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帝心——青文木【完结】
时间:2023-07-29 23:09:37

  穆童一脸了然:“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毁了画像,嘿嘿,你小姑姑我啊,都给记下了!”说完把自己写下的名单拍在楚江离脸上,“不谢。”
  楚江离三两下把名单撕了个粉碎,只想挫骨扬灰。
  然而穆童老神在在,笑眼弯弯:“你继续撕啊。你撕多少我写多少,不过是费点笔墨。”
  楚江离运气再运气,终究气不过,伸出罪恶的爪子捏住穆童的脸颊,往两边一拉:“你到底想如何?”
  穆童两颊被扯,说话直漏风:“还说我想如何,我还想问你想如何呢?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怎么就不知道为自己的事儿上心呢?”
  “小娘子家家的,嘴里说婚论嫁,你害不害臊?”楚江离手底下是细细腻腻的小娘子肌肤,滑不留手,扯着扯着就逃脱出去了。他指尖留下细滑的触感,一路烧烫进了心里。
  穆童装模作样的摇头晃脑,说话老气横秋,配着那张娇嫩得花瓣样的脸,怪模怪样的惹人笑:“哎,谁让我是你小姑姑呢?身为长辈,总得多担待着些。”
  楚江离按捺着才没爆粗口,就怕再跟白日里一般戳人心窝,只能自己吞气。他眼睛一转,隔着窗棱探了半身进去,与穆童脸对脸,黑黢黢的眼睛一直往进那双灵动灰眸里去。气声蛊/惑:“过年的时候青狄进了十几匹宝马。”
  穆童眼睛一亮。她穆家祖上就是养马起家的,对马简直是骨血里的喜爱。尤其是宝马良驹,恨不得满天下搜罗来。
  楚江离就知道搔了痒处,再接再厉:“只要你推了选妃的事,那十几匹马任凭你挑。”
  “好……”穆童差点一口应下。幸而话未说完就想起兴庆宫里太后的千叮万嘱,百般不舍的到底推掉,剜心割肉一般,“好才怪!”
  “真的不要?”楚江离循循善诱,跟个诱/拐不晓事的童子的黑心坏人似的,“我记得有一匹骅骝,毛跟缎子一样,前山高背腰直……”
  穆童吸气。
  “还有一匹乌骓,鼻阔口正,筋腱强力……”
  穆童捧心。
  “再有一匹黄骠……”
  穆童几乎是扑过去捂住楚江离的嘴,要不是隔着窗子,整个人能攀在楚江离身上。她痛心疾首,欲哭无泪:“别说了!我心疼。”
  楚江离鼻端呼吸全是青春少女的甜香。穆童头上簪着的金钗垂了流苏,悠悠晃晃的扫过他的眼,晕了满目金黄璀璨。然而璀璨金黄中,腻脂容颜更形鲜亮,入心入骨。
  大彦的皇帝陛下好不容易才稳住心思,一手托住穆童的腰身,怕人从自己身上滑下去摔了,还不忘继续诱/拐大业:“心疼什么?你想要,便都是你的。”
  穆童狠狠瞪了楚江离一眼,随手捞起一把窗台上的雪,啪的糊在自己脸上。
  楚江离吓了一跳,赶紧把雪给擦干净:“你做什么?傻了?这雪多冷,你就往自己脸上糊?生怕冻不病是不是?”
  穆童任凭楚江离大手给自己抹脸,常年握刀的手掌心茧子粗粝,擦得她皮肤细微的疼,却也因为习惯而无比安心,理所当然。她哭丧着脸,扁着嘴委屈:“楚江离你个大坏蛋!就知道欺负我!嫂嫂为了你操碎了心,都对我用求字了。我哪儿能辜负嫂嫂?”
