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里之野——春崎【完结+番外】
时间:2023-07-28 17:22:14

  他告诉任月语,“你先练习这几招,练到足够熟悉,应付简单的实战不成问题。”
  任月语抱拳行礼,“谨遵师傅教诲。”
  她练习认真,吃饭时在脑海中想招数,走路时小幅度挥舞双臂模拟对抗,睡觉前独自在房间肆意比试,提升技能。
  遇到江琅照惯例检查马厩,任月语也要跟到江琅背后,把江琅当作假想敌,对准江琅猛烈进攻。
  江琅正在喂马,任月语一记重力肘击,害得江琅向前踉跄半步。
  江琅正在挑选干草,任月语一掌重力砍在江琅的腰际,害得江琅手抖,干草掉落。
  江琅无可奈何。他教她功夫,她转头就拿功夫来对付他。他质问道,“怎么,恩将仇报?”
  任月语傲气仰头,“师傅,看到没?我已经可以出山了。”
  江琅哭笑不得,任月语竟然把这种水平称作出山。他配合地捧场,“小徒弟很厉害。”
  任月语飘飘然,“现在赤手空拳已经满足不了我了,我得上兵器。”
  她上下打量,看中了江琅腰间的佩刀,“师傅,你这凌风刀借我玩玩呗。”
  江琅解开了佩刀,握着刀鞘。任月语恭敬地伸出双手,准备迎接。江琅有意在空中悬停一刻,在刀鞘离任月语手心近在咫尺的时候,松了手,凌风刀砸进任月语的手心。
  意料之外的沉重。
  “我勒个去。”任月语被凌风刀压得弯了腰,险些没握住刀鞘掉到地上。她费力地站直,举起了刀。
  江琅笑道,“好玩吗?还玩吗?”
  任月语把刀还给江琅,轻松道,“今天不玩了,我还有事。”
  江琅追问,“你有什么事?”
  任月语瞪眼,“要你管。”
  她随意挑了一根干草,开始喂马。江琅笑着收了刀,挑了另一根干草,站在任月语身旁,跟着喂马。一大一小并排站立,喂得仔细,马都快要吃撑了。
  任月语拾起了马吃掉的半截草,问道,“听云霁说,那群黑衣人是前太子的余党?”
  “算是,曾经是他的部下。”江琅没有特意关注过这个事情,断断续续听人说起,前太子一派有部分人在癸卯事变那日存活了下来,貌似逃窜到南豫道、江荆道一带。
  “前太子的人,竟然还能存活。”任月语以前看电视剧,派系斗争总是惨烈的,失败的一方无一例外会被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江琅没参与余党清理的事务。对于前太子部下的处理问题,是小皇帝才能操心的职责。小皇帝忙于朝政,对旧部选择留情,那也是小皇帝自己的抉择。
  “皇上有他的考量吧。”
  任月语捡了另一根干草喂另一匹马,“既然和我们关系不大,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江琅挑选了一根长而饱满的干草,让任月语喂个够,“也并非针对我们,传言他们在两道交界的山头自立门户,成了山贼一般的人物,对过路的行人,不时会进行抢劫盗窃。”
  “一群祸患。”任月语嘀咕,“看来最近还是得小心一点。”
  江琅略微弯腰,以便能够更清晰地安慰任月语,“如果害怕,就跟紧我一些。”
  任月语抿嘴应答,“嗯。”
  ***
  知道身边有敌人后,他们行事更加小心谨慎。
  他们行走在两道交界处,保持警惕,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
  走过一个山脚,他们察觉有一队人马在紧紧跟随。
  程恒去后方探情况,了解详情后回来禀报,“他们人数不少,装备精良,看来是有备而来。”
  江琅叹道,“果然还是带了一点个人恩怨。”
  前太子是江琅杀的,算来算去,这笔账还是得算在江琅头上。
  程恒建议,“要不就地动手?估计会花费一番精力,但他们终究不是我们的对手。”
  江琅正欲答复,任月语忽然钻进了他们两人之间,插话道,“不用动手,我有办法搞定他们。”
  江琅问道,“什么办法?”
