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手养大仙君后我死遁了——川消山长【完结】
时间:2023-07-26 14:48:23

  但偏偏在入魇时,阮辽看见了更多。
  他的预知禀赋告诉他,这人确是天道之子。若就这样杀了他,真真便会真正的离去,再不留给他半个眼神。
  所以即使阮辽已杀意四溢,却仍然压住了心中的嫉恨。
  他不能杀此人。
  这样也好。
  不杀人,真真便不会觉得他有嫉恨之心。
  只是,不论如何,真真须得与他寸步不离才是。
  阮辽俯身,拾起地上的秋水剑。
  “回去吧,真真。”他道。
  楚真真闻言,便蹲下去,想要抱起地上的明秋色。
  她伸手时,明秋色却被另一双手率先捞了起来。
  阮辽语声发沉:“我带他,不必你。”
  他并不想让真真多触碰这人一分一毫。
  仙君抱起浑身浴血的少年,身形发僵地朝前走着。
  抱着这人的每一分每一秒,他胸口的怨怒和杀意都要强行按捺住。
  真真的触碰和目光,原不该落在这人身上。
  *
  仙君在妖域中带了一个人回来。
  是个少年,身上遍体鳞伤。什么妖族抓伤、撕裂伤、剑伤,各式各样的伤口都有。天玄门医修接手明秋色时,都惊叹他命大,受了这样的伤,竟也能活下来。
  将明秋色递给医修后,阮辽静静听着医修们对明秋色强健经脉的赞誉,目光深深。
  楚真真一直在床侧看着明秋色。她看着少年衣料上干涸的血,堪堪松下一口气来。
  她的任务,总归是活下来了。
  医修说,虽然明秋色身上的伤势很重,但所幸没有伤及根本。唯一让人头疼的是,他经脉间,乃至于心脉上的剑伤中,仍然有剑气残余。
  这剑气看似温润寒凉,实则极其凶蛮,不能为外物所除。出剑者应当是一个境界极高深的剑修,只有让那剑修亲自收回剑气,明秋色才有生还的可能。
  楚真真问:“一定要剑修本人收回,才能根除吗?”
  医修闻言,略带犹疑地看了眼阮辽。
  他道:“若有境界更高深的剑修,可以用新剑气,以剑意攻去剑意。”
  直到此时,楚真真才转眼看向阮辽。或许是巧合,她看向阮辽时,阮辽也正看着她。
  说实话,楚真真并不想再次麻烦阮辽。然而在这九方界之中,他是第一剑修。除却阮辽本人之外,还有谁能再解明秋色身上剑伤?
  况且,这伤本就是阮辽亲手刺的。
  待得医修走后,楚真真注视着一直伫立在旁的阮辽,深深叹了口气。
  她抬眼对上阮辽,停顿片刻,换了个委婉的方式开口:“阮辽,你为何会对他下这样的狠手?”
  阮辽眉目清和:“真真,我昨夜寝前卜了一卦,算出他未来将会是大奸大恶之辈,因而要断他四肢经脉,让他再不得修炼,以绝后患。”
  楚真真:“……”
  瞧着阮辽的神色,她一时竟然分不清阮辽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按照这个说法,明秋色拿的哪里是龙傲天剧本,分明就是被赶尽杀绝的反派剧本吧?
  虽然不知道阮辽为什么会对明秋色有着如此评价,但说到底,明秋色都是她的任务,她没有办法罔顾不管。
  尽管楚真真心底并不是这样想做这个任务。但她无法违逆天道。
  她曾经在救赎阮辽的过程中,被捅了一剑。那天,楚真真红着眼睛冲出去,发誓不再做阮辽这个狗屁任务。
  然后,听见她誓言的天道就对她的神魂降下了灵罚。
  万蚁啃噬之痛。
  楚真真这辈子都不想再回顾第二遍。
  思及此,楚真真深吸一口气。她盯着阮辽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艰难问道:“要怎样你才能救他?”
