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腕上的一道道疤痕，每晚要靠安眠药才能入睡，偶尔如夷想丢下来跟他一起睡，他都会拒绝，说是怕影响了她的名声，他这样的人，不该被家人背叛。
裴政的沉默就已经是答案了，如夷强忍着没有扑上去动手，克制着心脏愤怒的膨胀，“你是他的哥哥，你就一定要这么逼死他吗？”
“哥哥？”裴政嗤笑，“他一次次在我面前跟你柔情蜜意挑衅我的时候，有想过我跟你曾经是夫妻，有想过我是他哥哥吗？”
第83章 心软
手机都被关机了。
裴慎听着裴项明的道歉与求和，心底里是一片平静的死水，没有任何波澜。
“您有别的要求我都可以考虑，唯有如夷不行。”
裴项明知道裴慎这又是在钻牛角尖了，“可裴政就是要跟如夷在一起，你要我怎么办，是冒着风险成全你们，得罪一大批人，还是跟裴政讲和，你就真的愿意为了那个女人舍弃我？”
背着身，裴项明倒了杯茶拿过来，放在了裴慎面前，“如果你真的想好了，那也行，但你也要考虑好，如果我跟如夷姐姐的事情让她知道了，她还会跟你在一起吗？”
“程绮姐真的是你害死的？”
这是裴慎无法接受的事实，他攥着拳头，强忍着不发作，眼中的恨意早已不是看待自己的父亲该有的了，“和您跟我保证过什么，现在又做了什么，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你别那么激动行吗？”
裴项明想让他冷静下来，轻声安抚着，“喝口水，我再慢慢跟你说，她姐姐不算是我害死的，但我知道是谁……”
这里算是隐蔽的，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来。
接裴慎的车子在外面等着。
过了好久那扇门才打开，裴项明站在门口，朝着车里的人打了手势，车上下来了两人，路过裴项明身边时，他面上露出了不忍的表情，“小心点，别伤了他。”
到底是他唯一的儿子，要不是有了如夷这档子事，他是不会对裴慎这么残忍的。
*
找了很久也没找到裴慎。
接到姨妈的电话，得知裴项明回了家里，如夷与裴政又火急火燎赶了回去，可裴慎不在，只有裴项明一个人。
如夷第一个冲进去站在了裴项明面前，“小叔，裴慎呢？”
“什么裴慎？”裴项明不认账，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我不知道，他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怎么又跑来我这里要人了？”
如夷不会信他的鬼话，抬着头，面上的泪痕还没干，“裴慎说了今天要去见你，跟你商量跟我结婚的事情，您敢说不是吗？他在哪儿？他是你的儿子，你怎么能这么对他？”
她的情绪太过激动，激怒了裴项明，“如夷，你算是什么东西，敢这么跟我大呼小叫，就凭这一点，我就不能让裴慎娶你！”
“我可以不嫁给他，但我求你把他交出来。”
比起跟裴慎在一起，如夷更想要的是看到他健康平安，他的身体已经经受不起半点折腾了，“他人到底在哪儿？！”
如夷有些崩溃了，脚底板都在发软，裴政从后扶住她，却被一把推开，她的恨意同样分给了裴政很多，泛红的眼睛里充盈着泪水，“你一样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不是你，我跟裴慎早就结婚了！”
这一屋子的人都让她恨之入骨了。
“滚出去！”裴项明不再装了，裴慎被控制住了，他也用不着给如夷任何面子了，“马上给我滚出去，你跟裴慎的婚事取消，以后也别再来这里！”
俨然是要撕破脸了。
如夷也没什么好怕的了，她本来就是孤身一人了，父亲与姐姐死后，是裴慎又让她有了希望，他下落不明了，她没什么豁不出去的。
“裴叔叔，您虽然是裴慎的父亲，可他是成年人了，你没资格控制他的人身自由，如果他今晚还不回来，我会去报警。”
带着眼泪丢下这一句。
如夷冲了出去，裴政神色冷峻，回头看了一眼，却没有追上去，“裴慎呢？”
裴项明撑着桌角，掌心泛白，眼角的皱纹都更沧桑了一点。
“被我送回医院了，他病还没好，是该回去再治疗一段时间。”
这就是裴项明铁石心肠的一面了。
在裴家，除了裴慎与裴政父亲，其他人都是冷血动物，利益至上，裴慎就是犯了心软的毛病，才会再一次上了裴项明的套。
可这不是裴政想要的，这么一来，如夷会更恨他，“你这样做只是为了保证蒋曼兰的烂事不被裴慎说出去，一不是为了裴慎，二不是在跟我合作，小叔，你真是为了个女人众叛亲离。”
还是个已逝的女人。
“追根究底是因为谁？”裴项明声音哑了，要不是万不得已，他怎么会这么对裴慎，他对他的宠爱不是假的，“要不是你非要跟如夷在一起，裴慎不会去扒那些陈年旧事，我也不会这么做。”
