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取的名字好吧。”陈虎子骄傲地抬了抬头,嫌弃地扫了眼艾叶子,“哪像你,名字都乱取!”
“谁乱取了!”艾叶子抗议,“叫小虎多好啊!”
“行,那你叫一下它,看它应不应!”
艾叶子还真不信了,就这几天功夫,陈虎子就把这只大橘训练好了?
艾叶子蹲在笼子前:“鸡腿?”
大橘喵了一声。
艾叶子继续叫:“小虎?”
大橘一动不动。
“鸡腿?”
“喵……”
“小虎?”
一动不动。
……
离了个大谱。
艾叶子纳闷地抱着笼子,站起身,问陈虎子:“你怎么做到的呀?这么厉害。”
“那还不简单!”陈虎子说,“饿它一天,蹲在它身边一直叫鸡腿,它应了就给它吃东西,多来几次就听懂了。”
艾叶子瞅着鸡腿看。
看了半天,艾叶子放弃了:“算了,它太瘦了,我舍不得饿它。”
鸡腿似乎也知道新主人的心软,虚弱地爬到艾叶子手边,用软软的胡须蹭了蹭艾叶子的手。
艾叶子感觉心都萌化了,兴奋地问陈虎子:“我可以喂它吗?喂什么比较好?”
“剩饭剩菜。”陈虎子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里玩着小石子儿,另一只手撑着脸,好整以暇地看着艾叶子,“有就喂,没有就别喂,放出去让它自己找东西吃。”
这也太惨了吧。
爱猫人士艾叶子不舍得这么干,小心打开笼子,抱着鸡腿,说:“我去找哥哥,给它弄点——”
艾叶子话还没说完,房屋的木门就被艾南卓推开。
艾南卓手里拿着一个缺了口的瓷碗,笑意盈盈地看着他们两个:“我给鸡腿热了一碗猪油拌饭,能给它吃吗?”
“吃吧。”陈虎子想了想,说,“这两天也没把它饿太狠。吃少点就行。”
艾叶子抱着猫,跌跌撞撞地跑艾南卓跟前,眼睛闪闪发光,瞅着艾南卓手里那块碗看。
“别用这样的眼神。”陈虎子懒洋洋地走到艾叶子身边,说,“你这样我都搞不清楚你是猫还是鸡腿是猫了。”
艾叶子:……
—
鸡腿蹲在瓷碗前,吧唧吧唧吃着猪油拌饭。
艾叶子蹲它身边看它吃,瞧着鸡腿毛茸茸的皮毛直乐,恨不得晚上抱着它睡觉。
陈虎子看着鸡腿,啧了一声:“这么惯着它。猪油拌饭耶,吃的比我还好。”
“得了吧。”艾叶子冲他翻了个白眼,“一天天的净会瞎说!你每天吃香的喝辣的,还稀罕它吃一碗猪油拌饭啊。”
陈虎子又啧了一声:“你说得对。过来,我给你一个东西。”
陈虎子从兜里掏了掏,找出一把薄纸包着的软糖,递给艾叶子:“喏,高粱糖!我爸的朋友从华北那边带来的,怎么样,没吃过吧?”
“啊……谢谢。”接过一把糖,艾叶子小心翼翼道了声谢,看着陈虎子满是期待的双眼,还是没办法和他说,啊其实我吃过了。
陈虎子看出来,了然地说:“行吧,我知道了。没关系,我继续找,找你从没吃过的东西。”
艾叶子:“……我吃过的东西可能有点多。”
毕竟二十一世纪的艾叶子是一只吃货,只有她没见过和吃不起的她没吃过,其他的基本都尝过。
至于前两种,估计七十年代也找不到。
“这你别管。”陈虎子笃定地说,“就交给我吧。”
就在这时,院子的篱笆门被人敲了两下,陈虎子和艾叶子扭头一看,竟然是苏正德!