  阮辽亦目不转睛地看着楚真真。半晌,他笑一笑,道:“真真,并非是我刻毒。”
  “秋水已百年未曾出鞘,今日初初见血,它对于自己的剑意,是轻易不肯收回的。”
  楚真真眉头微微一皱。她道:“我知道秋水是神兵,神兵会有一点自己的脾性也正常。”
  “所以,要怎样才能让秋水愿意收回它的剑气?你是剑主,应当了解它。”
  仙君垂首,抚了抚腰间玉剑,而后道:“跟在我身边,哄哄秋水便是。若它高兴了,自会应承你解去剑气的事。”
  楚真真眉头皱得能打结,她觉得阮辽是在逗她玩,又好像是在借着剑的名义喻指什么。
  但不论是剑也好,人也罢,一切都关乎阮辽。所以从阮辽这里下手,总不会有错。
  况且,她的确还想再探究一下阮辽的心障。
  楚真真应得果断:“好。”
  却不想在她答应的这一刻,阮辽的目光变得更加幽暗。
  她便是这样,会为这样的一个人,而信口答应陪伴他的话。
  阮辽垂眸,眼神扫过床上仿佛已经毫无声息的明秋色。
  他道:“将他也带来吧。不是担忧他么?带来殿里,方便你照料他。”
  楚真真觉得莫名其妙,但仍然满口应承。
  仙君嘛,想法神秘莫测也是应当的。反正总归是求人,阮辽有什么要求,她都满足了就是。
  再次回到殿中时,楚真真却结结实实被吓了一跳。
  仙君殿中,已经乌泱泱跪了一地人。其中不乏有熟面孔,例如柳焦尾,再例如丹淳,再比如那一干长老,全都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只等候阮辽回来。
  踏入殿中时,阮辽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他语声淡淡,道:“众长老长跪此处,是有何要事。”
  地上一个长老颤巍巍开口道:“听闻仙君在洛水妖域带回一人,是明氏灭门案幸存的幼子。仙君久居高座有所不知,这明氏幼子自灭门一事后,就被妖王高价悬赏他的尸首。无论大小妖物,只要见到他,就会开始无差别攻击,势要置他于死地。”
  “这些妖物行事毫无章法人伦,仙君此行高调,大抵会引来不少不要命的妖物前仆后继,惊扰城门,恐会让华光河防守有失。还请仙君将明氏幼子送出华光河,此举是为城中普通城民着想。”
  楚真真闻言,暗自心惊。
  她没想到妖域中对明秋色的追捕已经到了这番地步。但明秋色此时还重伤未醒,若是送出天玄门,恐怕又会再遭毒手。
  楚真真思量片刻,扯了扯阮辽的袖子,低声说:“不若这样,我先带明小少爷出去住一段时间,待得他醒来,我再回来哄你的秋水剑?”
  阮辽神色莫测地看她一眼,目光淡冷:“不必。”
  而后,他对着一地的人,语声冷冷:“今日起,我会开启剑境,佑一方仙城。”
  “散罢。”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却让满殿的长老都惊骇抬头。殿中有一瞬间的纷扰错乱,众人随即堪堪有序地退出去。
  剑境佑城,是在昔日魔修最肆虐的时候,四方仙君的做法。
  而如今,仙君竟然会为一个明氏幼子剑境佑城。
  喧哗褪去,楚真真略有些犹疑地问道:“这样开启剑境佑城,会不会太大张旗鼓了?旁的仙城,大抵又会猜疑许多,人心不免惶惶。”
  阮辽侧眸,不置可否:“城中小妖本就猖獗。”
  楚真真又道:“可是……这样子的话,对你的消耗不会过大吗?”
  她至今还记挂着阮辽身负的心障。做任务者许多年,楚真真也知道,身体的疲乏会带来心理上的不安,恐怕并不利于他的心障。
  一阵清浅桂香气味忽至身前。
  阮辽不知何时逼近到她眼前。仙君眸色鸦青,很专注地看她。
  “真真,我如今实力不俗。你不必将我想得如此孱弱。”
  楚真真愣了一愣,随即呐呐点头。
  她好像仍是这样,对阮辽的印象,总是建立在少年阮辽的基础之上,无法抽离出来。
  楚真真想起刚结束任务时,在追月楼听清清说的那个故事。
  其实清清并没有全然讲错。从前的阮辽,的确遭遇凄惨。
  因他常年累月遭受虐打,周身的骨头并没有一样完好。他经脉被挑断过,骨头被打折过,浑身上下的皮肉有九成都曾被撕扯。
  所以他的身体极孱弱。拿不稳剑,修不好道。
  小阮辽的模样之所以看上去冷淡漠然,是因为他没有多余的精神,再去感知更多的什么。
  也正是如此,没出任务前的楚真真才会对他生出怜惜。
  接下任务的不久后,阮辽就被楚真真接出来。因他身体孱弱,天资不高,楚真真教他的过程很是吃力。对着少年阮辽,她有过很多不耐烦。
  但每每思及他的过往,楚真真又总是会望着阮辽雪白淡漠的脸容发呆,然后更细致地教他学剑。
  阮辽在少年时就很好看,在心魔不发作的时候也很听话。楚真真觉得,这是她做这个任务最占便宜的地方。
  在大雪夜,他的眉睫总会凝上细雪,愈发衬得他容颜秀美出尘。
  楚真真也总会在这种时候,出神地凝视着阮辽的脸。
  除了身体孱弱和天资平平,阮辽浑身上下的每一寸,都透着未来仙君的清雪出尘气。
  楚真真想,这大概是她唯一会心甘情愿的地方了。
  摈弃思绪,楚真真才发现自己已经怔怔然看了阮辽很久。
  而阮辽也并没有说话,只是任她这样瞧着。
  他的沉默和顺从让楚真真很有几分尴尬。于是楚真真清清嗓子,道:“仙君?”
  阮辽嗯了一声,旋即靠近了她一些。
  楚真真不明所以地看着面前一张放大的昳丽脸容,呼吸微微窒了窒。
  然后她就听见阮辽说:“真真,我这张皮相如何?”
