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华叹了一口气，认命道:“……也不是没有办法，你已经涅槃一次，若能涅槃第二次，血脉会再次提升，那时不用舍弃全身的血，也能救活李竹清了。”
但是，涅槃凶险，是九死一生的事。
羽华不忍地看着宫羽汐:“汐汐，你要想清楚……”
“我要去。”
宫羽汐神色坚定，斩钉截铁道:“我相信如果是谢玄，他也会为了我赴汤蹈火的。”
羽华叹了一口气:“……既如此，那就去吧。”
星门中，有羽族涅槃的道场。
道场外竖立着大大小小一百余座墓碑，其中埋葬的，都是羽族这些年涅槃失败的族人。宫羽汐祭拜了先人，便义无反顾地走向道场中。
羽华和宫千同时为她护法。
二人满眼不舍，在心里说了谢玄成千上万遍，才缓缓引出涅槃之火。
“汐汐，若你觉得不对，千万不要硬撑，一定要跟我们说。”
“嗯。”
宫羽汐点了点头，望着眼前熊熊燃烧的涅槃真火，吃下从荒境中找到的冰莲心，一脚踏了进去。
一入涅槃真火，浑身灵气沸腾。
上次涅槃时，她被雷劫所劈，神魂飞散，几乎没有感觉到真火的灼烧。如今一踏入火中，才察觉浑身灼痛，内脏火热，身为青羽族的她尚且如此痛苦，真不知当年谢玄是如何以血肉之躯在真火中捞她的。
“好痛……”
宫羽汐忍受着真火的锻烤，感觉身体的每一寸血肉都在融化、重塑，这个过程十分漫长，恍然间她都看见了自己的三魂六魄难以忍受灼烧，缓缓地离开了身躯。
那样的话，她会死掉。
“不行……”
宫羽汐坐在道场中，意念直冲云霄！
“我要活着走出这里！要救出谢谢！”
青羽啼叫，嘹亮的声音响彻山峦，霞光从苍穹中飘来，汇聚在星门道场中。百鸟感知青羽涅槃，挥动羽翼盘旋在上空，发出阵阵鸣叫。
“汐汐！”
羽华和宫千松了一口气，看着宫羽汐从火海中走出，又心疼不已。
“我没事……”
宫羽汐笑了笑，神色却有些苍白，涅槃如同重塑骨肉，那巨大的痛苦还令她有些回不过神来。不过纵然如此，她也依旧□□着，并说道:“我要回神宫。”
去割血，救李竹清。
第76章 审判日
（我相信你）
神宫中, 星蕴殿里。
司南在正殿接见了宫羽汐，眉间微凝:“你说什么？你能救竹清？”
“不错。”
刚刚涅槃，宫羽汐唇色还有些泛白，正色道:“请殿主让我私下见李竹清一面。”
“……”
司南沉默些许, 才道:“谢玄有谋杀竹清的嫌疑, 你又与谢玄交好, 我不能让你独自见竹清，至少我要在场。”
宫羽汐想了想, 说:“好。”
青羽族血脉的事不能随意透露出去，可司南一番爱护李竹清的心, 想必也不是那等利益熏心的坏人。
来到内殿，就见李竹清正躺在冰玉床上，四周放置了温养身体的上等灵石。他双眸紧闭, 一动不动，正在昏睡之中。
“李竹清。”
宫羽汐走到他身边，眉间微蹙, 低声道:“到底是谁把你伤成这样……”
这么重的手，换成别人, 恐怕早就死了。
宫羽汐在司南的注视下, 割开了手腕，将其递到李竹清嘴边，血流入他的身体, 他的脸上渐渐有了血色。
“……”
看见这一幕，司南似乎并不意外，只是敛了敛眸, 眼中深意难以探究。
时间缓缓流逝, 李竹清渐渐有了好转之势, 但宫羽汐刚涅槃重生，又不停地放血给李竹清，已经有些体力不支了。
“宫姑娘。”
司南扶住了她，止了她的血，轻声道:“够了，再这样下去，你就要死了。”
“……”
冰玉床上，李竹清终于缓缓掀开双眸，最初出现在他眼前的是宫羽汐惊喜的脸。
“李竹清！你醒了！”
“阿羽……”
她在担心我吗？
李竹清心中涌起这个念头，不禁一暖，还未开口，却又听得宫羽汐急切问道——
“那日在清水城杀你的人是谁？他们都怀疑谢玄对你动了手，我想他一定是被人陷害了，只要你说出真凶，就能还他清白了。”
李竹清一恍:“……”
他昏迷的时候，能感觉到宫羽汐的血流到了他的身体里，那股血温暖不已，令他贪恋、沉迷。可当他醒过来时，却得知这份温暖的给予是为了另一个人。
“阿羽。”
李竹清定定地望着她，眼中摇曳:“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吗？”
宫羽汐愣了愣:“当然会了。”
李竹清却又问:“那你伤心，是因为我死了，还是因为无法替谢玄脱罪呢？”
宫羽汐彻底愣住，从未想过他会这么问，也难过起来:“李竹清，你怎么能这么问……”
就算没有谢玄，她也会救他啊！
“……”
