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府祭坛的探索并没有停止，楚真真来到了明府门口，和师门汇合。
今日，他们探寻的是芥子空间中的那个祭坛。
关于祭坛所祭祀之物的讨论，并没有得出任何结果。故而，以朱林为首的师门小队决定，今日去芥子空间中亲探一遭。
因着祭坛内里妖气浓厚的缘故，今日，师门几人的准备显然比寻常更加充分。
尤其是她师姐叶佩钰，二话没说，直接将自己的武器背负在了背后。
叶佩钰是轻剑剑修，武器是双剑，较之寻常的剑更加轻薄纤巧。
冰山女子背负双剑，远远走来时，尹枕流便傻兮兮地笑起来，对她招手。
“师姐，终于看见你佩剑啦！！替我跟【左右为难】问好！”
楚真真用看二傻子的眼神看着小师弟。尹枕流也不知道为什么，颇为喜爱叶佩钰的那对双剑。
不过她师姐这剑确实有意思。这双剑合称左右为难，一把叫困难，一把叫艰难。
人既齐了，尹枕流便兴致勃勃地给众人带起路来。
几人七弯八拐，再次来到芥子空间中的“明府”时，入目的却是一片猩红。
不同于外面的朗日高悬，芥子中的明府像是被镀了一层血红色的光影。举目看去，成片天空红殷殷的，仿佛在预示着什么不详之兆。
楚真真一行人走在路上，就像被笼罩在了斑驳的血泊中，打眼看去，甚是骇人。
几人不由自主驻足明府门前时，叶佩钰抱着胸，凉凉道：“小师弟不是说这芥子空间妖气很浓，如今看来，似乎也没有太厉害。”
熟悉叶佩钰的楚真真明白，师姐这番话的言下之意，便是她那双剑白白背负，没有用武之地的意思。
尹枕流急急道：“我和真真昨天来的时候，这里妖气就是很重啊。”
少年很有些委屈，话音低落下去：“谁知道今天来的时候它就变了啊！！你看这满天红彤彤的，昨天来的时候，这明府也没这样红啊。”
朱林立在一侧，模样若有所思。
进了府后，入眼的便是那极高的祭坛。与外面一样，府内的祭坛同样被笼罩在红光之中，粗糙的石质坛壁像被刷了一层朱红色的漆，十分触目。
朱林手中仍然持着识妖盘。一片静寂中，楚真真的目光落在识妖盘上。
圆盘安安静静，原该闪烁的纹路暗沉无光。
没有一点妖气。
尹枕流也看见了识妖盘的沉寂，他渐渐有些急切。
片刻，尹枕流一步上前，径直朝祭坛边的石阶走去：“我上去看看。应该是过了一天的缘故，这东西和之前不一样了——”
他还没往前迈几步，便被突兀上前的楚真真撂了回去。
楚真真毫不客气道：“我去。这祭坛没有那么简单，我昨天之所以能脱身，是因为我修为够高。”
实际上，昨天登祭坛时，楚真真能真切的感觉到，祭坛里的东西差一点就真的波及到了她的神魂。
而且楚真真的心底隐隐有一种预感。
——这祭坛和芥子空间之所以会变成这样，是因为她昨日的行径。
而祭坛显然对个体有针对性，不然它不会如此精准的听从那只兔妖的呼唤，在关键时刻助它逃遁。
不论如何，最适合探索这祭坛的人，一定是她。
朱林目中蕴了些沉沉的担忧。他道：“真真，小心为上。”
叶佩钰神色淡漠如常。她只是反手将背上双剑抽出，掂在掌上，而后偏头对楚真真说道：“小心点，别死了。”
在众人无形的拥簇之下，楚真真抿了抿唇，再次步上石阶。
一步步上前的时候，楚真真无端想起了昨夜阮辽所提到的念力。
这个祭坛所祭的，该不会就是念力吧？
结合芥子空间妖力变弱一事，楚真真一瞬间联想到了许多。
昨天的兔妖将她引上祭坛，显然是想用要她作祭品。祭坛中的能量，也确切地触及到了她的神魂。
然而世上很难有一种力量，能在触及修士神魂的情况下，还不伤及修士丹田的。
坛上的东西，是用什么东西碰她神魂的？
楚真真一面想着，一面来到了祭坛顶端。
坛中灰土仍旧堆积如山，和昨天来时一样。除却红光映照之外，仿佛并没有什么迥异。
祭坛之下，却骤然响起破空之声！
叶佩钰目色冷冷，足尖点地跃起至半空，双剑以锐不可当之势，刺向祭坛上方！
轻剑冷然的剑光聚成一线，在楚真真眼前闪过，将空中的一只半透明鬼手斩落而下。
剑光分明是稍纵即逝的，但在这一瞬间，楚真真觉得一切都变得极为缓慢。
视线中，一直笼罩的红光尽数褪去。
她最后听见的，是一声厉喝。
“楚真真！”
楚真真只觉得自己在一片昏黑中下坠。无尽的黑暗和混沌吞没了她，耳边是嘈杂的窃语声，似乎在对她指指点点，议论不休。
她花了一阵子适应不断下坠的感受后，下坠的感觉却又忽而消失了。
楚真真努力瞪大眼睛，却发现自己什么也看不见，眼前只有一片漆黑和昏暗。
恐惧一瞬间攀上了她的后背。
楚真真怕黑。
在未穿越前，她就十分惧怕漆黑的客厅和房间，总觉得里面盘旋着什么不知名的鬼怪，虎视眈眈地等待她步入黑暗。
现在也是。楚真真寒毛直立，她缩了缩肩，总觉得身后有厉鬼跟着她。