  面对这个问题,楚真真不禁抿了抿唇。
  她忽然觉得有些无所适从,无论是阮辽清冽的桂香气味,还是那句状若亲昵的真真,都让她觉得十分别扭。
  楚真真沉默片刻,干巴巴地回答:“很好。”
  阮辽又问:“相较于那明小少爷呢?”
  “明小少爷”这四个字,显然字音咬得重了许多。
  楚真真“呃”了一声,只觉得更尴尬了。
  关于这个问题,她实在无法回答。
  刚捡回来的明小少爷浑身浴血,都没个人样,她怎么会看得清是个什么样子。
  见楚真真对此不答,阮辽眸色深了几分。
  有些问题,缄口不言便已是答案。
  仙君脸色一瞬间冷下来,身旁的温度也仿佛骤然降低。
  而楚真真此时也神思不属。她见阮辽面色冰冷,便觉得他大抵是腻味了这样的谈话,想要歇下了。
  于是她很识趣地道:“我有些饿了,先……”回房了。
  不料阮辽接道:“想吃什么?”
  楚真真惊悚地看向阮辽,然后缓缓道:“甜虾粥。”
  紧接着,她便瞧见阮辽径直走向殿门。她想阮辽大概是去唤仙侍的,便也没跟上去,只是回了偏殿,接了一碗清水,回房擦拭自己的宝贝大刀了。
  擦着擦着,楚真真又想起了天道给她的任务。
  现在明秋色命悬一线,生死未卜,她怎么好意思在这擦刀的!
  可是楚真真却半点想动的意思都没有。她只是用拭刀帕子又沾了一点水,继续擦着炎华火龙刀。
  刀身本就干净锃亮,橙红色的光泽在殿里明珠辉光的照耀下显得流光溢彩。
  虽然今天出了刀,但也并不需要擦这样久。毕竟她又没有砍到人,只是触到了阮辽击出来的一道气流。
  楚真真慢吞吞地想着,等到擦完了刀,她就去看看明秋色。
  毕竟任务不能不看嘛。
  结果这刀一擦,就擦了一炷香。
  一炷香后,楚真真在储物戒里找了块新布,很不道德地端起刚才的擦刀水,走进了安置明秋色的房间。
  明秋色仍然昏迷未醒。他躺在床上,紧闭双眼,只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昭示着他的生机。
  楚真真在床头端详了一会儿明秋色。少年脸上的血覆盖住了大半张面孔,这么久了,竟然也没人给他擦擦。
  想起阮辽之前说的那句“和明小少爷相较如何”,楚真真不禁来了兴致。她将巾帕放进洗刀水里蘸了水,然后坐在床头,开始仔仔细细地给明小少爷擦脸。
  随着暗红血污的褪去,明秋色的脸容也渐渐清晰。
  少年眉目俊逸,鼻梁高挺,即使昏迷,唇瓣也仍然泛着微微的红,看着竟有几分诡异的娇妍。
  楚真真一边擦,一边啧啧赞叹。不愧是天道之子,长得还是很帅的。
  她这厢在慢悠悠的擦,房门口,却有一道霜白身影定定伫立着。
  阮辽手里端着一碗热腾腾的甜粥,神色冷冷的看着楚真真为少年擦拭眉眼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w=
第26章 描画
  ◎“若你想要这样一副皮相当作情人,我亦可以。”◎
  床边, 楚真真似有所感,看向门外。
  她擦拭少年的手停顿下来,巾帕上犹然沾着暗黑色的血污, 昭示着方才的动作。
  有一瞬间,楚真真觉得阮辽的眼眸极深极黑。
  她心中浮起分明的困惑。但很快,楚真真又觉得恍然。
  少女将手上端着的擦刀水放在一旁,然后抬起脸,很明媚地笑一下:“阮辽,你来啦。”
  这话并没有让门口的仙君有所反应。阮辽仍旧定定地看着少女左手攥着的、沾满血污的巾帕。
  那是她仔仔细细为明秋色擦拭面颊的东西。
  仅仅看一眼, 他心中的嫉恨和阴私便一瞬间滋长出来, 如纠缠的藤蔓一般缠绕在心头。
  感觉到阮辽毫无反应,楚真真眨了眨眼,将手中的巾帕也放到一旁。
  她装作一无所觉的样子, 起身走向阮辽, 伸手去接他手上的粥碗。
  碗壁触手滚烫, 显然是刚出炉不久的。阮辽端碗的手却极稳, 仿佛感知不到温度一般。
  这导致楚真真伸手去拿粥时, 手一使力,却没有扳动这个碗。
  她讶然地去掰阮辽端碗的手。看似修长白皙的指节却十分有力,楚真真施加了灵力都硬是没有掰动。
  就在这时,阮辽终于开口说话了:“这般烫的碗, 你也要去接吗?”
  仙君眉目深深。
  榻上那个狼狈不堪、不值一提的人,你也要费心去救么。
  楚真真觉得他这话问得奇怪。她拧了拧眉, 道:“可是粥总是要吃的呀。”
  不等阮辽出声,楚真真便继续说道:“再说了, 这粥只是闻一闻, 我就觉得很香, 肯定很好喝。”
  阮辽神色有一瞬的松动。
  少女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他的手彻底发了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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