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长时间呢,改天再去吧。”江惊岁看着他说,“明天我表妹的小孩,要办满月宴,我得过去。”
洗完脸,连祈关了水龙头,回头看她一眼:“表妹?”
他只知道江惊岁有一个表弟,还真没听她提过自己表妹。
“是我舅舅家的妹妹。”江惊岁解释一句,“好像是比我小两岁吧,前段时间刚生了小孩。”
“比你小两岁,那才二十二吧,这么早就结婚了?”
“不读书的话,结婚就早,我记得她应该是去年结的婚。”江惊岁和这个表妹不太亲近,她去许芸那里比较多,很少去她舅舅那里。
连祈对别人的事并不感兴趣,只是顺着江惊岁的话往下接了两句,很快有将话题转到她身上:“明天要出门,你今天还睡这么晚?”
“我又不是起不来。”说这话的时候,江惊岁歪着头看他。
他洗完脸也没拿毛巾擦,脸上的水珠就顺着下颌线一点点地往下滑,很快擦着锁骨没入衣服领口里。
额前的头发也湿了,他也没管,凌乱又随意的样子。
江惊岁舔了舔唇,感觉心脏忽地不合时宜地跳空一拍,连刚才连祈说什么都没听清,她无意识地摸了摸耳骨,忽然拽下来旁边浴巾架上的毛巾,伸手丢到他头上:“擦一下。”
连祈骤然被毛巾砸了个正着,眼前一黑,愣了两秒才抬手扯下来蒙着头的围巾,半是疑惑半是懵地看过来。
江惊岁人已经不见了。
第37章 她不听37
第二天, 果然如同连祈所说,江惊岁没能起来。
闹钟接连响了三遍,江惊岁用被子蒙住头动也不动, 掩耳盗铃般地装作它不存在。
直到客厅里的金毛寻声而来, 开始用爪子来扒拉她的手机, 江惊岁沉重地叹了口气, 不得不去睁开了眼睛。
她裹着被子很认真地思考了下,要不要跟她舅舅说一声, 她今天突发恶疾,可能没法过去吃饭了。
江惊岁艰难地爬起来, 刚靠坐在床头上清醒了会儿, 游皓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姐,你还没起床啊?这都快九点了, 快点快点,我都把车停到你楼下了,在楼下等你啊。”
江惊岁的意识缓慢转动起来,哑着嗓音问他一句:“你会开车了?”
“不是, 我找的代驾,现在代驾刚走, 这不是等你下来开车去舅舅家呢。”
好,确认过答案。
还是她那个没用的弟弟。
江惊岁花了十分钟的时间洗漱完换了衣服,出门之前特意拿了半袋吐司,一边咬着,一边下了楼。
起太早,就得吃早饭, 不然低血糖很难受。
以前放假都是一觉睡到中午。
走到楼下,吐司还剩两片, 江惊岁丢给了等在车上的游皓,打着哈欠坐到了驾驶位上。
“姐,你困成这样能开车吗?”游皓凑过去看她的表情,很是担心的样子,“你别开着开着就睡过去了啊。”
“没事儿。”江惊岁困倦地说,“我今年的保险刚续交上。”
“……”游皓麻木地咬了一口吐司,“你能不能忘了你那保险的事啊?”
那保险赔再多,能有命重要啊???
怎么总是本末倒置呢!
一路开车到了舅舅许鸿家。
家里关系比较近的亲戚都在陆陆续续地往这边赶,等到中午一块去酒店里吃饭。
江惊岁先去卧室里看了眼表妹和小孩,外婆也在房间里,正在逗小婴儿笑,江惊岁过去跟表妹聊了两三句,然后塞了个红包给她。
不少亲戚都进进出出地过来看小孩,江惊岁也就没在卧室里多待,很快出来了。
游皓屁颠屁颠地跟着也出来了。
虽然游皓和他这个二表姐的年龄差更小一点,但论起亲疏关系来,游皓跟江惊岁更像是亲姐弟。
小时候一块长大,平时也没断过联系。
出来之后,江惊岁和许鸿聊了会儿天,然后无所事事地在客厅里逛了两圈,忽然看到了窗台上摆放着的表妹的婚纱照相册。
她伸手拿了一本坐到沙发上,跟同样无所事事的游皓一块翻看起来。
翻了两页,江惊岁撑着下巴,另只手的指尖点了点膝上的相册,说:“这种港风旗袍是真的好看,我也想拍这种风格的婚纱照。”
“行啊。”游皓认真地点头说,“那你得快点找对象才行,我给你出钱拍。”
江惊岁:“?”
“要抓紧时间啊,姐。”游皓已经定了个小目标,“我明天就出去打工去,到时候别再拍婚纱照的钱有了,拍婚纱照的人还没有。”
江惊岁:“……”
要你多嘴,就你长嘴巴了是吧?
江惊岁正要捶他脑袋,旁边跟许芸说话的舅舅许鸿应声转过头来:“皓皓说得对啊,岁岁你还不找对象?”