  任月语神秘兮兮地笑了一下,胸有成竹。
  ***
  道路前方不远处是一条江流,江流两岸由一座宽阔的吊桥连接。吊桥在建造时,为追求牢固,桥身各处皆由锁链相连,桥底是坚硬的石板,看似牢不可破。
  任月语带众人临时改变了路线,率先过桥。
  过桥时狂风起,衣裳被吹得胡乱作响。体重轻的人,走起路来跌跌撞撞,得扶着扶手才能站稳。桥下洪水汹涌,浪潮高涨,黄褐色的泥沙被江水搅动反应,成为混沌,壮烈得叫人不敢多看一眼。
  好在一行人虽是勉勉强强,但总算顺利渡过桥。
  下桥之后,他们稍做整顿,待风力降低一些,随后继续前进。
  表面上看似继续前行,实际他们走进了树林之中,找到一处隐秘的林荫,躲藏起来,观望桥上的情景。
  那群黑衣人果然跟了来,并且在风力缓和的时候,踏上了桥。
  寻常人都知道,风力缓和时过桥,总比风力猛烈时过桥要安全得多。黑衣人也是这么想的。
  然而任月语要的,偏偏就是这种误区。
  她早前用相风木钨测过风向,估计过风力,此时正具备引发卡门涡街的条件,一旦风与吊桥发生共振,吊桥势必会被摧毁。 *
  他们耐心等待着这一刻。
  黑衣人上了桥。吊桥足够长,黑衣人过桥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任月语早已委托江琅在吊桥两头安排了孙氏兄弟守候着,尽量把黑衣人困在吊桥上。黑衣人也总算发现了异样,试图逃离,奈何两边桥头都被孙氏兄弟把守,他们一旦有举动,孙氏兄弟就密集射箭,截断黑衣人的出路,把他们困在桥上。
  微风开始起作用。
  风与桥达到了共振,吊桥前后形成了波浪一般的抖动,伴随着左右的晃动,让人难以站稳。黑衣人在桥上成了东倒西歪的状态。
  晃动达到峰值时,撕裂了桥面,吊桥坍塌。
  碎裂的灰尘漂浮于空中,转瞬即被汹涌水汽吞噬。黑衣人与吊桥碎片一道摔进了江流之中。江水奔涌,将他们暴力推向前,卷进一个接一个的漩涡。
  任月语看见了有人冒出的半个头,奋力在空中试图抓住什么的手,忽上忽下的躯体。
  任月语不敢再看。
  她挪开了视线。耳边却充斥着断断续续的呼叫,以及永远狂烈的波涛洪流。她听得心里难受。
  明明她的计划如此顺利,不费一兵一卒,只靠微风,就能将敌人全部歼灭。可当胜利的事实摆在眼前,她感受到的不是喜悦,而是恐惧。
  生命消失的恐惧。
  她下意识想要逃避。江琅挡在了她的视野前,捂住了她的耳朵,轻轻揉了下。她感受到了他的安慰,心里的恐惧稍微消散了一些,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怪异的念头。
  做了狠事,可千万不要有报应。
  ***
  他们行路至一处平地。由于孟昭启出现了风寒畏寒的症状,他们就地停下歇息。
  孟昭启这么个大高个,蜷缩成一团,坐在小凳子上,裹着棉被烤火。
  云霁为孟昭启熬了药,顺便也为其余人熬了预防的药。一行人端着碗喝药,喝出呼啦作响的音浪起伏。
  任月语尝了药汁,略苦。她闷头一口气喝光,胸腔里翻涌着抑制不住的苦味。她有些难受,心里闷得慌,总感觉不透气。
  或许是方才洪水奔涌的恶劣场景,还没从她脑海中消散。
