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妃金口玉言，还请姑娘留在府中，等比试结束王府自会派人送你回家。”掌事姑姑再次重复，似笑非笑道，“怎么姑娘这神情，似乎不大乐意？这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好消息，莫要欲拒还迎，大大方方接受便可。”
楚虞：“….....”
呸！你全家才欲拒还迎，谁想留在这儿！她在这可没少受委屈！
大女子能屈能伸，暂且忍忍。
楚虞愤愤转过头去，不想再搭理，掌事姑姑轻蔑地笑了笑，转身欲离去，瞥见其他秀女打量的眼神，嗤鼻道：“看热闹的都散了，你们当中能留到最后比试的也只有她一人。”
听着她不经意流露出的嘲讽，众秀女神色黯然，待掌事姑姑离开后，默契地围在一起朝楚虞上下打量。
刚刚还依依惜别地寒暄，如今看她的眼神比陌生人还要冷漠。
楚虞被盯得浑身不自在，拉着楚瑶匆匆走进屋内。
两人一推开房门，正好撞见楚宝珍将耳朵贴在门框上探听的动作，四目相对，她被吓得往后一跳，羞红的面容充满了做贼心虚。
此刻楚虞没有心思搭理她，自顾自地往长塌上扑过去，打了个滚后，一头埋进被子。
一旁的楚瑶情绪复杂，半是高兴半是失落：“大姐姐能在这么多秀女中脱颖而出，定是有过人之处被太妃和王爷看中，说不定真的能当上安南王妃呢，只是我不能和你一起回家了。”
“安南王妃有什么好！我才不想留在这！”想起昨日被众人诬陷，被安南太妃责罚的场景不禁气上心头。
“可是姐姐秀外慧中，发挥超常，才被太妃和王爷看中，你也不能临阵脱逃，不做这个王妃呀，毕竟王府咱们也惹不起。”楚瑶了解她的性子，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中，并对她成为王妃深信不疑。
“那该如何是好！”想起昨日自己胡答一通的考题也能入王府的眼，她也陷入了深深的不安中，万一王府的人剑走偏锋，眼神有疾，偏偏看中了自己，那岂不是狼入虎口！
楚宝珍听着她们两人一唱一和，不由得翻了个白眼冷哼出声，阴阳怪气道：“也太杞人忧天了，你不过是侥幸留下继续比试，又不是太妃亲自下旨点名让你做王妃，何必如此N瑟。”
“那可借你吉言了！我巴不得能早些落选，可谁让我天生丽质聪慧可人，太妃和王爷偏偏看中我，真愁人！”楚虞抱着枕头阴阳怪气道，瞥见她越来越黑的脸，不由得心情惬意。
“哼！”楚宝珍扭过头，飞快地将衣物收拾好，随后冷冷看向楚瑶，“你走不走，王府可没有让你留下！”
“我…....走….....”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回家自然是想回的，可一路上要面对冷着脸的二姐姐，心情不禁沉重。
“放心回去吧，我估计我也待不了几日，就能回府。”楚虞安慰道，目送两人离开后，望着冷清的屋子，顿时心里一阵烦躁。
不仅如此，偌大的西院，此刻也就只有她一人，冷冷清清的，怪让人害怕的。
楚虞郁闷地趴在榻上，极力回想昨日那道题自己写的答案，百思不得其解为何能脱颖而出，半晌后将头对着床板哐哐响得撞起来，有气无力吼道：“一定是他们疯了！太妃疯了，安南王也疯了――”
安南王？
她蓦然抬头，想起那张熟悉而复杂的面容，脑海中渐渐浮现一个可怕的想法：难道是他动了手脚让自己留下？
为什么呢？
楚虞瞬间后背发凉，将自己蜷缩在软被中开始了胡思乱想，思维一阵发散后，渐渐理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
安南王和这位太妃并不是亲母子，似乎还有些隔阂，昨日两人针锋相对更是验证了这点。
她又想到此次选秀的那位有后台的秀女，身份必定不俗，可南安王并未看中，极有可能是因为这女子是安南太妃的人，他不想要。
而自己又恰好与安南王有些渊源，应该是孽缘，所以他想将计就计让自己和太妃看中的女子鹬蚌相争，他好渔翁得利！
对，一定是这样！
楚虞一拍大腿，恍然大悟地嗷了一声，怪不得昨日安南王听见自己带伤参加选秀会面色欣喜，原来如此！
好啊，本来自己记着他在一干人面前替自己出头的恩情，还心有愧疚呢，没想到他竟想让自己当出头的鸟。
其心可诛！
楚虞咬牙切齿地锤了锤床板，坚决不让他得逞。
........
