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真真强忍着想要薅一把自家崽崽的冲动,用力推了推阮辽。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别离我太近,不然我怕我做出什么有悖人伦的事情。”
阮辽并不随着她的推拒而松手,他依旧捏着楚真真的下颔,对着她的双眼,问道:“你我之间,有何人伦?”
楚真真气闷了。她颤巍巍地伸出手,指了指自己,道:“我把你养大,我是你娘。”
她又指了指阮辽:“你是我的崽崽,你我之间,不可以做亲密的事情。”
“……”
楚真真不傻,她已经隐隐约约能感觉到,阮辽好像是想要嫖她的。
就像她喜欢逛花楼逗美男一样,阮辽见她长得那么好看,也想要嫖她。
楚真真觉得可以理解,这是人之常情。
但她不太能接受母.子。
在听到楚真真的回话之后,阮辽的神色变得有些无奈。
随即,他叹息般地说出一句:“不可以吗?”
楚真真肃穆:“不可以。”
阮辽道:“如果我偏要呢?”
楚真真:“……”
楚真真觉得世界观有点崩塌。她艰难地转动了一下脑筋,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所谓人伦不是重点。
重点明明是,秋水是受阮辽支配的!
楚真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她瞪着阮辽,带着怒气质问道:“不提这个,先说秋水。我早就说过,你是剑主,怎么可能要顺从一个剑灵的意志?”
仙君颇为赞同地一颔首:“真真说得是。”
明明阮辽语调平淡,楚真真却无端有种被笑话了的感觉。
她恼意上头,想要推拒开阮辽。然而面前人的臂弯好似画地为牢一般,死死将她禁锢在了这方寸之间。
距离太近,楚真真甚至能感受到阮辽清浅平缓的呼气。
桂香缭绕在鼻端,楚真真一面心中恼火,一面又觉得头脑发晕。
阮辽生得这样好看,偏偏要离她这样近。
……而且还要作弄她。
凭什么?
楚真真如是想着,心间的烦躁愈发浓厚。她见推不开阮辽,心下突然恶意横生,手一勾挽上面前人的颈,掌间微一施力,便将那颗清贵的头颅按了下来。
而后,她带着几分蛮横的狠意,闭眼亲了上去。
楚真真一边亲,一边想——仙君的嘴唇也是软的,而且泛着凉,很奇妙。
唇瓣间的软意激起了少女骨子里的某种凶狠。楚真真脑子还没清醒,嘴就先张开咬了一下。
牙齿嵌上唇瓣的一刻,她听见一声轻微的喘息。
一咬之后,楚真真才放开阮辽。
二人终于拉开些距离。
阮辽眼眸泛着通透的鸦青颜色,看上去有些湿润。他唇瓣微微红肿,愈发衬得清雪般的容色昳丽无双。
尽管被轻薄的是他,阮辽却仍然一副从容模样。他微微整了衣襟,拇指擦上唇瓣红肿,问道:“真真这是何意?”
他周身气度清冽,眼神纯澈,好似真的全然不懂人事。
楚真真一改先前强横,面上略有些发红。她咳了一声,强打起精神道:“没什么意思,就是罔顾一下人伦,让你吃点教训。”
少女神色镇定,理直气壮道:“我早就说过,不要靠我太近。”
楚真真说完,还恬不知耻地舔了舔唇。天知道阮辽这样的美色当头,她有多难压抑住自我。
这是阮辽应得的教训,完全不能怪她。
阮辽低低“嗯”了一声,道:“真真饶我,我再不敢了。”
瞧见仙君这般低声下气模样,楚真真自觉震慑到他,也顺利从他怀间脱身。她带着某种自豪,开始和阮辽商议起此行的正事。
楚真真苦思冥想一会儿,才开口道:“阮辽,我想要你应承我一件事。”
不等阮辽回答,她便匆匆忙忙接话:“看在我百年前照料你的份上,只应我这一件事,可以吗?”
阮辽眼瞳轻轻颤了一下。她说,看在她百年前照料他的份上。
可见真真并没有罔顾这段情分。只是要以这段情分做要挟的事情,大抵不多。
他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阮辽的预感一向很准,他大抵猜到某种可能。
果然,阮辽听见楚真真说:“解开明秋色身上的剑气,好不好?”