怀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恐惧，楚真真缓缓回过头去。
她对上了一双淌着血的猩红双眼。
女人半张脸腐烂，惨白的脸上遍布血痕，凹陷的眼眶里没有眼珠，只有汩汩流着的黏腻血液。
楚真真仓皇地后退两步，脸色比鬼还惨白。
她下意识就要召出炎华火龙刀。可是这地方邪门得要命，她不仅施展不出半分灵力，也召唤不出自己的本命武器。
于是楚真真拔腿就跑。她一边跑，一边想着，要是她能用出本命火，肯定要把这只臭鬼烧死。
下一秒，楚真真便觉得后颈传来被烘烤的热度。
她忍不住回头看过去，就发现身后忽地燃起一簇烈火，正在灼烧那只双眼流血的女鬼。
不过片刻，女鬼就被燃烧殆尽。而四周也恢复了原本的漆黑和静寂。
楚真真呆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但脑中，又浮现了“念力”两个字。
她想起阮辽说，念力源自人的欲求。
楚真真如是想着，身前忽然又开始生出一些变化。
她抬眼，发现面前的方寸之间，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容色清冷的阮辽，此时正神色淡淡地盯着她。
楚真真：“……”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事情。
这，大概就是念力所催生的东西吧？
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楚真真盯着眼前的“阮辽”，想象他笑的模样。
“阮辽”果真微微勾起唇，凉凉地笑了一下。
猜想的验证成功让楚真真莫名有些兴奋。她的思绪开始不受控制地胡思乱想，一会想到少年阮辽，一会想到了了。
眼前的“阮辽”，也就随着她的思绪不断变幻着。
楚真真走马观花地想了一阵，最终还是想回了当下的阮辽。
于是她面前再次出现了那个神清骨秀、仙姿佚貌的阮辽。
仙君就那样端坐在原地，鸦青色的眼瞳泛着凉意，只一眼，就让人觉得是不可攀的高岭之花。
楚真真看得有些入神。说实话，她真的觉得，阮辽静坐的模样最欺人，也最让人想要摧折。
一想到这种东西，她的脑子瞬间就不受自己控制了。
于是，楚真真就眼睁睁看着面前的阮辽衣物尽褪，露出流畅而引人遐思的、赤.裸的身体。
作者有话说：
流畅而引人遐思的、晋江不能写的东西（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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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阴影
◎“我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我。”◎
楚真真的眼睛顿时直了。她觉得这样不太好, 但仍旧不受控制地看了好一会儿。
过了许久，面前赤.裸的阮辽才披上了一件轻薄的衣服。
仙君容色平静，没有半点被亵渎的模样, 眼眸仍旧静静地望着楚真真。
楚真真莫名觉得有些恍然。她心底分明知道这个阮辽是假的，却仍然不受控制地心跳加速。
怀着这样怦然的心绪，楚真真慢慢向眼前的阮辽靠近。直到距离变成她平日和阮辽平日对话的距离时，才轻轻抬眼看向他。
只瞧了几眼，少女便忍不住伸手戳了戳阮辽的脸颊。
触感如玉般冰凉细腻，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好摸。
“真真。”
楚真真瞬间收回手, 目光惊恐地后退两步, 瞪着这个突然开口说话的“阮辽”。
她警惕地看着阮辽，心中思绪一瞬间百转千回。
念力产生的阮辽，该不会也有身为“阮辽”这个角色的自我意识吧？
那她刚刚让阮辽脱衣服看光他, 岂不是等于在他面前强扒了他的衣服？
楚真真忐忑不安地看着阮辽, 眼神一瞬不动地盯着面前的阮辽, 十分努力地想要在他的脸上找到一点异样。
遗憾的是, 阮辽这张脸生来便是清冷漠然的, 不论楚真真如何瞧，都瞧不出半点不同寻常的神色。
隔空对视了半晌，楚真真终究按捺不住。她试探地喊了一声：“阮辽？”
面前的阮辽眼睫轻轻动了一下，没有回应。
他显然是听见了楚真真的呼唤, 但没有半分想要回应楚真真的意思。
楚真真微微蹙起眉，看着面前的阮辽。
她慢慢地想——念力果真是没有自我意识的。若这是真正的阮辽, 是决不会干晾着她的。
