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答应。”身后的回答云淡风轻。
唐娴惊愕,心底一沉,愤怒转身,“你答应了……你把衣裳穿好!”
她再次背朝云停了,耳尖通红。
身后有窸窣的衣物摩擦声传入耳中,唐娴看不见了,却好似能想象得到那身腱子肉如何隐藏在内衫下的。
那具身躯与唐娴远远看见过的不一样,不脏,更强健,也更结实,尤其是腹肌,看着紧实有力……
没眼看!
唐娴心底燥热,恼羞地捂住面颊,含糊道:“我先出去了,待会儿……”
“穿好了。”云停打断她。
可唐娴已经不敢轻易转身了,拘谨地背对着他,脑子里空空的,想说的话一个字也记不起来了。
云停主动继续她之前的话,从容道:“你仔细想想,昨晚只有你在提要求,我没答应,甚至都没提藏宝图一句。”
唐娴清醒过来,由着他的话回想昨晚,朦胧发现,他真的一句都没提到藏宝图。
他斤斤计较的,只有自己对烟霞的信任。
被骗了!
唐娴愤怒,又一次转了回去,好在这次云停的确穿好了衣裳,但也仅仅是里衣。
被衣裳一遮,那身让人不敢看的结实身躯藏了起来,他又成了玉树临风的世家公子。
“那你还我的藏宝图!”
云停不以为意道:“什么叫你的?那是我的,物归原主而已。”
唐娴要气哭了,唯一的护身符被拿走了,自己什么都没有了!
她急喘几下,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怒瞪着云停道:“你的、你的就你的好了,现在东西你得到了,还留着我做什么?不放我走,难道你要杀了我吗?”
云停没立刻回答,径直披起外衣。
手臂抬起时,内衫紧绷,突显出身上的肌肉线条。
唐娴头一回看见男人的身躯,脸上发烫,偏转过脸不去看他。
一时间,房间中静悄悄的,只有衣物摩擦的细微声响。
等他大大方方穿好了衣裳,走到唐娴面前,眉眼一沉,严肃地询问:“你方才是不是都看见了?”
没提具体内容,但唐娴已然明了,气道:“看见了又怎么样?难看死了,还不如逃难来的乞丐,我的眼睛都要瞎了!”
“难看你也得忍着。”
云停竟然不生气,不轻不重回了一句之后,语气认真道:“你也知道的,我家家规甚多。老祖宗看重血脉亲缘,对后世子孙的要求很高……”
唐娴眉头拢成春山,直觉他嘴里说不出什么好话。
“……尤其是身躯的清白,第一百四十二条规定了,凡是脏了身子的,不可再祸害他人。”
云停说着,面色严峻地朝唐娴俯身,逼迫她与自己对视,四目相对,他庄严道:“我被你看了身子,没了清白,你得负责。”
唐娴:“……”
前不久她得出的结论在这一刻推翻,云停哪里是不会用卑劣的手段逼人的?
他用得好极了!
第45章 回京
唐娴被这种说辞无耻到发不出声音, 双唇翕动,双颊涨红。
云停面不改色,瞧她气急,还体贴地端了盏茶水过来, 一本正经地凑到唐娴嘴边。
唐娴扭脸躲开, 愤然道:“照你这个理论, 你看上了谁家姑娘,跑人家面前脱光了衣裳, 就算没了清白?就得逼人家姑娘与你成亲?”
“首先,我没有衣衫不整地往外跑, 我规矩在房间里更衣, 是你一声不吭走入内室的。”
“其次,我不是那么不知羞耻、在外面坦露身躯的人。”
云停有条不紊, “最后,成亲的事不急,待我先将藏宝图的事解决, 再与你父母商议……”
“你要点脸吧!”这种祖训唐娴闻所未闻,一点不信!
又被他反驳回来的这三条震撼得脑中激荡, 连“成亲”这种字眼, 都没能将唐娴打动。
可这种出人意料的情况下,她脑子转的慢, 一条应对的法子也想不出来。
那盏茶水又递了过来,唐娴恰好需要, 双手发颤地接过。
温凉的茶水顺着喉咙安抚了震动的心,她稍微冷静下来, 深呼吸,而后坚决道:“你胡说八道, 我不信你家先祖会留下这种祖训。”
云停眸色一暗,凉凉道:“祖训不许自作多情、不许欺负姑娘、不许吞食异物,这些荒唐的条例你都能相信,还一再拿来威胁我,到这一条你就不信了?”