  她站了起来,抖落衣裳上的枯树叶,又随手拾起一根较长的树枝。她随意往身后的树林走去,想借着漫步散心的方式,消除心头的苦闷。
  她没打算走多远的。
  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片竹林里,踩在满地枯叶上。前方本是寂静场面,唯有风吹叶动,却忽然在竹林之间冒出了一颗毛茸茸的脑袋。
  一只野狗。
  野狗身型庞大,毛发枯黄,眼眸犀利,似狼的模样。它摇着尾巴,径直朝任月语走来,速度不算快,但气势强盛,目标明确。
  任月语吓得不敢动弹。
  她知道野狗不能招惹,她不见得是它的对手。她也不敢跑,跑了就是打草惊蛇,野狗必定会对她穷追不舍。她唯一能做的是保持静止,装作自然闲适,蒙混过关。
  以前在乡下遇见野狗,任月语也是这样蒙混过关的。今天在竹林里遇见野狗,蒙混这一招貌似不怎么管用。
  野狗放慢了速度,仍然在靠近。它咧着嘴,嘴角牙缝处传来了若隐若现的低沉嘶吼的声音,着实对任月语敌意猛烈。
  任月语握紧了树枝,脑海里回忆着江琅教过的招式,计算着如何抵抗才能达到效果。她龇牙咧嘴,从忽略野狗变为直视野狗,用同样犀利的眼神发出敌意信息,更甚凶狠。
  野狗停下了脚步,与任月语近距离对峙,彼此都不让步,持续良久。
  天色昏暗,竹林投射浓墨的影子,随风摇晃,在静默对峙的一人一狗身上来回游移。
  脾气倔,谁也不让谁。
  经过不知多少时候,野狗耳朵向上竖起又弹下,终于败下阵来。它鼻头耸动,嗅了嗅任月语的气息,伸出舌头,随后转身,安静离开。
  直至野狗毛茸茸的头部消失在远处路边石头后方,任月语才总算松一口气,放松下来。她回想刚才的对峙场景,有些后怕。担心附近还会出现野狗之类的危险,她提起裙摆,向来时的路退回去。
  走出竹林,任月语见到的第一个人,是正朝她走来的江琅。
  她扔了树枝,飞奔而去,扑进江琅的怀抱里,“子枢。”
  江琅单手覆盖着任月语的后脑,“怎么了?我正找你。”
  任月语埋在江琅的颈窝里,“有野狗,想咬我。”
  江琅没大听明白,“野狗?”
  任月语放开了环绕江琅脖颈的双臂,左右伸直了比划道,“嗯,野狗,这么大一只。”
  她比划的野狗体型能有野熊那么大。
  江琅问道,“在哪里?它伤着你了没?”
  “差一点伤着。”任月语拉扯着江琅身前的衣摆,“我没惹它,它就要咬我。”
  江琅蹙眉,“它在哪?”
  任月语抬手一挥,“就在竹林里面。”
  其实任月语也不确定野狗到底还在不在竹林里面,她不过是急着告状,没去在意那么多。
  她带江琅走进了竹林,按照之前的路线,走到了竹林深处。机缘巧合,就在方才对峙的地点附近,野狗那毛茸茸的脑袋又出现了,并且逐渐变得清晰,向他们走来。
  这一次与上一次不同,这一次的野狗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眼神变得亲切友善。
  任月语感觉到了惊讶,看这毛茸茸的头和枯黄的毛,确实是同一只野狗。但看这友善讨好的表情,完全就是另一只野狗。
  野狗来到他们身前蹲下,尾巴在枯叶上来回摆动,搅起一些枯叶碎片。
  江琅也蹲下来,质问道,“就是你欺负她?”