“是你?”艾叶子皱起眉头。
“你来干什么?”陈虎子不客气地问,“先说好了,书拿都拿来了就是各归各的,我们不会借的!”
“不是不是……”苏正德嘿嘿笑着,连连摇头,看着艾叶子,指了指平房的门,说,“我来和你哥哥和爸爸说,你姐姐她这几天住我家,除夕前,就不回来了。”
第34章
“什么?”艾子年冲出来, 睁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苏正德,“你说三姐这几天住你们家?”
“是啊。”苏正德笑呵呵地说, “艾丽梅和我妈说好了, 这几天趁机集训一下, 等开春, 过了县文工团,我妈就和她一起上县里头去!”
“你妈上县里头去,你呢?”陈虎子冷不丁问道。
“我?”苏正德笑得没心没肺,摆摆手,“嗨呀,反正公社不会饿死我!”
艾叶子、陈虎子:……
这家伙是真的心大。
聊到这里,艾老爹带着艾南卓、艾温华也从屋里推门走出来,艾温华左手提着只杀好的鸡, 右手提着一篮子鸡蛋, 艾南卓看着苏正德,微笑着说:“我们去你家走一趟。”
苏正德惊讶地看着艾温华手里提着的东西, 左看看,又看看,半天,讷讷地说:“这两样东西不是公社分年货的时候你们家领的吗?你们把这给我妈,你们过年吃啥啊?”
艾南卓微笑:“你妈妈教丽梅跳舞, 就这一点点谢礼, 我还嫌少了。”
苏正德眼里竟然泛了泪花,一个一米八的汉子哭的像一个娃娃, 艾叶子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边哭边说:“我真的,谢谢丽梅姐, 真的谢谢丽梅姐,她让我妈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这几天不骂我,看着丽梅就乐呵呵的,呜呜呜……”
艾温华瞬间皱起了眉,艾南卓叹了口气,走上去,亲切地拍了拍苏正德的肩膀。
“不,你们不懂!”苏正德哭到哽咽,比着自己的豆豆眼画圈圈,“我第一次看到我妈眼睛亮起来了!亮起来了!”
所有人:……
艾叶子凑到陈虎子身边,悄悄说:“我觉得他哭起来的样子像鸡腿。”
陈虎子本来刚把高粱糖放嘴里嚼着,听她这话,笑得呛了一下,敲了下艾叶子的脑壳:“胡说八道!”
顿了顿,陈虎子理直气壮地说:“他哪有鸡腿可爱。”
艾叶子也忍不住,蹲地上笑了起来,偷偷摸摸像一只小仓鼠。
—
郝老师的家比起艾家来说,离公社更近了点,却也更简陋。
木头支着的门又低又矮,艾南卓这些长得高的必须低着头、弯着腰才能勉强挤进去。
艾叶子跟在陈虎子身后,挤进院子里,扑入眼帘就见艾丽梅在院子里练舞。
艾叶子呆住了。
红围巾呢?厚棉袄呢?
这么冷的天气,艾丽梅竟然上头只穿了件薄薄的灰蓝色手织毛衣,束了条绯红的丝带在腰上,把水池边的扶手当着把杆在压腿。
滴水成冰的日子啊!
“一二三四,二二三四,三二三四……”郝老师在一旁打着节拍,看着一帮人从门外走来,又看看艾温华手上提着的鸡和鸡蛋,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苏正德,责怪说:“我就叫你知会艾家一声!谁让你带这么多人来了。”
“妈,你今天高兴,我也高兴嘛,就多说了两句……”苏正德也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
艾丽梅也停下动作,目光在一行人间转了一圈,惊讶地停在艾叶子身上:“叶子?你怎么来了呀?”
