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祈一边撕开小鱼干的塑料袋,一边在猫咪面前半蹲下来,态度十分良好地跟猫咪道歉:“对不起,刚才没看到你,真不是故意要踩你尾巴的。”
大饼爱答不理地舔了舔爪子。
连祈把小鱼干放到猫咪面前,好脾气地同它商量起来:“要不你也踩我吧,踩完就别生气了,行不行?”
薄而干净的手掌伸了出来。
大饼前爪扒住他的手腕,不客气地咬住他的手指,动作看着凶狠,咬下去的时候却没用力。
指骨上只留了两个很浅的牙印出来。
连祈笑了,正要揉一下猫耳朵,客厅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句稍显急促的:“连祈——!”
第40章 她不听40
连祈回去拿个钥匙的工夫, 江惊岁已经把狗子提溜出来了,狗子蔫巴巴地趴在她臂弯里。
连祈托了下她的手臂:“我帮你抱?”
“没事。”江惊岁一边下楼,一边冷静地说, “我抱得动。”
二十斤的猫砂, 提上楼累得三步一喘。
八十斤的狗子, 说抱就抱, 蹬蹬蹬地跑个八百米都没问题。
开车到最近的宠物医院里,江惊岁跟医生交流完情况, 先去交了检查费,给金毛抽血查完冠状和细小, 最后说是突发急性肠胃炎。
看着医生给狗子挂上点滴, 江惊岁松了一口气,顺势在旁边椅子上坐了下来, 终于有时间去看手里的账单了。
在看到上面四位数的支出之后,江惊岁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感觉整个人都精神起来了。
前两天她还跟闻桐说,最近完全没有工作的动力, 要不就摆烂算了。
这不是动力就来了?
家里养了两只四脚吞金兽,还是得上班赚钱哪。
江惊岁正对着两千的账单沉思, 肩上忽然一重,身上多了一件衣服出来。
她出来得急,只穿了件单薄的睡衣,外面还在下雨,室内温度也很低,连祈去车里拿了一件外套过来。
狗子输完液大概还需要一个小时, 连祈也没回去,就坐在旁边位置上, 和江惊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提起来怎么想到养宠物了,江惊岁想了很久才开口:“一开始没想过要养宠物的,我连养活自己都很艰难了。”
她上大学那会儿和家里关系闹得很僵,江文宪不提给她学费和生活费的事,江惊岁也倔着脾气不跟他要,想着可以办理助学贷款,生活费再去做兼职。
许芸知道这事之后,气得骂了江文宪一通,然后塞给她两万块钱。
学费四千,剩下的钱当作生活费。
江惊岁后来又还了回去,她不想让许芸再费心了。
平时兼职再加上奖学金,基本上也可以覆盖学费和生活费,大四下学期开始实习之后,她从学校宿舍里搬了出去。
搬家第二天,就捡到了在垃圾桶下躲雨的金毛。
狗子浑身都脏兮兮的,还生着很严重的皮肤病,应该是被人丢弃的。
那时候江惊岁想到了自己,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蹲下来看它半天,问:“你也是被人抛弃的吗?”
“那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金毛气息微弱地“汪”了一声,然后从垃圾桶后面试探着露出头来,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她的手心。
江惊岁就这样将它带回了家。
本来她是那种连仙人掌都懒得养的人,但捡回来狗子之后,江惊岁勤勤恳恳地做起了铲屎官。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状态的改变。
心里的创伤被一点点治愈。
那个小小的出租屋不再是一个冰冷的住所,也开始有了家的气息,江惊岁知道有只小朋友在等她回家。
输液袋里的药水一点点地往下滴,江惊岁伸出手指碰了碰金毛的鼻子,轻声说:“其实不是我救了它,是它救了那个茫茫然的我。”
“它会一直爱我,也只会爱我。”
“永远都不会变。”
-
输完液出来,已经是半夜十二点钟了。
外面还在下着雨,连祈将伞面倾斜过来,江惊岁抱着狗子往里面站了站:“给饭桶打,别给我打。”
连祈手腕稍稍一转:“你这样就要淋湿了。”
“没关系。”江惊岁条理清晰地说,“我可以淋雨,我的狗不可以,它洗一次澡就要二百块钱,我洗一次澡才多少钱。”
“……”
这话说得有理。
连着打了三天点滴,又细心照顾了一周,金毛终于恢复了活蹦乱跳的状态。
江惊岁的心也跟着放了下来。
只是不知道是她晚上受了凉,还是这几天没休息好,金毛好了之后,她身上开始有点不舒服了。