  楚江离听着穆童的控诉,听着太后对穆童做的事,一瞬的暴戾几乎溢出来,冷酷残虐。却又在穆童抬头揪他头发时收束得干干净净。
  穆童对着楚江离,眼泪要掉不掉的楚楚可怜:“你要是真心疼我,就助我把这事儿办好?不然……”
  “不然如何?”楚江离好笑又好气。
  “不然你再也不准踏入我的公主府!”穆童硬气宣布。
  楚江离与穆童对峙片刻,到底还是败下阵来:“知道了。”左右把宴给穆童办好,至于宴上他做了什么,宴后那些小娘子们到底还愿不愿意入他的后宫,就都与穆童不相干了。
  穆童瞬间转涕为笑,变脸比变天还快:“来来来,快给小姑姑讲讲,到底该用什么名目邀宴?设宴要做哪些?我应该做什么?”
  楚江离还能怎么办?为了小丫头只能费心:“年前南边上供的山茶快开花了,回头给你搬过来,你只说赏花宴就是……宴会那些繁琐的事大都不用你操心,你要做的也不过是下帖子。帖子上……”
  穆童听着楚江离给她细细的讲,时不时的点头,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还说你不想选妃,原来都是诓人的。这不是挺上心的吗?”
  “小没良心!我到底是为谁上心?”楚江离只觉一腔心思都喂了狗。
  穆童丢开为她出谋划策的大功臣,敷衍应着:“为我为我。我的好大侄儿自然是为了不让我这个小姑姑为难。”
  楚江离恨得牙痒,更念得心痒。到最后也只能化作一声叹息:“别操心了,赶紧睡去。不然明儿起来眼底都是青黑,让人看见还以为谁揍了你呢。”
  穆童对楚江离做了个鬼脸,吹熄书房烛火走出来。
  楚江离抓起穆童的手,带着人轻轻踩着薄薄的雪,慢慢往卧房走。
  院子里的连翘开得正热闹,活泼生动的嫩黄,哪怕枝头还压着皑皑的雪,都磨不掉那份勃勃生机。
  就像他牵着的丫头。白狐裘的毛毛簇着那张鲜亮娇嫩的面容,生动眉眼总能灿烂进他的心里去。
  “对了。”穆童在院子里铺出路面的大青石上蹦Q几下,仰起头十分认真严肃,“你到底为何对选妃如此排斥?”
  楚江离张了张口,无言。
  穆童忽然促狭笑了,手肘捅着楚江离的腰,暗示明显:“楚江离,你不会是,不行吧?”
  “穆童!”皇帝陛下震怒,声破苍穹,惊起夜间树上栖鸟。
  穆童三两步跑远,直冲进卧房,砰地关上门,确认已经把人关在外头,才抻着脖子隔着门叫板:“你要真是不行咱们就快点给老奉御看看!千万表讳疾忌医呀~!”
第3章 总是要嫁人的
  正月二十五,升平大长公主邀了京中世家贵胄高官显宦家中的小娘子们,办了赏花宴。
  公主府的阅香苑里姹紫嫣红,不仅有帖子上说的主花山茶,还有梅花兰花海棠杜鹃这些不在时令却也相去不远的,更别说当季的迎春连翘盛放正艳。
  短短时间就这么大手笔,满大彦除了皇宫,也只有大长公主府里能做得到了。
  然而比花更美更娇更争奇斗艳的,是来赏花的小娘子们。
  个个都是十几岁的年纪,一颦一笑皆是春风粉面,桃夭杏匀。往花间一站,一时都让人分不清到底是花更美,还是人更俏。
  配上莺声燕语,哪怕院中的雪尚未完全消去,也只感觉春来熏人醉。
  紧邻着阅香苑的是一池湖水,如今冰层见薄,只尚未完全解冻,远远瞧着依旧是一片纯白。
  湖中心一座傲立假山,是整座公主府最高处。山上有亭翼然,此时四面围着纱帛,遮挡了别人看进亭子的视线,却不妨碍亭子里的人观赏阅香苑中的芳华。
  “瞧瞧,可有你喜欢的?”穆童立在楚江离旁边,手里捧着个暖呼呼的水罐,一来暖手,二来方便她随时咕嘟咕嘟的灌水。
  毕竟给楚江离指人介绍得口干舌燥,可是个力气活。
  可惜媚眼都做给瞎子。白搭了穆童的兴致勃勃绘声绘色。楚江离从头至尾板着个脸,眼神冷漠,不动如钟。
  穆童长长叹了口气:“亏你二十余岁的年纪,怎么至今不开窍呢?”