李竹清侧开脸，无法与她对视，只是轻声说道:“……那日我亲眼所见，杀我的人容貌与气息都跟谢玄无异，容貌或许能伪装，但世上没有任何一个人能改变自己的气息。”
“怎么会……”
宫羽汐身影狠狠摇晃两下，容色苍白，失魂落魄地走出了星蕴殿。
她死心了。
李竹清这段话一出，就是彻底给谢玄定了罪。
“阿……”
李竹清望着她跌跌撞撞离开的背影，心中一痛，忍不住去追，却被司南按住了肩膀。
司南摇首道:“你重伤刚醒，不宜走动。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为你做主，那谢玄此次在劫难逃了。”
“师父……”
李竹清愣了愣，忽然涌起一阵不安:“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司南敛眸:“你说得没错，这世上确实没有一个人能连气息都伪装，是谢玄想杀你。他必定是嫉妒你与宫羽汐的情谊，才下此狠手。”
李竹清回想起那日的场景——
谢玄约他一叙，他一进院门，就被谢玄以雷霆之力刺了一剑，那剑搅动他的识海，震碎他的心脉，险些将他杀死。
而握剑的人，确实是谢玄。
可是……
李竹清心中越发疑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司南让他别再多想，他也只能暂且放下。
不一会儿，宋纤凝却悄悄进来了。
“师姐？”
“嘘。”
宋纤凝比了个噤声的动作，示意他小心，轻声道:“我已经从师父那里听到了你说的话，可我总觉得此事有蹊跷，你怎么看？”
李竹清点头道:“我也觉得奇怪，谢玄要杀我，怎么会给人看见？”
他又不是没在谢玄手中吃过亏，怎么不知道谢玄的手段。
宋纤凝思量一番，道:“我要去太清殿前调查一下澄心乾坤镜，此事还得暗中进行，否则恐怕惊动了幕后之人。”
李竹清明白，点头道:“我跟师姐一起去，为师姐打掩护。”
“嗯。”
二人商议了一番，便乘着夜色悄悄溜出了星蕴殿。
……
魔殿这边，却是愁云惨淡。
“……”
众人从宫羽汐口中得知了李竹清的话，沉默了一番，艰难开口道:“看来此事确实是谢玄做的了。”
“小师妹。”
凌云渡看了眼愁眉不展的宫羽汐，心疼道:“不然你便就此罢手吧，谢玄既然这么做了，必定有他的应对之法。你就算替他据理力争，在李竹清的证词面前，也是徒劳无功啊。”
其他人也纷纷劝退宫羽汐。
宫羽汐已经恢复了一些，坚信道:“谢谢不会这么做的。”
众人陷入犹豫之中。
他们也很想相信谢玄，可照李竹清说的，那谢玄确实就是凶手。
一片沉默声中，裴顾竟开了口:“我也觉得谢玄不会这么做。”
宫羽汐些许动容:“裴顾……”
裴顾侧开目光，淡淡道:“我倒不是为他说话，只是觉得他没这么愚蠢罢了。事到如今，我觉得你应该去找谢玄问一问，或许能有对策。”
“不错。”
宫羽汐难得跟裴顾站在一个阵线，却忧愁道:“可千重塔守卫森严，没有九位殿主同时允许，我根本就进不去。”
“那就偷偷进去。”
知晚走入殿中，众人一惊，连忙行礼，她挥了挥袖，示意不必多礼，又笑着望向宫羽汐:“我可以为你隐藏气息，如何？”
宫羽汐露出笑意:“师父！”
知晚摸了摸她的脑袋，眼中也涌起些许无奈:“谢玄也是魔殿弟子，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他被审判？只不过那几位殿主盯着，我却不能做更多了，你还得想个办法，引来千重塔的守卫……”
“我没记错的话，千重塔最近的守卫应该是刘李二位师兄。”
宋语桃站了出来，笑道:“若是他们，我有对策，只是需要裴师兄配合一下。”
裴顾:“……”
有种不好的预感。
千重塔外，刘盛与李利奉命守塔。
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照得人莫名困倦，二人在塔前说着闲话。
“听说三日后九大殿主要在太清殿前审问谢玄，也不知道他认不认罪？”“他认不认都得认，人李竹清都说了是他动的手，他还能怎么辩解？”“你说他为何下此狠手啊……”“八成是嫉妒！”“仔细说说……”
二人一聊起八卦，顿时也不困了。
然而这边说着说着，却听见不远处的石壁下传来隐约的争吵声。那声音很熟悉，似乎是裴顾和宋语桃。
裴顾:“我都说了，我跟她没什么，你为什么非要多想？”
宋语桃:“你还说没什么？我都看见你和那个狐狸精在床上……”
二人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听不清了。
