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琅蹙眉挥刀,割破了男人的喉咙。
男人瞪大眼睛,捂着喉咙,慢慢跪下,扑倒在地。鲜血从喉咙裂口出不断涌出,染红了地。
围观的人发出了惊叫声,有人慌乱地四处逃窜,有人吓得不敢动弹。
六个看似是露水楼的护卫拔出刀,冲向江琅。利刃砍来,江琅抬刀抵挡,再转刀一圈扫过护卫腹部。来回不足一个回合,六人已倒地,与地板冲撞发出剧烈声音。
一个小厮就站在满地尸体之中,面色苍白,全身颤抖。江琅用刀指向小厮,再一次问道,“她在哪儿。”
小厮往上指,手臂抖动不停,“在……楼上。”
江琅摘了斗笠,扔到一旁,反手握刀,绕过小厮身旁,径直去往楼上。
楼上房间里,任月语自从被抓来之后,一直被捆住手脚,毛巾塞住嘴,扔到了案桌一旁。她昏迷了一阵,这时醒来,大致看清了眼前的场景。
房间里还有其余三个女子,皆被捆住了手脚,蜷缩成一团。
其中一个女子身着粉衣,被人架到了床上。一个男人面容狰狞,搓着手爬到了床上去。女子后退一步,他便进一步,直至把女子逼到了墙角。女子泪珠滚落,连声哀求,“不要……求求你……”哀求的较弱声音在男子听来更为兴奋,悠哉爬行,“小娘子,过来,快过来。”
另外两个女子听了害怕,依偎着躲在墙角。
任月语听了恶心,一股怒气憋在胸口。她费尽力气活动舌头,推出堵住嘴的毛巾,差点干呕。好不容易恢复嘴部自由,她立即朝那男人怒斥道,“滚开!拿开你脏死人的手!”
男人闻声回头,络腮胡子粗壮凌乱,“你这妞,你想代替她先来伺候我是吧?”
他爬下了床,躬腰一顿一顿地向任月语走去,“你这张脸倒是生得极好看,不知身子如何?”
他越走越近,任月语观察他和自己的距离,回想江琅教过的招数,等待最恰当的时机,出脚扫过,将络腮胡男人绊倒在地。
这一下摔得惨,络腮胡男人撞倒桌边花瓶,脸颊恰好压在花瓶碎片上,割出一道疤。
他愤怒地爬起来,抹一把脸上的血痕,咒骂道,“不识抬举的婊子,看我不好生收拾你!”
他朝任月语冲去,一把捏住任月语的脸颊。任月语奋力挣脱,络腮胡男人恼怒扇了任月语一巴掌。
“他娘的!”络腮胡男人拽着任月语的手臂,硬生生把她从地上拖起来,拖向床榻,“爷爷教你怎么在床上做人!”
任月语双脚本就缠着麻绳,走路踉踉跄跄,同时拼尽全力地挣扎着,势必要摆脱束缚,犹如一条汹涌扑腾的鲤鱼,“滚啊你!”
络腮胡男人怒气强盛,耐心尽失,手臂一挥将任月语甩了出去。
他力气本就大,这一甩又让任月语额头撞到了桌案边,难以承受的撞击几乎要撞裂任月语的脑袋。她只觉得脑海变成了一片黑暗,意识消退,随后晕了过去。
一袭白裙被拉扯得凌乱不堪,松松垮垮搭在任月语的身上。衣襟处已被扯开,露出大片的颈部皮肤,以及若隐若现的胸脯。
络腮胡男人觉得解气,向任月语伸出手,“晕了才好,免得操的时候反抗……”
他的话没说完,手指即将触碰到任月语的那一瞬间,一把长刀凭空出现,迅即斩掉了他的手臂。
他第一下没能反应过来,下一刻剧烈的痛感侵袭全身,他张大了嘴,发出撕心裂肺的喊叫。
“啊——”
叫声震彻房屋。
被砍掉的手臂飞落在远处的地面上,鲜血洒满白墙。女子们惊声尖叫,颤抖着不断往后紧贴墙角。
络腮胡男人转身,正想寻找长刀的来源,一只手猛然擒住他的脖子,将他重力往后推,直至抵墙。
他快要呼吸不过来,瞪大了眼珠,终于看清了来人的脸,“贪……贪狼……”
江琅一刀刺破眼前男人的腹部,握着刀柄缓慢旋转,听见骨肉搅动的沉闷声音。
江琅红了眼,青筋凸起,嗓音低沉沙哑,一字一句对眼前男人念出口。
“谁让你碰她。”
络腮胡男人妄图说话,一张嘴便是满嘴的鲜血顺流直下。他抽搐着,在做最后的挣扎,直至失去了最后的力气。
江琅抽出刀,络腮胡男人轰然倒地。
女子们的刺耳惊叫此起彼伏,连续不绝。她们惊慌失措,开始逃窜远离,相继涌出房间。
江琅全然不管,一心只顾回到任月语身边,把她抱在怀里。
她仍然昏迷不醒,他查验她的伤口,确认没有伤及性命,才算放心。
他替她整理好衣襟,捋顺耳旁的发丝,抱起她,往回走去,嘴里轻声念着。
“小语对不起,我来晚了。”
***
任月语一直昏迷不醒。
江琅原以为这不算什么大问题。之前行军作战时,也有好些士兵受撞击后昏迷,隔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常,任月语应该也可以做到。