“还是只挑着可以利用的相信?你当我家世代相传的祖训是什么东西?”云停的语气越发森然。
“庄毛毛,我也不是什么善类。要么,这些祖训你全部相信,要么,我同你一样,将之视如敝履,一条也不遵循。你选吧。”
唐娴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与百里家的祖训扯上关联。
她全盘接受并相信,那就是承认她毁了云停的清白,要对他负责。
她不相信,云停若真如他所说,不再遵守两百余条祖训,那无异于是猛兽出笼,恐怕他第一个要毁坏的就是不许欺负姑娘这条。
唐娴没少拿这个压他,到头来,遭殃的依然是她自己。
哪一种都不能选!
唐娴搜索枯肠,老半天,挤出一句:“你别忘了,昨日你还与我怄气,对我不理不睬……今日就放下身段讨好,你反复无常,一点原则都没有!”
云停仿若被她提醒了,道:“也是,我还在生气。”
说完,他的脸色冷淡起来,语气漠然,“事情说完了,出去。”
唐娴被他瞬间变脸的功力惊到。
出了这事,他现在就是把刀架到唐娴脖子上,唐娴也不信他是真的像昨晚那样生气。
可云停不松口放人,有那么多侍卫守着,唐娴是如何也离不开的。
来之前,唐娴千想万想也想不到云停能来这出,并且在这事之后,还有脸继续耍脾气。
在他冷峻的视线下,唐娴忍耐到了极限,咬紧牙根道:“我不与你废话,要么你放我走,要么把藏宝图还我!”
云停保持着昨日那副清冷无情的模样,没听见一样,理理衣襟,回到床榻边扣护腕。
单看他这副假样,若非亲身经历,唐娴也难相信他一个大男人,之前一口一句清白,死乞白赖要别人为他负责。
唐娴气晕了头,在他背上推了一把,绕过他坐到了床榻上。
不给她,那她就自己翻找,找到后藏在怀里,就不信云停能强抢。
从枕下翻到床头,再从整理好的随身衣物中翻找,胡乱掏了几下,发现掏出的是贴身寝衣后,热气一下从冲到了唐娴天灵盖。
她一松手扣上了箱笼,发出好大一声巨响。
而云停已扣好了护腕,转着手腕道:“兴许藏在我身上呢。”
他在挑衅。
“你别以为我不敢搜。”唐娴今日所见已经足够刺激了,不差这一点儿。
闻言,云停双腿分立,在床榻边舒展开了双臂。
这么一来,被嵌着墨玉的腰间束带紧紧束缚着的腰身,就格外的修长显眼,唐娴一眼望去,最先看到的就是这个。
那衣裳明明遮得严严实实,她却好像能看见底下紧实的腹肌。
唐娴是成过亲的,可容孝皇帝是个糟老头子,那张脸她都没看见过几回,更不用说男人的身躯了,还是年轻健硕的那种。
她哪里见过这阵势。
唐娴满面通红,很想就此出去,去京城就去京城好了,也省了她的麻烦。
可转念一想,从前她是作为俘虏留下的,现在没有了藏宝图,她再留下,就只能是云停所说的、要对他负责的身份了。
……
她若真二嫁给一个反贼,无异于在容孝皇帝之后的几个天子、皇室上下三代、足足六七个皇帝脸上,狠狠扇了几巴掌。
这事绝不可以!