艾叶子小步跳了几阶台阶,仰着脑袋抬头看着艾丽梅。
艾丽梅唇边露出笑意,她蹲下身,一只手放在艾叶子的肩上,另一只手想碰碰她的脸,却停滞在半空。
“姐姐不冷吗?”艾叶子歪了歪头,问。
“跳着跳着就不冷了。”艾丽梅轻描淡写地说。
“哦。”艾叶子点点头,忽然伸出手碰上艾丽梅的脸。
艾丽梅下意识往后躲了躲,没躲掉。
艾叶子细嫩的手指轻轻摸着艾丽梅的刘海,小心翼翼拂去刘海上结着的一层薄薄的冰晶,小声说:“姐姐骗人,姐姐头发上都结冰了。”
艾丽梅眼神和软,看着艾叶子,轻轻问:“是吗?”
“是啊!”艾叶子点头,伸手轻轻碰了下艾丽梅卷翘的长睫,又是扑簌簌落下几片冰晶。
艾丽梅一动不动,艾叶子的双手忽然附上她冰冰凉凉的脸颊,冷的艾叶子仿佛抱着一只冰疙瘩,冷的嘶了两声,软软地说:“姐姐的脸好冰呀!”
艾叶子的手又嫩又暖,骤然附上冰冷的肌肤,就好像是两团火在烘烘地烤着,暖到不行。
艾丽梅笑了起来,伸手握住艾叶子的手,往自个毛衣里头塞:“姐姐不冷,姐姐跳舞呢。叶子别摸姐姐,冷着叶子了……”
旁边的人看到这一幕,神情都柔和下来。
郝老师则恶狠狠瞪了苏正德一眼,又看向艾丽梅,吩咐说:“你继续练。其他人跟我进屋里头去。”
艾丽梅二话不说,站起身继续练习,一下一下压着韧带,几乎瞬间就进了状态。
“你三姐好努力啊。”陈虎子趁着这机会把艾叶子拉到身边,嚼着高粱糖,说。
“那是!”艾叶子挺起小胸脯,一边心疼艾丽梅一边为她骄傲,心里头甜丝丝的,“我姐姐一定会考上的!她可厉害了!”
陈虎子瞅了艾叶子一眼:“你就这么肯定?”
艾叶子理所当然地说:“是啊!姐姐一定可以的!”
“嗯。”陈虎子边走边点点头,“我也觉得。”
艾叶子稀奇地看着陈虎子。
其他人听艾叶子说“艾丽梅一定能做到”,不是半信半疑就是抱着哄小孩的态度。
只有陈虎子,艾叶子听他说话的口气,有种“本该如此”的自信。
“你也相信我姐姐能考上,觉得她没问题?”艾叶子歪着头,问陈虎子。
“是。”陈虎子漫不经心地笑着说,“不过我不是相信她,是相信你。”
艾叶子皱起小小的眉头:“相信我?”
“对,相信你。”陈虎子又从兜里掏出一把水果糖,递给艾叶子,理直气壮地说,“你认为能做到的事,从来就没有做不到的。”
没有做不到的事吗?
艾叶子从陈虎子手里拿来一块水果糖,剥去亮晶晶的糖纸,放在嘴里,咯嘣一声咬碎,青桔味瞬间从舌尖蔓延至呼吸间,整个人都甜丝丝的。
艾叶子歪着头想了想,好像真是这么回事!她顿时高兴起来:“虎子,你说的好对!真的没有我做不到的事!”
陈虎子把剩下的高粱糖放回兜里,表情骤然换回原来一脸嫌弃的模样,看着艾叶子:“我这是夸你呢,说你胖你还喘上了。”
艾叶子被陈虎子的秒换脸气的呼呼的,憋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反驳他的话,说:“我不胖!”
“胖也没关系,胖了可爱。”
“那你还把鸡腿喂那么瘦!”