周末一早,江惊岁窝在书房里看书,手里的《山海经》还没翻两页,总觉得头有点昏昏沉沉的,人也提不起精神来。
手机上,游皓发来消息:【姐,下周末你过来吃饭吗?我妈说我爸昨天去钓鱼,钓上来一条可大的鲤鱼了。】
江惊岁一边从药箱里拿出来体温计,一边回复他消息:【我不确定有没有时间,到时候看看再说吧,你这周没回家啊?】
游皓:【没有,我今天在补课,一直得上到晚上九点钟,有一门专业课突然说要提前结课。】
江惊岁:【行,那你好好上课,我先睡觉了。】
游皓:【?】
游皓:【这才十点钟,你大白天的睡什么觉?你昨天又熬夜了?】
江惊岁:【不是,好像有点发烧,我吃个药睡会儿。】
游皓:【烧得厉害吗?】
游皓:【你别一睡,再烧晕了,自己都不知道,要不我请个假过去?】
江惊岁:【不用,问题不大,睡一会儿就好了。】
江惊岁把手机调成静音模式,找出来退烧药吞了两粒,然后拉上卧室的窗帘,蒙头睡了过去。
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下午五点多了。
窗帘透不进光来,房间里很暗,江惊岁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一时间有种不知道身处何地的茫然感。
缓过神来,她摸起枕头下的手机。
通知栏里有很多游皓的消息和未接来电,江惊岁有些疲倦地捏了捏鼻梁,滑开屏幕给他回复过去:【我没事儿,刚刚一直在睡觉。】
游皓几乎是秒回过来:【我以为你发烧给烧晕了,我正想着你要是再不回我消息,我就直接翘课打车过去了。】
游皓:【对了,我刚才给连祈哥发了个消息,问他在没在家,在家的话过去看看你。】
正说着这个,江惊岁听到了门口传来的说话声。
连祈和一个开锁师傅站在门口,正在来回拉扯:“身份证都给你了,这样还不行啊?”
开锁师傅背着个工具箱,非常有职业素养地摇头:“除了身份证之外,还需要房产或者物业证明,要证明这个房子是你的,我才能给你开锁。”
连祈耐着性子解释:“关键是这房子不是我的,是我邻居的。”
开锁师傅:“所以你为什么想开邻居的房子?”
“我不是说了吗?”连祈第八百次不厌其烦地解释,“她一个人住,生病发烧了,我担心她是不是烧迷糊了,所以想进去看看。”
“噢,这样啊。”开锁师傅点了点头,然后又将话题绕了回去,“那你提供一下房产证明,我马上帮你开。”
“……”连祈抬手捏了捏鼻梁骨,非常服气地问,“除了房产证明,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你邻居同意也可以。”开锁师傅又给了个解决方案出来,“只要你邻居跟我说,她同意开锁了,我就能给你开。”
连祈:“?”
连祈斯文礼貌地询问:“您猜我为什么想开邻居的房子?”
要是江惊岁能站这里说话,他还用得着找开锁师傅过来?
掰扯半天,仍是无果,连祈最后放弃了跟师傅沟通,自己提了个折中方案出来:“要不这样,叔,你把工具给我,我来开,有什么事我自己来承担责任,行吗?”
“不行啊,没有这家的房产证明,我不能把工具给你。”
“……”
得,这问题又绕回了原点。
连祈有点浮躁地抓了下头发,很是服气地说:“不是,叔,你看我像坏人吗?”
“难说,现在的杀人犯都长得文质彬彬的。”师傅把工具箱背到自己身后,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前段时间落网的那个嫌疑犯,不就是因为跟室友闹了矛盾,把他室友打进医院了么?还是北安大的高材生呢。”
北安大毕业的连祈:“……”
两人各有各的理由,正继续掰扯的时候,门忽然从里面打开了,江惊岁探出头来,先是看了眼连祈,然后又看了眼抱着工具箱的开锁师傅,一头雾水地问:“这是在干嘛?”
送走开锁师傅,连祈关了房门。
江惊岁怀里抱着个靠枕,蔫蔫地歪坐在沙发上,连祈过来摸了下她的额头,又找了体温计出来:“先量个体温。”
茶几上散落着两板退烧药,连祈捡起来看了眼生产日期,不可思议地重新确认一遍:“你这个药放多久了?”
“忘了。”江惊岁也想不起来具体时间了,没精打采地说,“好像是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吧。”
“……”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
连祈将药连带着药盒一块丢进垃圾桶里,有点无奈地说:“这个都过期了,不能再吃了。”
外用的药也就算了,入口的药片还是谨慎一点比较好。
别本来没什么事的,再吃出毛病来。
连祈回家拿了新的退烧药过来,正好听到电子温度计“滴——”地响了一声,他问:“多少度?”
江惊岁:“38.5。”
“上午量的多少?”
