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新上映的一个丧尸片,网上的评分挺高,据说是剧情和特效都非常在线。
但江惊岁没能欣赏到这个在线的特效。
电影片头曲还没过去,她的眼皮就开始上下打架,昨天睡得太晚了,早上起得又早,还在外面奔波一天,现在坐在软绵绵的座椅上,浓重的睡意顷刻间席卷而来。
江惊岁在丧尸的嘶吼声和演员的尖叫声中睡得很沉。
直到睡到电影散场,影厅的灯光重新亮起,连祈单手托着她的下巴倾身过来,另一只手去捏她的脸,半是好笑半是无奈地叫她:“江惊岁,你怎么还在睡。”
从坐下就开始打瞌睡,一直睡到电影彩蛋都结束了。
人还没有要醒的迹象。
影厅里的观众都要走光了,江惊岁终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啊?要开始了吗?”
“已经结束了。”连祈说。
“……”
从影院出来的时候,外面的雨已经停了。
空气里残留着湿漉漉的水汽,又混着一种雨天特有的的草木香,闻起来格外清新,江惊岁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微微眯起眸看向远处。
黄昏时分,晚霞瑰丽,橘红色的落日低悬在天际,天空看起来有一种惊魂动魄的漂亮。
晚风时不时地吹过来,江惊岁有点冷。
这个季节的昼夜温差还很大,白天阳光灿烂,晚上太阳落下去之后,外面又冷了下来。
江惊岁本来想说回家吧,突然又想起来闻桐说的那句“你主动点”,她歪了歪头看向连祈,而后拉了拉他的衣袖,说:“我有点冷。”
“冷?”连祈没穿外套,身上就一件短袖,也没法把衣服给她,于是往四周扫了一眼,然后说道,“那去买杯热奶茶吧。”
江惊岁:“……”
什么时候他这么直男了?
对面就有一家奶茶店,连祈朝那边抬了抬下巴,垂眸询问她的意见:“去那里买?”
江惊岁一把拽住他:“我不想喝奶茶。”
“那就不喝,捧着暖暖手吧。”
“……”这人完全没能理解到她的意思,江惊岁只能换了个方式,她仰起脸来盯着连祈的眼睛,慢慢吞吞地说,“我的意思是,你就不能帮我暖暖手吗?”
委婉在连祈这里没用。
她还得直白地说出来才行。
江惊岁的这句话完全在他意料之外,连祈眸底闪过一抹讶然,旋即勾起唇角,神色自然地牵起她的手,莞尔:“怎么不能?”
牵着她的那只手掌心干燥温热,硬朗的骨节贴着她的皮肤,存在感十分强烈,江惊岁低头看过去,看到他手背上的两道浅淡的红痕。
那是被她家大饼抓出来的伤。
这只手揉过她的头,捏过她的脸,擦过她的眼泪。
如今又重新牵住了她。
大概是心里藏了这些隐秘的事,江惊岁没办法再像以前那样坦然,也没办法用好朋友的心态来面对他。
她的手心在微微发烫,心跳得也越来越快。
远处的夕阳已经沉下去了,只露出一线隐约的轮廓,夜幕笼罩下来,长街上路灯井然有序地亮起。
他黑漆漆的瞳孔里映出一抹柔软模糊的光。
江惊岁眸光一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她突然开口叫他一声:“连祈。”
连祈应声侧过头来看她:“嗯?”
江惊岁有点纠结地低下头去,又不知道这会儿该说些什么了。
看她纠结不已的样子,连祈很轻地挑了下眉,停下来问她一句:“你今天怎么吞吞吐吐的?”
江惊岁含混地“啊”了一声:“有吗?”
连祈就这样垂眸看了她一会儿,而后若有所思地开口:“你是不是……”
江惊岁的心脏倏地提了起来。
轻顿一下之后,连祈语气轻缓地补上后面三个字:“——丢钱了?”
江惊岁抬头:“?”
“真丢了啊?”连祈觉得她这反应很像是被他猜中了,又问一句,“丢了多少?”
“……”江惊岁用一种很糟心的眼神看着他,然后把自己的手抽了回来,硬邦邦地说,“我要是真丢钱了,你打算怎么办?”
掌心一空,连祈垂下去的睫毛又抬了起来:“我给你补上行不行?”
他的尾音轻软地拖着,是一种哄人的语气。
“你丢了多少?”
“……”
江惊岁不想理他了。
敢情在他眼里,她就是个财迷啊?
第39章 她不听39
雨天降温降得厉害, 江惊岁总觉得冷,从衣柜里翻了入秋用的电热毯出来,刚摁开毯子的开关, 头顶的灯忽然灭了。
卧室里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她愣了愣, 回头看向门口, 客厅的灯也灭了。
停电了?
