软柿子——月上枝【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2:04

  这下连秦津洲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么糟蹋如夷,最后想得到什么?”
  “我好吃好喝养着她,到你嘴里却成了糟蹋她?”裴政用力踩灭了烟,失去孩子这段时间,如夷可以哭,可以闹,他却什么都做不了,就连流泪都是懦弱的,还要强忍着情绪,连去看如夷的资格都没有。
  秦津洲实在不知要怎么调解,“你可以关她一个月,三个月,你能关着她一辈子吗?如夷不会跟你在一起了,裴慎筹码没有了,你以为你还可以留住她吗?”
  “关不了一辈子,一个月也好。”
  哪怕守住这一个月,对裴政来说也是珍贵的,他看了眼时间,“不跟你说了,我今晚约好了要去看如夷。”
  走出了餐厅。
  裴政上车,一旁放着给如夷送去的蛋糕,为了哄一个女人开心,裴政算是绞尽脑汁了,能送的东西都送了一遍,如夷什么都不稀罕。
  每每进去,裴政总要抽根烟,压住自己的重重情绪。
  可一进去便嗅到了比自己身上还重的烟草味道,找到了如夷的房间,她不在里面,反而是隔壁房间的灯亮着,推门前裴政没忘记敲门。
  没听到如夷的应声,他还是推开进去了。
  里面都是油彩的颜色,如夷坐在一大堆浓墨重彩的画里抽着烟,衣服上很脏,手上也有颜料,指尖的一点红染到了女士香烟上,看了裴政一眼,是迷蒙的,不清晰。
  上次见是半个月前了,如夷没客气,抓得裴政脊背都是血痕,脸上也花了,养了好些天,他也将她折腾地不轻,她在失神之时紧紧搂着他,闭着眼睛叫得却是裴慎的名字。
  他知道她的故意的,警告了她别有下次。
  “换好衣服下来,吃点东西。”裴政也没那么好脾气,他一样失去了孩子,还不能找人撒气,毕竟自己才是那个罪魁祸首,他能怪谁?
  怪如夷的设计,怪自己的疑心?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跟如夷不死不活地纠缠着。
  如夷掐了烟走过裴政身边,他伸手拉住了她,不让她走出去,“为什么不去医院?不是不舒服吗?”
  “放开。”如夷将手抽了出去,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本来心情很好的,看到你瞬间不好了,你就不能把我忘了吗?”
  她嘴上这么说着,那个眼神却好像在说:“你就不能放过我吗?”
  “可我看到你心情才能好。”裴政偏要跟她对着干,他也有怨气,一边爱一边怄气,又看不得如夷伤害自己,她不去医院,他就请医生来家里。
  她不爱看到自己,他就住出去,她不吃东西,他换了多少个厨子哄着她。
  失去了孩子,他连悲伤的时间都没有,就要照顾如夷的心情,连秦津洲都唾弃他,他有时一样是唾弃自己的,如果不爱,也就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可任谁都不能控制感情,他也做不到。
  如夷推开裴政进了浴室,头发没吹用白色毛巾裹着便走了出来,连衣服也懒得穿,裹着浴巾下了楼,楼下那个男人是她最恨的,恨得想要跟他同归于尽。
  同时她知道快了。
  自己就快等到这个时候了。
  等秦津洲把程绮的仇报完了,利用完了裴政,他要是还不放手,如夷宁愿跟他鱼死网破。
  “怎么不穿衣服,会着凉的。”裴政想要拿毯子披在如夷肩上,却见到她下沉的嘴角。
  刚洗过的脸白净柔软,仿佛还冒着未消的水蒸气,眼睛湿漉漉的,情绪却不好,“明天我要出去,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还要搬回去,我不会再跟你在一起了。”
  这不是如夷第一次这么说了。
  失去孩子的那天晚上,她说过同样的话,也是这样,裴政才会把她关在这里,但时隔多日,她坚决了很多,颇有种破釜沉舟的架势,“你也不用再拿这些东西过来,算什么,哄小姑娘吗?你自己不觉得可笑吗?”
  “你不是小姑娘吗?”
  两人有着太大的年龄差,可裴政样貌却没跟着年龄变化,才会让如夷忘记了这种距离,她嗤笑一声,“我有时候真的很佩服你,你是怎么做到跟一个杀死自己孩子的女人同床共枕的?”
  得知了裴慎的死讯后,如夷就没什么可失去的了,秦津洲快查清楚了程绮的事,程氏起死回生,她的心事了了,世界也崩塌了。
  面对裴政时的无畏张狂,都是在挑衅他,或者说是在惹他厌烦。
  裴政表情有一瞬的凝固,旋即笑着反问:“你不也跟害死自己未婚夫的男人睡得很开心吗?所以我们才是绝配,不对吗?”
