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门英语考试结束。
英语试卷全是选择题，涂答题卡的时候，铅笔芯容易沾到手上，弄的黑乎乎。
莫郁安嫌脏，跑去厕所洗手。
夏季的午后闷热，刚才闷在教室考试，脸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
莫郁安洗完手，又往脸上泼了几把冰凉的水。
顿时觉得神清气爽了不少。
她低头洗脸，等再抬起头，镜子里倒映出简明瑶的脸。
一张明艳动人的脸，就是表情不太好，唇线抿得紧紧的，目光也显出几分不甘。
而莫郁安，水打湿了她的碎发，贴在清纯精致的面庞上，更显得她皮肤光滑水嫩，气质干净，如出淤泥而不染的高洁荷花。
一个张扬，一个清冷。
两人在镜中默默对视。
简明瑶先开口说话：“你不要高兴得太早。”
“高兴什么？”莫郁安不动声色。
简明瑶不屑一顾:“你用不着装什么都不知道。”
“郑末途因为你，不打算读文科了。”
“未必就是因为我。”
莫郁安否认。
“也许他只是改变主意了。”
简明瑶倒没想过她是这样的反应。
如果是以前那些围着郑末途的女生，听到这样的话，怕是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也对，”简明瑶顺着她的话说，“郑末途做事情确实很随意。”
“明明上一秒还在帮我过生日送礼物；下一秒就跑到医院去救不知道哪边随便捡来的流浪猫。”
莫郁安不喜地皱起眉头：“雪饼不是什么随便捡来的流浪猫。”
“还有，你用不着对我诉说郑末途对你有多好。”
“我不是很关心。”
简明瑶轻笑了一声：“你当然不关心，他现在全副身心都在你身上，确实不需要关心。”
“但是你不要真陷进去，我怕你摔得比我更惨。”
莫郁安被水洗过的眼睛更显清澈，也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随意说了句：“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她才从洗手间出来，还没搞懂简明瑶莫名其妙过来警告一通是什么意思。
莫伟杰那边又打了一个电话过来，语气很是担心：
“莫莫，你们班主任跟我说你没去考语文？”
这几天思绪比较乱，她都差点忘记这事了。
莫伟杰语气凝重地问了一句：“你怎么回事？是不是心理压力太大了？”
当了太久好学生的代价就是，只要出一点差错，老师父母就会心惊胆战，生怕哪一步就是堕落的开始。
莫郁安这样的，别说缺考，就算考试成绩差一点都会引起家庭地震。
她叹了口气，无奈地说：“爸，这件事的原因比较复杂，等我过去慢慢跟你说。”
***
等到了洛水人家，她跟莫伟杰详细叙述了突然出错的电梯，被困的半个多小时，还有因此错过的考试。
莫伟杰听了之后没空再关心考试的事，孩子出这么大的事，学校竟然一句话都没跟家长说？！
他正要打电话质问班主任，廖欣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班主任电话那头的声音很抱歉，说刚才她通知家长的时候还不知道这个情况。
刚才被困的另一个同学打电话跟她解释，她才知道是学校后勤出了问题。
缺考的事情不要怪家里孩子，都是学校这边的责任。
莫伟杰这边在跟廖欣沟通，那边杨媛电话果然如约而至。
莫郁安头疼地接起电话。
刚按下接听键，杨媛嘶吼的声音就传过来：“莫郁安，你长本事了？”
“我不在你身边，连考试都敢不去？”
“妈，”她声音里透着浓浓的疲倦，“我是因为被困在电梯里了……”
“困在电梯里？”杨媛暴怒的情况下根本听不进去解释，一门心思地责怪女儿，“不去考试就不去考试，还编出一个这么离谱的理由来骗你妈？”
又是这样。
莫郁安痛苦地闭起眼睛。
亏她前段时间还以为杨媛有所改变，但一有什么事情，杨媛就永远还是那个杨媛。
永远都不先听她解释，永远都觉得是她不够乖，永远都不相信她。
还说她没有把她当妈，但哪里有遇事先怀疑自己女儿的妈？
莫郁安不想再跟以前一样委曲求全，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用很冷静的语气说：
“爸，我妈不相信我说的话。你让班主任跟她说。”
***
莫郁安心情不好，在外面花团锦簇的小道上散步。
逛着逛着，她发现自己竟然凭着模糊的记忆，摸到了郑末途家门外。
这栋华丽复古的三层别墅，坐落在一个山坡上。要是从最高层向下眺望，估计是一番绝美的风景。