恰好窗外一道闪电刺破夜幕, 银白色的冷光短暂地照亮卧室,江惊岁伸手摁了下台灯, 台灯同样也没什么反应。
她从床头摸了手机过来,在微信上问连祈:【停电了?】
连祈:【没啊。】
连祈:【你那没电了?】
江惊岁:【嗯, 刚才用电热毯来着, 刚摁开,灯就灭了。我看了眼电热毯的插头, 不像是电路烧了。】
连祈:【那可能是跳闸了。】
连祈:【我去楼下看看。】
老小区的住户电表和电闸通常是放在一起的,都在一楼的楼道墙上,谁家要是跳闸了,就得下楼去看。
江惊岁拿着个手电筒, 跟着连祈一块下去了。
一个楼栋里有十二户,配电箱里整整齐齐的两排电表, 箱门是不透明的一层铁皮,上面还挂着锁。
铁皮箱门已经有些变形了,因为平时看电表不方便,又没有开锁的钥匙,箱门被住户强行掀起一角。
透过这道缝隙看进去,可以勉强看到里面的电闸和电表。
江惊岁举高手电筒往里面照着, 问连祈:“看到了吗?”
连祈手指挑着配电箱的右上角,将箱门的这道裂口掀得更大了一些, 借着手电筒的光往里面看过去。
他“嗯”了一声,点头说:“就是跳闸了。”
但箱门开的这道裂口太小了,眼睛能看到,手伸不进去。
往常跳闸的时候,小区居民都是十八般武艺齐上阵,要么拿棍子把电闸门托上去,要么拿衣撑杆把电闸勾上去,很是费劲儿。
“得去找物业拿钥匙。”连祈说。
江惊岁踩着最下面一层的楼梯,一只手搭在连祈肩上,一只手继续举高手电筒,踮脚往配电箱里看,说:“保安室的那大爷早就睡觉了吧?”
江惊岁都怀疑他们这个小区里到底有没有物业公司。
在她的记忆中,从没见过物业的存在,门口保安室里永远就一个腿脚都不麻利的大爷,睡得比谁都早,起得比谁都晚。
要是小区里真出点需要保安出面的事,大爷拄着拐杖过来都得半个小时。
“我上楼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伸进配电箱里把电闸托上去,你——”
连祈的话还没说完,耳边只听“喀嚓”一声,江惊岁手臂一僵,随后转过身来,缓缓地朝他举起了手里的铁皮箱门。
连祈:“……”
江惊岁:“……”
双双沉默半分钟,江惊岁单手拎着配电箱的箱门,干巴巴地说:“我不是故意的。”
她只是想试一下这道裂缝能不能再掰大一点,真没想把整个箱门都给掰下来。
“也好。”连祈似乎是在找合适的言辞,斟酌了下才说,“这样倒是省事了,不用再去保安室要钥匙了。”
“……”江惊岁实在是高兴不起来,心底抱着微弱的希望问,“这个门还能安上吗?”
“不能,螺丝的衔接处被掰断了。”
“……”
江惊岁垂头丧气地耷拉下脑袋。
看她这副表情,连祈反倒是笑了,把六零二室的电闸推了上去,顺手揉了一把她的脑袋:“没事儿,明天我下来修就行。”
江惊岁听着这话稍微安心一些,又举起手里的“烫手山芋”,犹豫地问:“那这个东西怎么办?”
“先放这里吧。”连祈说。
反正又没有人来拿这玩意儿。
连祈把箱门从江惊岁手里接了过来,发现这东西还挺重。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掰下来的,楼上这么多住户折腾了二十多年,才在电表箱上堪堪掰出来一道裂缝。
江惊岁自觉地过去帮忙,刚下来最后一级楼梯,食指勾着的手电筒挂绳忽然断开了,手电筒垂直掉到了地上。
灯光像是接触不良似的闪了两下之后,接着彻底不亮了。
江惊岁的视野骤然一暗,下意识地去抓前面的连祈,伸出去的手不知道碰到了他哪里,连祈一顿,旋即抓住她的手腕,语气不复平时的自然:“乱摸什么呢你?”
“啊?”江惊岁茫然一下,顺着他的话往下问,“摸你哪了?”
“……”连祈没有说话,攥着她腕骨的手也没有松开,温热干燥的指腹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江惊岁神奇地从他这个微妙的沉默中,读出来了一点别样的情绪,她眨了眨眼,有点惊奇地仰起脸来:“你还有不好意思说的时候?”
一楼是储藏室,仅有的两个小灯泡作用并不大,一个彻底坏了,一个半亮不亮,那点萤火虫似的灯光只能说是聊胜于无。
光线黯淡的雷雨夜里,江惊岁看不清他的表情,视野里只有一个熟悉而模糊的轮廓。
片刻之后,连祈没什么情绪地轻“啧”一声,终于松开她的手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开半步,怕这姑娘再伸手乱碰。
江惊岁勤学好问的品质在此刻体现出来了,非常有求知欲地继续追问:“你这个‘啧’是什么意思?”
