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柿子——月上枝【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2:04

  裴政不重。
  他的每一声哥,无非是在加重裴政的负罪感。
  “你跟兰姨一样,一个不让我喊她妈妈,一个不让我喊哥哥。”
  他这么说着,垂下眼睑,不由地感到辛酸,“除了父亲,我其他的两个亲人都恨我,可我偏偏又恨着我父亲,其实在父亲那里,我也不是最重要的那个。”
  蒋曼兰死了,裴项明还是不遗余力要帮她守住清誉,哪怕舍弃裴慎。
  “你说这些,是想让我同情你,好祝你跟如夷有情人地久天长?”裴慎说了很多,裴政却像是没听进去一句,“裴慎,你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还是留给如夷吧。”
  “哪怕在如夷那里,我也不是最要紧的。”
  这些裴慎都知道。
  他生来就是被遗弃的那一个,但他还是想要尽力保如夷的平安。
  “是不是最要紧的重要吗?”裴政与裴慎有着同一个母亲,性格却截然相反,“就算现在不是最要紧的,动用一些手段,总是可以的,你做事不干不净,犹犹豫豫,活该不被人当回事。”
  裴慎苦笑了下,认下了。
  开了车门,裴政率先下了车,裴慎跟在后,司机拿着行李去办理了托运,裴慎低头看着手机,在机场大厅寻找着如夷的身影,给她打着电话,却没有人接。
  “你等我一下,我找一下如夷。”
  裴政站着没动,看着裴慎着急找着人,走远了才在座椅上看到了如夷,他在她身边坐下,将自己的外衣脱下改在她身前,夏天已经过去了,入了秋,兴州是较冷的。
  穿堂风迎面而过,裴政很冷。
  如夷醒了过来,下意识靠近了裴慎怀中,手臂圈住了他的腰,昂头看着他,眼神朦胧,像是没睡醒。
  “我年底就回来。”裴慎约定好了,他只离开半年,若是半年后精神状态还没变好,他便不治了,“祖父已经答应了我会护住你,别怕。”
  他吻在如夷额头上。
  余光看向裴政的位置,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裴政可没兴趣观赏他们依依不舍告别的一幕,站在自动贩卖机旁,接了杭北的一通电话。
  蒋成的办事效率他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留在身边这么多年。
  “裴总,秦津洲那里安排好了,他已经答应了,不会有什么问题。”
  裴政猜到会这样了,程绮死了,死时怀着孕,秦津洲在里面什么都干不了,只要有出来的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知道了,你就留在那里,年后我会回重文。”
  “明白。”
  挂了电话。
  裴政再次看向裴慎,如夷像是掉了眼泪,裴慎小心翼翼给她擦眼泪。
  她哪来的这么多眼泪?
  司机办好了托运过来,裴政不耐烦给了个眼色,“去叫裴慎,让他快点。”
  “这……要不再等等,还早。”
  裴政看了眼表上的时间,“早吗?”
  司机这才懂了裴政的意思,忙走了过去,打断了如夷与裴慎,催促他尽快进候机室。
  裴慎回头望去,裴政站在那里,像一座庄严的雕塑,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如夷也看到了。
  上一次见是收拾行李离开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是她恶狠狠地诅咒裴政,“你去死好吗?”
  想起那时裴政的眼神,多少有些后背发凉。
  如夷的手放在裴慎脖颈的挂坠上,欣慰微笑,眼中有泪花,暗自祈祷这块玉真的可以保佑裴慎的平安。
  目送了裴慎离去,如夷没有跟裴政说上一句话,转身去买了下一班飞往杭北的飞机,只给了他一个匆忙模糊的背影。
  *
  裴慎一走,如夷失去了强有力的靠山与助力,程氏状况每况愈下,靠着如夷强撑着。
  工作太忙,她这半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好在失眠时还可以给裴慎打电话,听着他的声音,她才好睡着。
  天一亮便要赶去公司,又要去应酬,酒量跟着都厉害了不少,每晚都要闹得醉醺醺地才能结束,走出酒店迎面遇到了老熟人。
  如夷本想要侧身躲开,却被赵靖西挡住了去路。
  “让开。”
  如夷半点不打算服软,眼眸里照样装着不屑,伸手要去推赵靖西时却被他准确无误捉住了手腕,“程如夷,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还好意思让我让开。”
  “我什么样子跟你有关系吗?”
  如夷真觉得有些可笑,这家伙又是哪里冒出来的,竟然好意思站在她面前挡路,“滚开。”
  “你有什么底气跟我这么说话?”