  如夷不知拿了个什么东西朝着裴政砸去,砸到了额头,他没躲,接下来了那一下,有暖流瞬间从额角流淌了出来,他半响没动,凝视着气到发抖的如夷。
  抬手摸了下,才知道是血。
  “这样才对,所以让你平常注意身体,不然连替裴慎报仇的力气都没有。”裴政不知疼似的,简单擦掉了脸上的血,又执着刀亲自给如夷切蛋糕,不忘将草莓的那一块分给了如夷。
  “吃吧,你喜欢的口味。”
  如夷哪还有心情,起身就要走,裴政拉住她的手,无助又委屈地望着,“真的不吃一点,我排队给你买的?”
第117章 病逝
  被如夷赶了出来,裴政没有去酒店,在车里坐到天亮,又去了如夷小时候最喜欢的那家老字号买了早餐。
  送回去时昨晚的蛋糕已经化了。
  裴政收拾了桌子才走,额头的伤可不轻,还要去一趟医院。
  他走后如夷才下楼,随手扔了桌子上的早餐,打开冰箱从里面拿了牛奶倒了一杯喝下,抽着烟给秦津洲打了个电话,“接我走。”
  不知这是第几次打电话给秦津洲了。
  “我跟裴政说了,过些天兴许就可以出来了。”
  如夷熟练地吐烟,自嘲微笑,没有强求,“姐姐的事情怎么样了?”
  “都办好了。”秦津洲不打算让如夷操心这些事,她跟在裴政身边迂回,已经很辛苦了,“家里这些事我会办好,不用担心。”
  “好。”
  从她一个好字里,秦津洲察觉了不对劲,“怎么了?”
  “那裴慎呢?”如夷还是没放弃,“我起码要知道他葬在那里,去看一眼,你说呢?”
  “如夷,裴慎是病逝的,跟裴政的确没什么关系。”秦津洲不想要为裴政开脱什么,但是非黑白他总要论辩清楚的。
  “我说了,我要知道裴慎葬在哪里?”
  如夷用力掐灭了烟,“好啊,你们以为把我关在这里,我就找不到他了吗?我有的是办法。”
  她没开玩笑。
  想要找到裴慎,她的确有她的办法。
  挂了电话。
  秦津洲不由叹了口气,却又无能为力,可想到她末尾时的那话,心下隐隐不安,还是通知了裴政一声,“你尽早让如夷回家吧,那样下去她会疯的。”
  这不是开玩笑。
  裴政当然也知道,处理好伤后便吩咐了蒋成订机票回兴州,如夷要去,那他就陪她去看一看裴慎,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订了最早的航班,为了给如夷惊喜。
  中午便回去了一趟,保姆在楼下做午餐,一见裴政回来便笑着询问是否要加菜,他摇头,“这些天我要跟太太出一趟远门,您休息。”
  “好。”保姆眉开眼笑。
  裴政上了楼,寻到如夷房门口进去,为了讨好她,让她高兴,他可以带着她去见已逝的裴慎,可他的所作所为在如夷眼里,是忏悔,是赎罪。
  如夷坐在窗前,有一跃而下的冲动,冷风吹进来,钻进衣领里,让她感到浑身都是空荡荡的,没有爱人,没有孩子,仇人站在身后,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
  “不是要去见裴慎吗?”裴政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起来换衣服,我带你去。”
  如夷像是幻听了似的回头,有不太相信裴政,自己已经陷入他的陷阱中太多次了,可转念一想,她现在还有什么可输的吗?
  她只有自己了。
  “不用这么看着我。”哪怕是心软了,服输了,裴政嘴上还是不饶人,“不让你亲眼看看,你怎么会死心?”
  正说着。
  他一把拉住将如夷拉了起来,虎口掐住了如夷的下巴,“我还想看看,你在裴慎面前是不是也是这副不死不活的样子。”
  *
  相隔了太久才走了出来。
  雨水的温度真实感受到了,如夷先回了趟家里,裴政派了蒋成跟着她。
  上次弄丢过如夷一次,蒋成对她的防备心不亚于在面对一个高级特务,谨小慎微,连开车都是要时不时瞥来一眼,确认车里的女人还在。
  如夷看出来了他的小动作,她突然翘起腿,胳膊肘撑在上面,托着下巴,凑近了过去,“你就这么害怕我跑了吗?”
  语气古怪,不是生气,不是在愤怒自己像一个犯人一样被看管,而是有些轻慢的打趣口吻。
  蒋成没有回头,专心开车,“这是裴总交给我的任务。”
  “你看这裴慎的时候,也是这么对他的吗?”如夷变了变神色,让蒋成不由有些惧怕,“他活着的时候,你一直跟着他吗?”