第42章 祭坛
◎少女眉眼灼艳◎
阮辽面上没有太多表情。他目光落在楚真真身上, 神情有些朦胧。
仙君嗓音轻轻缓缓,说道:“他的剑气,可以解。”
“只是真真, 一物换一物,你要用两百年前的情分来换。”
阮辽眼瞳里倒映着少女略微迷茫的表情。他清晰地听见自己胸腔里的心在跳动。无可否认的是,自己在见到她时,一颗心总是怦然。
唇角轻微的疼痛,时时昭示着方才发生的一切。
他慢慢说道:“两百年前,你并不识得明秋色。”
“真真, 陪我过一段从前的时光。”
*
阮辽的要求有两个。
一是要她和自己度过一段从前的时日, 在这段时间里,他们二人会住在华光河的一间宅子里。平日里,楚真真的行径并不受拘束, 她白日里可以出去, 肆意走动, 但夜间必须要准点回来。
二是, 她不能见明秋色。
在提及这一点时, 仙君微笑着说:“他应当同死了一样,不再出现在你我二人眼前。”
实话说,楚真真并不想应承这一点。在出来找阮辽之前,她就已经交代过明秋色一些修炼的事项, 力图他在解除剑气之后第一时间进行修炼。
与此同时,楚真真还查验过明秋色的经脉和丹田。明秋色如今境界是金丹, 但因为修炼过快的缘故,根基略微有些不稳。
十七岁的金丹, 进境已经足够快, 再要奢求更神速的进境无异于天方夜谭。故而楚真真打算为他搜罗些固元培本的心法, 以此让明秋色巩固境界,精进灵力的运转。
但固元培本说来简单,真要实施起来,还是要有人手把手教导为宜。
思来想去,能干这活的也就只有楚真真一个。
替人牵引灵力、探知丹田这事虽然没什么难度,但所冒的风险很大,如果牵引灵力那人有什么叵测之心,要报废一个人的丹田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如今放眼修真界,不是楚真真夸口,能给明小少爷牵引的靠谱修士,还真的就只剩她一个了。
只是阮辽的要求在前,楚真真也只得先答应。
毕竟还是解开明小少爷身上的剑气重要,固本培元的事,还能再想办法。
就这样,楚真真正式和阮辽过起了在华光河中的同居生活。
楚真真知道阮辽对自己有雏鸟情节,原以为阮辽会要求复原自己对他悉心照料时的那段日子。却不想,阮辽要求复原的时光是他的十七岁。
那时候,楚真真天天忙着出师门任务,早出晚归,远不如两三年前照料小阮辽时悉心。
说起来,那也是楚真真将要与阮辽分道扬镳的时候。
毕竟她是在阮辽十八岁生日的当天死遁的。十七岁的阮辽已经初具了仙君模样,容色淡漠疏冷,心障全消,剑法也初有小成。
按照天道的话来说,十七岁的阮辽只需要按着这个轨迹成长下去,将来做仙君几乎是必然的事情。
楚真真看着房中正阖目修炼的阮辽,深以为然。
只是让她感到非常魔幻的是,成为仙君之后的阮辽,竟然再一次和她住在了同一间宅子里。
恍恍惚惚的,楚真真也莫名生出一些怅惘和怀念。可是再一细想,她就怅惘不起来了。
……实在是因为,在这段时日里,她和阮辽真的没什么交涉啊。
所以阮辽到底在怀念这段时光的什么东西啊?
天光熹微,楚真真穿戴齐整,倚在院落门口,怔怔地想着。
腰间玉简发出细微的热度,楚真真低头,掏出玉简查看。
•亲亲小听:师姐,出发了吗?我已经到明府门口了,我好像是来得最早的,师兄和叶师姐都还没有来呢。
楚真真思索了片刻,一手抚了抚自己咕咕乱叫的肚子,一手在玉简上写画回复。
•真的很真:我记得你道侣的客栈是不是开在明府附近?
•亲亲小听:是啊,怎么了?
•真的很真:我饿了。天玄门放行的点好像没那么早,师兄师姐不会那么早到的,不如我俩去吃个早点吧QAQ
•亲亲小听:你得知道,小听的客栈是华光河里最好的客栈。
•真的很真:行了狗东西,我请。
一炷香后,楚真真走进了青云客栈。再一次见到客栈门口的白鹤玄凤景观阵时,楚真真仍然觉得咂舌。
小师弟这道侣,阵法修习的精度的确唬人。
用膳的客人都在客栈一层,打眼望去,厅堂里一片空荡荡的。这个点还没多少人,楚真真一眼就看见了窗边的尹枕流。
更触目的是,尹枕流面前桌上已经点了一桌子的丰盛早点。九方界中的美食和现代的相比只多不少,味道也是个顶个的好。
……除了价格不是那么美丽。
楚真真来到座上,先饮了一大口茶,才开始例行辱骂小师弟。
她一只手叉着腰,嘴里骂骂咧咧:“不是你的钱不心疼是吧?你师姐的灵石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是吧?点这么多你最好吃得完,不然我等会必让你把盘子舔干净,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粒粒皆辛苦。”
尹枕流嘿嘿笑,俊秀的眉眼弯弯:“别生气嘛师姐,让你请是开玩笑的。这一桌子都是小听请的,她说要好好款待师姐你。”
楚真真面色稍霁。她拈起一块糕,目光落在柜台前。
柜台前仍然是空空荡荡的,并没有人坐店。
这样大的一家客栈,如今看来,却是冷清得过了头。
楚真真将糕送入嘴里,略疑惑地问道:“小师弟,怎么见不着你道侣人?我来这两回了,硬是连佳人一面都未曾见得啊。”
尹枕流闻言,唇角的笑意僵了僵。
他一筷子戳在一颗溢汁的肉丸上,一面道:“小听最近在修炼一个功法,要练七七四十九天,其间见不得日光,所以平常都不出来见人。”
楚真真正在吃一碟炒粉。她闻言,古怪地看了一眼尹枕流:“见不得日光?”
