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
崔净跟她闲聊了几句，自然将话题转移开来了，“对了，我还记得当时我手机坏了，你卖了一台二手机给我呢，可算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呢。”
“那都多久的事了，亏得你还记得。”
崔净扯了扯嘴角，“我记得那台手机很新呢，你那么便宜卖给我，我当然记得。”
当初不好谈的事情，放在如今就是件小事，学姐也没当回事，“没什么的，其实那也不是我的手机，是我捡来的，机主好像是个华人，一直也没找到失主，就卖给你了。”
是她捡的。
那给裴政发消息打电话的人也不是她了。
崔净态度瞬间冷淡了下去，没再多说就挂了电话，可惜那台手机里除了跟裴政的电话记录就是跟他的聊天过程，连机主本人的一张照片都没有。
就像是专门买来记录裴政的所有东西的。
这也只有他以前的狂热粉丝会这么干了，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可只要那台手机还在手里，就会有线索。
没了裴政的关照，但还有他的软肋，崔净没什么好慌的。
*
架不住姨妈的请求，裴政还是去接了如夷与裴政。
与上次同样的场景，二人坐在后排，甚至要亲密了许多，如夷温声劝说着裴慎，“不管他问什么，你如实说就好了，小叔叔不会让你有事的。”
裴慎领口的纽扣没折好，如夷低着头，细心帮他系了起来，又理了理领口的褶皱。
“手腕要是还疼就跟别人拿药，知道吗？”
“我又不是傻子，我知道。”
如夷扬起了个真挚的笑，眸光望向了车窗外一排排飞驰而过的风景，“是樱花，樱花开了。”
裴政跟着掠了一眼，的确是樱花，满条街都铺满了一层粉白色，打眼望去充满了蓬勃的生命力，可有风吹过，花朵就纷纷扬扬落了一地，满地的雪白。
“是不是很像下雪？”如夷无意识地说了一句，“初春的雪。”
裴慎点点头，“是有点像，我之前怎么不知道，你还喜欢下雪？”
听了如夷的话，裴政失神想到了过往，他也曾收到过一样的信息：【你打开窗帘看看嘛，外面下雪了。】
那时他觉得是胡扯，反问手机那端的人：【春天了，哪来的雪？】
可一打开窗帘，满世界仿佛都是纷飞的樱花花瓣，手机来了信息，她问：【是不是下雪了？初春的雪。】
如夷竟然会说跟她一模一样的话。
裴政干笑一声，或许是巧合吧。
第53章 甘愿
回去吃个晚饭就要去警局接受审问，有一张精神诊断证书在手，裴慎身上的罪是要被洗脱一层的。
裴项明带着裴慎上了楼，如夷在楼下等着。
裴政就在一旁。
空间里很安静，他面上有些许疲态显露，像是累了很多天的样子，眼神没有落在如夷身上，话却是在对如夷说的，“崔净的事情我清楚了，之前是我错怪你了。”
“你在跟我说话？”如夷左右瞧了瞧，话语中尽显讥诮，“我没听错吧？裴政哥哥，你在跟我道歉吗？”
“不是道歉。”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要嘴硬，还要端着架子，还不肯放下他的身段。
如夷早想到了会是这样，呵笑了声，“也是，你要是会道歉你就不叫裴政了，不过就算有一天你想跟我道歉了，我也不会接受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道歉？”
在崔净的事情上，裴政不否认自己是偏袒过她，但并没有发生什么太过激的事情，说白了就是女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勾心斗角。
如夷宣告了胜利，却不代表她就没用过见不得光的手段。
“如果不是道歉，就少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如夷侧了侧身子，余光避开了裴政。
裴慎不知为何还没下来。
裴项明要交代他的话太多了，根本说不完，劝得口干舌燥，“你为什么非要在如夷一棵树上吊死，她嫁给过裴政，裴政是你哥哥，你知道外面的人是怎么说你的吗？”
“是我娶如夷，又不是他们娶，别人怎么说重要吗？”裴慎坐在一片阴影里，垂着眸子，看不清表情，“爸，你这么在乎别人怎么说，怎么还乱搞呢？”
“裴慎！”
裴项明不喜欢自己的往事被揭起，可又恰恰是这段往事促成了裴慎变成这样，他自知有罪，才会把裴慎宠得没了王法，“我跟你不一样，你别相提并论。”
裴慎手肘架在桌子上，托着下巴，恍然大悟似的，“哪里不一样？都喜欢哥哥的妻子，不一样在如夷本来就是我的妻子，裴政才是第三者。”
