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月亮坠落——美人娘【完结】
时间:2023-07-28 14:37:25

  就是他爷爷,在京圈跺跺脚都得抖三抖的程老爷子,狂了大半辈子,见着宋老爷子那也得客客气气的喊声哥。
  虽然这几十年宋家因为人丁稀薄,已经不似从前那般辉煌,可宋澄和她儿子都不是省油的灯,照样稳稳撑着那偌大的产业。
  宋望舒连这种事情都瞒他,就没想过,以他当时那种半吊子,以后想娶她得多困难?不早说清楚激励他奋发图强,那就是从没想过以后。
  她从没想过和他有以后。
  所以走得那样干脆,头也不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
  程亦喉间发苦,脸上却笑意不减,懒洋洋瞥向落地窗外,语调缓慢,“难怪宋小姐瞧不上,我求着别走,都留不住。”
  宋望舒听着,面色平静,心中却难掩酸涩。
  她出国那天,刚下飞机,手机开机就收到了很多消息,除了母亲和哥哥的,就全是程亦的。
  “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要分手?”
  “我是哪儿做的让你不满意了,你说啊,我又不是不能改。”
  “在一起是两个人的事,凭什么分手你一个人做决定?”
  “一言不合就关机,跟谁学的臭毛病?”
  又是间隔了快一个小时,他又发。
  “求你了小祖宗,我想见你啊。”
  “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我这人混蛋了点你知道的,哪里做的不好你说好不好?”
  “你理理我啊小月亮。”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
  她还没看完就又接到他的电话,她流着泪把那手机卡拔出,扔进了垃圾箱。
  回过神,她偏头,看到程亦的眸子很黑,比这夜还黑。
  里头没有她熟悉的星辰大海,眉宇间愁容深重看不到半点意气风发和桀骜。
  她想问,变成这样是因为我吗?
  那个做什么事都凭心意,快乐至上的人怎么会变得这样难过?
  “程亦。”她轻唤出声。
  程亦将视线从窗外拉回,同她对视。
  只一眼,他得强忍着自己眼里涌上的湿意,克制着心中翻江倒海向他袭来的酸涩。
  小月亮此时的神情,是他曾见过的,心疼。
  她终于舍得心疼他了是吗?
  程亦别扭的让自己保持冷漠,等待她开口。
  只要她肯说一句好话,他就什么都不计较了。
  他这样想着,却听到宋望舒冷漠至极的声音。
  她说,“程亦,我们以后不要联系也不要见面了。”
  她利落且轻描淡写的将他打入地狱。
  程亦说不出话,在她起身离开的时候才艰难挤出一句,“哦,随你。”
  宋望舒从他身后离开,只留下她身上淡雅的乌木雪松香味。
  坐在对面无声吃着东西目睹了全程的江如风默默递上一张纸。
  程亦没接,仰头靠在椅背上,用手背扣住眼。
  手腕那抹红在一片白皙中格外妖冶。
  江如风扫一圈,除了站得老远的侍应生,没见到其他人,这才放心的继续低头吃东西,细嚼慢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
  半晌,程亦放下的手背一片湿润。
  除了眼尾有些红,神色已经变得平静。
  他拿起桌上绢帕慢悠悠擦着手,掀起眼皮扫了眼傻愣愣看着自己的江如风,“你还在呢。”
  江如风:“......”
  他不是故意要听的。
  只是不方便打断两个人的气氛,而且看他们也没拿他当外人。
  真的不是他想吃瓜。
  他不提刚才的事,眉心微蹙,语气中饱含关切,“先吃点东西吧,待会儿喊着季煜喝酒?”
  “我需要用酒消愁么?”
  江如风:“......不然呢?”
  程亦盯着窗外,“不需要。”
  江如风沉默,继续给他时间消化情绪。
  又过了半晌,程亦忽然叹气,“一份牛排她就吃了三小块。”
  “这种食量难怪瘦得跟竹竿儿似的。”
  “她要天天这么吃,不如去修仙了。”
  江如风:“......”
  行,没悲伤到极致。
  还有空管她修不修仙。
  他刚将心里的担忧放下一半,又见程亦失落的收回视线。
  语气低到破碎。
  “你说,小月亮怎么这么狠心。”
  江如风马不停蹄给季煜发去消息。
  “备酒。”
第6章 为什么不要我了
  深秋的晚风总是凉的。
  宋望舒在宅子外的黑暗角落里站了不知道多久,回神才发觉自己浑身冰冷,慢悠悠往大门走去。
  宁姨给她提前热好了牛奶,一杯下肚,身子回暖。
  宋澄从二楼书房走出,居高临下的瞧着她,“不是让司机等你了吗?自己回来的?”
