没看完,现下不知不觉接着看得入了迷,快一个时辰过去,竟是快看完了,连太子回来也没察觉。
萧宴祈回来的时候已快子时,本以为小姑娘早已睡下。
可谁知回来瞧见人还未睡下就算了,还歪躺着在昏暗的烛灯下看书,他立马皱着眉上前将书抽走。
“哥哥不是同你说过了不准躺着看书吗?也不命人多点几盏灯,当心看坏了眼睛!”
阿蓁正看到关键处,那话本里的少爷就要找到小丫鬟把误会解释清楚了,她也顾不得太子在生气训斥她了。
阿蓁急急上前,敷衍地在太子的脸上亲了亲,一边撒娇认错,一边伸手欲抢回被太子抢走的话本。
“阿蓁知道啦,下回不这般啦,殿下快些去梳洗吧,时辰也不早了,阿蓁不躺啦,看完这几页就睡!”
萧宴祈看着小姑娘敷衍他的样子有些气急,但想着横竖她也看不了多久了,还是心软将书还给了小姑娘。
“这般不听话,一会儿再收拾你!”
阿蓁重新拿到话本后很快沉浸在书中,她实在着急少爷跟小丫鬟解释清楚误会没有,没注意听太子的话,半分没察觉到危险,连看都没看太子。
两盏茶的工夫过去,阿蓁终于看完了大结局,少爷不顾世俗的阻挠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娶了小丫鬟做正室夫人。
阿蓁话本下的小脸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花,她开心得方扔了话本想在软榻上打两个滚。
可谁知道话本后藏着太子俊朗的容颜,阿蓁还未来得及欣赏,便被太子打横抱起,抱到了床榻上,被太子压在身下。
阿蓁惊呼一声,推了推太子的胸膛,傻乎乎问:“殿下,你要做什么呀?快放开阿蓁,阿蓁要去睡觉啦,殿下也快些睡!”
萧宴祈的手背抚过阿蓁白嫩的脸庞,最后捏着她的小下巴好笑问:“蓁蓁还想去哪里睡?”
“自、自是软榻上啊,哥哥若是愿意放阿蓁回西配殿也行。”阿蓁神色顿了顿,看着太子不怀好意的眼神结结巴巴道。
萧宴祈低头轻轻咬了一口小姑娘的嫣红的唇,“你想都别想!蓁蓁想要弥补哥哥,一个吻可不够,哥哥想抱着蓁蓁睡。”
闻言阿蓁更加用力推着太子,声音还十分得慌乱,“哥哥这不行的!”
“为何?哥哥只亲亲抱抱,不做别的。”
萧宴祈撩着阿蓁的发丝,柔声哄道:“乖,哥哥这两个月实在是思念蓁蓁思念得紧,如今我们心意相通,哥哥只恨不能把蓁蓁别在腰带上时时带在身边,何况昨夜我们也是这样睡的。”
太子一番直白的话语,让阿蓁的双颊飘过两朵红云,她不敢直视太子灼热的目光,微微偏过头,小声道:
“阿蓁的心亦如哥哥,只是,只是我们这样......我若是怀了小宝宝该怎么办?”
“哥哥,我们今日都在这床榻上亲亲抱抱过好多回了呢,方才我看的话本上描述的,男子和女子在床上亲亲抱抱便会有小宝宝的......”
阿蓁有些心虚地偏头看了看软榻上的书,那书里的小丫鬟便是和少爷在床上亲亲抱抱,然后小丫鬟就有了小宝宝。
萧宴祈的眼神先是错愕,而后转变为好笑,他捏了捏一脸单纯的小姑娘,笑道:“蓁蓁,你怎么这么可爱?”
仔细想想小姑娘十岁便离开了娘亲,这些年一直在宫中没个人教导,不懂也是在情理之中。
他又低头亲了亲小姑娘的唇,耐心解释道:“少看些话本子,里面说的可不全,光是亲亲抱抱可有不了小宝宝。”
“真的吗?”阿蓁还是有些不相信,圆润的杏眼滴溜溜转着,对于话本里描述的真假十分好奇,“那怎样才能有小宝宝呀?”
“蓁蓁给哥哥亲亲,等蓁蓁病好了,哥哥让孙嬷嬷教你好不好?”
小姑娘这般单纯可爱,萧宴祈实在是快忍不住了,装可怜不成开始诱哄。
阿蓁眼神幽怨,“殿下,你今日亲得难道还不够吗?干嘛总想着亲阿蓁的嘴巴呀,阿蓁的嘴巴又不是糖,都被亲得有些肿起来了呢,吃东西都不香了......”
萧宴祈声音暗哑,“因为我暂时只能这样来望梅止渴......”
说完,萧宴祈便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渴望,低头堵住了小姑娘喋喋不休问个没完的樱桃小嘴。
只是眼前的渴望得到了安抚,更深处的渴望却被因此牵引出来。
阿蓁被太子吻得七荤八素的,一双杏眸微阖,眼角泛红,脑中晕乎乎像条缺水的鱼儿。
她感觉到太子身上好像戴着什么东西,将她硌得有些疼。
阿蓁察觉出了不对劲,立即吓得变了脸色,忙推开太子,神色担心到:“哥哥,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萧宴祈深吸了一口气,拉开小姑娘作乱的手,牙齿有些打颤解释道:“无事,一会儿便好了......”
看太子还冒出些冷汗,阿蓁担心地推着太子躺下,拉过被子给他盖好,嗔怪道:“哥哥身子不舒服,就别再欺负阿蓁了,快些睡吧!”