裴政冷然道：“别把我跟您相提并论，裴慎要让蒋曼兰的烂事被公之于众，这一点我很支持。”
那样的女人，不配死后还享受裴家所赋予她的荣誉与景仰，她就该下地狱。
*
车子一路点颠簸，车窗外像是夜幕，漆黑的，没有光。
裴慎头很昏，晕倒前是跟裴项明在一起，不知聊到了哪里，没了力气，便晕了过去，活动了下手脚坐起来，发觉自己一只手被锁在了车门上。
猜到了裴项明没那么容易答应帮他跟如夷，却没想到他又用了这种办法。
开车的人似乎是听到了后面的声音，回了个头，“裴慎哥，你醒了？”
车子里的光影太暗了，裴慎头很疼，根本看不清前方人的模样，但还是听出了他的声音，立刻坐实了自己的猜想，“是我爸让你们把我带走的？”
他走了，失踪了，如夷会怎么想？
她会不会觉得他再一次抛弃了她？
“是，送你回医院休养一段时间。”
这一段时间之后呢？
裴慎眼中闪过了泪光，上一次他错过了自己的婚礼与妻子，这次再错过，就是一辈子的事情了，“开门，我要下车。”
前方没有人吭声。
裴慎骨子里在躁动着，一分一秒他都等不了，于是握紧了拳头去砸车窗，“开门，开门——”
手骨砸得很疼，皮肉破了，流出了血，他不疼，拼了命去砸车窗，这让他们很为难，“您别这样了……”
车窗上模糊的都是血迹，裴慎红了眼睛，见这样不管用，便腾出一只没被锁住的胳膊突然圈住了驾驶座上的人，突如其来的窒息让他措手不及，失去了平衡，车子还未减速，便直直撞了出去。
第84章 兄弟
“找到裴慎没有？”
裴政等了一晚上消息，又接了裴项明的电话，得知接裴慎的那台车在郊区翻了车，人都送到了医院，唯独差了个裴慎。
车一翻他就跑了出去，有没有受伤，状况好不好，至今不明。
如夷在派出所等了一整晚，隔一会儿就要问有没有消息，眼泪就没断过。
裴政也派了人去找。
蒋成找了很久，将附近的监控都看了一遍，“还是没有下落，不过车子撞成那样，如果出来了他一定是要去医院的。”
他已经安排了人在医院等着，一旦看到裴慎就会通知裴政。
不等这么等下去。
裴政天不亮就赶去了派出所，如夷还在里面等着，从昨天早上到现在，都在为了裴慎奔波，形色都憔悴了很多，裴政走到身后，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肩上。
她茫然抬眸，眼眶都有些肿了，“裴慎……”
不是裴慎。
就算裴政跟裴慎长得像，但到底不是他。
裴政锁着眉心，“怎么还在这里，先回去。”
“我要在这儿等裴慎的消息，你走吧。”如夷又转过了身去，想要默默等着裴慎。
可裴政不准，突然拽住了如夷的胳膊将她提起来，“走。”
“我说了，我要在这等裴慎。”
“他就算回来了也不会来这儿。”
在这里纠缠没有意义，裴政手上用了力气，将如夷带了出去，上车时她却死死抵着门框不肯动，“我在这里等裴慎也碍着你的眼了吗？你到底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裴政就是看不得她为了裴慎这么伤心欲绝的样子，“不想看着你丢人现眼而已。”
“我等我的丈夫，算哪门子的丢人现眼？”得知裴慎出了车祸下落不明，如夷一分一秒都坐不住，等人已经是她唯一可以做的了，“要不是你，根本就不会有这些事情，要是裴慎出了事……”
“他出事了你要怎么样？”
裴政声色沉重，“给他报仇，来杀了我让我偿命？如夷，别这么幼稚了。”
“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
这会儿天刚亮，头顶满是乌云，晨曦灰蒙蒙地夹在中间，拨不出一点明亮的光，衬得如夷灰头土脸，面颊又瘦又哀愁，大概是很久没喝水，唇上翻起了白色的死皮。
俨然是一副失去了至亲的悲痛样子。
看着裴政的眼睛里全是恨，咬牙切齿的样子像是恨不得马上撕烂他的皮肉，“还是你觉得全天下只要是你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得到，哪怕舍弃弟弟性命，你怎么那么无耻，我为曾经爱过你感到羞耻。”
“我让你爱我了吗？”
裴政攥得如夷手腕泛红，疼得快要断掉，他突然抓着如夷的手撞到了车门上，她疼得呼吸停滞了瞬，“你现在才知道我无耻吗？是不是太晚了一点？”
“你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如夷在掉眼泪，这次是为了那段愚蠢的暗恋，“裴慎不见了，他可能受了伤，伤了头或是腿，他现在有可能在流血，很疼，一个人在荒郊野岭不知道怎么样了，可你呢？”
裴政手上力气没动，如夷忍着疼，“你是他的哥哥，你有担心过他一分一秒吗？他不见了，你第一个想到的却是怎么找到我，逼我放弃。”
“逼你放弃什么？”