云霁诊断来,得出的结论与江琅的猜测一样。任月语没有被伤及根本,脉象正常,据判断,昏迷最多三天就能恢复。
然而任月语昏迷了整整七天,毫无好转。
素雅守了任月语七天七夜。她蜷缩在角落里,心里无数次的懊悔,如果她当时紧跟在任月语身边,任月语就不会遭受这一场折磨。或者如果她当时直接阻拦任月语跨出院门,这一下就都不会发生。她红了眼眶,抹了一下眼角的泪。
江琅端着药碗,踏进房间。他见素雅憔悴不堪,嘱咐道,“你去休息吧,守了那么久也该休息了,这里换我来。”
说是换他来,实际他一直都在。素雅守了多久,他就守了多久,从不曾走远。
他将药碗放到了床榻边的案几上。这几日的药,全是他亲自熬制的,再亲自喂给任月语。似乎只有不停为任月语做事,他才能减轻心里的焦虑不安。他端起了碗,舀一勺药汁,正耐心吹凉时,云霁走进了屋。
“将军,”云霁走到了江琅身边,“别喂了,喝药没用的。”
云霁手里攥着被揉成一团的药方。这些天来,她翻遍医书,想尽办法,不停尝试药方,却仍旧没能找到救任月语的方法。
唯独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你不觉得,夫人这种状态,很像过去的那三年吗?”云霁声音轻颤。
“沉睡症。”
江琅的汤勺搭在碗沿,眼神暗淡。
他何曾不知道问题的答案,任月语这七天和过去的那三年有什么区别,这七天简直就是从那三年里抠出来的。
他没想到沉睡症会来得如此突然,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根本来不及反抗。
云霁从怀里拿出了桃面符,“夫人的桃面符,已经有两道裂痕了。”
任月语的桃面符被云霁保管着,云霁一直注意观察桃面符的状况。
最初是一道裂痕,慢慢地裂痕两边长出了细碎的分枝,像一颗蔓延的树。
江琅发疯那样全城寻找任月语的那一晚,桃面符新增了一道稍显粗壮的裂痕。
云霁没有看过江琅的桃面符,但她能猜出大概,“将军的桃面符,应该也早已出现裂痕了吧。”
出现了的。
江琅一直知道,也一直在麻痹自己。
他放下碗,解下了腰间的桃面符,交给云霁,“这个,你也拿着吧。”
云霁接过了桃面符。
江琅又拿起了碗,把它交给云霁,“这个……以后也由你来吧。”
喂药这种事情,或者说是会与任月语接触的所有事情,都要由别人来完成才恰当。
可以是云霁,可以是素雅,可以是任何人。
唯独不能是他。
他站了起来。准备离开房间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任月语。她的皮肤白皙,这夜月光通透,称得她像是梦境中的虚幻背影。
他想要天天见到她,但上苍非要做对,叫他不该见到她。
第31章 躲避
第二夜,任月语终于苏醒。
她醒来后,只有云霁和素雅守在床榻边。两个人难掩兴奋,一人一句喊不停。
“夫人醒了!”
“夫人你总算醒了!”
任月语揉着眼睛。她记得昏迷之前的事情,她被络腮胡男人重力甩了一下,撞到了桌边,随后两眼一黑。但她不知道昏迷之后的事情,全无印象。她问道,“我晕了多久?”
素雅哭喊,“八天了,整整八天!”
任月语惊讶,“这么久?”
八天快得像八分钟一样。
任月语活动一下睡得酸痛的胳膊,环视房间,没看到江琅的身影,“子枢呢?”
素雅急忙端来餐盘,端起碗,“夫人,你还在恢复阶段,现在先喝一点莲花粥,正好还是温热的。”
素雅舀了一勺粥,举到任月语嘴边。任月语没什么胃口,尝了一点,在口中细细咀嚼。她换了一种问法,又道,“将军呢?”
云霁坐到床边,替任月语把脉,脉象平稳,“夫人,我随后会熬一剂药方,略苦,还请你到时克服一下。”
任月语察觉了异样,她一问江琅,眼前这两人就顾左右而言他,不正面回答。她缩回了手,再问,“将军在哪里?”
云霁还想找一些话来掩盖,任月语的视线越过云霁,看向了窗外。窗外有一个身影,正欲离开。即便窗户关着,窗外的身影只是投射了一道模糊的影子在窗上,任月语也能清楚地认出来。
“子枢!”
任月语匆匆下床,奔向门边。那身影似乎也在行动。任月语加快了脚步,飞奔出门,看向那身影方才站立的位置。
只剩一片茫茫,空无一人。
“子枢?”
