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子岁：“你说的是，我这就去看他们。”
汤泉殿外，阳光明媚。活着真好！
冉子岁避开行路的太监宫女们，寻找去东厂后院的路。
系统存有原主重生多次的所有信息，因原主从未来过千岁行宫，因而没有地图可用，只能靠自己摸索。
“岁岁姑娘？”
第5章 行宫女官
来人一袭百蝶穿花束腰宫装，单飞髻上一条长至腰际的细珠流苏。轻施粉黛，面若桃花，额间画有细细闪闪的花钿，是个标志的美人。
其后跟着六名美貌宫女，交手低头行路，很是恭敬。
看见冉子岁，眼睛便亮了起来，“可是才来的冉家岁岁姑娘？”
冉子岁惊讶：九千岁行宫里还有这么欢迎她的人？
“哦我是东厂刑狱司副使，兼管千岁行宫杂事，叫我舒窈就好，千岁都是这样叫的。”
不唤九千岁大人或千岁大人，而唤千岁，看来这美貌女官和那大妖孽的关系不一般呐。只是没想到那大妖孽的手下里还有女人。
“舒大人安好！”冉子岁行礼。行宫人多眼杂，不清楚舒窈的底细，不想与她走得太近，用礼仪拉开距离。
舒窈眼色一凝，随即扶起冉子岁。“千岁行宫都是太监、侍卫的，好容易来了个妹妹作伴，我这心里啊高兴还来不及。”
冉子岁心中冷笑：你身后的六名小宫女不都是妹妹么？偏求着与我交好。
“岁岁是罪臣之女，入了行宫，便是九千岁大人的奴才，自知身份鄙贱，实在不敢高攀舒大人。”
本就一身水渍，又抬起憔悴的脸，那双大眼里的水色看起来又真诚又可怜。
舒窈安心了几分。
她是第一个进入东厂的女杀手，在一次任务中舍命救下九千岁，才得以进入行宫侍奉。五年了，再没有别的女子进来。而今，千岁竟指了个罪臣之女进来，她不再是唯一一个九千岁亲点进行宫的女子了。
而这女子竟进来的第一天便去汤泉宫侍奉！她在行宫经营多年，也未进入汤泉宫一次。这黄毛丫头何德何能！？
好在，这丫头很有自知之明。
“云衣，你们带岁岁姑娘去我那里换身干净衣服。”舒窈交代宫女后，要去忙自己的事。“千岁还有要事，我就不带你去了。”
“多谢舒大人！”
冉子岁跟着六名宫女走走拐拐，终于到了舒窈的住处。
书案上正摊开一册竹简，香炉里焚的香和汤泉宫里闻到的异香一模一样。冉子岁平静地换衣服，心中感叹：那大宦官虽没了那活儿，但也是血气方刚的红尘中人呐。
而舒窈看起来，也甚是喜欢那大妖孽呢。一个是十恶不赦的大宦官，一个是美貌的下属，这种禁忌题材的爱情故事写出来怕也是个悲剧吧。
“这是什么？”冉子岁拿起书案上的青玉牌子。上好的青玉触手生温，上面刻着一个“舒”字。
“正要给姑娘呢。”云衣道：“这是我们大人为姑娘准备的令牌，有这牌子出入才方便呢。”
“哪里都方便？”
“这是自然。” 云衣四下一瞥，将青玉牌塞到冉子岁腰封里。“我们大人听说姑娘要来，早早备下牌子，怕姑娘闷着也无趣儿，不妨到处走走，千岁行宫不比皇宫的景致差呢。”
早听说我要来？
舒窈是那大妖孽的手下，还能听谁说？
冉子岁感觉自己掉进了九千岁布置好的陷阱里。皮笑肉不笑道：“你家大人待岁岁真好。”
“是呢，大人把岁岁姑娘当亲妹妹疼呢。”
回房后，冉子岁捏着青玉牌冥思苦想：不过一个不起眼的庶女，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奸臣谋划来做什么？
难不成原主与九千岁有仇，可寻遍记忆，也没有任何关于九千岁的记忆啊。
系统：“主人呀，漂亮姐姐给你这牌子不是让你翻来覆去看的，用起来呀。快去看望东厂受苦受难的家人们呀！”