别墅外边砌着红砖，屋顶是蓝色的，前后都有一座花园，背后是橘红色的晚霞，典雅优美得仿佛是欧洲贵族居住的地方。
当然，里面确实住着个帅气和财富都不输给王子的人。
虽然他最喜欢的菜是炸馒头片。
莫郁安想到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噗嗤笑了一声，烦闷的心情纾解了些许。
今天应该没人在家，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有，大门和窗户都紧闭着。
也是，郑少爷应该到处都是房子。
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莫郁安又想起来找她的简明瑶，在其他人口中，跟郑末途不仅是青梅竹马，而且门当户对的人。
其实她无非就是来告诉她，郑末途对谁都挺好的，你别真把自己当回事。
平心而论，她真没怎么把自己当作对郑末途多特殊的人。
她只是贪恋，贪恋他给的一点温暖。
托杨媛的福，她从小就被教导少跟成绩不好的人来往，但那些成绩好的，其实她也不是很喜欢他们。
他们都是些真正的乖孩子，永远关心考试和成绩。
但她不一样，考试和成绩都只是她完成得很好的任务而已。其实她有一颗被压抑着的、叛逆的心。
郑末途跟她以前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他只是不考试，但其实拥有随时变优秀生的实力。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上又对很多事情很认真。
他就像一阵风一样捉摸不定。
她没想过他会停留在她身边。
但她很珍惜他经过时留下的片刻记忆。
第66章 分班
期末考试的成绩在考试结束后一个星期之后公布。
莫郁安其他科目照常发挥，全都是年级里拔尖的水平。
但因为直接少了一个科目的成绩，她的总成绩排名跟坐过山车一样直接坠落下来。
学校那边也迟迟拿不出一个说法。
期末考试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其实也没什么实际作用。
最多就是影响杨媛和莫伟杰在外吹嘘的本钱。
但这次期末考偏偏是高二分科前进行的考试，学校那边要拿这次的成绩和排名当作选拔高二重点班的重要指标。
莫郁安直接少了一科成绩，即使算上期中考试，她离理科重点班的排名也差得远。
女儿要被‘贬斥’到普通班。
杨媛哪儿能坐的住，搭了最近的一趟航班直奔洛城，说要找学校，怎么样也要把语文分数加回去。
莫郁安觉得她又无理取闹了：“妈，我根本就没考语文，你让人家加哪门子的分数？”
“怎么不行？”杨媛觉得自己有理有据，“你其他科目考得怎么样，就按这个水平加呗。”
“实在不行，就按你们班的平均分算。”
她还觉得自己算少了：x“按你自己考的，肯定比班里平均分至少高十分。”
莫郁安赶紧阻止她的异想天开：“我别的科目考得好，关语文什么事？还有别人的语文成绩怎么可能当作我的。”
她倒是没有很在意算没算语文：“普通班跟重点班有什么太大的区别？在哪儿读不是读。”
“只要我自己学得好，重点班跟普通班不都一样。”
莫郁安从小到大一直待的都是什么火箭班、重点班，早被里面争先夺后、天天盯着别人分数的气氛烦死了。
莫伟杰这次难得跟前妻站在了同一战线，劝女儿说道:“怎么可能一样？”
“重点班之所以叫重点班，不就是因为学校把最好的师资力量和生源都集中在一起了嘛。”
“不说别的，在重点班，至少都是努力学习的同班同学，看不见插科打诨混日子的人。”
“这样的学习氛围才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道理还要我跟你说？”
谁说没有插科打诨的人。
莫郁安在心里嘀咕，我旁边就坐着一个天天睡觉打游戏的。
也没影响我考第一啊。
“好了，”莫伟杰是商人，最擅长打点找关系的事，“过几天我找你们学校领导吃顿饭，你也一起去，私下沟通一下。”
“你成绩本来就能进重点班，电梯故障也是学校的错，他们没道理不让你进。”
“对对，”一听事情有解决门径，杨媛对前夫都有了好脸色，“听你爸的，大不了送点礼。重点班是一定要进的，学习的事一点都马虎不得。”
***
莫伟杰特意挑了个周末，在洛城有名的兰心餐馆订下了一个包间。
学校那边请到了三个人，班主任廖欣自然在场，还有教导处主任李联海，另一个是莫郁安在学校没见过的领导，身形瘦高，但就是挺着个啤酒肚，脑袋跟肚子一样圆。
听李联海介绍，说是学校的一个副校长，叫什么苏代章。