被子下的萧宴祈一脸憋闷,旁的且不说,是该让孙嬷嬷教教小丫头,做太子妃也要知晓的这事儿了。
作者有话说:
颈椎好像又不舒服了,探出想请假的jiojio......
第82章
◎这也要醋◎
银杏泛黄, 一叶知秋。
阿蓁的风寒在太子的悉心照料下已经痊愈,只是太子还是大惊小怪地命太医继续给她开些温补的药方。
更是吩咐了桂嬷嬷一日给她准备着四五餐的膳食,餐餐都是滋补的药膳。
早膳是桂圆山药粥或是干贝生鱼片粥, 午膳有当归枸杞乳鸽汤,晚膳有黄芪乌鸡汤。
就连餐后或是睡醒的午后送上来的茶点都换成了山药红枣糕,红豆乳糕等补血益气的糕点。
被太子如此精细地养着, 阿蓁在司膳司茶饭不思的那两个月瘦掉的一大圈回东宫不过半个月又养了回来。
小姑娘肉嘟嘟的微圆小脸变回来了,那一身雪肤玉肌更是莹润有光泽,加上与太子日日柔情蜜意,气色看着十分红润。
萧宴祈越发爱动不动就对小姑娘又是亲又是抱的,小姑娘乖乖软软,他简直爱不释手, 下值回来是一定要带在身边的。
就连如今午膳也会特意从衙署赶回来同人一道用完再接着去上值,只为着阿蓁不被萧宴骢那小子给霸占去。
自他对外称病两个月的头疾好全,前去上朝上值后, 东宫里不仅开始有属臣前来探望请安, 和政敌前来察听虚实。
萧宴骢这小子也立马来了东宫,说是来探望他这个兄长, 其实不过是想来缠着阿蓁罢了。
探望也用不着日日都来,那点小心思他一眼看穿,别以为他不知道!
萧宴祈原想给这小子多加点功课绊住他的, 可一想到小姑娘原就是活泼爱玩的性子,他去上值后,她自己一个人憋着也怪闷的,有人陪着她解闷也好, 便忍了下来。
不过就是用午膳的时候多了个碍眼碍事的小屁孩罢了, 他忍忍就是。
阿蓁倒是不知太子连午膳这点时辰也要同一个小孩子计较。
只是知晓太子和小包子能陪她用膳, 她很开心,日日都会提前一些在偏殿里备好菜等着。
今日更是巧得很,萧宴祈的马车刚在东宫前停下,送萧宴骢前来的小轿辇也到了。
萧宴骢年纪尚小,魏太后疼溺,晨起同夫子做功课到午膳时分便会结束,剩下的大半日都由着他玩耍。
“阿兄!你也回来啦?”
萧宴骢瞧见兄长,立即上前扯着人的锦袍撒娇,这些日子,他日日都与兄长用膳,见着面,和兄长也亲近了许多。
“日头晒,进去吧,”萧宴祈声音淡淡,有些嫌弃地扯开那只小胳膊,背着手往东宫里走,只是刻意放慢了些脚步。
等余光瞧见那小短腿哼哧哼哧跟上来了,他才偏头随意问:“今日夫子都教了些什么?可学会了?”
萧宴骢一蹦一跳,蹦跶上前,昂首挺胸,奶声奶气骄傲道:“夫子教了《云州词》,小骢已经能背出上阕了,背给阿兄听好不好?”
“切莫得意忘形,等你什么时候连下阙也背出来,且理解这词的含义了,再来献宝。”
萧宴祈撇了一眼地上的小胖子,神情严肃道。
被泼了冷水的萧宴骢撅了撅嘴。
“阿兄不想听就算了,小骢去背给阿蓁姐姐听,阿蓁姐姐肯定会夸小骢的!”
说罢,便飞快地往长乐殿里蹦跶去,只留下瞬间黑了脸的太子。
等萧宴祈快步跟上回到偏殿时,那小子果然已经抱着阿蓁的腿在撒娇要夸了。
萧宴祈直接上前将人拎开,拉着小姑娘的手往红木饭桌边走,边低声训斥那小胖子。
“想要什么奖赏孤一会儿赏你就是,别耽误你阿蓁姐姐吃饭!”
小胖子不服气地朝兄长扯了个鬼脸,吐了吐舌头,却也没胆子出言反抗,只跟上前到饭桌旁自己爬到椅子上坐好,拿起碗筷。
秋日的晌午还是有些燥热的,萧宴祈方才从外面快步走回来,额头冒了些细密的汗。
阿蓁抬手用绣帕给太子擦了擦,好笑道:“殿下,小骢哪里是想要什么赏赐呀,不过就是想要一句夸奖,阿蓁也不是很饿,不耽误事的。”
“他就知道黏着你!”
萧宴祈拉着小姑娘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人的小手揉捏着,“不用理他,等哥哥这么久,饿了吧?”说完,便给阿蓁嘴里送了一筷子小酥肉。
阿蓁捂着嘴巴吃下,瞪着太子的杏眸满是嗔怪,她倾身小声道:“殿下,小骢还在这呢!当着小孩子的面这么能这样!”
萧宴祈眼神冷冷撇了一眼阿蓁身旁那个拿着鸡爪啃的小胖子,又揉了揉小姑娘的手安抚。
凑到小姑娘耳边幽怨道:“哥哥下晌得空不用去衙署了,一会儿就把这小子打发走!”
阿蓁看着太子的眼神满是不可置信,她小声道:“殿下想做什么呀?小骢才来呢!”
况且晌午最是热,干嘛让小孩子这般折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