冉子岁：“能相信舒窈吗？”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啊。
系统保证：“舒窈这人能信！”
毕竟系统资料里设置了心慈则貌美，舒窈姑娘美貌，可算上十世大善人。
既得到系统保证，冉子岁便不得不去一趟。想着空手去怕不妥怕，折回来用手帕包了桌上的面果子去了。
有了牌子，便有了底气，问了云衣去东厂的路。
走着走着，道路愈发狭窄，朱红色宫墙不知何时成了朱黑色的铁皮。冉子岁摸了一下，粘腻的手感，再看手掌，沾了几丝未干透的黑血。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呱——呱——”不知何处传来几声惨叫，墙院内枯树上的老鸦扑动翅膀飞走。
云衣指的是去东厂的路吗？
几名白面中年太监一前一后推拉着两辆板车出来，一块大黑布遮住车上小山似的东西。仔细一看，有一只惨白的手僵硬在黑布外。
两车小山似的尸体！
打头的太监抬起面无表情的白脸，撇了一眼冉子岁腰际挂的青玉牌，躬身行了个礼。
巷子狭窄，两辆尸车从她身边擦过。半截腿落下来，恰好滚到她脚边。冉子岁惊恐之下，有一种想吐的感觉。
打头的太监责骂，“怎么办事儿的！笨手笨脚的人自请凌迟去，东厂不留这样的。”
一个太监捡走这腿，塞回黑布里。
车辙声渐渐远了，前方小门里的惨叫声愈发凄厉，冉子岁慢慢朝那个小门走去。
以为门小x，屋子自然不会大。没想到，别有一番天地。
门后是一条长廊，廊壁挂着几盏灯，其余密密麻麻订满藕色布块。灯火明寐下，深深浅浅的布块呈现出肌肤般细腻的光泽。
这是硝净的人皮！
“啊——”惨叫声再起，紧跟着的是悲凉解脱的笑。
“哈哈哈哈哈先是冉家，再是我家哈哈哈哈！”
“姬婴！你别得意，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说到底不过狗皇帝养的一条狗！天道好轮回！老夫在阎罗殿等你！”
“哈哈哈哈哈哈......啊——”
另一个阴冷诡谲的声音幽幽响起，“抬出去吧，剁碎了喂野狗。”
“回九千岁大人，尸体太多，廊上的送上一批还没回来。”
“蠢东西，问舒副使调去啊。”玄公公的声音里有些许的不耐烦。
“是！”
有人来了！冉子岁惊魂未定，往外跑去。仅一条小巷，她又不会飞檐走壁，待那人出了小门，一眼便能看见她。
系统崩溃：“主人，好奇害死猫的道理你还不懂么！！！”
为什么这个主人不能像原主那样听话啊？太难掌控了，呜呜呜呜。
“岁岁！”铁墙推开扇小门来，舒窈将她拉了进去。“怎么来这里了？”
“云衣姐姐说能去看哥哥姐姐们，我......”走出地道，冉子岁小脸惨白，鬓角汗湿。
舒窈很满意受到惊吓的冉子岁，当初她第一回 来刑狱司时比这小丫头还害怕，她适应了，但不想第二个女子适应。
世人都说九千岁残忍狠戾，是人间活阎王，只有她一个女子知道不是这样。至于其他女子，越怕越好。
九千岁身边有她一个女子，足矣。
第6章 东厂寻亲
“这丫头不是新人了，乱指路吓着了妹妹，我替她向妹妹赔不是。”舒窈掏出一方洁白清香的帕子替冉子岁擦汗。
冉子岁只恨原主体质太差，才跑几步就脸白气喘，该好好补补啊。
“岁岁无知，走错了路，还望舒大人责罚。”你道歉，我也道歉。
“这也不怨妹妹，都怪我那丫头不好。对了，妹妹是要去后院看家人是吧，我带你去。”舒窈亲昵地牵着冉子岁的手，将她牵到一堵高墙前。
“东厂刑狱司与后院挨着的，若从大门进去，得绕一个时辰，不如走这条儿小径快捷。”