  赵靖西一只手上落了深深的伤疤,那条疤痕多深,他对如夷的恨就多深,“你还当有裴慎给你撑腰吗?就算他在又怎么样,一个出身不明的野种,他要是敢在这儿,我连他一起教训……”
  如夷一巴掌打断了赵靖西,“别用你肮脏的嘴说裴慎的名字。”
第98章 订婚
  接到了如夷的电话,董缕赶过去。
  赵靖西已经挨了如夷两巴掌,眉角被她的指甲刮花了,落了一道细细的血痕,他被激怒,抓着如夷不放手。
  两人在酒店前纠缠着,吹着冷风。
  如夷酒醒了,零下十度的天气,她为了应酬,腿上只裹了薄薄的丝袜,穿着裙子,大衣不保暖,她更注重美观性。
  这会儿在这里被赵靖西缠上,身子冷得直打哆嗦,也有气,董缕远远看见了他们,冲过去将两人拉开。
  有她做调解,赵靖西还是不依不饶,硬要评理,“她二话不说打了我算怎么一回事?真当别人没脾气是吧?”
  “你不挡路,我会打你吗?”
  如夷裹住了大衣,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跟他丢人现眼了,推开了赵靖西,如夷踩着高跟鞋下台阶上了车。
  赵靖西还想跟上去,却被董缕一把抓住,“好了,你还想再挨两巴掌是吗?如夷是什么人,你敢去惹她,不要命了是吧?”
  拽着他将他带走。
  走到了车旁,赵靖西才挥开董缕的手,拍了拍肩上的褶皱,“我干什么了?我看她一个人过得可怜,好心来找她想帮帮她。”
  “她需要你可怜吗?”
  如夷这半年过得多辛苦,没人不知道,被各方刁难,还要处理一大堆烂摊子,她已经够烦了,还要应付赵靖西这些人。
  “你要是真可怜她就别来落井下石了。”董缕冷漠瞥去一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你别忘了裴慎是走了不是死了,就算他不在了,裴政还在国内呢。”
  *
  年底裴政回了重文一趟。
  蒋曼兰的事情被压了下去,没几个人会再次提起。
  年底是如夷最忙的时候,忙到没时间去给裴慎打电话,秦津洲就要出来了,有人帮她一把,她会轻松许多。
  最后这口气她一直攒着,应酬时喝到吐也在所不惜,结束时狼狈走在人群后,只怕有人注意到自己。
  秦津洲的助力走在如夷身旁,轻声关切着:“程总,没事吧?”
  “没事。”
  如夷扯了扯嘴角,哪怕胃里绞痛着也要强忍。
  一群人正往电梯口走去,前方像是迎面遇到了什么人,如夷抬眸看去,便看见了半年没见的裴政。
  他似乎是不会老的,面容停在了最好看的时候,眼睛深邃,从头到脚都是一丝不苟,正驻足与人交谈。
  如夷低下头,尽量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半年过去了,裴政的感情应该要消散了。
  他可不像是什么长情的人。
  电梯打开,有人走了进去,前方的交谈也结束了,裴政和助理走了过去,像是谁都没有看见如夷。
  坐进车里,如夷松了口气,助理坐在驾驶位上,将水递给了她,“程总,你不用害怕,我前几天还听说裴总订婚了,应该不会再找咱们的麻烦了。”
  “订婚了?”
  这对如夷是天大的好消息,这半年来那些给她使绊子的人多多少少都跟裴政有关系,她还以为是他的刻意报复。
  “我也是听贺总说的,所以您不用那么怕他了。”
  如夷的表情舒展了很多,晚上给裴慎打电话,想要告诉他这个喜讯,可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翻了翻通话记录,上一次打电话,竟然是一周以前的事情了。
  裴慎的状况如夷不知道,裴政却知道,他摆弄着桌上的一盆君子兰,一下下撕扯着蓬勃的枝叶。
  听着电话里祖父的声音:“医生说他最近总是出现幻觉,吃不下睡不着,瘦了一大半,我想要不让如夷过去瞧一瞧,你在杭北,去找如夷说说看。”
  裴政“嗯”了声。
  “裴慎好歹是你弟弟,他病得这么严重,你怎么没反应?”
  他应该有什么反应?
  裴政跟裴慎的兄弟情早就断了,这半年里无数次要下手,要不是祖父明里暗里拦着,他的进展才不会这么慢。
  裴慎更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不知道在兴州留下了多少人,不让裴政好过,搞得他一堆事情缠身,现在才回杭北。
  折断了花枝,裴政语气惫懒回了声,“知道了,我会去找如夷的。”
  挂了电话,裴政将花连根拔出扔进了垃圾桶里,蒋成走进来便看见了他眉宇中的郁气,“裴总,秦津洲周六出狱。”
  这一天太难等了。
  裴政派了人去接秦津洲,如夷赶去时秦津洲已经走了,打电话过去才得知他所在的餐厅。
  急急忙忙过去,推开门话也跟着吐出了嘴巴。
  “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怎么还自己来吃东西……”
  不是自己。
  包间里还有一个人。
  这么长时间的牢狱生活,让秦津洲身上的气质都变了,多了些戾气,与裴政一起看向如夷,他弯唇笑了,那笑里掺着些冷然。
  “如夷,来坐。”
  裴政在这里,如夷有所迟疑,可想起他订了婚,手上此时正戴着素戒,订婚的事情想必是真的了。
  当时如夷说的那些难听话,他也应该忘了才对。
  想到这儿,她才走了进去坐下,目光全然落在了秦津洲身上,“不是说好我去接你吗?你怎么……”
  “等了你那么久也没来,裴政约我吃饭,就来了。”
  秦津洲眼底带着些许兴味,不知怎么,如夷坐在这里就是不舒服,硬着头皮陪着秦津洲跟裴政吃完了这顿饭。
  看来裴政真的不再追究过去的事情了,连看她的目光都正常了许多,像是又回到了小时候。
  分别时亲眼看着裴政上了车,如夷才恢复松弛感,抬头看向秦津洲,“姐夫,你怎么一出来就跟裴政见面?”
