惑帝心——青文木【完结】
时间:2023-07-29 23:09:37

  “你胡说什么!”楚江离恨不得撬开穆童的脑壳,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豆腐渣,才能把她的小脑袋给糊得什么都看不见。
  偏偏穆童自己琢磨着,竟然越想越有理:“赏花宴的时候你丢出来的那颗脑袋,只有闻娘子在不知道是偶人的情况下也敢看。她到底是武将家里出身,胆子更大,想来与你脾气也相投些。”
  楚江离气极,脱口而出:“你也是武将家里出身,胆子比闻家的还大,是不是理应与我更相投?”
  “胡说什么?”穆童白了楚江离一眼,“我可是你小姑姑,你的长辈!长辈!你可不能为了要掩饰自己,就不敬长辈懂吗?”
  楚江离心梗,觉得再跟穆童说下去自己得气死当场:“我看不上闻家的,也不准备封后纳妃。别管别人再跟你说什么,你以后也别打这些主意。”
  “行行行。知道你这人矫情又挑。”穆童老气横秋的摇头叹气,“哼哼,现在不让我插手,以后你要真遇见心仪的姑娘了,可别来求我帮忙说合!”
  “放心吧,这辈子都不会有的!”楚江离斩钉截铁,心上却蚀了一个空洞,空洞里填得满满的,不过是一张明媚俏丽的笑颜罢了。
第9章 不嫁行不行
  城南清秋原,是安京城里地势最高之处。天朗地阔,风景姝丽。打前朝的时候,就是百姓们常常踏青郊游的好去处。
  穆童带着夜星和两匹宝马按着约定过来,选了最开阔的一处。
  这边以前就常有人来跑马,虽然没仔细修建,也略略圈成个约定俗成的马场。喜欢跑马的会过来,爱好击鞠的更是把这边当做宝地。
  若是春暖之后,这马场都要靠抢的。娘子郎君们碰见了,非要比试一番才能定下谁来使用。也就仗着如今还不算很暖和,清秋原又高,少了许多遮挡,风吹起来皮肤都刮得糙。这才人略少些。
  不过也能见着零零星星有些郎君在马场里转圈,甚而还有兴致高的,在附近拉起了纸鸢来放。
  闻雁兴致勃勃,早早的等在马场,一见穆童过来,兴冲冲奔过去,紧跟着眼睛就直了,粘在马身上摘都摘下不来。
  整个人啪叽的糊在骅骝皮毛顺滑的身上,闻雁闭着眼睛一脸的如痴如醉。
  调/戏完了骅骝,也没忘了黄骠。黄骠毛短,瞧着比骅骝略窄瘦些,筋腱却很强劲,四条大长腿修长有力。闻雁抱着人家的腿不撒手,以至于黄骠不耐烦的直跺蹄子。
  穆童还没见过比她更爱马成痴的。眼见着黄骠的蹄子都要踹闻雁脸上给好好的小娘子留个蹄子花印,穆童赶紧把闻雁从黄骠的大长腿底下给抢出来。
  “你既然喜欢,这黄骠就借给你骑了。”穆童忍着笑,将黄骠交给闻雁,“一会儿咱们就在马场里。”她指着远处的乐阳山,“刚开春,山里野兽饿了一冬天,正是凶的时候。咱们就别进去了。等下个月春狩,倒是可以随着一起去玩玩。”
  “好好好。”闻雁忙不迭的点头,傻乐呵的脱口而出,“果然阿兄教得对,咱们家又不要进那劳什子的宫,来了京里跟着大长公主就完了。自然能得着好处。”
  说完自己定住,猛地省悟说了什么,赶紧自己封嘴,可怜巴巴的望着穆童:“大长公主,你就当没听见我说的,成吗?”