裴政低了低头，垂着眸子看如夷，又凑近了她耳旁，清晨的气息是冷的，他也是，“你放不放弃都不会影响到什么，你说我跟你想的不一样，你说对了，我为什么要担心裴慎，我巴不得他死了。”
被丢进了车里，没等如夷系上安全带，裴政便踩下了油门开了出去，如夷猛地往前冲了下，有些惧怕，她到底年纪还小，经历了亲人离世，家庭巨变，但这是头一次感知到危险。
“停车。”
路面还没什么车，裴政一路往空旷的郊区开，车速很快，每次转弯都让如夷心脏往嗓子眼堵，她无力喊着停车，眼前越来越昏暗，什么都快看不清楚了。
“……停车，裴政，停车。”
裴政却像是没听到，“你不是要去找裴慎吗？我带你去。”
如夷担心了一天一夜，精神本就处在紧张之中，滴水未进，现在又受了惊吓，脆弱的神经断了弦，也失去了意识。
*
比裴慎失踪更糟糕是蒋曼兰的事情突然被传了出来，其中牵扯甚广，不止裴项明与裴慎一人。
来不及去找裴慎，裴项明便联系了公关团队去做处理，现在唯一可以牵制住裴慎的人只有如夷，裴项明打听到如夷在裴政那里，权衡之下还是赶了过去。
如夷体力不支晕了过去，裴政在床头放了杯水关门出去，神色严峻，看着楼下的人。
“你妈妈的事情你知道了吧？”裴项明尽量淡然，表情却已经出卖了他，“你不打算做点什么，现在还有心情跟如夷在一起？”
裴政早想到会有这一天了。
在两年前，裴慎哭着找到他的时候，他就想到了。
那时候的裴慎多可怜，被自己一直敬仰的女人辱骂，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一个在爱里长大的人，最后却得知自己所得到的爱都是假的，他才会那样崩溃。
他流着泪问裴政：“哥，为什么会这样……以后我们还是兄弟吗？”
裴政心里变得更为冷硬了。
“我应该做什么？去替蒋曼兰遮掩，还是为你们的丑事遮掩，小叔，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已逝的大哥吗？”裴政冷笑着，“我爸爸死之前让你照顾我们，你就是这么照顾的？”
这多讽刺？
别说是裴慎了，裴政的恨意也没消散过。
“那你呢，你又好到了哪里去？”裴项明抬眸看了眼关着如夷的屋子，“你还不是趁着裴慎下落不明，把他的未婚妻带到了这里来，我好歹是在你父亲死后，你呢？裴慎人还没找到，你就原形毕露了？”
楼下的吵声形成了音波，冲进了如夷耳朵里，她头很疼，努力睁开眼睛，想要下床，跌跌撞撞走到了门边，外面裴项明的声音再次响起。
“反正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光脚不怕穿鞋的，我现在就要把如夷带走！”
第85章 堕了
裴项明要往楼上走，裴政并不着急。
他站在原地，看着裴项明的背影，不慌不忙道：“小叔，我劝你别在如夷身上下功夫了，蒋曼兰已经这样了，您现在再跟我作对，是不是有些不理智了？”
“你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一个裴慎，一个裴政。
两个人都有威胁裴项明的手段，但追根究底都是因如夷而起，裴项明只有控制了她，手里才算是有了把柄，是他们将他逼到了这个境地，“你可以不在乎你妈妈的声誉，我不能不管。”
“那个女人到底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了？”
裴政深感不解。
裴项明抬手指着楼上的房间，“那如夷呢，她不也是周旋在你跟裴慎之间吗？”
“你错了，现在是我要缠着她，不是她跟我周旋。”
他们说的话如夷听不懂，更不知是什么意思，什么女人，什么周旋，她都不在意，开了门，强撑着身体的不适下了楼，突然站在了裴项明面前，“裴叔叔，裴慎呢？找到了吗？”
昏迷期间她做了梦，梦到了裴慎一个人在荒郊野外，带着伤走在路上，还在流着血，就为了回来见她一面。
如夷刚拉住裴项明，就被他狠狠推开，跌倒在地上，裴政神色一紧，上前将如夷扶了起来，语气沉着，“小叔。”
“你还有脸问裴慎，要不是你他怎么会出事？！”裴项明可不觉得这件事的错在自己身上，他三言两语，就让如夷担下了所有罪责，“要是你早点跟他分开，他怎么会出事下落不明，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也别活了。”
“闭嘴！”
裴政不再在意裴项明是自己的长辈，厉声呵斥着，“裴慎是您送走的，跟如夷有什么关系？”
“要不她非缠着裴慎，我会送走他吗？”
眼下全都乱套了，蒋曼兰声誉被毁，裴慎消失，下一个就是裴项明，等他跟蒋曼兰的事情被公之于众，什么面子尊严也就不复存在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