  “我让他把我在附近放下,散了会儿步。”
  宋澄蹙眉,移开了话题,“聊得怎么样?”
  “还好。”
  但她的意见一向不太重要。
  果不其然,宋澄自顾自道,“若以后择联姻人选,我觉得他不错。”
  说完,她一顿,又问,“画展准备的画我看过了,怎么都是之前的作品?最近的新画呢?”
  “抱歉妈妈,还没有满意的。”
  宋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学了这么多年,该信手拈来才是。”
  宋望舒不再仰头看她,往沙发走去。
  “画展临近,你再去画几幅备着,总该有幅满意的,这次若不能一举打响,这么多年真是白忙活。”
  “......”
  她看着宋澄转身回书房,靠到沙发里,拿柔软的靠枕蒙住头。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楼上又传来一声咳嗽,接着是宋澄冷淡的叮嘱,“趁时间还早,现在去画,十一点前准时睡觉。”
  她脑子还没从混沌中抽出,嘴已经下意识的回道,“好的妈妈。”
  拿下枕头,她又是那副平静的面孔,去了三楼画室。
  满屋子堆满了画,随便看向哪个角落,都是出自她手的作品。
  宋望舒站在门口,扫了一圈,身体僵硬的走进去,走到窗边站了片刻。
  宅子后面有片花海,那是她曾向宋澄提出的唯一一次奖励。
  还带了几分叛逆的,有些任性的说要白桔梗,洋牡丹,白色紫罗兰,还有满天星。
  宋澄眼睛都不眨,随口就让工匠来设计。
  十几年都不变,花海被打理得依旧如初,是她唯一可以洗涤心灵的圣地。
  画室太大,也太可怕了。
  可现在月亮刚露头,那里只能看到花枝随着晚风微微摇摆的轮廓。
  只能认命的坐到画板前,机械的调色。
  她的绘画坐姿是自小被宋澄逼着养成,就是半点角度不对都要被罚上两个小时。
  宋望舒在六岁时反驳过宋澄,“这样坐着很难受,而且太僵硬了我没有灵感。”
  “习惯了就好了,没有灵感就不画了?”
  宋望舒噎住,“可是,没有灵感怎么画?”
  “你现在还小,要学技巧,而不是依靠灵感。”
  至今,她承认她说得是对的。
  确实久了就习惯了。
  她对着画纸,没有感情的下笔,可是手在抖。
  那几笔已经机械的落到了合适的位置,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要画什么,手已经能替她描绘了。
  宋澄的训练还是有用的。
  可没几分钟,她觉得大脑乌黑一大团,眼前眩晕,再克制不住的干呕,丢下笔抱着一旁的垃圾桶,什么也吐不出,眼泪挂在眼角,头发散落有些凌乱。
  看上去甚是狼狈。
  这种状态令她难受至极,最痛苦的时候莫过于想一头撞死。
  持续了将近十分钟,胃都差点呕出来,她烦躁的靠墙坐在地上,头无意识的一下下撞着墙,力道一次比一次重,试图让自己大脑因此变得清明。
  额头很快通红一片。
  待清醒了几分,她看向刚刚自己画的画。
  一团线条杂乱无章的勾勒成张一个诡异的笑脸。
  她低低的笑起来,脸色苍白如雪,喉咙嘶哑。
  “......看啊,我只能画出这种东西了。”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门外宋澄在敲门,“怎么还锁门了?画得怎么样?”
  宋望舒呆滞的看向门,声音已经恢复如初,平静回道,“妈,要检查吗?”
  “不用,马上到时间了,没画好就明天继续,先去休息。”
  “好的妈妈。”
  脚步声远去。
  宋望舒躺在木质地板上,她身体好冷,地板却好似有温度,一点点将她身体暖起来。
  不知道何时睡去的,醒来时望着眼前那漂亮的羽毛吊灯,思绪滞了许久。
  手机在一旁震动着。
  她眸光没动,伸手去摸着抓过来,一串陌生的号码。
  再看时间,凌晨四点了。
  随手把手机丢回原位,机身和地板碰撞发出轻微声响。
  宋望舒起来去坐到窗边的摇椅上,身子蜷缩在里面。
  她迷迷糊糊的想起程亦。
  那个曾在凌晨四点带她去看海的人。
  那个在海边围起一团篝火,和她坐在那里吃着烧烤,喝着冰啤酒,嘴里一边骂骂咧咧却一边给她拢好外套抱在怀里的人。
  细微忍不住的哽咽声被地板上手机的震动掩盖。
  电话锲而不舍,大有不接不罢休的架势。
  她终于起身,拿起手机,点了接通就扔到一旁,垂眸抱着自己一只腿盘坐在地上。
  空荡的画室安静至极。
  电话那头的人没说话,宋望舒也没在意。
  像是僵持着,那边先败下阵来。
  有些低哑的声音传来,仿佛就在耳边唤她似的。
  “小月亮。”
  宋望舒整个人怔住,眼泪无意识中噼里啪啦落下,无声的哭。
  “小月亮。”他又喊了声,哽咽传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
  “你到底为什么不要我了?”他再次重复。
  宋望舒听得出他喝多了。
  从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是这样,想哭就哭想笑就笑。
  她那时就在想,为什么外表这么硬朗的一个男人,真难过了会埋进她怀里淌眼泪,低低诉说着家里那些糟心事,然后委屈巴巴的让她给自己几个亲亲,瞬间又能笑起来。
  宋望舒有一次开玩笑的问他,“你不会觉得一个男孩子哭会很丢脸吗?”