这功法听起来,很有些邪乎。
但剑走偏锋的功法也不在少数,尹枕流身为法修,典籍阅览无数,如果他道侣修炼的功法不好,他肯定能辨识出来。
楚真真也不打算多管闲事,她一心只想填饱自己的肚子。
桌上菜式琳琅满目,楚真真吃了一阵,才后知后觉地瞧见一碟桂香牛乳糕。
她心头一动,旧日里有关阮辽的回忆再度涌上心头。
于是楚真真从储物戒中摸出一张油纸,小心翼翼地自碟中包了几块糕收好。
尹枕流见她行径,略微诧异。他道:“师姐,你想吃的话再要一碟便是,何必偷几块回去?”
楚真真瞪他一眼,气道:“偷什么偷,你会说话吗啊?我这是给旁人带的,不是我自己要留着吃。”
她确实嗜甜,但是今时今日,早就不是那个非要尝一口甜的楚真真了。
给阮辽带,也只是因为昔日的她出门,都会给少年阮辽带一份东西回去。
毕竟是复原阮辽十七岁的时光,楚真真当然做戏做全套。
她瞧这桂香糕,就很适合带。
尹枕流“哦”了一声,刻意拉长声调,怪声怪气道:“给童养夫啊?”
楚真真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和他解释,只点头敷衍:“对对对,童养夫。”
尹枕流显然也不怎么上心,他一边吃一边顺口问:“还是从前的那个?现在想必已经长大了吧。”
听到这话,楚真真动作顿了一顿。
旋即,她敛下眉目,应道:“嗯,长大了。”
并且长得很好,已经是一方仙君了。
将几块牛乳桂香糕小心地包好之后,楚真真发了会儿呆,便又从那碟糕里拿了一块,正要送入口中时,却听见一道稚嫩的童声响起来。
“姐姐,这个糕好香啊。”
“可以给我吃一块吗?”
楚真真抬头,打量着眼前的小女孩。
小女孩一双眼睛生得极大,眼瞳极黑,看人时忽闪忽闪,格外灵动。只是与这份灵动相不符的是,她身上衣衫褴褛,袖口布条一缕缕的垂落,脏兮兮皱巴巴的。
显而易见,这是一个小乞丐。
看到这小女孩的第一眼,楚真真便觉得古怪。
青云客栈是城中最大的客栈,装潢精美,寻常乞儿怎么会到里头来要饭?
楚真真眯了眯眼,糕点掂在手中,没说给,也没说不给。
她看着小女孩,慢悠悠说道:“可是这糕点,姐姐也很喜欢吃。”
若是寻常人听到这话,大概也就走了。可是小女孩仿佛并不明白她的意思一般,仍然脆生生地说道:“可是姐姐,我想吃。”
“它好香好香好香,吃起来应该很甜吧。”
小女孩天真地望着楚真真的眼,黑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明晃晃的渴求。
楚真真看了眼手上的糕,又看了眼小女孩。她的五感极其敏锐,交谈之间,已然觉察出了一些什么。
她嗅到,这小女孩的身上,飘渺的泛着一丝妖气。
正此时,小女孩又一次开口了:“姐姐,我真的好想吃这个糕。”
“如果姐姐你给我吃的话,我会报答姐姐的。”
对面的尹枕流望着楚真真与这小女孩的交涉,眉头不由自主的皱了起来。
楚真真闻言却略感兴趣。她微微挑了挑眉,道:“真的吗?这糕给你吃,我看看你要怎么报答我。”
华光河中,已经许久未出现小妖了。
这不说明城中无妖,只说明这些妖物藏匿的手段愈发高明。
正如她大师兄朱林的识妖盘一样,明明指示着明府中有大量妖物,却每次探查都无法找出端倪。
这已经是他们师门第五天相约明府了。之前在明府的种种探查,都是无果。
难得遇到一只小妖,楚真真可不舍得放过。
小女孩接过楚真真手中糕点。糕点到手的一瞬间,她立刻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眨眼之间,她几乎将整块糕咽了下去。
吃完之后,小女孩朝楚真真露出一个弧度极大的笑:“谢谢姐姐。”
“我带姐姐去一个地方,去一个能够让姐姐心想事成的地方。”
小女孩舔了舔唇角,露出一个餍足的笑。
“走吧姐姐。”
见楚真真不动弹,小女孩看了一眼对面的尹枕流,咯咯一笑:“如果姐姐想要带这位哥哥走的话,也是可以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