天色暗下，后院的廊下陆陆续续点起了宫灯，在晚风的摇曳下，将影子拉得斜长。
最南边的屋子里，明亮的烛火透过淡黄的窗纸隐约可见，偶尔几声私语不经意间流出。
“姑母，那秀女是何来头，为何王爷处处偏袒她？你说她会不会越过我成为――”
“当然不会！”安南太妃咔嚓一声剪断烧黑的灯芯，居高临下道，“她是什么身份？你还被她吓倒！未免也小瞧自己了。”
“侄女只是不想掉以轻心，毕竟王爷待她格外不同。”齐萱蓉低声解释，想起那日安南王在众人面前维护那个秀女，不惜顶撞姑母的场景，心里便一阵恼火！
“放心，我出的题她一定答不出。”安南太妃勾起唇角，一副胜券在握。
“也不知王爷会出什么题，会不会透露给她？万一抽签时动了手脚，我怕…....”她话音渐止，双眼浮现忧色。
“先别担心，我来想想办法，况且你出自名门，即使王爷有心偏袒，你也不一定会输。”
闻言，齐萱蓉只觉得压力更大，后背也沁出了薄汗。
她何尝不想赢，可那个女子有安南王撑腰，她如何能不担心。
虽然姑母口口声声说她出自名门，可她是个庶女，即使在嫡母身边衣食无忧地长大，可教养上确实没有嫡女那般精心，所以她也有一丝不安和害怕。
第69章 暧昧
楚虞胡思乱想着, 在偌大安静的西院睡了一夜，没有了楚宝珍的鼾声和院子其他人的噪杂，太过安静的夜晚却让她辗转反侧, 难以入眠。
越是安静，人越是清醒, 楚虞裹着被子, 思绪却莫名想起往日看到的灵异志怪故事，半人半蛇的美人蛇, 青面獠牙的鬼差，笑声恐怖的妖怪…......
刹那间，楚虞睡意全无，惊恐地将整个身子埋在被子里，只留下一双不安的眸子四处巡视，一点风声都能让她无比警惕。
漫长的一夜，她困了醒，醒了困, 终于在凌晨时坚持不住，彻底昏睡过去。
直到日上三竿，婢子送早膳的敲门声才将沉睡的楚虞惊醒，她睁开双眼，瞥见天色大亮，顿时松了口气。
明明西院只有她一位秀女, 今日婢子送来的早膳却格外丰盛, 摆满了一整张桌子，不仅有红枣小米粥, 四色果子, 五碟点心, 还有一小碗品相不错的燕窝。
楚虞的肚子识相地叫起来，很有节奏。
她给力地咬了一块点心，顿时觉得疲惫一扫而空。
“奴婢先退下了，不打扰姑娘用膳。”婢子微微颔首，拿起食盒准备离去。楚虞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她的袖子，可怜巴巴道，“这位姐姐，我能不能换个小点的院子，这里空旷冷静，只有我一个人住在这，我害怕….....”
“啊？这可不是奴婢能决定的，姑娘若是心神不宁胡思乱想，我给你送些安神茶如何？”
“嗯…....也行吧。”楚虞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随后又追问道，“姐姐可知道接下来的比试是安排在哪日？我要在这待多久呢。”
“奴婢不知道。”
“那我能四处走走吗？总不能让我一个人关在西院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吧。”
“奴婢不知道呢，帮您问问要不。”
一问三不知。
楚虞：“…....”
婢子尴尬地咳了几声，随后提着食盒落荒而逃，生怕又被叫住询问一些答不上的问题。
楚虞无精打采地撑着下巴，如同嚼蜡般喝了点粥，尝了两块点心，可心情沉重连带着食欲都下降不少，那碗冒着热气的燕窝完全引不起她的兴致。
窗外寒风刮过，枝叶簌簌作响，越发显得屋内冷清。
楚虞放下点心，神情怏怏地趴在桌上，双眸望着前方失神，十分落寞。
刹那间，轻微的叩门声响起，楚虞动了动眸子，好奇地转向紧闭的那扇门，正以为自己幻听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这么快就给自己送安神茶了？
楚虞念叨着，起身走向门口将门打开，看清来人后瞬间清醒。
“王…....王爷…......”
她惊愕得双唇颤动，却见南安王飞快地背过身，尴尬道：“你还未梳洗吗？那我迟点再找你。”
楚虞：“？”
她神情恍惚地低下头，见自己只穿着贴身的亵衣裤，这才想起来一早自己被吵醒后便蓬头垢面用早膳，还未曾洗漱穿戴呢。
“别……别进来――”她崩溃道，迅速地阖上门，羞愧不已地扑向屋内的床褥上，含恨地抡起拳头狠狠捶着软枕。
楚虞啊楚虞，你不是最讲究吗？怎么一早脸也不洗，发也不梳，蓬头垢面像个村妇一样，还被安南王看见了！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自责的倒也不是被安南王看到自己穿着亵衣的样子，毕竟她还是穿着衣服的，她生气的是自己粗鄙不堪的一面被看到，简直面上无光。
哪个女子不想以光鲜亮丽的一面示人！
…....