  穆童一怔,随即笑弯了腰,一指头点在闻雁脑门上:“晚了,我都听见啦。”
  闻雁垮了脸,蔫哒哒的垂着脑袋。
  穆童扬头,背着手故作深沉的绕着闻雁走了一圈,才摇头晃脑的“威胁”:“不过么,若是你不想让我告诉给别人知道……”
  闻雁竖了耳朵,精精神神的小娘子目光灼灼盯住穆童:“大长公主尽管说,要我做什么都行。”
  穆童环顾一圈马场,望着一眼看过去见了浅薄黄绿的乐阳山。山中树木虽盛,但此时枝干上叶子还没长出来,疏疏条条的,近山处没有多少遮蔽,发生什么事一眼就能瞧见。倒是往里面走一段,能隔绝视线。
  “不如比试一场吧。”穆童翻身骑上骅骝,“早就听说闻家各个都是绝顶的骑手。只要你今儿赢了我,什么都好说。”
  她今儿穿了一套红色骑装,头上利索的裹着一条红色头巾,配着骅骝一身火也似的毛,整个人便是一团烈焰。往日里只觉得娇俏明亮的容颜显出艳色,俯视睥睨间如霞似锦,骄艳无双。
  闻雁看呆了,抓着黄骠的缰绳喃喃:“我以前总嫌弃红色艳俗,鹅黄轻佻,原来也是要分人穿的。大长公主穿了,便什么颜色都好看。难怪阿兄说,这满安京的娘子里头,唯有大长公主才是真绝色,其他的啊,都是东施效颦罢了。”
  穆童弯腰拍拍傻了的闻雁的脑袋:“得了,这话奉承人可过了啊。赶紧的,咱们比一场。”
  闻雁还呆着呢,傻乎乎仰头问穆童:“大长公主,不然那个什么张敏峰就算了吧。你看我阿兄如何?我阿兄能开十二石的弓,使八十斤的戟,长得也人模狗样的,你不如嫁我阿兄呀?”
  “不可能!”
  穆童还没回答,就有人替她断然拒绝。
  闻雁也没注意到底是什么人来,撇嘴:“怎么就不可能?张敏峰不过是个勋卫校尉,我阿兄正儿八经的折冲都尉。就是比家世,长平侯不过一个虚爵,我阿耶可是西朔节度使,守大彦西北门户,掌二十万雄兵。若是为了大长公主好,自然还是我阿兄更般配。”
  “闻青胆敢觊觎大长公主,让他自己过来洗干净脖子等斩!”比咬牙切齿的声音更沉的,绝对是来人的脸。
  穆童指着人大笑,乐得趴在马背上直不起腰:“楚江离,往日里行军的时候,你这脸是不是也被征用去埋锅造饭了?黑成这样,这是煮了一军的口粮吧?”
  闻雁听着穆童的话,悚然一惊。僵硬的回头,就见到皇帝陛下骑着乌骓正居高临下的怒视。背着光她看不清皇帝陛下的面孔,但她听得出皇帝陛下的语气,这是想要生啖她的肉。
  一缩脖子,闻雁挪了挪,把自己藏到黄骠身后,很想学学道士念个咒决,把自己变不见。
  “哎哎哎,吓着人了啊。”穆童不客气的责备楚江离,“还说陪我们出来玩,结果一过来就喊打喊杀的,谁家娘子受得了你这样?怪道至今都找不着个可心的人呢。”
  楚江离哼了一声,催马与穆童并肩:“你不是想跑马比试?就与我比吧。”他一指乐阳山脚下,“一个来回,看谁先拔头筹。”
  穆童撇嘴:“比试好说,总得有个彩头才好玩。不然谁先谁后的有什么意思?”
  “你若是赢了,这匹骅骝就归你。”楚江离望着穆童,脸色渐渐恢复几分。
  “郎君?圣人。”黄骠后冒出个脑袋,闻雁目光灼灼盯着楚江离,“我能不能参加呀?我也想赢,想要黄骠呢。”她恋恋不舍的摸着黄骠的大腿,眼中全是渴望。
  不等楚江离拒绝。穆童抢先:“行,我替他答应了。”
  闻雁一双眼睛都要冒绿光了,手在黄骠背上一按,轻盈的翻上去,意气风发:“走走走!快来比!”一夹马腹,直接窜了出去。
  楚江离不但自己没急着跑马,还拽住穆童的缰绳,歪着身子凑过去跟人讲究:“拿我的马许人好处,你倒是挺顺手啊。”
  穆童咧嘴一笑,也歪了脑袋跟楚江离凑做堆说小话:“跟你讲真的,我今儿瞧着闻娘子真不错呢。性子天真爽利,你若是暂时不置皇后,她也可以做个贵妃。到时候宫里保准不再冷清,嫂嫂也能有人陪着解闷。”
  楚江离闻着凑到他鼻端的秀发中的浅淡香气,眼神酝酿暗色风暴,咬紧牙关,才没在大庭广众之下把人从骅骝上抢下来箍在自己怀里打屁股教训:“昨儿谁说不管我后宫的事了?怎么今儿还贼心不死?是不是唇边点个痣,你就能撒欢到满安京去了?”
