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洲陷入狂乱的臆想中，对郑末途产生了强烈的恨意。
只要让他消失，以前的莫郁安就会回来。
沈万洲被这个念头占据着整个身心。
他的左手悄悄摸到后口袋，拿到那把他随身携带的瑞士刀。
保镖想把他带走，刚松开了一点劲儿。
沈万洲抓紧这个瞬间，刀直指郑末途心脏的位置，刺了过去。
“少爷！”
“郑末途！”
保镖和莫郁安的声音同时响起。
但沈万洲盛怒之下的力气和速度很惊人。
郑末途反应再快，也只来得及躲开了胸口的要害位置。
刀深深刺进了他的手臂。
血瞬间染满了袖子。
郑末途被痛得呼吸一滞，但还是勉强使出力气，用右手肘把沈万洲打倒在地。
沈万洲不死心，还想起身，但被恢复神志的保镖赶上来彻底控制住。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血从郑末途身体流出来……
莫郁安从来没有这么害怕过，内心涌出即将失去面前这个人的恐惧。
“等等，我上过急救课。我知道怎么止血。”
她强行压下恐惧，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迅速帮郑末途做了个简单的止血包扎。
然后赶紧跟保镖一起把郑末途送到了医院。
***
沈万洲下了死力气，刀口挺深，伤口的形状很狰狞可怖。
但所幸没伤到重要的神经，不会影响到手臂功能。
只要肌肉恢复，手臂就能痊愈。
郑末途躺在医院的这几天，莫郁安每天都过来，一直追着医生问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医生再三保证：“不会有后遗症的。”
“只要伤好了，保证跟原装得一模一样。”
“那会留疤吗？”
莫郁安又问。
“疤痕肯定会有一点，毕竟伤口还是挺深的。”
“啊，那怎么行。”
莫郁安白净的脸皱成一团，看起来很难过。
躺在床上的郑末途穿着病号服，脸色有点苍白，但精气神还是挺好的。
他一点也不在意：“没事，就当是我的荣誉证明。”
“对啊，”陈期也赞同，“疤痕又不是在脸上。小事情，根本不影响我老大的英姿。”
还增添了一点痞坏的气息嘞。
“不行。”
莫郁安现在比谁都在意郑末途那只胳膊。
“我再去找王医生问问。”
然后又匆匆跑去医生办公室了。
“诶。郑狗。”
看莫郁安走远了，季子阳拉了张凳子，坐在病床前。
“你这次都豁出去一只胳膊了，到底跟她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
“对啊，老大，”陈期都替他着急了，“你们怎么还没修成正果啊？”
以前他还嫌郑末途对莫郁安太好。
但是经过这么一出，陈期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他老大是把莫郁安当以后媳妇儿看的。
他跟莫郁安，以后还说不定谁是外人呢。
“再等等吧。”
郑末途手捏着他们买来的橘子，望向外面贺苏倩‘好心’派来的保镖，什么话也没多说。
“医生说只要很小心地照顾，也有可能做到不留疤的。”
过了大约十分钟，莫郁安从医生办公室回来。
她拿了张纸:“我刚才跟护士姐姐问了注意事项，我写下来，然后贴在这儿，不仅可以时刻提醒你，照顾的阿姨也能看到。”
“行。”
郑末途应了。
“你一定要当回事。”
莫郁安头疼他这种‘嘴上答应，但绝不遵守’的态度，皱着眉再三强调。
“别这样板着脸。”
郑末途眼里有细碎的笑意。
“看着像崔博良，就跟在学校里待着似的。”
“你都受伤了，我还怎么笑得出来。”
莫郁安现在都还一阵后怕。
要是郑末途反应再慢一点，那刀可就刺进心脏里了……
郑末途也知道莫郁安这几天惊魂未定，看上去比他这个病号还憔悴几分。
他抬眸，眼里是完全的纵容:“那我说点让你能笑出来的事。”
“沈万洲那边，故意杀人应该逃不掉了。”
郑末途躺在床上，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看起来好像是个无害的世外高人。
但他其实是最无情的猎人，能把敌人逼到死路，他绝不手软。
他原本还嫌不够斩草除根。
结果沈万洲这一刀，是彻底把自己的未来葬送了。