而莫伟杰这边，除了莫郁安和杨媛，刘舒雅也在场。
她一听自己老公要带着前妻和女儿去谈事，说什么也要一起去，要不然让人家误会了，搞不清楚哪个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莫伟杰犟不过她，只好把莫兮寒留给家里保姆，带上了个这么不伦不类的组合。
包间里一共七个人，苏代章坐正中间，李联海和莫伟杰陪坐两边，其他人跟着两拨人分坐开来。
“苏校长，”莫伟杰脸上带着笑，自动把副校长的福给省略了，恭敬地敬了杯酒，“今天耽误您的时间，出来吃顿饭，顺便谢谢学校对我们莫莫的栽培。”
“应该的。”
苏代章态度略冷淡，也没去接递过来的酒杯，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
“莫总，”李联海做事圆滑，把晾在半空中的酒杯接了过来，“您客气了。莫郁安中考是状元，转到我们学校，也是我们的荣幸啊。”
“对啊，莫总，”廖欣也赶紧出来给自己学生说话，“郁安一来就考了年级第一，我这个做班主任特别庆幸她到我们班来了。”
“你也知道我们莫莫是能考第一的，”杨媛一听班主任这么说，顿时觉得有戏，“那这次的期末考……”
“杨媛，今天是来请老师吃饭的，”莫伟杰真是头疼前妻的急性子，“先不说那些。”
他张罗着让服务员上菜：“来来，苏校长，李主任，还有廖老师。我们先吃饭，这家的菜烧得真是一绝。”
莫郁安坐刘舒雅旁边，听到她低声骂了一句：“上不得台面。”
也不知道是在说她妈，还是两个人一起骂了。
兰心餐馆的主厨是个修炼几十年的老厨师，功力深厚。一大圆桌摆满了他的拿手绝活，酒也醇厚。
一顿饭下来，苏代章的脸色缓和不少，李联海更是跟莫伟杰相谈甚欢。
莫伟杰看席间气氛融洽不少，试探着要开始正题：“苏校长，最近全市的期末考试刚结束，听说我们学校考得不错。”
“是啊，”苏代章脸上带喜，“三个年段，有两个全市第一都在我们学校。”
“就是高一在一中。”
李联海补了一句。
“把我们莫莫的语文算上，说不定就给你把这个第一拿回来了。”
杨媛撇嘴说了一句。
莫伟杰被打断了一下，硬着头皮继续说下去：“李主任，说到这个期末考试。我们家莫郁安的成绩，其他科目都名列前茅，就是语文因为缺考，直接算零分了。”
“分数倒是小事，就是分班……”
李联海打断了他，装作通情达理地说了一句：“莫郁安同学的期末考出意外，其实有一部分是学校的责任。”
“电梯突然出故障，学生被困，这是我们后勤没做好。”
“对啊，”杨媛看他像好说话的，赶紧趁热打铁，“明明都是你们学校的错，我们都不追究你们的安全责任，只想把莫莫该有的成绩拿回来。”
“但是，”李联海话音一转，“电梯出事归电梯出事，学校能给你们赔偿，考试的事就不好说。”
“我们要钱干什么，”杨媛埋怨了一句。
“对啊，”莫伟杰也表明态度，“李主任，我们不用赔偿，只想把孩子安排进高二理科的重点班。”
“你知道她本来……”
“本来什么？”苏代章表情严肃起来，“以前的成绩是以前的，现在的事实就是，她语文没成绩。”
“按排名，就是没资格进重点班。”
“但她语文没成绩不是因为学校的错吗？”
“学校的错可以给你们赔偿，但不能额外通融。”
“这……”
一下被说进死胡同了。
莫伟杰犯了难，只好把准备好的酒拿了出来。
“苏校长，听说您爱酒，这是……”
莫郁安眼光闪了闪，她刚才看见老爸往酒的礼盒里塞了张银行卡。
她懒得看这种乌烟瘴气的场景，厌烦地看向包间的出口。
气氛正僵持，门口那边走进来气焰嚣张的三个人。
人还没到跟前，张扬的声音先到了。
“李联海，教书教到饭店来了？”
莫郁安一怔，是郑末途。
第 67章 倒酒
陈期今天带兄弟们到自家开的餐馆吃饭。
没想到，到了前台，经理特热情地过来提醒一句。
陈公子，你们学校的领导和老师也在三楼的包厢，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
陈期问是哪些人，答说是一个家长请的客，有个副校长和主任，另外还有一个老师，好像叫什么廖欣。
陈期本来还没什么兴趣，一听廖欣的名字，回头对郑末途说了句：“老大，你们班主任在这儿，去看一眼吗？”
郑末途掀了下眼皮，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没那么无聊。
家长拍学校领导的马屁，有什么好看的。
三个人走楼梯上去，结果莫伟杰订的包间正好在走廊尽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