连祈抬手抵住她脑袋,将人不轻不重地推开:“就是让你不要再问了的意思。”
江惊岁“噢”了一声,紧接着又问:“你在不好意思吗?”
“……”连祈并不回答她这话,而是屈起指骨轻敲了下她脑袋,懒洋洋地说,“就算是朋友,也是不能乱碰的,知不知道?”
“碰你一下怎么了。”江惊岁歪了歪头,非常耿直地问,“你是含羞草吗?碰一下就得羞愤欲死?”
含羞草倒是不至于,不过——
连祈突然上前半步,两人间的距离倏地拉近,江惊岁额头直接抵在他锁骨上,她不由得仰了仰头。
还没等她向后退开,清浅的呼吸已经拂在她的脸侧。
连祈俯下身来,眸子黑漆漆地望进她的眼睛里,嗓音有些低:“江惊岁。”
江惊岁下意识应声:“嗯?”
“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个人比较传统,喜欢守男德——”
话还没说完,连祈就见江惊岁用一言难尽的目光盯着自己,那眼神里明晃晃的就是一句话: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
还传统?
还守男德?
江惊岁没想到自己在二十一世纪还能听到这些词。
连祈轻挑了下眼皮,继续慢条斯理地把话说完:“所以不太能接受跟别人的肢体接触。”
“噢。”江惊岁捧场地点头。
似乎是怕她听不明白,连祈又提醒一句:“我只给女朋友碰的,你这样的话就有点过界了。”
耳朵里自动捕捉到“过界”这两个字,江惊岁若有所思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突然鬼使神差地问:“那如果我给你钱呢?”
“……”连祈终于掀起眼皮来,像是被她气笑了,“给钱也太羞辱人了吧?我是出来卖身的吗?”
江惊岁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又听连祈问了一句:“你打算给多少?”
“……”江惊岁无言片刻,向后退站到第二层楼梯上,双手抱臂居高临下地睨过去,“你不是说给钱太羞辱人了吗?”
“确实。”连祈煞有其事地点头,话锋又是一转,“但是我仔细一想,你这么财迷的一个人,钱花在这种地方肯定要心疼。这样一对比起来,这种程度的羞辱,我好像还是能接受的。”
“……”江惊岁被他这话噎到没脾气了,憋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还真是能屈能伸啊。”
“过奖,我就当这是在夸我了。”连祈莞尔,冷白干净的指尖轻敲了敲她靠着的楼梯扶手,懒懒散散地问,“金主,你要给多少钱啊?”
改口改得还挺快。
江惊岁扭头往楼上走,边走边提要求:“金主不喜欢你现在这种人设,喜欢那种倔强不屈的,红着眼睛跟我说‘你怎么可以拿钱羞辱我?’,你可以吗?”
“问题不大。”连祈低调地表示道,“只要钱到位了,我都能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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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到六楼,江惊岁开门进来,先去摸玄关墙上的灯光开关。
门口的衣钩上挂着她的衣服,刚好把开关挡住了,摸黑找了半天,没找到。
连祈跟了进来:“还是没电?”
“不是。”江惊岁把衣钩上的外套掀开,“我没找到开关。”
身后的防盗门已经关上了,楼道里的感应灯被隔绝在外,屋里黑灯瞎火的,什么都看不见。
连祈往前走了半步,正要伸手过去开灯,脚边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挨了过来,隔着裤腿也能感觉到那种柔软的触感。
但等他反应过来那是什么时已经晚了,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只听“嗷呜——!”一嗓子长嚎,大饼立刻炸成一团毛球,甩着尾巴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对着连祈就是一通连抓带挠。
与此同时,江惊岁终于摸到了开关,啪嗒一下摁开了灯。
屋里登时亮了起来。
大饼愤怒地弓着腰,蓬松的尾巴竖在身后,狠狠地抓了连祈两把,这还不算完,又跳到玄关柜上骂骂咧咧地朝他哈气。
连祈“嘶”了一声,低头一看,手背上俨然两道新抓出来的血痕。
江惊岁听着这动静赶紧回头:“怎么了怎么了。”
“刚才没看见,踩它尾巴上了。”连祈朝猫咪伸手想去哄它,大饼一爪子毫不客气地挥开他的手。
狸花猫“喵呜喵呜”地嚎了两嗓子,还是气得不行,跳下来玄关柜之后,又对着他裤子抓咬两下,像是在发脾气。
江惊岁半夜睡醒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偶尔也会不小心踩到猫尾巴,但大饼对她比较宽容,通常都是委屈地喵呜两声,然后在把自己尾巴藏到肚皮下面。
只是对其他人,大饼就没那么好说话了。
之前游皓也是一不留神踩到了猫尾巴,自那之后,大饼每次见到他,都要给他一拳。
江惊岁拿了条小鱼干过来,递到连祈手里,有点同情地说:“你还是好好哄一哄它吧,不然它以后见你一次,就得打你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