“真的？”莫郁安眼里闪着期待的光，默默许愿，“如果能多关几年就好了。”
“放心，”郑末途轻笑，“我这一刀也不能白挨。”
“对不起。”
莫郁安看到他又是那种无所谓的笑，反而更愧疚。
她欠郑末途一个正式的道歉。
要不是她，郑末途也不会跟沈万洲扯上关系。
“都是我的问题，才让你受伤这么严重。”
“不许怪自己身上。”
郑末途收起刚才漫不经心的态度，认真地说了一句。
他管沈万洲的事，不是为了让莫郁安对他又感激又愧疚的。
“我早就应该知道沈万洲有问题的。”
莫郁安这几天除了到医院看郑末途，剩下的时间都在自我责怪。
她越想越觉得，自己真是太轻信别人了。
“我妈早就说过沈万洲不是好人，让我离他远点。”
“但是我根本不听她的话。”
“沈万洲对我一直挺好的，上次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扶风，我也没多想。”
“而且我自己叛逆心发作，我妈不让我跟他当同桌，我偏就不换位置。”
她抬起头：“我要是听她的，事情也闹不到这一步……”
郑末途不希望她刚从杨媛的束缚中逃脱，因为这件事，又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
“阿姨是凑巧。”
“沈万洲那种人，他自己不露出马脚，谁看得出来。”
“你做的任何事都没有错。”
郑末途又跟她强调了一遍。
第119章 是妈妈做错了
莫郁安眼眶里盈着一汪眼泪。
“郑末途…”
“只有你对我说过这种话。”
这样毫无要求、无限包容的话。
杨媛的教育方式告诉她，所有的好都是有条件的。
考班级第一，才可以去博物馆；考年级第一，才能跟朋友出去玩。
但郑末途什么都没跟她要过，却已经把一切都交到她手里。
她就像明明什么也没做，却得到漂亮糖果的孩子。
既开心，又惶恐不安。
开心这样明显的偏爱，惶恐不安哪天又会失去。
莫郁安有很多想说的，却只敢隐晦地表露：
“你对我有点太好了。”
“感觉以后要还不清。”
“同学互帮互助，”郑末途轻笑了一声，“乖宝宝，不是你教的？”
“就因为是同学吗？”
话虽然是自己说的，但莫郁安现在又有点不相信了。
同学间的互帮互助，能好到这个程度吗？
而且说的是互帮互助，怎么都变成郑末途在帮她解决麻烦事。
莫郁安学了那么多物理，她很明白，如果力不平衡，世界的秩序就会分崩离析。
她现在非常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内心因为她跟郑末途之间严重不平衡的关系，正在大乱。
***
随远是个小地方，随便一点八卦都能传遍大街小巷，更不用说一中学生涉嫌杀人还要坐牢这种事情。
杨媛的单位最近就一直对这件事议论纷纷。
她最开始只当饭后八卦听个乐乎。但那天，同事谈论间突然说这个高中生叫沈万洲，而且说他犯事的地方不在随远，而是在洛城。
杨媛一听这个名字，脸色大变。
这个高中生她认识，是她女儿高一的同桌。
她不喜欢莫郁安跟男生搭上关系，以前还强力阻止过女儿跟他来往。
他现在跟杀人扯上关系就算了，怎么会跑到洛城去？
杨媛这边还想着要跟莫郁安问个明白，那边沈万洲的父母却直接找x上门来了。
两夫妻痛哭流涕，扑通一声齐齐跪在她面前：
“我们万洲是做错了事，但也不能判那么重啊。要是真坐那么多年牢，等他出来还怎么做人呐……”
“能不能让你女儿去跟她男朋友说说，让他网开一面……”
凶悍的杨媛，此刻大脑也一片空白。
沈万洲犯事，怎么会跟她女儿扯上关系。
还有男朋友，开玩笑，在说什么。
她杨媛的女儿怎么可能会早恋。
杨媛勉强笑了一下：“你们搞错了吧。我们家莫莫早转学去洛城了，跟你们家儿子根本不认识。”
“她那么乖，更不可能会有什么男朋友。”
沈万洲的母亲情绪失控，崩溃地大喊：“怎么不认识！都是你女儿！明明有男朋友，还来找我们万洲，害他误会，他才会一时冲动，犯了那么大错……”
***
莫郁安从医院回到公寓，家里一片漆黑。
她还奇怪保姆阿姨为什么不在。
客厅的灯一打开，杨媛蜷在沙发角落，周身充斥着颓败的气息，一言不发。
莫郁安没见过这么沮丧的母亲，试探地叫了一声：“…妈？”
杨媛听到女儿乖巧的声音，眼眶泛酸，忍下快要哽咽的声音，问：
“安安，你跟妈妈说，沈万洲到底是怎么回事？”