没有人应答。任月语觉得奇怪,江琅明明刚才就在这里的。
任月语确认自己没有眼花,她想要直接去江琅的房间找他,云霁和素雅跟了出来,拽着任月语往房间走,不容任月语挣脱。
“夫人,你才恢复过来,不要到处跑。”
“也不能到室外吹风,万一受凉怎么办?”
两人一左一右在任月语耳边喋喋不休,不给任月语插话的缝隙。她们一人架着任月语的一只胳膊,完全是把任月语强行带回了房间,强迫任月语坐着别动。
云霁搬来了一个熏香炉,从药盒里翻找出药香,在床榻边点上,“这是安神助眠的药香,气味温和,有助于舒缓心情。”
素雅甚至打来了洗漱用的热水,热情替任月语洗漱,“时候不早了,夫人洗漱后早些休息吧。”
任月语在她们半是照顾半是强迫的攻势下,迫不得已完成洗漱,躺上了床。她在昏睡了整整八天后,醒来还不足半个时辰,又要躺下睡觉。她摸不着头脑,心里一直惦记着江琅,“将军……”
云霁替任月语盖好了被子,“将军说了,这么晚不便打扰夫人,明日再见。”
素雅安慰道,“夫人休息吧,别担心,我一直陪在你身边。”
素雅吹熄了几只蜡烛。云霁收拾好药箱,退出了房间,关上了门。
属于晚夜的安宁降临。
任月语起初睁着眼睛发呆。药香发挥了作用,她感觉有些昏昏沉沉。模糊中看见窗外出现了熟悉的身影,她分不清那是真实存在的江琅,还是她幻觉里的江琅。她眨了下眼睛,随即闭上,进入了梦乡。
***
第二日,到了吃早饭的时候,任月语与一行人整整齐齐围坐在桌边,唯独缺了江琅。
任月语四处搜寻却无果,“将军呢?”
孟昭启为任月语摆好碗筷,“将军和贺伯正在商量之后的行进路线,看是走三潇道那条路还是山雾道那条路,让我们先吃,不用管他们。”
任月语反应了过来,对,还有贺懿也不在饭桌上。她站了起来,“吃了饭再商量也不迟,这事又不急,他们怎么能不吃饭呢?”
孟昭启不知该如何阻拦任月语。换做是旁人,他直接一把摁回原位,简单了事。但面对的是任月语,他不可能动手。他敷衍道,“他们没关系的,让人送一些过去就行。”
任月语自顾自拿来了餐盘,挑选了一些江琅平日里吃得顺口的粥和点心,“我给他们送过去。”
因为任月语是将军夫人,他们不敢动手阻拦。一群人局促地站在一旁,眼睁睁看着任月语逐渐塞满餐盘。
“夫人……”
“这……”
“真不用你亲自去……”
他们的劝解力度微小,任月语充耳不闻。她很快准备好餐盘,贴心放上两副碗筷,起身出门。
任月语风风火火去了江琅屋外。她敲门,敲三下,歇一下,再敲三下。屋内似乎响起了些许动静。任月语耳朵贴在门扉上仔细听着,听到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她站直了身体,满心期待。
屋内的人打开了门。任月语抬起头,看见是贺懿。
“贺伯?”任月语绕过贺懿,往屋内探去,“江琅呢?”
贺懿接过了任月语手中的餐盘,“将军有事,出门一趟。”
任月语不解地指着门槛,“门就在这儿,他都没经过这个地方,倒底是怎么出的门?”
“在夫人你来的不久前。”
贺懿感觉餐盘还有些重量,也不知任月语是怎么能端得这么稳当这么长久的。他把餐盘放到了桌上。
任月语跟着贺懿进了屋,四处看看,确实没有看见江琅的身影,“他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贺懿回答,“夫人,这我真的不大清楚。”
任月语追问,“那你估计呢?”
贺懿面露难色。
任月语有些失落。贺懿与江琅这么熟悉,方才又在一起商讨行路事宜,肯定知道江琅的去处。即便不知道,肯定也能猜出答案。他此时不愿意说出口,任月语猜不透是他自己不愿说,还是江琅示意过他别透露行踪。唯一清晰的是,任月语再逼迫贺懿,也没什么作用。
她摆摆手,“算了,我就在这里等他吧,反正他迟早要回来。”
她若决定了要做一件事情,就势必一定要成功。贺懿劝过她,没有用,其他人也来劝过她,照样没用,只得由着她去。
她先在江琅的房间里等,从上午等到了下午。等得无聊,她在庭院里散步转圈,转了几十圈,转得头晕。她有些疲劳,索性坐在院子正门边,靠着门栏,手里夹了一根鼠尾草,百无聊赖地摇摆着玩,东晃一下西晃一下。
不知不觉晃睡着了。
江琅隔着几株杨柳看着任月语。明面上是她在找他,实际上是他在偷偷看着她。他躲了她一整天。
因为他不是神,不是仙,无法弄清事情背后的本质,唯一仅能看到摆在眼前的事实。
他一旦靠近她,桃面符就会出现裂痕,她的身体也会因此受损,进入沉睡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