  最后一句话,又有些哽咽了。
  让蒋成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只知道他是在出狱后的当晚病逝的。”
  “他的病是心理上的,不是身体上的。”
  “当时受了很重的伤,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恶化得很严重,加之他身体状况极弱,心思郁郁,便再没醒来过。”
  这番解释算得上是无懈可击的。
  如夷走之前也是看到了裴慎身体状况有多糟糕的,不然她不会那样急切地求裴政救裴慎出来,可她还是不信,或者说是不信裴政身边的人。
  秦津洲不在家里。
  如夷径直上了楼,回了自己的房间,不知在里面待了多久,又干了什么,秦津洲接到消息回来快步上去,还没推开门就听见了如夷的哭声。
  是干哑的疲惫的,想哭都有点哭不出来憋屈。
  其实失去了孩子,得知裴慎的死讯后她没怎么掉眼泪,或者说是强撑着那么一口气,只因之前都是在裴政的地盘,现在到了家里,才可以随心所欲掉眼泪。
  除了她自己,没人可以感受得到她的痛苦。
  秦津洲在门外等着,一直到哭声停止了才开门,“……如夷。”
  没人回声。
  在昏暗的光影里走到了如夷身边,很久没有见面了,在原先的印象里如夷还是个漂亮明媚的女人,可她侧过脸来,瞳孔寂灭,面颊瘦得快要脱了相,那种一触就碎的神色总算唤回了秦津洲的些许人性。
  如夷一抬手抹了眼泪,起身就要走开,秦津洲堵住了她的路,“如夷,是我对不起你。”
  “你是对不起我。”
  若是换了以前,如夷不会这么说,她兴许会安慰秦津洲,他也是为了程绮,为了程家,她可以理解,她是这个家的一份子,理应出一份力,跟裴政虚情假意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比起程绮的死,程家的将来,这根本就是轻如鸿毛,不值一提的东西。
  可现在如夷是打心眼里的恨,恨每个人,包括秦津洲,“我已经接受你的利用了,我可以为了家里和姐姐跟他在一起,因为我知道你需要利用他,可为什么不告诉我裴慎早就去世的消息?”
  “如夷……”
  “哪怕让我赶上他的葬礼也好,我现在成什么人了?”如夷睁大了眼睛,压抑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未婚夫尸骨未寒,就跟他的哥哥在一起,你跟他多狠毒?让我死了都没脸去见裴慎。”
第118章 遗物
  她像是被活活掏空了,又像是一阵风。
  说话间就会被吹倒。
  秦津洲逃避了这么久,第一次直面了如夷的苦痛,看到了她血一般的眼泪,她的质问是一把利刃,封住了秦津洲的喉咙,让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做了这么多,那我再来问你,借着裴政的势,姐姐的事解决了吗?”
  不知为何,她的话题转得太快了些。
  秦津洲还没来得及反应,只想着要怎么安抚她了,便点了点头,忙应了下来,“不是告诉你了,当然解决了,那些人都找到了,也伏法了。如夷,我不会让你的牺牲白费的。”
  这分明是好事。
  如夷却抬手捂住了脸,突然嚎啕大哭起来,那种哭声像是剧烈的风被撕扯开,在耳朵里乱窜,让秦津洲跟着痛苦和撕心裂肺,他上前想要扶住如夷。
  她却挥手躲开,脚下不稳突然摔倒在了地上,接着哭声更厉害了。
  等了太久。
  蒋成想要上去催,才走到楼下就听见了如夷的哭声,他的脚步止住,没有上楼。
  能忍到今天,已经不是常人可以办到的。
  裴政先到了机场打电话来催,蒋成支支吾吾,拖延了时间,等到雨下大了,如夷才从楼上下来,她用厚厚的粉底遮盖脸上的憔悴,眼睛却先一步出卖了心底的创伤。
  从上车到机场,一言不发。
  将如夷平安送到裴政面前,蒋成不忘私下补了一句,“程小姐在家里哭过。”
  “知道了。”裴政看着如夷等待的背影,“你回去吧,记得看好梁周学。”
  走到了如夷身边,如夷却没走,眼睛空洞地望着远处,口吻算是请求了,“这次让我自己去吧,我想要自己一个人见见他,不想带上其他人。”
  “不行。”
  裴政说什么也不答应,“我不会陪着你去,我在酒店等你还不行吗?”
  如夷自觉够低声下气了,裴政又何尝不是,分明是她答应了只要救裴慎出来,以后什么都答应他,可直到今天,如夷真的履行了承诺吗?
  他救了裴慎出来,是裴慎没抗住心理压力,这份罪,总不能也让他来扛。
  可如夷哪里在意这些,她已经被裴慎的死弄得六神无主了,裴政看不得这样的她,更看不得她那么楚楚可怜,好像下一秒就要跪下来求他。
  还没作声,裴政就先一步认输了,明知结果,却还要自取其辱地在问一句:“手术之后这些天,你有一滴眼泪在为我们失去的孩子流的吗?”
  “没有。”
  如夷半分迟疑都没有,“我已经失去了很多东西,这个孩子是最无足轻重的,他对你是个孩子,对我是包袱。”
  她多冷血,她早比当初的裴政无情一百倍了。
  “你自己去吧。”裴政面无表情,像是放弃了什么,心里也有什么东西死掉了,很安静,一点声音都没有,尽管痛彻心扉了还要笑着挽留,“早点回来。”
  这次是如夷主动上前抱住了裴政,她双臂拥着他,眼泪在往裴政的心口流淌,因为哭泣,瘦弱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对不起。”
  这是对那个孩子的对不起。
  算计了他,让他成了间接的凶手,她知道他也不好过,可她实在拨不出心思去同情一个破坏所有的罪人,这声对不起不是给裴政的,而是给那个孩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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