莫郁安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突然出现，底气不足地问：“你都知道了？”
杨媛神色动摇了几分：“沈万洲的父母今天下午来找我了。”
“他们跟你说什么了？”
莫郁安一听，着急地走上前来：“妈，你听我讲。”
“不要相信他们说的话。”
为了给自己的儿子说情，他们指不定会瞎编出什么鬼话。
别的父母肯定不会信，但是杨媛，万一又不站在自己这边……
“安安。”
“我当然不相信他们说的话。”
杨媛看到莫郁安脸上的惊慌失措，第一次知道自己跟女儿之间存在多大的情感鸿沟。
她盯着地面，喃喃自语地说道：
“你是我的女儿，你怎么会觉得我会不相信你。”
刚才沈万洲的父母拉着她一通说情，说自己儿子是如何如何无辜，莫郁安是如何如何利用他。
杨媛觉得他们可笑，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这样说自己的女儿。
但刚才莫郁安的表现，让她觉得可笑的是自己。
自己是多失败的母亲，才会让她女儿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在害怕。
害怕她遭遇了那么可怕的事情后，自己的妈妈还是有可能会去帮别人。
莫郁安没想到料到杨媛会是如此地…通情达理。
要是以往的杨媛，不管三七二十一，只要知道她跟任何不好的事情扯上关系，就会劈头盖脸一阵谩骂。
她难以置信地说：“……妈妈，你相信我？”
“即使我什么都不解释，你也会相信我的话，然后站在我这边？”
“安安，”杨媛闭上眼睛，痛苦地说了一句，“是妈妈一直做错了。”
莫郁安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认认真真跟杨媛说了一遍。
杨媛一听，果然跟自己想的一样。
沈万洲的父母张口只说自己儿子有多无辜，却一句不提他到底干了什么混账事。
变态跟踪偷拍自己女儿说成是喜欢，拿刀刺人心脏说成小孩子闹脾气。
既恶心又龌龊的一家人。
杨媛愤愤不平:“他们还好意思来找我求情？怎么不把他儿子关一辈子！”
第二天，莫郁安到警察局做笔录，杨媛跟着一起去了。
莫郁安在询问室里，杨媛就在外面打听有关情况。
她听说因为沈万洲才周岁，虽然也到了刑事责任年龄，但原则上也要按未成年人从宽处理，加上又是未遂，可能到最后判不了几年。
警察听了她的担心，压着嗓子，悄悄地对她说:
“别的案子我不敢说，但这个愣头青捅的是郑家的公子，您完全没必要担心判太轻，人家法官也不是吃素的。”
郑家的人？
杨媛还在想会是谁，左手胳膊还吊着绷带的郑末途就在左拥右簇中进来了。
莫郁安结束问话，从问询室出来，刚好跟他打了个照面。
两个人的眼神在空中交汇了几秒钟。
杨媛在一边看得清清楚楚。
“妈，我们走了吗？”
莫郁安过来问她，杨媛却说了句‘等妈去趟银行’，然后就脚步匆匆地往警察局对面的银行去了。
等郑末途做完笔录，杨媛也从银行回来了。
莫郁安还在纠结能不能当杨媛的面去跟郑末途说话，却没想到，杨媛冲着郑末途就过去了。
“末途是吧？我是莫郁安的妈妈，”杨媛带着长辈关怀的样子，“你胳膊的伤怎么样了？”
虽然杨媛表现得很友好，但莫郁安还是摸不着底，赶紧冲他使眼色。
别管她！快走！
郑末途看她挤眉弄眼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但他对杨媛却不能不礼貌:
“谢谢阿姨关心。”
“还行。再过一周左右，就能出院了。”
“关心什么呀，”杨媛作出一副嫌他见外的样子，“你的伤多多少少也是为了保护我们安安。要不是你，那个沈万洲还不知道要干什么坏事呢……”
郑末途过年应酬的时候，态度都没这么端正:“阿姨，应该的。”
“都是普通同学，哪儿什么应该的。”
杨媛边客套地笑着，边从包里拿出一个纸袋子。
“你看，这两万块钱……”
第120章 我就喜欢向日葵
“妈，你干什么呀！”
莫郁安没想到她会突然拿出钱，难为情地看了郑末途一眼。
郑末途更是身体动都没动一下:“阿姨，这个就没必要了。”
“不是有没有必要的问题，”杨媛强硬地把钱往他那边塞，“是我们欠你的。”
“你拿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