冉子岁顺着舒窈的手一瞧，一个狗洞！
冉子岁想到一句诗：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为狗爬出的洞敞开着。再看舒窈笑眼里的刀芒，忙做感激涕零状：“谢舒大人的大恩大德！岁岁做牛做马都无以回报！”
在前世也有人叫她钻狗洞来着，她将那人塞到狗洞里学狗叫。不过好汉不提当年勇，该低头时就低头。
麻溜地钻过去了，一个眼尖的胖嬷嬷便举着捣衣棒过来，看清冉子岁的衣着与腰间的青玉牌时换了副殷勤低微的嘴脸，“舒大人派人来检查了，各位摸摸脖子上的东西，仔细着点儿！”
院子里全是低头浣衣的粗使宫女，后面一排低檐屋子分别用作一类粗活。冉子岁摆手打发了胖嬷嬷，自己走走逛逛。
系统提醒：“二妞温馨提示！院中浣衣婢里有您的五姐姐、七姐姐、八姐姐，舂米房中有您的嫡母、张姨娘、沈姨娘。西院角倒尿壶洗尿壶的是您的大姐姐、四姐姐。您的三哥哥、六哥哥、小弟弟在院东净身暗房伺候。”
那先去院东吧。
女子不方便进入，冉子岁只好拜托一位公公找冉子澈出来，自己坐在井边等候。
整个院子只有院东有一口老井，洗衣用水、洗尿壶用水都得来院东打水。冉子仙与冉子姒挑着空桶来时，正好看到冉子岁摸出一包精致的面果子，喂给冉子澈吃。
冉子岁坐在井边，头上挽着紫檀簪儿，水红绫罗留仙裙，束着五彩攒丝流苏宫绦，外罩湖蓝色蝶戏青花褂，裙下穿着鹿皮珠绣小白鞋的脚翘着。
冉子姒看了一眼，难以置信，再看，气恼这小蹄子竟过得比在将军府时还滋润。当即将桶扔了过去。
“凭什么我和姐姐在这里受苦受累，你这小蹄子锦衣玉食倒享福了！”
冉子姒并不十分羡慕冉子岁穿着，毕竟还比不上她曾经光鲜。干了多天的脏活儿不说，管事公公与老嬷嬷们只给快馊了的吃食。此刻饿着肚子看那丝帕里包着的面果子实在精致可口。
扔过来的桶刚好砸中面果子，碎了一地。冉子澈饥不择食，刨起来，和泥吃掉。
见冉子岁含笑的眼神骤然冷了下去，系统连忙劝道：“主人沉住气啊，您姐姐们吃了苦，主人不曾吃苦，便多担待些吧。等她们发泄完，主人再说几句好听的，下回带些好东西来，姐妹之情不就有了么？主人您以后也少些死亡风险呐！”
一把抓住冉子姒的手腕，冷冷道：“这福气给你要不要啊？”
冉子姒有一瞬的怔然。从前将这贱婢生的女儿当小猫小狗对待，无数次从这双水样大眼里看到可怜与恐惧，头一回在这双眼里看到愤怒、厌烦与刺骨的冰冷。
冉子仙上前，仅一只手便将她推得踉跄几步。捏着桶柄的手因大力而发抖，心中气恨，却也觉得可笑。
“果然是贱婢生的女儿，叛府求荣的下贱胚子，锦衣玉食又如何，金玉其外，败絮其内罢了。”
冉子岁气恼，这身子出乎意料的弱啊，难怪原主那么容易被害死。就算别人不害，这副身子也很难长到十八岁吧。
“姐姐！”冉子澈伸开尚短的双臂，拦在中间，“你们坏！不许欺负我姐姐！”
冉子姒扯过冉子澈，“糊涂的小东西，看清楚了，我们才是你姐姐！”
冉子仙优雅捡回水桶，“我算是明白了，贱婢媚主，本就是叛主无耻之徒，贱婢的孩子，自然也是调教不好的贱人。仙儿，何必脏了自己的手呢？”
“长姐说的有道理。”
二人趾高气昂地打水，冉子岁看准时机趁冉子仙俯身时，奋然一脚，将她踢进井里。
这一脚，快准狠，充分体现了她前世跆拳道黑带的水平！
呼，畅快！
冉子姒愣住了，“你......你怎么敢！”
从前都是她们扔她进去，而今倒过来了。
系统已经吓得语音故障：“主......主......人......人......呀........”