  “我跟他见面怎么了?”秦津洲瘦了很多,头发剪短了,这个样子多了几分凌厉感,“我知道你们离了婚,我也问他了,他说都过去了,过了年他就要结婚了。”
  这当然是最好。
  可如夷还是不想跟这个人有任何交集,“总之既然你回来了就快点来帮我的忙,我快忙不过来了。”
  秦津洲没立刻应下,神色一丝丝变得严肃沉静,几秒后才点了点头,面上答应了,心里却跟如夷说了无数声对不起。
第99章 同归
  有了秦津洲,如夷将手头上许多事情移交了出去,他比她更专业,也更令人信服。
  如夷忙了几个月,总算得了喘息的时间。
  一有空便打电话给裴慎。
  可他失联了好些天,电话不接,微信不回,像是凭空消失了。
  如夷只好打给了祖父。
  等了很久才听见他苍老迟缓的嗓音,如夷着急,一分一秒都等不了,“祖父,裴慎是不是出事了,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接电话?”
  “裴政没告诉你吗?”祖父咳嗽了几声,身体像是不太好,毕竟年纪摆在了这里,“裴慎最近身体不好,在封闭治疗,你要是有空去看一看……”
  “裴政,他没告诉我。”
  最近如夷见过裴政几次,不过都是因为秦津洲。
  二人会面频繁,可裴政一次也没跟如夷说话,每次都当陌生人掠过,她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但裴政隐瞒了裴慎的病情,便有些过分了。
  祖父隔了很久才回复,“你去找他,让他给你安排,他知道裴慎在哪儿,就说是我说的。”
  “祖父,我最近就可以过去,你帮我安排……或者你告诉我裴慎在哪儿,我自己去。”
  “裴慎转了几个医院,现在只有裴政知道他在哪儿。”
  顾不上过去的私人恩怨,如夷找到了裴政所在的酒店楼下,循着在秦津洲那里问到的房间号码走了上去,按门铃前如夷不自觉裹紧了衣领。
  外面下着雪,如夷裹着厚重的白色羽绒服,面颊被冻得泛红,头发因为静电而微微漂浮了起来,她用冻僵的手指按下了门铃,等待的过程里低下头。
  早知道会有今天,如夷便不说那么狠的话了。
  门打开后,一条光隙在眉心逐渐扩开,如夷抬起头,裴政站在房门口,像是刚洗了澡,衬衫领口散开了,头发潮湿,他拥有一张不会苍老的脸,眼神还是像一潭漆黑的死水。
  看到如夷来,半点不意外。
  他熟悉的漠然反而让如夷好受不少,“祖父让我来找你,说让你安排我去裴慎的医院。”
  她连铺垫都没有,更不会再叫裴政哥哥。
  裴政握着门把手,瞳底有一丝笑意,“先进来吧。”
  如夷对他还是有所防备的。
  “不了,我最近这几天都可以过去,如果你嫌麻烦,告诉我裴慎在哪儿我自己过去就好。”
  裴政身体放松了些,肩膀靠在门框上,他面无表情的样子无法琢磨,任凭如夷怎么去揣测,都不会想到他现在在想什么,只是心里如同有一只手,拽住了她的心脏。
  往下沉,一路沉到了谷底。
  “裴慎的事情很复杂。”
  裴政没多说,留下了门,兀自转身走了进去,如夷面前只有这一条路了,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映入眼帘的落地窗将霓虹江景铺成了画,交织在眼前。
  裴政倒了杯水,拿给了如夷,“喝水吧。”
  “不了。”哪怕过去了半年,如夷还是知道这个男人的阴狠的,如果他记仇,如果他想报复怎么办,她多少要戒备一点,“裴慎到底在哪儿,他要紧吗?”
  “……要紧吗?”
  裴政学着如夷紧张的语气,话落面上多了些兴味,缓缓喝下了要给如夷的那杯水,如夷的慌张与裴政的自在形成了强烈反差,“应该要紧吧。”
  “那他在哪个医院,我今晚就可以过去。”
  裴政靠着桌边,像是在思考如夷的话是否可行,半响后还是面露遗憾摇了摇头,“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
  裴政转过身,他挺期待这一天的,真到这一天了,心口像是被撑得很胀,那种感觉让他血液都开始发烫,面对如夷,犹如处刑,“大概因为裴慎已经没有见你的机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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