唐娴眼神坚定地钉在云停胸口,既不向上与他对视,也不下移窥探细瘦有劲的窄腰。
走到云停面前,她一把拽住云停的衣襟,视线放在衣襟口的祥云纹上,将手探了进去。
蒸腾的热气从火热的身躯上散发,攀爬着缠绕住唐娴的手掌,她手掌刚一张开,里衣内的胸膛就剧烈伏动了下,浅浅贴上了她的掌心。
唐娴浑身一震,烧灼感从脚底瞬间扩散至全身。
她哪里还有什么搜身的想法,被毒蛇咬了一样,瞬间抽手,想要将手拿出来。
可手腕被大力擒住了,不许她的手移出。
粗重的喘/息声盘绕在唐娴头顶上。
唐娴一动不敢动,眼皮不受控制地狂眨不止。
她没经历过暗欲与情动,此时既茫然又觉得羞耻,不敢抬头,用力挣了下手腕,反被抓得更紧,未能如愿。
她想开口让云停放手,喉口干涩,艰难吞咽了几下口水,正要开口,察觉云停向门外转了下头。
“我从不让姑娘家近身的,被女子搜身,也是第一次。”云停在她耳边喑哑说道,“你先看了我的身子,再对我乱摸调戏……我家祖训……你知道的。”
心中震颤随着最后一句话停下,唐娴恼羞地抬头,用眼神去谴责他。
云停正垂目看她,这一抬头,两人离得极近,唐娴清楚看见云停的目光从她眼眸往下,落在了她嘴唇上,随后,他的喉口上下动了动。
唐娴清楚地看见云停对她不遮掩的贪欲,这种感受难以描述,她心里着火、手脚发酥,她用力抿紧了嘴巴,换来喘不过气一般的急促呼吸。
“哥哥,毛毛在你这里吗?”一道清亮的声音伴着踢踏脚步声传来。
唐娴一惊,急忙抽手后退,这回她的手顺利抽出来了。
可她进来时没关房门,云袅毫无阻碍地进入,正好看见她的手从云停衣裳里掏出来的这一幕。
动作仓皇,拿出后就低垂着眉眼后退,做贼心虚一样。
“嗯……”云袅站在那里挠挠额头,陷入了迷惑。
屋中无人说话,云袅水灵灵的眼睛来回的转,在一个低头,一个冷脸的两人之中转了好几圈,最后指着云停道,“哥哥,你的衣裳被毛毛抓乱了。”
唐娴轰的一声,手脸全部红透。
可她辩解不了,事实就是她弄乱的。
“找我、咳,找我什么事?”小孩子不懂事,瞎扯几句就能糊弄过去。
本着这个想法,唐娴状若无事地走向云袅,到了跟前牵起她的手,这才看见她身后还有一个人。
是庄廉。
庄廉受的刺激不亚于唐娴,已经呆滞成陶土人偶。
“侍卫说收拾妥当了,可以走了。”云袅果然什么都不懂,牵着唐娴往外走,迈出门槛,好奇问,“毛毛你刚才在与哥哥做什么啊?”
唐娴结巴:“……我在、在帮他整理衣裳。”
“哦。”云袅蹦跳几步,又说,“原来是在整理衣裳啊,哥哥和你真好,他都不让别人近身的。”
唐娴抿紧嘴巴没了声。
走了几步,云袅疑问:“整理衣裳能把手伸进去吗?外祖母说衣裳里面不能让男人碰的,男人的也不能让姑娘碰……”
唐娴的羞耻心快爆炸了,急声道:“我没伸进去,也不可以伸进去,你外祖母说的是对的。好了,不许问了!”
.
唐娴连续几日没敢正眼看庄廉,幸好入上了官道后,行驶速度加快,她也没什么机会与庄廉说话。
云停也与他说的一样,照旧与唐娴生着气,时不时冷脸说冷话,但不管唐娴怎么磨,他就是不肯答应放人。
抵达京城这日,随行侍卫太多,未免引起骚动,一行人是分开入城的。
唐娴与云袅乘坐马车,刚入京不远就碰见了娶亲的队伍,云袅爱热闹,扒着窗往外瞅,拍手道:“好热闹,我爹娘成亲的时候也这么热闹!”
“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见啦?”
云袅笑眯眯,清脆道:“我在梦里看见的。”
唐娴被她可爱到,搂住她与她一起笑。
笑声在看见车厢另一侧坐着的云停之后止住,换成一声冷哼。
云停发觉,朝窗外瞟了一眼,认出迎亲队伍的标志,皱眉敲了敲车窗。
没多久,侍卫出现在小窗旁,道:“公子,新郎的确是许大人的独子,他确已成婚,今日是纳妾。纳的是贵妾,一个富商的女儿,所以阵仗不小。”
云停的眉头加深。
唐娴父母伉俪情深,府中没有姨娘妾室,她不爱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也不爱听,拉回云袅不许她看了。
“纳妾是什么啊?”云袅也没见过,听不懂。
唐娴简单解释,“就是娶两个妻子。”
“啊?”云袅吃惊,扒着小窗又要去看,被唐娴拖了回来。
这个小意外过了就没人记得了,到了府门口,侍女在门前迎接,府中膳食、洗漱用水均已备好,就等几人回来。
可云停下了马车就翻上了马背,庄廉等侍卫与他同样,一看就是不准备进府的。
唐娴用眼神询问。
“我说过了。”云停驱马靠近她,从马背上弯腰,凝视着她道,“我先去解决藏宝图的事。庄毛毛,你老实待在府中,等我回来,再与你细说那事。”
唐娴忽略他后半句,问:“那你干嘛多此一举回府一趟?”
直接从城外出发不就好了?
云停在马背上坐直,冷着脸抬起马鞭,在她与云袅头上点了点。
不是为了将她俩安全送回,他至于多走这一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