  “?”楚江离万万没想到,竟然还有被真不开窍的穆童说他不开窍的一天。他不禁冷笑,“宴你办了,人我来了。足够你跟母亲交代,别的你就别管了。”
  穆童挑眉看了楚江离半晌,恍然大悟,挤眉弄眼的笑:“罢了,知道你害羞。你自己看清楚就好,我不问啦。”
  说完也安静下来,不错眼的望着底下的娘子们。这么看了一会儿,却慢慢蹙起姣好的眉毛:“不对,有几个怎么眼生?”
  这次邀宴主要是为皇帝选皇后,家世自然不能低了,来的娘子们都是元夜宫宴上也有资格入席的,于穆童而言自然都打过照面。
  她垂眸略思索了片刻,再细细分辨,已经对得上号:“穿着金丝孔雀绒披风的应是号称安京首富的钱家的二娘子,一身素兰衣裳单薄的是起居舍人孙家的女儿……”
  几个眼生的,无不是商贾之家或六七品官儿家的娘子,有资格参加选秀,却没资格被皇帝直接聘入宫中。
  “谁带她们来……”穆童话音未落,心里已经有数了,面上不禁有几分尴尬,转着眼睛抬手给自己扇风,“哎呀,好热啊。哈哈,哈哈……”
  楚江离对这些娘子们是对不上号的,但只看穆童的态度,他就懂了是谁这么大胆,敢随便带人来大长公主府的邀宴:“长平侯府?”
  穆童小眼神睨着楚江离:“看破不说破,懂?”
  楚江离冷嗤:“真是给他们家脸了!还敢欺到你头上来!”
  穆童忙给楚江离顺毛:“不气不气。张敏峰的嫡亲妹妹是娇纵了些。不过将来成亲我也自在公主府里住,跟他们家不挨着,也没什么。”
  “既然他们家不识抬举,那这亲不成也罢!”楚江离霸气宣言,“我……”
  “小娘,水冷了,换罐热的吧。”低低的一声唤,一直站在后头的公主府总管知南悄然来到穆童身边,殷切的把穆童手里的水罐换了。
  “多谢伴伴,还是伴伴贴心。”穆童给了人一个甜甜的笑。
  楚江离狠戾的眼神盯着知南,直到人退回到后头的随侍里去,也不曾收回。
  穆童抱着水罐喝了一口热乎的,长长呼出一口气:“你恼什么?就像你要聘皇后纳后宫,我也不能不嫁人吧?左右都要走的一步,对方是谁有什么关系?张敏峰是楚大哥看好的,再培养一段时日,将来可以接管勋卫。他是我的驸马,你以后用着也能安心。”
  一句句话,穆童说得理所当然,楚江离听着却是剜心的痛。
  偏偏穆童毫无知觉:“放心,我自不会让人欺到头上来。”她扬起笑脸,望着底下一场闹剧,“这不是,现成的理由送到手里来了?”
