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听念尖叫了一声,哆嗦着手,“你等着,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如夷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样都不能让裴慎去坐牢,他去了她该怎么办?
“你别报警,你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如夷拽了裴慎一把,急得眼神都乱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他撞了靖西的车,还砸坏了靖西的右手,他以后都废了。”
这不会是裴慎干的。
他那么单纯善良,小时候连看到路边的流浪猫都要心疼半天,又是买牛奶买火腿肠的喂养了好久,他有同理心,又心软,怎么会干出这么残忍的事情。
如夷难以置信盯着他,“真的是你干的?”
*
一大早裴家就乱了起来。
裴项明先去了赵家,想要私了,裴政去了裴慎家里,裴慎不在楼下,如夷一个人屈膝坐在沙发上。
她没想到裴慎会这么冲动,竟然这么堂而皇之去伤了赵靖西。
“裴慎呢?”裴政临危不乱,衣冠楚楚。
如夷抬了下眸又垂眼,“在楼上。”
走开了两步,他又停下,背着身安慰了一句,“放心,裴慎不会有事的。”
裴慎才换了衣服,顺手拿了一条披肩,转身看见了裴政,“哥,你怎么来了?”
“你说我怎么来了?”
要不是他闯了祸,裴政是不会踏进他跟如夷的家的。
“我知道,你等我一下,我这正要去医院看赵靖西呢。”裴慎的语气不像是伤了人,漫不经心的样子活像是伤了只小猫小狗,“你们都这么急干什么?我敢对他动手,就是有把握能全身而退的。”
“赵家只有赵靖西一个,你这么做,是惹怒了整个赵家。”
裴慎一侧眼眸沉下,笑得轻蔑,“赵家算什么东西,我会怕吗?”
“你不怕,如夷呢?”
刚进来时裴政就看到了,如夷在哭,在害怕,她那个样子在裴慎失踪的时候裴政见过一次,“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不该再让她伤心了。”
“哥,她是我未婚妻,就算她伤心了,只要我来心疼就好了。”
裴慎可不喜欢裴政过多在意如夷的样子,“你等我一下吧,我马上过去。”
拿着披肩下了楼。
如夷还蜷缩在沙发上,眼下有很淡的泪痕,裴慎过来将披肩披在如夷肩上,如夷染着水汽的眼睛凝着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现在要怎么办?你做事情之前不考虑后果吗?”
裴政下楼时如夷正趴在裴慎肩膀上哭,头发很乱,眼尾鼻尖都哭红了,伤心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一只纤细雪白的胳膊又圈住了裴慎的脖子。
兴许是跟如夷曾经发生过关系,亲密过,裴政多少有些看不得这样的画面,他捏了捏楼梯扶手,冷声打断了,“好了没有?”
裴慎拿开了如夷的手,安慰性地留了一枚吻在她额头,“别害怕,我一会儿就回来。”
如夷收起了眼泪,抽了抽鼻息点头。
“快走了。”裴政形色不耐地又催了一声,心底的烦躁越来越厉害。
在车上裴慎一点也不急,神色都是轻快又愉悦的,离开了如夷,全然变了个样子,“哥,原来如夷这么害怕我出事,你不知道她刚才哭得有多厉害,早知道这样我就多受几次伤了。”
“你很喜欢看她哭?”
“那要看为什么哭了。”
裴慎勾了下唇,突然看向裴政,“如果是为别的男人哭的,我就不是很喜欢,还会顺便想杀了那个人。”
裴政明白他的意思,由衷劝告,“裴慎,你该去看看医生了。”
“我不用看医生,只要如夷在我身边就好。”
有如夷在。
裴慎精神还稳定些,她不在,他整个人都是混乱的。
进了医院去见赵靖西,裴政没跟着进去,在门口等着,里面在聊些什么他并不知道,却也没想到如夷会把电话打给他。
这会儿了哭腔还没停,哽着声,“裴慎怎么样了,跟赵靖西聊得好吗?”
“如夷,他把别人的右手毁了,还能聊得怎么好?”
“裴慎会怎么样?”如夷咬了咬唇,“会坐牢吗?”
这问题是蠢笨的。
有裴项明在,裴慎就不会坐牢,可裴政突然不想说实话,“我不知道。”
如夷安静了几秒,“你不能帮帮他吗?”
“我为什么要帮他?”
在车上裴慎还威胁要杀了他,裴政看得明白,这个裴慎早不是他那个懂事听话的弟弟了,“如夷,你究竟是害怕他出了事你没了靠山还是真的担心他喜欢他?”
“当然是喜欢他。”
裴政应该是想要听到第二个答案的,可如夷真的这么说了,他那口气却更不顺了。
第51章 赔罪
右手动弹不得了,头上缠了几圈纱布,赵靖西的痛感还未褪去,就看到了罪魁祸首。
裴慎慢步走近床边,眉心扭在一起,无辜又替他担心的样子,在一旁接了杯温水走来,“怎么受了这么重的伤,疼不疼?喝杯水吧?”