  程亦反问,“那你会觉得我丢脸吗?”
  “不会。”
  那个寸头男孩笑起来,痞气中尽是洒脱,随手将她揽进怀里,“哭和笑都是人发泄情绪的表现,谁说大男人哭就丢人的?男人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我没有那种东西,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情绪发泄出来我他妈快活。”
  “发泄完我又是一条好汉,该怎么活怎么活,连别人哭都要去笑话几嘴的人才是真的没品。”
  说完,他低头的神情认真了几分,左耳垂的耳钉闪烁。
  “小月亮,我没见过你哭,是一直没有难过的事,还是不想让我看见?”
  宋望舒摇头,笑了笑没说话。
  程亦盯了她几秒,笑起来,“行,我就当你没有。”
  “我希望我家小月亮是真的没有难过的事情。”
  ...
第7章 他才是个艺术家
  宋望舒连哭声都不敢溢出。
  母亲在五岁时就开始洗脑式的教育她,“眼泪是这世上最没用的东西,除了浪费时间什么事情都解决不了,有这时间你都能练完一幅控笔了。”
  他们各执己见,或许都是对的。
  可她做不到不哭,也做不到痛痛快快的哭。
  手机那头的声音早就停了,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她极力平息下自己的呼吸声,才轻声开了口,“程亦。”
  “我在。”他的声音比刚才还哑,但听上去已经平静了很多。
  大抵是发泄完情绪了。
  宋望舒喉间像是被手掐住,令她说话很是困难。
  可再困难她也还是缓慢的出声了,“我才说的话,你就忘了。”
  明明三年没有任何联系的人,一见面就像从没忘过一般。
  依他的性子,自己走后他该秉着快乐至上的态度,要么找下一个,要么如从前一般经营好生活。
  她知道外人对程亦的评价,最多的是说他厌世,随时臭着一张脸,声音懒倦,什么事都不太上心的样子。
  他的人生好像就秉着‘关你屁事,关我屁事’,‘有话就说,有屁就放’的原则,非常合理的得罪过不少人。
  可宋望舒知道,他内心是极其浪漫的。
  他会在院中亲手种花,会脑子一热立马就翘课带她去北极看极光,两个人在零下几十度的天气冻得鼻子耳朵通红。最后极光没看到,他骂骂咧咧打了几个电话,让人送了一堆烟花过来放,拥着她在北极看了一场绚烂浪漫的烟花雨。
  那天的结尾是带着她和那些被烟花吸引过来的热情友人,围了个篝火欢歌载舞。
  这样的人,生活怎么样都不会平淡的。
  宋望舒曾为程亦画过一幅画。
  那是她这辈子最满意的一幅。
  背景是他在北极放的那场烟花,他在光影下的回眸,俊朗的脸一半明一半暗,单手插兜,嘴角的笑容肆意。
  画完后,她一笔一画写上自己对他的印象。
  ——“我的身体身处于黑暗,可我灵魂肆意且滚烫。”
  她将那幅画记在心里,然后点燃火,灰烬被风一扬,在黑暗中落到她的白裙子上。
  看着那小簇火光,宋望舒学着他的笑扬起嘴角。
  可惜,她早已经行尸走肉。
  和程亦在一起的那三年,仿佛是她漫长人生中偷来的一场梦。
  他才是个会生活的艺术家。
  她感谢他,羡慕他。
  祝福他。
  程亦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
  他声音低到有些委屈,“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过去的事你还记得啊?”她轻声叹息,“我早就忘了。”
  为什么有人能用这么温柔的声音说这么残忍的话?
  “......”
  他这次沉默了更久,最后和在餐厅里的回答如出一辙。
  “哦,随你。”
  她再次重复,“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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