  就见阅香苑里有人倒在山茶花中,压坏了好几株山茶。
  即便如此,还有人不依不饶的,围着倒地的人气势汹汹。
  “行了,你自己玩吧。”穆童放下水罐,拿起蕴着熏香的手炉,离开亭子。
  知南跟在穆童身后,却是不紧不慢,经过楚江离时阴恻恻小声丢下句话:“圣人别忘了,先帝临终前与圣人说过什么?当时圣人选了帝位,如今呐,就别来后悔。”
  楚江离目光一冷,狠狠盯着知南,眼中泛起猩红血色,宛如地狱血池深渊。
  知南再经过大风大浪,每次见到楚江离这双眼也是心惊胆战。唯一能做的只有不言不语,沉默以抗。
  楚江离嗤笑,也不知到底笑的是谁:“放心,先帝跟朕说的话,朕都记着呢!滚吧,好好跟着穆童,别让她吃亏。”
  知南行礼躬身,出了亭子慢慢下山的时候,腿都发软。
  先帝在世时,知南是先帝贴身内侍,跟着先帝的日子比夏妈妈跟着太后都久。
  先帝驾崩时,就是他在外头候着的。当时楚江离与先帝说完话,也是他进去听了先帝最后的吩咐。他一直记着先帝给的训诫,也牢牢恪守。
  只是圣人一日日成长,知南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还能守到什么时候。唯一希望的,就是穆童能尽快成亲,才可以真正拥有不畏惧任何风雨变幻的本钱。
  穆童来到阅香苑的时候,其他娘子们都远远看着,唯有山茶花那边还在闹闹嚷嚷的。
  为首的是位刚及笄的小娘子,正是长平侯府的五娘子,与穆童有婚约的世子张敏峰的嫡亲妹子张希茹。她身边站着钱二娘与另外几个被张希茹带进来的娘子们,作威作势的逼着倒在山茶花里的素衣娘子。
  “这是怎么了?远远听着闹闹嚷嚷的,我差点以为回到了几年前,被贼寇闯到府里来抓人呢。”穆童嘴角挑着轻笑,白狐裘拢着她如玉般的脸,衬得旁边正开的一盆杏花都失色。
  她身量高挑,当年又在行伍里待惯了,行动坐卧挺俏俊拔,动作利索,有着其他娘子们少见的飒气。
  张希茹一见穆童,更嚣张了:“你来得正好,这不知羞的狐媚子给我们张家丢了人,你赶紧把她给赶出去!”
  穆童眨眨眼,装模作样的四处看看,又斜迁着身子装模作样看似小声实则谁都能听见的询问跟着的知南:“伴伴,这是哪儿啊?”
  知南毕恭毕敬向穆童行了一礼,掐着内侍特有的尖嗓子配合穆童阴阳怪气:“回小娘的话,这是小娘的大长公主府。”
  穆童拍着胸口长舒一口气,一副终于放心的样子:“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这是长平侯府呢。还想着咱们到人家府上做客,可不能得罪主人,反客为主。”
  来的娘子们哪个不是人精,细细的娇笑散在苑中各处。
  张希茹脸上顿时挂不住,恼了:“穆童,你别忘了,你是要做我长平侯府的媳妇的!你的大长公主府将来也是我们长平侯府的。你要是识相,就老老实实听我家的话。赶紧照我说的做就完了。”
  穆童听完憋不住笑了,笑得乐不可支,捂着肚子直哎哟。
  张希茹被穆童笑得心里直颤,却还撑着质问:“你笑什么?”
  穆童终于笑够了,猛地一收,寒着脸呵斥:“张希茹,跪下。”
  张希茹不敢置信:“你说什么?”
  知南上前一步:“大胆刁民,敢对大长公主不敬!”
  张希茹反手指着自己,气急败坏:“穆童,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样不遵妇道,不敬婆家的人,我回去一定要好好跟我爹娘和哥哥说说!等你入了我张家的门,公公不喜丈夫不爱,日子可就难过了!”
  穆童压根没搭理张希茹的叫嚣,只竖起一根手指:“一。”
  张希茹困惑:“穆童,你什么意思?”
  穆童缓步经过张希茹:“二。”
  张希茹一把要扯住穆童。
  穆童不过晃了下手臂,就让张希茹的手落空了。她人已经到了山茶花间,亲手扶起还倒在山茶花里的娘子:“三。”
  “穆童你……啊!”张希茹被两个公主府的侍卫一把摁倒在地。冷冰冰的青石板路面坚硬,她倒下去的时候膝盖砰的一下跪在上面,膝骨断折,刺痛尖锐,痛得她尖叫。
  知南拖着阴恻恻的内侍调门:“张氏希茹,胆敢对升平大长公主不敬,以下犯上,罪不可恕,当斩!”
  穆童拍了拍山茶花间娘子身上沾着的雪与花瓣,笑语盈人:“罢了。本宫恕她年幼无知,又是第一次犯,掌嘴三十给个教训就够了。”
  “是。”知南应下,一个眼神,身后力大的小内侍就上前去,抡圆了膀子狠狠甩了张希茹一个嘴巴。
  张希茹满口喷血:“穆童,你敢打我……我回去……”
  “啪”第二个巴掌下来,张希茹再也说不出话。
  就在一声又一声的巴掌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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