“37.8。”
果然,过期的退烧药没什么用。
体温越烧越高。
连祈倒了杯热水过来,将新拆开的药片放到江惊岁手里:“吃这个。”
江惊岁嗓子有点疼,没再说话,乖乖地把药片吞下去了。
连祈接过她手里的杯子,又问一句:“晚上想吃点什么?”
“不想吃,没有胃口。”
闻言,连祈伸手捏住她的脸,让她稍稍抬起头来,垂眸说:“中午没吃,晚上也不吃,你这高烧还没退呢,别再低血糖。”
江惊岁想了想,这话说得也有道理,于是又点了点头,很听话地说:“那吃吧。”
因为被他捏着脸,她说话有点含混不清。
但也懒得去挣开。
连祈倒是主动松开了手,弯下腰来问她:“喝点粥?”
“不喝粥,我想吃水煮鱼。”
连祈顿了下:“你不是嗓子疼么?”
江惊岁很诚实地“嗯”了声,补充:“但是我能忍。”
“……”连祈再度领会到了这姑娘对水煮鱼的执念,但本着要为病人负责的原因,连祈跟她商量起来,“你现在发着烧,应该不能吃辣的吧?”
“能。”江惊岁眼睛眨都不眨地说,“我是嗓子疼,不是胃疼。”
连祈:“吃完辣的,嗓子不是更疼了?”
“没关系,这种程度的疼我还是能忍的。”江惊岁坚持道,“我现在身上已经很难受了,就想吃点喜欢的东西,不然我更难受。”
行吧。
连祈被说服了。
想吃水煮鱼,那就吃吧,她高兴就行了。
吃完饭,江惊岁说身上出了汗,要去洗澡。
连祈将她拦住:“现在不行。”
本来就在发烧,就她这个体质,洗完澡肯定会烧得更厉害了。
江惊岁坐在床上,仰着脸跟他打商量:“可我不舒服,感觉身上黏糊糊的。”
连祈:“你那是错觉。”
江惊岁:“?”
我自己身上不舒服,我还能感觉不出来吗?
连祈拉起床尾的太空被,俯身过来:“早点睡觉,睡醒了病就好了。”
他语气里带着一点不太明显的哄意。
可能是白天睡多了,江惊岁这会儿身上虽然不舒服,但也睡不着,她侧过身来,下半张脸埋在被子里,闷闷地说:“我睡不着。”
连祈随手拎了把椅子过来,依旧是哄小孩的轻软语气:“那要不要我给你数羊?”
“……”
谢谢,但不用了。
她自己也会数。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台灯,灯光昏沉沉的,亮度很低,几乎只能照亮床头这一小块地方,连祈大半个身子都融在黑暗中。
江惊岁这样睁着眼睛,非常安静地看他一会儿,突然又低声开口:“连祈。”
“嗯?”他回应一声,将她枕头旁边的猫抱了下来,而后伸手在她额头上试了试。
掌心下的皮肤还是滚烫。
退烧药好像作用不大。
连祈微皱了皱眉:“要不然还是去打个针吧?”
江惊岁立刻皱脸:“不要。”
连祈拿出耐心来,抬手将她蒙住脑袋的被子往下拽了拽:“我感觉你烧得更厉害了。”
江惊岁瞅他一眼,语气坚定地说:“你那是错觉。”
“……”
好熟悉的一句话。
见江惊岁又把头给蒙上了,连祈有点好笑地伸手去拽,就算是蒙上脑袋不听他说话,这体温也不会降下去啊。
连祈试图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你要是一直不退烧的话,最后还是得打针。”
江惊岁同他对视半晌,忽然冒出来一句:“我想吃泡芙。”
连祈:“?”
连祈茫然一瞬,一时间没跟上她跳跃的思维,反应了下才说:“现在?”
江惊岁点了点头。
“行。”连祈拿起手机起身,“我下楼去看看。”
九点钟了。
也不知道这个时间甜品店还有没有开门的。
小区对面两家蛋糕店,有一家还没打烊,连祈买了一盒泡芙回来,江惊岁咬了一口突然又说:“还想吃麻薯。”
连祈还没坐下,闻言不轻不重地揉她一把脑袋:“刚才不说呢。”
随即拿起手机又下了楼。
买回来麻薯,江惊岁慢吞吞地仰起脸来又看他:“还想吃焦糖布丁。”
连祈:“……”
两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连祈垂着眸,同那双雾蒙蒙的眼睛对视半晌,最后没脾气地把手机往江惊岁手里一放,妥协般地叹了口气:“你把想吃的,全写下来。”
这是仗着他对她没脾气,故意折腾他呢?
听到这句话,江惊岁反而闷闷不乐地低下了头。
“不是,江惊岁,你怎么回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