赵靖西牙关紧咬,抬起了手,正要去接水杯,裴慎却退开了,“我忘记了,你右手废了,拿不了东西了。”
“你是故意的?”
仰头喝掉了一整杯水。
裴慎砸了玻璃杯子,从地上捡起了锋利的碎片,赵靖西目光有些惊恐,不知裴慎要干什么,“你别过来,不然我要叫人进来了。”
门外不光有裴政,还有赵家的人。
“为什么要叫人进来,我是来给你赔罪的啊。”裴慎一步步走近,赵靖西撑着掌心,往床边退去,“靖西,你姐姐说得对,我们好歹朋友一场,我不该因为如夷这么对你的,我该死,你想怎么报复回来都可以。”
说着。
他将碎片递过来。
“我废了你的右手,你也可以废了我的。”他像是认真的,眉眼中都是真挚的色彩,却没由来让人害怕。
赵靖西摇了摇头,“我不要,我要让你坐牢,你不是喜欢如夷吗?等你进去了,她就会落在我手里。”
“是吗?”
裴慎嘴角的弧度是僵硬的,“怎么你都这个样子了,还敢惦记如夷,真是该死。”
“我只是废了一只手,可你呢,你要坐牢呢。”
“可我已经来向你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裴慎强词夺理,陷入了自己的世界中,“你要是不接受我的道歉,那我只好用自己的方式了……”
隐隐觉察到了什么。
赵靖西喉咙一紧,“你要干什么?”
“我都说了多少遍了,赔礼道歉啊。”
在赵靖西的目光中,裴慎举起了玻璃碎片,朝着自己的手腕猛地划去,锋利的碎片划开了皮肉,有血瞬间流了出来,滴在地上。
裴慎没停,又朝着伤口割去,赵靖西这才反应过来,高声大喊,“你住手!”
一下两下。
直到血肉模糊了,门外的人才冲进来,裴慎染红的袖口与地板上大片的血刺目,赵靖西没料到裴慎真成了个疯子,显然被他这个架势吓住了,“快让这个疯子出去!出去!”
裴慎拿着碎片的那只手也破了,他好像是麻木的,好像不知道疼。
举着右手手腕,无奈又委屈地看向裴政,满是无助的面孔上却多了一抹笑,“我只是想跟他赔罪而已,我做的不对吗?”
*
事情没解决,反而闹得更大。
如夷换了衣服赶去医院,裴慎被带走包扎止血,手腕被他自己割得血肉模糊,这是所有人都看见了的,赵靖西被惹怒了,在病房里大喊他是个疯子、神经病,赵家人怎么都安抚不了,只好报了警。
可裴项明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精神鉴定报告,判定裴慎是精神失常,有了这个病在身上,他的罪就难判了很多。
加之他在赵靖西面前那一出,更像是个精神病了,连拘留都延迟了。
如夷陪在他身旁,亲眼看见了他的伤口,很深,哪怕对自己下手,他都半点不手软。
止了血,裹上了厚厚的纱布,医生走了,如夷拿着湿纸巾过去,擦掉了裴慎脸上溅到的血珠,“怎么不吭声,不疼吗?”
裴慎抬了下眸,像是解释,又像是澄清,“我不是精神病。”
“那为什么这么对自己?”
对赵靖西狠就算了,他对自己也这么狠,这么残忍,要知道裴慎曾经是最怕疼的,摔一跤都要掉眼泪,没少被如夷打趣,“你要是真的出事了,我怎么办?你知道我现在没人可以依靠了,只有你了,一定要这么冲动吗?”
“你生气了?”
“我怎么能不生气?”
如夷一堆事情缠身,裴慎干出这种事,是在给她平添烦扰,裴慎仰着受了伤似的眸子,“所以是因为我伤害了自己生气,还是因为我给你添麻烦了生气?”
“你说呢?”如夷没有正面回答,“总之不要再这样了。”
裴慎用受伤的那只手拉住如夷的手,捧在掌心吻了吻,“对不起,我下次不会了。”
如夷出来时裴政在门外等着。
他面上多了层似霜的冷淡,目光似有若无掠过了如夷的掌心,“裴慎怎么样了?”