“这不是让你喂嘛,培养感情……”
两个人一路小小声毫无逻辑地斗嘴,吵着吵着就来到堂屋里头。
郝老师家的堂屋比起艾叶子家不知道简陋多少,石头的墙被报纸糊着,潮潮地滴着水。凳子没几把不说,就连方桌也歪歪倒倒的,好像碰一碰就会卡擦散架。
“随便坐,随便坐。”
郝老师从角落里拉出两张瘸了腿的四脚凳——有一张只有三只腿。
其他人看着没人敢坐,都只是陪着笑站着。
就连艾温华也环视了圈堂屋,想了想,怎么也不敢把凳子放那张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找了块看起来比较干燥的石头地上放着。
郝老师倒是不在意,抽了把坏了一半的藤椅,一屁股坐下去……
第35章
“妈你别坐, 那椅子不安全——”苏正德脱口而出,其他人也脸色严肃,纷纷往郝老师的方向伸出手准备扶——
郝老师一点害怕的意思也没有, 双手抱在胸前, 冷冷地看着面前一群人手忙脚乱, 嘭地坐在摇摇晃晃的椅子上。
椅子惊险地晃了晃, 拴着关节的铁丝和褪了皮的椅子腿嘎吱嘎吱危险地摩擦了两下,稳定住了。
所有人松了口气。
“看吧。”郝老师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说,对一屋子人指指点点,“年轻人,比我一个老年人还不敢冒险!这样能有什么出息!”
听了这话,艾南卓、苏正德都惭愧地低下头,艾温华若有所思, 想了想, 从墙角把拔了毛的鸡和一篮子鸡蛋拿起来,轻轻放在歪歪倒倒的方桌上——
“二哥不要——”艾叶子惊叫出声,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咔嚓一声,原本就长年失修的桌子脚被压折了,整张桌面倾斜,放桌上的鸡和鸡蛋哗啦啦滑下,所有人条件反射扑过去抢救, 还是有好多个鸡蛋啪叽啪叽掉了一地。
—
“你是怎么了?”艾南卓一手提着锤子, 另一手拿着块木板固定,微笑着看着站在一旁面无表情的艾温华, 亲切地问,“脑子有点不好使了?”
艾温华冷漠:……
“行了行了, 几个鸡蛋的事。”郝老师摆摆手,“来来来,修桌子的继续修,咱们说说丽梅的事。”
艾南卓手上不停,注意力明显集中过来。艾叶子也靠前走两步,竖起耳朵听。
郝老师深深叹了口气,指了指艾南卓:“你们家鼎力支持艾丽梅的想法,做的很好!咱们这秋水洲,能有你们家这种觉悟的人家不多了。”
“郝老师过奖了。”艾南卓捣鼓着桌脚不好说话,艾温华冷静地接了下去,“我们家现在只希望丽梅能好好考上文工团,未来走舞蹈的道路能一切顺利。”
艾叶子在一旁听,帮衬着疯狂点头!
艾温华继续说:“问一下,郝老师,你觉得艾丽梅走这条路成功的概率有多少大?”
艾叶子竖起耳朵,尽管心里早就有了结果,还是想——
“百分百。”郝老师毫不迟疑地说。
艾南卓握着木板的手停在半空,陈虎子神情也有点惊讶,艾叶子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郝老师。
虽然艾叶子心里早就有答案,毕竟艾丽梅的跳舞资质是原书钦定的高,但是听郝老师这么笃定地说出来,心里还是有一点不真实感。
苏正德心直口快,把一行人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妈,丽梅姐这还没考呢!你怎么说她这就必定考上了呢?”
郝老师闭目养神,一只手在膝盖上一下一下打着节拍,说:“你们不懂跳舞,不知道丽梅的天赋。我从第一眼看到丽梅,就知道她天生就是为跳舞长的!”
“郝老师,您为什么这样说?”艾南卓放下手中的锤子,站起身,郑重地问。
“你们自己不觉得吗?”郝老师睁开眼,笑了笑,“丽梅长的那样,整个都是上舞台的相!相片相机拍出来更是一张赛一张的好看。更何况她手长脚长,韧带又出乎意料的软,她这样的底子,不上舞台,那叫暴殄天物!”
喘了几口气,郝老师继续说:“丽梅缺的就是坚持!今天回家煮饭,明天又和刘秋水吵一架,一天天的,跳什么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