“……”
什么？狐狸精？床？好大的瓜啊！
刘盛和李利听了一半，顿时抓心挠肝，恨不得扒到墙角下吃瓜。
“我说……”
刘盛忍不住了，说道:“我们就离开一会儿，听完就回来，应该没事吧？”
“……没事。”
李利拍板道:“千重塔有禁制，那谢玄出不来的！走！”
二人立即动身，去蹲墙角了。
宫羽汐一直在暗中观察，抓紧了这个时机，如残影般溜进了千重塔中。有知晚的法术，她一路隐藏气息，畅通无阻。
拐过一间间法幕制成的牢笼后，便来到了最里面的暗牢。
这里暗无天日，是关押境界最强的犯人的地方。
黑暗中，谢玄端坐在地上，忽然间，察觉到宫羽汐的到来，他眉间一顿，掀开双目，撞上她惊慌担忧的目光。
“谢谢！”
宫羽汐想靠近，却又被重重法幕阻隔。
“……你涅槃了。”
谢玄打量了她一眼，神色立即凝重了些许，蹙眉道:“为什么？为了救李竹清吗？”
宫羽汐垂眸:“他伤得很重，人人都说是你杀了他，可是我相信你，你完全没有理由那么做！”
“哦？”
谢玄却若有所指道:“你怎么如此确定，也许我恨他缠着你，也是有可能的……”
宫羽汐却坚定地摇头道:“不会的，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意，我们已经约定好要结契，做一生的伴侣了。”
闻言，谢玄神色一动。
在昏暗的牢笼里，他能看见宫羽汐那透亮的眼眸中熠熠的情意，像三月里的春光，让人忍不住触碰。
那一刻，他做了某个日后将会掀起血雨腥风的打算。
谢玄问:“你真的相信我吗？”
宫羽汐:“一万分信你。”
“过来。”
谢玄让宫羽汐往前两步，双手结印，破开法幕的一角，将一个东西送到她手中，嘱咐道:“听我说……”
……
三日后，太清殿前。
九大殿主齐齐坐镇在乾坤镜下，殿前乌泱泱聚了一群人，都是来围观这场审判的。神宫建立多年，却从没有过如此严重的杀人事件，所以这场审判也是前无仅有。
被审判的谢玄，就立在殿前的莲台上。
分明是“有罪”之人，他神色却淡若冷月，俯瞰着众人，仿佛神明一般。
台下，宫羽汐握着手中的东西，紧紧地盯着他。
而另一个风波中的主角李竹清，正立在司南身旁，双目微垂，不知在想什么。
古钟震响，司南立于人前，与谢玄相对而立，凝声道:“谢玄，你谋杀同门，视人命为草芥，违逆神宫律法，你可认罪？”
谢玄笑了笑，语气淡漠:“我没有杀李竹清，何罪之有？”
场中陷入沉默，氛围肃杀。
“……”
司南淡笑道:“那日乾坤镜中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是你杀了竹清，何况还有竹清的证词——”
他示意李竹清出来说话。
众人瞩目中，李竹清看了人群中的宫羽汐一眼，缓缓道:“那日，我确实看见了谢玄。”
司南当即质问谢玄:“谢玄，你还有什么话可说？！”
“我无话可说。”
就在此时，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另一个谢玄出现在谢玄的身边，看着司南，淡笑道:“有人要污蔑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众人大惊:“怎么有两个谢玄？！”
而且，这两个谢玄不仅容貌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无异。
莲台上的谢玄没有动，另一个谢玄提着剑对着李竹清，神色冷若冰霜，呵笑道:“当日我就是这样杀你的吗？李竹清。”
“……”
李竹清看着这个谢玄，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欲言又止:“阿羽。”
假谢玄真宫羽汐:“……”
别人都没看出来，他是怎么认出自己的？
“算了，装冷漠好难。”
宫羽汐叹了一口气，卸下伪装，从谢玄变回了自己，又引来一阵哗然。
“刚刚那个谢玄竟然是小师妹假扮的？！”
“她是怎么做到的？难道她已经飞升成神了？”
“不可能啊！”
议论纷纷中，司南的脸色蓦然一顿。
宫羽汐掏出一枚灵气逼人的天限碎片，说道:“我之所以能够伪装成谢玄，是因为我有一片天限碎片。只要有这个，就能变成任何人的样子，因为这是天道，不在五行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