他一定会语声淡淡的，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楚真真如是想着, 便看见眼前的阮辽忽而动了动唇, 轻轻道：“真真, 我是念力所化。”
“只要你想，我便会回答你。”
楚真真揣摩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面前的阮辽由念力所化，他的举动，自然也是随着她的思绪变幻。
然而，由念力化出来的人，会具有那人本身的意志和记忆吗？
楚真真一颗心好奇得快要膨胀起来。
于是她一面想着阮辽平日回答自己问题的样子，一面绞尽脑汁，问出一个非常愚蠢的问题：“阮辽，对于楚真真这个人——你怎么看？”
阮辽抬起眼，静静地看她。
对上阮辽疏冷的目光时，楚真真愣了一下。
她方才心里所想的明明是仙君阮辽，眼前的阮辽却不知怎的，化作了昔日的少年阮辽。
少年阮辽五官精致，脸色疏淡，虽然仍旧是一副冰冷样子，较之两百年后相比，却没有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远气息。
听见楚真真的问话，他蝶翅般的长睫垂落，似乎在思索回味着什么。
片刻，少年阮辽道：“楚真真吗，她很奇怪。”
“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帮过我几次。但我不喜欢她。”
少年阮辽漠然地陈述道：“她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路边流浪的猫狗。她帮我，仅仅是出于那份自我满足的怜悯。”
“我并不会因为这份怜悯而对她感激涕零。世上凄苦者众，她可以帮我，同样也可以帮别的人。她帮我，我却没有给她任何的正面反馈，没有给她那种施舍者应有的情感回馈。按理说，楚真真很快就会对我失去兴趣，去帮助另一些知恩图报、会因为一次援手而感激落泪的人。”
少年阮辽眼眸暗了一暗：“但她仍旧在帮我。她甚至像是缠上了我一般，不停的对我嘘寒问暖，关怀备至。”
“在我见过的那么多人里面，只有楚真真这么奇怪。”
大约是念力所化的缘故，少年阮辽面色疏淡，话却一刻不停地说着。
“于是在我娘把我饭菜倒掉、我饿肚子的那个晚上，我来到楚真真平常会途径的街道，刻意站在街口，吹了很久的冷风。楚真真果然来了，她看到一个脸色苍白、身体颤抖的我。”
“在这之后，我如愿被楚真真接回宅中，被她好生养了起来。”
“平心而论，我是一个很冷血的人。我不介意遭受打骂，也不介意被任何人遗弃。”少年阮辽说到这里，似乎有些入神。
他语声渐渐轻得有些奇异：“我本来就该死在那个晚上。”
“可是楚真真总要救我。她太自以为是了。”
“于是我对她越来越好奇。我想知道，她能为我做到什么地步。”
少年阮辽慢慢垂下眼睛：“我试探了很多次，却越来越想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对我这样好。”
“我有心障，会在不悦时打掉她为我精心做了一天的汤，也会在练剑的时候把她看成魔物，一剑刺穿她的肩胛。”
“为了救我，她流了很多血，也掉了很多眼泪。我从没见过这么蠢的人。”
楚真真怔怔地听着，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在小阮辽眼里是这样的存在。
在听见少年阮辽毫不客气的评价她蠢之后，楚真真想要开口说什么。
她很想要反驳阮辽。如果不是任务，谁会这样痴痴傻傻的付出啊？
只是他的下一句话，却将楚真真的言语堵在口中。
“不论如何，我离不开她了。”
“我不再探究她为什么这样蠢。我开始按照她的要求去修炼，去做一切她要我做的事情。我慢慢变成她想要我成为的模样，她也越来越开心。”
楚真真忍不住插嘴，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她很开心？”
虽然她当时看着阮辽的心障值一点点消退，的确很开心。
少年阮辽只是睨她一眼，凉凉道：“楚真真那样的人，心思很浅薄。”
“……”
楚真真沉默一会，又有些不服气地问：“你既然觉得她很蠢，又为什么要按照她说的去做？”
少年阮辽道：“我以为这样她就不会离开我。”
这话乍然落下时，少年阮辽眉眼间萦上了显而易见的黑气。
他眼瞳中的鸦青颜色一点点沉凝，逐渐沉作漆黑。
楚真真望着少年阮辽的情状，眉头狠狠跳了一跳。
她好像没有想要给阮辽戴黑色美瞳吧，阮辽的眼睛怎么自己变色了？
很莫名的，楚真真突然想起来，阮辽昨夜说自己念力十分强大这件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