“别说了。”裴项明气都快喘不上来了，“我已经答应你娶如夷了，可你绝不能再为了她干这种蠢事了。”
“只要是如夷的事，都不算蠢，别说是伤了人了，就算是杀人坐牢我也甘愿。”裴慎不再跟裴项明多聊了，如夷还在楼下等他，楼下还有裴政在。
他们单独相处，他是不放心的。
“爸，总之我丑话说在前面，谁破坏我跟如夷都不行，你也不行。”亲情对他而言早就不算是温暖的了，他看裴项明的眼神也只有冷漠，“还有，你最好祈祷害死如夷姐姐的人不是你，不然我真的想象不到自己会干出什么事来。”
裴项明身子猛然一僵，“你是不是傻了，我是你父亲，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威胁你父亲？”
裴慎走到了门口，“这不是威胁，是忠告。”
走上楼梯，楼下如夷坐在沙发左侧，裴政坐在右侧，两人中间像是隔着一条山川，又远又近。
裴政西装前的纽扣解开了，领带扯得松散了一些，他撑着额角，像是在浅眠，他那侧的光太友好，落在身上不明亮，也不暗淡，如同一幅内敛却出色的画作，就算是挂在最角落，也会吸引人驻足观赏。
如夷就是那个观赏者。
她侧着眸，眸光肆意落在裴政身上，连隐藏都不隐藏。
从裴慎的角度看去，如夷是痴迷的，可她只不过是陷入了过往不美好的回忆里，裴政这个样子，太像那天初秋，昏迷在她怀里的样子。
那天要不是如夷闹着一定要上山，裴政就不会为了救她伤了手，错失了人生中最重要的那场比赛。
从山坡坠落时，裴政将她紧紧护在怀里，他自己浑身都落满了伤，手臂粉碎性骨折，如夷以为他死了，抓着他的手，不住地晃，一边晃一边喊：“小裴叔，你别死，你醒醒，你死了我怎么办？”
晃着晃着。
裴政握住了她冰凉的手，自己在流着血，还咬牙强撑着一口气，“没死，可你再晃下去就难说了。”
山中那么寂冷，到处都是枯枝落叶，漆黑得一眼望不到底。
如夷忍不住发抖，看到裴政流血，眼泪直接就掉了下来，裴政却可以笑着哄她，“小祖宗，你先别哭行吗？打电话叫他们过来，没事的。”
裴政说着，抬手给她擦眼泪，手上有灰，一下子弄脏了她的脸蛋，他又笑她，“脏兮兮的，你看我们俩这样像不像流浪汉？”
在那种危机的状况下，他都可以哄得如夷破涕为笑，如今却是连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了。
如夷失神回想着，全然没注意到自己的正牌未婚夫走到了身后，“在看什么？”
裴慎低沉着口吻，如夷抬头，抿唇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裴政哥哥累了。”
“是有点，不让他送了，我先送你回去再去警局。”
家里有车，裴慎可以开走。
可车内的气氛却又沉又僵，空气的流动都慢了很多，如夷明白裴慎是误会了什么，她还需要他，开口解释是必要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就是想到了以前一点事情而已。”
“什么事？”
“就是我摔下山的事。”
这事裴慎当然记得，可他态度却没那么好，“我也记得，我当时找了很久，找到的时候裴政哥正抱着你呢。”
如夷掌心收拢了下，有些烦躁了，她都解释了，他再不依不饶就没意思了。
“怎么不说话了？”裴慎又问。
“说什么？”如夷语气变了变，“不管我怎么说你都会胡思乱想，我能怎么办？”
裴慎踩了刹车，紧握方向盘压了压情绪，他不能对如夷发脾气，绝不能，安静了几秒，他才闷着声又问：“那你为什么一定要做让我胡思乱想的事？”
“我不过多看了他两眼，是你想得太多了。”如夷没耐心继续说下去了，她去拉车门，“开门，我要下车。”
手腕被裴慎拉住了，看到他眼眶里的水汽，她错愕了一瞬，正要开口，裴慎先出了声，他喉结动了动，眼尾染了红，“对不起，我再也不多想了，别下车，别走。”
第54章 屈才
裴慎一出事，裴项明腾不开时间，派了心腹去接替江云渡的位置。
如夷一进办公室，秦津洲留下的助理敲门进来，神色多了几分怪异，“小程总，裴董派来的人到了，您要不要去见一见？”
裴项明或许是不太好对付，但江家的人继续留在这里，如夷太膈应，所以她宁愿冒险一次。
“去，为什么不去？”
早上本就要开会。
开会前总要跟新来的副总打个照面。
跟着助理走了出去，到了门口，如夷没敲门，直接走了进去，对江云渡她尚且要客气些，但对裴项明派来的人，她应当强势一些。
门被打开，里面打扫过了一遍，江云渡的东西都被清理走了，空间宽大了不少，巨大的落地窗明净透彻，映着晨曦的一缕光，光透进了地板上，衬得里面明亮开阔。