  野狗眯着眼睛,呜咽了一声,带着些许委屈。
  任月语差点翻白眼,“我去这狗……”
  这狗判若两狗。
  任月语趁江琅在场,握紧拳头,敲了一下野狗的头。野狗没有反抗,又呜咽了一声,站了起来,抖动身上的碎叶,摇着尾巴走开了。
  任月语嘟囔,“它刚才可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才凶得很。”
  江琅笑了下,揉着任月语的脑袋,“走吧,跟紧我。”
  江琅牵起了任月语的手,行走在竹林之中。
  竹叶纷飞,在幽暗微光里如鳞片般闪烁。
  任月语在微暗里回头看了一眼,野狗也正看着她。对视了短暂的一瞬后,野狗转身离开,消失在任月语的视线中。
  ***
  那日,他们顺利进入风栖城,在风栖院落脚住宿。
  风栖院也是小皇帝安排的一所院落,特意替他们留着。这里不如冬宫那般奢华,装饰偏古朴,属于闹市中的一处静心养生的世外桃源。
  任月语吃了饭,闲来无事,与素雅一道在院中闲逛。院落挺大,小桥流水那样的场景应有尽有,风景宜人。
  两人逛到外院,偶然听见外头传来热闹的声响。她们好奇打开门,见街上正举行着盛大的游行活动,游行的队伍正往这边走来。
  她们跑了出去,融入到游行的队伍里。
  队伍充满了异域风情,花灯花车,五彩纷呈。不少人装扮奇特,簇拥着花车,在音乐声中悠然舞蹈。
  任月语和素雅随人群一道玩乐,喜不自胜。
  有人好心递给素雅一个金色面具,邀请素雅加入这场狂欢。面具大小刚好合适,素雅佩戴起来,有种神话故事的风情。她迫不及待想让任月语也戴着玩一玩,四下张望了好一阵,不停呼喊着,“夫人?夫人?”
  没有回应。
  任月语忽然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 吊桥处参考美国塔科玛峡谷桥风毁事故,具体的原理我也不大懂,不好意思。
第30章 风栖
  江琅翻遍了风栖城。
  这夜忽然下了雨,细雨如丝,编织而成夜幕中的重重阻碍。
  江琅戴着斗笠,持刀穿梭于风栖城内,找寻每一个有可能的地方。皂靴踏在雨水中,溅起阵阵水花,疾步而行的身躯化作一闪而过的黑影,交织着夜幕城内的所有角落。
  怎么找不到她。
  江琅穿过一整条小巷,在巷口处,偶然遇见了那一只竹林中见过的野狗。野狗吠叫,叫声被雨水拍散。水滴顺着它的毛滴落,它抖动身体,踏出步子,再吠叫一下。
  江琅明白了它的用意。
  它在前方带路,他跟着它走,直到走到了露水楼。
  楼内花天酒地,脂粉弥漫,男人左拥右抱,女人婀娜多姿,一派奢靡景象。
  江琅走近了楼宇,站立在门扉前。
  斗笠低压,只看得见他流畅凌厉的下颌。雨滴顺着帽沿滑落,喉结滚动,手握一把凌风刀。
  屋内的人被这阵突如其来的压迫感逼迫得片刻噤声,齐齐看向门边。
  江琅踏进了门,修长的黑色身影镶嵌在夜色中。
  一个男人保持警惕,怒斥道,“你谁啊?”
  江琅抬起头,举起凌风刀,刀尖直指男人的咽喉,“她在哪儿。”
  有人认出了江琅,悄声道,“贪……贪狼将军。”
  男人看清了江琅的模样。他不如其他人那样畏惧,反而嘴角流出一丝讥笑,“原来是赫赫有名的贪狼将军。将军屈身来露水楼这种地方,真是蓬荜……”
  江琅刀尖挑起男人的下巴,声音喑哑,再问一遍,“她在哪儿。”
  男人故作谄媚,“将军说的是谁?难不成将军也想找个女子消遣?这楼里可多的是,各色各样的女子,有穿白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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