冉子岁清清嗓子，唤道：“洗尿壶的贱婢掉下去了，劳烦哪位公公捞一下？”
她可太善良了。她们扔原主下井，不仅禁止人捞，还叫人合上井盖，压块大石头呢。
过路的公公们一看井边瞠目结舌的冉子姒，便知掉下去的是冉子仙。一位公公看都不看便想走，这两姐妹太能闹腾，他们都烦了。但瞧在另一位有青玉牌的贵人的面子上，还是勉为其难捞了起来。
“多谢公公!”冉子岁行了个礼。
那位公公拧了拧打湿的袖子，“也就姑娘好心，这样低贱恶心的人也救。”
好心？
浑身湿透狼狈无比的冉子仙崩溃大笑，两行泪奔涌而出。
从前她也好心，让那小贱人跟在身后。而今这般光景，都怪自己当初的好心，养了这么一只白眼狼。
“长姐呀呜呜......”冉子姒不断擦泪。冉子仙魔怔似地瞪住冉子岁，那眼神，好像正将她剥皮拆骨食肉饮血，再挫骨扬灰。
冉子岁用袖子擦净冉子澈委屈巴巴的小花脸，“姐姐知道澈儿受苦了，改日再带好吃的来。”
晚上，系统正指责冉子岁当日的不当言行。一名宫女撞开门来，扑倒在地，浑身鞭痕。
抬起一张伤痕累累的脸，可怜巴巴道：“是云衣一时糊涂说错了话，给岁岁姑娘添麻烦了，还望岁岁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放......放过小人吧。”
“舒大人要将她打死了！”门外看热闹的小宫女里传出这样的话来。
“舒大人竟如此看重新来的？”
“云衣跟了舒大人五年啊！”
冉子岁冷眼看戏，本就怀疑舒窈别有用心，如今看来果然别有用心。戏台子已经搭好，岂有不唱之礼？
只是若救下云衣，不就告诉整个千岁行宫，她与舒窈当真姐妹一般么？只怕日后更便于设计陷害。
若是不救云衣，那就是宣告她冉子岁冷面冷心。
冉子岁痛拍桌子：“二妞你出来，这就是你保证的十世大善人做出的事儿！”
系统：“喵？”
第7章 云衣之死
冉子岁捂嘴作惊吓状，同时大眼里蕴上两颗饱满的泪珠，“云衣姐姐......”
话还没说完，路过的玄公公一看这边院里宫女聚集吵吵嚷嚷，便抛下身后一伍司礼太监过来了。
“非节非赦的，一个个忘了宫规不成？”正色道：“都去刑狱司领板子去！”
“是，多谢玄公公教诲！”一众宫女这才耷拉着脸散去。
玄公公冷眼瞧着冉子岁行了个礼后便带着司x礼太监们去了。才进转角，便随手招来一个暗卫仔细瞧着。
四下无人，自然也没必要演戏给别人看，便一副轻松的模样，利落擦去眼泪，立在云衣脸颊前，下颏微抬，背脊直挺似一棵嫩竹。
“岁岁不过一个卑贱罪女，你家大人既是东厂刑狱司副使大人，何必与小人玩这些把戏。岁岁愚昧，不知何时何地何处惹了舒大人厌烦，大可赶出去，亦或杀了干净。左右不过一个罪女，你家大人或杀或赶的也不为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