江惊岁想捶她这弟弟狗头的心思更重了一点。
“你看你妹妹,年龄比你还小呢,这都生完二胎了。”许鸿手里端着一杯热茶,转过身来面对着外甥女,“你这个当姐姐的连个男朋友都没有,我们这些长辈什么时候才能喝上你的喜酒啊?”
江惊岁合上手里的相册,含含糊糊地应道:“啊。”
喝喜酒有点难。
不过要是真想喝的话,她可以过几年给自己办个三十大寿,还能顺便把送出去的份子钱收回来。
“刚才去看过你妹妹了吧?”许鸿又说,“你瞧他们一家人,团团圆圆的这样多好啊,你就不羡慕吗?”
江惊岁又是一声含混不清的“啊”。
她也有家人。
大饼,饭桶,加上她,刚好能拍张全家福。
“你别老是‘啊’,也得把这事放在心上,哪有人不结婚的啊?”许鸿对这个外甥女也是很上心,每次见到都忍不住想要唠叨几句。
“你自己想想,每天晚上出去散步,别人都是热热闹闹的一家人,爸爸妈妈牵着个小孩,就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这不难受啊?”
“我不孤单啊。”江惊岁诚实地说,“我还有狗呢,我可以牵着它出来。”
“……”许鸿说,“那狗和人能一样吗?”
“也差不多吧,而且舅舅你说的这种一家人晚上出去散步的情况,大部分家庭是做不到的。”江惊岁冷静地跟他分析了一下,“现实情况应该是父母在公司加班,小孩在家写作业。”
许鸿:“那也有不加班的工作吧?”
“嗯,确实有。”江惊岁不否认这个,温温吞吞地点头说,“但是不加班的话,父母应该会在家辅导孩子做作业,这个更容易影响家庭和谐。”
“怎么就影响家庭和谐了?辅导孩子,这不是正好能促进亲子关系?”
“舅舅你会这样想,那是因为你没有监督过我表妹写作业,看小孩写作业很磨人的,大人精神不崩溃就已经很好了。”
还促进亲子关系呢?
血压上来的那一瞬间,都想断绝亲子关系了。
“不瞒你说,舅舅,我每天都会听见我邻居因为辅导孩子而咆哮不止,总感觉他们的家庭关系岌岌可危。”
“……”
许鸿无话可说地闭嘴了,扭头看向自己妹妹,许芸心神意会地接上。
“以后没孩子,谁给你养老喔?”许芸问。
大概老一辈的人都是这个想法,觉得要有个孩子,晚年生活才能得到保障。
江惊岁也不跟他们争辩这些,只一针见血地说:“现在的孩子别说养老了,不啃老就不错了。是吧,弟弟?”
游皓委屈:“姐姐,别让我挨骂,好吗?”
游皓不敢在这里再待下去,干脆跑到院子去了。
知道许鸿和许芸都是出于长辈的关心,江惊岁也没有把话说得太绝对,最后主动退了一步:“舅舅小姨,你们也不用太操心了,我跟人聊得挺好的。”
许芸:“跟谁?”
啊,江惊岁卡了一下,花了半秒钟的时间迅速从自己的微信联系人里扒拉出一个挡箭牌来:“连祈。”
许芸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听过一样,但就是想不来:“这是谁啊?”
江惊岁:“就是之前你跟我介绍过的那个。”
江惊岁这么一说,许芸就想起来了,因为给她这外甥女介绍了这么多男孩子,江惊岁就见过一个。
印象中那孩子高高瘦瘦的,长得特别好看,就是性格好像冷淡了些。
“那个how are you?”许芸问。
“对。”为了断绝许芸再给她介绍相亲对象的念头,江惊岁无比真诚地说,“我觉得或许跟他相处相处,我就有想结婚的念头了。”
“那就好那就好。”许芸听得很是高兴。
客厅里又来了一波客人,许芸和许鸿都过去迎客了,江惊岁正好借此出了客厅,走到院子里,看到游皓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戳散养的大公鸡。
江惊岁将手抄在兜里,慢腾腾地走了过去。
听到声音,游皓转过头来,朝她晃了晃手里的牛奶:“姐,你喝牛奶吗?”
“不喝。”
江惊岁也蹲了过来,同样从地上捡了根树枝,无聊地戳起了大公鸡。
大公鸡哀怨地看着姐弟俩。
姐弟俩百无聊赖地戳了会儿大公鸡,江惊岁说想喝水,游皓跑到客厅里,去拿了两瓶矿泉水过来。
回来的时候,看见一个抱着小孩的婶子正在跟江惊岁说话。
“有对象了啊?”婶子看起来很惊讶的模样,“哎,那刚才你小姨还说你没有?”
“我没跟她说实话。”江惊岁戳着大公鸡,没有抬头,“因为我这对象不能公开。”
婶子好奇:“为什么不能公开?”
江惊岁轻轻叹一口气,有点惆怅的模样,终于丢掉了手里的树枝:“因为他的孩子不愿意喊我妈妈啊,觉得喊我妈妈很丢人。”
“啊?!”婶子直接给听愣了,完全不能理解这小姑娘是怎么想的,敢情她找了一个带孩子的离异男人啊?