“血止住了,在休息。”如夷声调算是冷的了,“赵家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报警。”
不过有裴项明在,裴慎不会真的坐牢,这点如夷大可以放心,“我晚上再来看裴慎,现在要去公司一趟。”
江家跟裴项明的交接手续最近就要办好了,程氏内部必然有一番大换血,如夷要回去把关,不能被趁虚而入,和这些事情比起来,裴慎就显得微不足道太多了。
*
裴项明派了律师跟助理过来做交接。
江云渡像是早料到了这一天,坦然跟着办完了手续,迅速收拾了东西离开,走之前与如夷见了一面,明明心中有答案,却还是不自量力地问了。
“如夷,你之前那样对我,只是为了要用我刺激裴慎对吗?”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心甘情愿掉进她所织造的美梦秘境之中,“今天这样的结果,是你想要的吗?”
别的如夷不在乎,“只要江家别再有人留在这里就好的,毕竟我姐姐是在你们家里死的。”
“如夷,也许你是引狼入室了你知道吗?”
不谈其他。
江云渡也是真的喜欢她,打小就喜欢,“你姐姐的事情我不否认有我父亲的原因,但你最好别再查下去了,对你没有好处,还有裴叔叔……你最好多小心他。”
“你知道什么对不对?”
如夷觉察得到程绮的死也许跟裴项明也有关系,可她不愿相信,如果真的是他,那裴慎该怎么办?
“我知道,可我不会告诉你,这是为你好。”江云渡与如夷擦肩而过,要走时又补上了一句,“有空去看看秦津洲吧,或许他也会这样劝你。”
第52章 失主
为了躲避审问,裴慎这些天都在医院。
如夷有空就过去,亲自帮他上药,姨妈来过几次,每次都是带着笑回去。
一见到裴政就要聊起他们。
“你是不知道如夷跟裴慎的关系有多好。”姨妈又是感叹又是咧嘴笑的,“说来说去还是他们在一起合适,聊得来,有话说。”
“所以为什么还要让我娶如夷?”
裴政语气不悦。
“这不是你妈妈的心愿吗?”姨妈知道这么说又让裴政不高兴了,连忙转移话题,“那个崔净偷东西,实在不是什么好姑娘,你跟她算了吧。”
崔净偷包是假的,可偷项链是真的。
哪怕有恩在身,裴政也是容不下她的,他是有原则的,不会容忍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我知道,我会处理的。”
“对了,你今天下班去接裴慎回来,他该出院了。”
“我没空。”
上次接如夷是他去,现在裴慎受伤了,还要他接,他是他们的专职司机吗?
何况去接了还要看着他们浓情蜜意,想想就碍眼。
到了重文资本楼下。
崔净一早就在等裴政了,她想要求一个解释的机会,哪怕只是五分钟,站在裴政车旁,她楚楚可怜的眼神再也打动不了裴政。
裴政只是降下了车窗,念着旧情,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我说过了,我会安排你出国工作,待遇不比这里差,你堵在这里,是想要什么?”
他是男人。
他应该明白的。
崔净这个样子无非是想获得他的怜悯,她不想被驱逐,“那件事我真的可以解释的……是程小姐引诱我,是她告诉我,那里的东西我都可以拿。”
裴政怎么也想不明白,崔净怎么会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你坦白自己就是贪慕虚荣,就是偷了东西,我或许可以体谅,可你撒谎成性,又一次次污蔑别人,你觉得这样我还可以体谅你吗?”
崔净挂在眼角的泪瞬间收了回去,表情也变了变,“是你把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你给我用好的吃好的,可我又知道那些不是我的,你有妻子,我随时都会失去这些,我每一天都战战兢兢你知道吗?”
“这就是你偷东西的原因?”
“不然呢?”
知道裴政是不会原谅自己了,崔净干脆破罐子破摔,“她天生好命,什么都有,又跟你结了婚,何况是你告诉我不喜欢她,我才会帮你赶走她的……”
“我不喜欢她,但也不喜欢你。”
裴政打开车门往前走,崔净吃力跟在后。
她不甘心。
他已经离婚了,她分明有机会的,可自己为什么会败在一条项链上?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给她安排公寓住,给她安排工作,就连她的毕业仪式,他都亲自到场,这不是喜欢是什么?
崔净说什么都不信。
可裴政这人就是如此,一旦凉薄起来,就是一块冰,他驻足回头,眸中又寒又疏离,“因为你对我有恩,我找到你,是想要感谢你。”
“不可能!”
崔净拽住了裴政的袖口,“一开始你对我不是这样的,我不信全都是因为我鼓励过你,那只是网上的几句话而已,重要吗?”
就是那些话支撑裴政走过黑暗的,到了崔净嘴里却成了轻飘飘的几句话而已,裴政眼中充满困惑,他甩开她的手,“看来真的是我看错人了。”
崔净被甩开,脚下不稳,跌倒在地,望着裴政渐渐远离的背影擦干了眼泪。
漫无目的走在街头,风吹干了泪痕,崔净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翻找着通讯录,找到一串备注“学姐”的号码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崔净笑了笑,“学姐,还记得我吗?”
“崔净?”对方半试探着,“你不是回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