孟元明站在廊下，盯着紧闭的房门忍俊不禁，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楚虞气急败坏，后悔不迭，唉声叹气的模样，忍不住想起在柳州两人相处的情景。
那时自己以女子身份示人，她为了试探和接近自己，也曾衣着单薄与自己独处，想着，他面颊一红，喉咙也有些干渴，莫名地心烦起来。
他正沉思着，忽而听到推门声，抬眸看去，见楚虞梳了个简单的发髻，并涂了淡淡的胭脂，显得面色红润丰盈，而身上浅紫色的裙子更显得她明媚如玉，像是一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带着春光的灿烂和微雨的湿润，心之向往。
“王爷…....找我有事吗？”
见他眼神奇怪地打量自己，楚虞顿时心生警惕，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
“我…....”孟元明欲言又止，面色略有不自然，不知为何，自从他的身份被揭开后，再次面对楚虞，总觉得不似往日那般自然，莫名多了些疏离和客气，这让他感到挫败和棘手。
“我是来问你，接下来的比试可有把握？”
楚虞：“…....”
真是不开哪壶提哪壶，她有没有把握，他心里没数吗？
想着，她勾起唇角，阴阳怪气道：“民女虽然才疏学浅，文采平平，懒散怠慢，可民女运气极好，总能化险为夷，想必是有福星在头顶照着呢，后面的比试想必也是十拿九稳的。”
孟元明渐渐拧起眉头，不知道她是真的自信爆棚还是没有自知之明，难不成自己几次替她暗中放水，让她生出了这狂妄的念头？
两人陷入漫长的沉默，孟元明沉思片刻，咳了咳道：“之后的比试由我和太妃各出一半题，用不用我指点你一二….....”
他越说耳朵越红，甚至都不敢打量楚虞的神情。他一向自视甚高，不屑弄虚作假，没想到昨夜思来想去之后，竟生出了想要给楚虞开后门的念头，而且这个念头一触即发，势不可当。
楚虞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原来他害怕自己能力不足，想要给自己开小灶走后门。
不知为何，屈辱油然而生。
虽然自己不屑这场比试，也不屑当他的王妃。可他的意思是笃定自己会输，这不是表明了看轻自己！
她有那么差吗！
楚虞愤愤不平地咬着唇，心里将利弊一通分析后，咬牙道：“用不着！民女不是说了嘛，我运气极好，不用额外准备什么，寻常发挥就能一鸣惊人，王爷等着看吧。”看我怎么敷衍你的比赛，别想利用我！
孟元明苦笑，自己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她竟拒绝？
她就这么有把握？
可自己比谁都清楚，她只是死鸭子嘴硬，以她的能力，都不用安南太妃故意出难题，自己放水的题她都不一定能胜过齐萱蓉。
他无奈地长叹一口气，略显惆怅，楚虞则悠悠地扬起唇角，心里一阵暗爽。
这个安南王，心眼比莲蓬还多，不仅和袁姐姐纠缠暧昧，还对自己几次隐藏身份，现在还想让自己替他挑战安南太妃，这小心思，别以为自己看不出来。
万一自己单纯善良，信了他的鬼话，又侥幸赢了，怕是他也会找借口将自己踢出王府，才不会让自己当什么王妃呢。
“王爷还有其他事吗？”楚虞见他久久未动，准备下逐客令。
“怎么，你就这么着急赶我走？”
“怎么会呢？我不是怕王爷日理万机，政务繁忙吗？”，她违心笑道，心里想着你还不走，孤男寡女想干嘛？一点分寸感都没有？
不会贼心不死，想继续给自己洗脑吧。
没门，想都别想。
“我想你一个人在这必定无聊烦闷，不如带你四处走走，你还没有逛过王府吧。”
“啊？其实民女性情温和，喜好安静，最喜欢独处了，不会感到无聊的。”
性情温和？喜好安静？孟元明莞尔，在柳州她可是一日都安静不下来，不是诗会就是酒会，怎么会习惯这么冷静的院子。
“走吧，我带你四处转转。”
楚虞无奈地跟着他，心里暗骂这王爷可真的自以为是，都说了自己喜欢独处，还非要带自己逛王府，不就是想显摆他的府邸多阔绰多华丽多壮观嘛！
可他打错了主意，哪怕他府邸比皇宫还豪华，自己也不会想留在这里。
楚虞不情不愿地跟着他在王府里四处晃荡，听着他绘声绘色地讲解每一处楼阁庭院的来历，心不在焉地附和着，许是太敷衍，被孟元明瞧出了一些异常。
“你不感兴趣？”孟元明讲得头头是道，蓦然发现她百无聊赖地打哈欠，顿时像被泼了盆冷水，失落至极。
楚虞尴尬地笑了笑，难道是她表现得太随意，这么容易就被看出来了？
“也不是不感兴趣，只是走得有些累了，精力跟不上。”楚虞陪笑着解释道，生怕驳了他的面子惹他生气。
“是我想得不周，那边有个亭子，我陪你去休息片刻。”孟元明不禁懊悔，怎么未想到她一个姑娘家体力跟不上自己，太过大意了。
楚虞暗暗叹了口气，这人好倔强，就不能放自己回去休息吗？
两人走至亭内，围着石桌相对而坐，四目相对，气氛沉默中透着尴尬，两人随即双双转过头。
“我让人送些点心和热茶过来。”孟元明看向远处。
“多谢王爷，我正好有些饿了。”楚虞挠了挠头，有些无措。奇怪，和他认识也不是一两日了，今日相处起来总觉得浑身不自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