但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插手劝什么,只好干巴巴地说了句:“小孩都不懂事,所以才排斥后妈的,你对孩子好点,以后孩子就愿意你叫你妈了。”
“其实也不能说小孩不懂事了。”江惊岁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对象的孩子比我还大三岁呢。”
“……”
不光是这个婶儿,整个院子仿佛都寂静了。
游皓脚下一滑,差点平地摔个大跟头。
等这位婶儿精神恍惚地走了之后,游皓才跑了过去,在他姐姐身边蹲了下来,无比钦佩地说:“姐,你对自己真狠,摸黑起自己来毫不留情啊。”
这简直就是诅咒自己诅咒得丧心病狂啊。
他姐姐真的是半点面子都不要。
江惊岁拧开一瓶矿泉水,完全不在意地喝了口水:“这是最省事儿的方式了,不然她肯定要跟我说,谁谁谁家的儿子要给我介绍一下。”
江惊岁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些婶婶阿姨们总是对做媒人抱有莫名的热情。
十一点钟,许芸从客厅里走了出来,遥遥地朝姐弟俩招手:“岁岁,皓皓,别在那里老是戳那只公鸡了!快点过来,去酒店吃饭了。”
院子门口停了一排车,游皓拿着车钥匙过来:“我跟我姐一块走。”
“那行。”许芸说,“我把你外婆喊过来,岁岁开车吧,咱们四个坐这辆车去。”
上了车,江惊岁扣上安全带,问了许芸一句:“我姨夫呢?”
许芸:“你姨夫还在加班,就不过来了。”
满月宴定在了一家星级酒店里。
按照北安的习俗,没结婚,那就是小孩,江惊岁和游皓都被安排到了小孩子的那一桌上。
“不是说满月酒吗?”游皓数了数日子,“小孩都出生一个半月了吧?”
“满月宴又不是三十天办的。”江惊岁拿纸巾擦了擦面前的桌子,“一般都是小孩满月之后,再挑个黄道吉日举办。”
游皓:“噢,这样啊。”
又得到了一个没用的知识。
小孩这一桌上,还真都是名副其实的小孩子,除了江惊岁和游皓这对巨婴姐弟俩之外,桌上年龄最大的一个小孩也就十岁左右。
正是最爱闹腾的年纪,桌上一阵鸡飞狗跳,吵得不行。
游皓不可能跟小屁孩儿去聊天,只好去烦他姐姐:“姐,你跟连祈哥最近有没有什么进展啊?”
江惊岁纳闷地瞧他一眼:“你怎么这么八卦?”
“这哪是八卦,这是弟弟关心姐姐。”游皓理直气壮地道,“这不是应该的吗?”
“是是是。”江惊岁敷衍一句。
“所以,到底有没有进展啊?”游皓是真的很爱八卦,“我看那个哥哥对你挺好的。”
“你又看出来了。”江惊岁嫌他烦人,抬手推开他脑袋。
但游皓锲而不舍地又凑过来,信誓旦旦地道:“我感觉你们俩有秘密,不止是高中同学这种关系。”
“我跟他认识很久了。”江惊岁倒也没有要隐瞒的意思,言简意赅地解释完两人的关系。
“从三年级搬家过来,我和他就一直都是邻居,也是同班同学,后来我大学报了宁川大,他留在了北安,也有很多年没联系过了。”
“嚯,青梅竹马啊!”游皓选择性地忽略掉了后半句话,“我就说你们不像是单纯的老同学。”
第一次见到连祈,是在江惊岁八岁那年。
八月份的北安,烈日炎炎,蝉鸣聒噪,迎来一年中最热的季节。
一辆厢式货车停在楼底,大人们都在忙着搬东西,江惊岁闲着没事儿干,百无聊赖地坐在楼梯扶手上往下滑,就当是在打发时间。
滑得正开心的时候,连祈刚好上楼,
江惊岁没听见他的动静,等抬头看见转角处突然出现的那道人影时,她已经刹不住车了,顺着惯性扑在连祈身上,然后两人就一块滚了下去。
一个胳膊骨折,一个小腿骨折,齐齐挂了骨科急诊。
暑假过后。
难兄难弟互相搀扶着上学。
这对连祈来说,估计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新邻居的第一次见面,就送了他一份大礼:胳膊骨折。
江惊岁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滚下楼梯之后连祈把她推开,抬头望向自己的那个眼神。
又冷又沉,含着一点尖锐的戾气。
因为胳膊上的伤,他疼得脸色煞白,却硬是一声没吭。
那时候,连祈性格跟现在是天差地别。
很沉,也很冷漠,不爱说话。
对江惊岁一直都是爱答不理的。
她说几十句话,他都不一定回一个字。
好在江惊岁小时候是个社牛份子,性格热情又开朗,完全不在意他的冷淡,无论是上学还是放学,都积极地喊着自己这位小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