如夷目光扫了扫，在书架前看到了人，他手上拿着两本书，抬高手臂放在了书架中，衬衫袖口跟着下滑，露出一节腕骨与银色腕表，但从衣着来看，倒是个讲究人。
不过也是，可以得到裴项明的赏识与信任，再差也差不到哪里去。
如夷是抱着防备心来的，态度自然没那么好，“你好。”
闻声。
男人才回过头来，他鼻梁上架着一副无框眼镜，样貌多了份温和的儒雅，面对如夷的防备没有介意，弯眸一笑，“小程总。”
如夷细眉垂了下，这张脸她好似是见过的，但不想不起来具体在哪里了，想来裴项明身边的人而已，兴许小时候是打过照面的，“裴叔叔不亲自过来吗？”
“裴董很忙，这里的工作暂时由我接替。”男人抬起了手，笑吟吟的样子，“如果有哪里做的不好的，请多担待。”
如夷握住了那只手，掌心温热，触到了他的骨骼，“是你担待我才对。”
贺复率先收回了手，他看了眼时间，“是不是要去开早会了？”
“……是。”
“那走吧。”
如夷走在后，目光落在他身上，低声询问身旁的助理，“什么来头？裴叔叔说他是什么暂时代副总的位置，还是一直？”
“这个裴董没有通知，但这个贺总可不是个善茬，早上一来就把法务部大换血了。”助理在如夷耳边小声嘀咕着，“总之您小心应付，千万别跟他起冲突。”
有了心理建设，如夷猜到了裴项明派来的人不会是什么好对付的，却没想到这个贺复太过雷厉风行，到程氏第一天就换了一大批人。
程氏眼下的状况并不乐观，江家逐一被清走了，内部动荡得本来就厉害，贺复这么做没什么益处。
如夷本想去找贺复问清楚状况，他却主动找了过来，“小程总，现在有空吗？跟我走一趟。”
*
从电梯里出来，蒋成看了眼时间。
“裴总，时间还早，咱们可以在这儿等一会儿。”
拉开椅子要坐下时，裴政看到了后方位置坐着的如夷，她低着头，不知跟身旁的男人交流着什么，好像很认真，全然没有注意到是裴政坐在了前方的位置上。
“可是凌亚据我所知不是一支成熟的团队，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
是如夷在说话。
贺复点了点头，“所以我才带你来跟他们的负责人见面，见过之后如果你有别的意见，我们再分析，好吗？”
他声嗓温和，没有将强势的那一面用在如夷身上，反而很在乎她的意见。
他与如夷所想的并不一样，她怔愣了几秒，才点了点头，他们的对话被裴政收入耳中，如夷抬头时像是认出了他的背影，却没有打招呼。
当下最重要是让程氏重获生机，跟裴政那些事已经成了过去。
“他们应该快到了，我们过去吧。”
贺复带着如夷路过，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裴政，他们走远了裴政面上多了些复杂的表情，“那不是贺复吗？”
“是贺总，他怎么跟程小姐在一起？”蒋成一样是不解的，“他们好像是在聊工作，难不成裴董派了他去程氏？”
这未免有些太不可思议。
贺复不止是裴项明手底下的人，他高校毕业，在校时起就自己创业，要不是后来发生了意外欠了债，是不会屈居在裴项明手底下的，他在业务能力这方面是没得说的。
让他来带如夷，实在是屈才。
裴政猜得到原因，“应该是为了裴慎。”
要不是有裴慎在，裴项明早就落井下石收购了程氏，哪里还会注资，还派了心腹来教导如夷。
蒋成低头看着手机，“裴总，崔小姐想要见你一面，说是有东西要交给你。”
“不见了。”
裴政狠起心来，是一点旧情都不念。
“可是……崔小姐说你不见她她就不走。”
裴政眼神顿了顿，他最烦的就是被女人缠上，从小到大缠着他的就不少，只有崔净，是他给了她机会，可她没有珍惜，却干出了那样让人失望的事。
“这事我自己会处理，你别再联系她了。”
会面结束。
裴政走到车旁，单手握着车门把手，“你先回去吧，不用开车了。”
支走了蒋成，裴政一人在车里等着，就当是为裴慎等着，那家伙是容不下如夷单独跟别的男人在一起的，他是当大哥的，替他送如夷回家，是应该的。
这是裴政为自己找的借口。
等了半个小时，如夷与贺复一行人才出来。
裴政顺手给如夷发了微信，【我在康盛楼下，我送你回去。】
这算是铁树开了花。
当夫妻的时候，如夷可是一次车接车送的待遇都没享受过，更别说裴政专门等着她了，但太迟了，她早已经不需要了。
【用不着】
很简洁。
连一个标点符号都省略了。
裴政坐在车里，看着如夷上了贺复的车子，两人相处得没有那么糟糕，反而很融洽，上车时也是有说有笑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