  “啊?唇边点痣?”穆童懵懂不解,仰起脸眨着杏仁样的大眼,里头满是信赖。
  楚江离最看不得穆童这双眼睛。每每见着,都觉得自己无比丑陋,心中的怪兽狰狞凶暴,想要挣脱出来,偏偏又被这双清明的眼睛映照着,显出他一身污浊卑劣。
  蒙上穆童的眼睛,楚江离哑着声音:“闻青不行。他在西朔,你若是嫁了,以后就难回安京了。”
  穆童失笑:“谁说要嫁闻青了?我跟张敏峰六礼都走一半了。放心,我不嫁外头去,我还要留在安京陪嫂嫂呢。”
  楚江离感受到穆童眨眼时睫羽搔过他的掌心,一路顺着扫到他心里去,声音更加暗沉:“张敏峰更不行。”
  穆童没立刻答言,她想到自己近来收到的一些信息,忽然问了楚江离一个问题:“若是张敏峰不行,那谁行?”她扒开楚江离的手,抬起素白的指尖戳戳楚江离的胸口,“你信重谁?需要谁?”
  “穆童,你这话什么意思?”楚江离皱眉。
  穆童一脸的理所当然:“嫂嫂又没个女儿,你也没个姐妹,若是联姻拉拢,不就只剩下我可用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仔仔细细给我挑个人啊!”
  “你休想!”楚江离勃然大怒,“张敏峰不行,那正好,你也别嫁了,好好的待着。”
  “我不嫁,你养我一辈子啊?”
  “养你一辈子又如何?”楚江离脱口而出,把心底声音泄露些许,“就还跟以前一样,不好吗?”
  穆童听着楚江离话如同听着个顽童的稚言稚语,踮起身子,够着手去拍着楚江离的头,像拍着个稚童:“别闹。说什么玩话呢。”她转头,正看见闻雁一骑绝尘,笑出声来,“赶紧的呀,不然你这黄骠就真保不住了。”
  一抖缰绳,也催马跑起来。
  骅骝奔跑带起的风刮过穆童的脸。她的眼睛里渐渐消散了笑意,狠狠一鞭,激得骅骝疾驰如电,再快了几分。于是所有思绪,就彻底被吹散在风里。
  楚江离停了一会,才跟着跑出去。
  远处山中,马场里一眼望不到的地方,有人藏匿着。急匆匆一个男子向这些人跑过来:“计划有变!”
第10章 中毒
  膀大腰圆的男人从树丛里头站起来,手里按着刀把,拧着眉头粗声粗气:“怎么变了?咱们哥儿几个可是在这破地方窝了大半天了,你们现在才来说有变,是要让咱们哥儿几个的活儿白干了?”
  赶来的男人虽然穿着短褐,料子却不差,与寻常穷苦人家的不同。他明显没吃过什么苦头,连手上都干干净净的。
  一听见膀大腰圆质问,短褐这位哪怕心里再不情愿,也要给人手里的大刀片子一点面子:“息怒息怒。原本咱们说是两个小娘子,没想到竟然又多了个郎君。暂时还是算了。下回有机会再说。至于诸位的辛苦钱,断不会少了的。”
  膀大腰圆可没有短褐的顾忌:“就多了个郎君又怎样?一堆儿弄过来杀了就完了。”
  短褐唬了一跳,连连摇手:“不行不行,杀不得!两个小娘子随便怎么样,那郎君是绝对不能动的!”
  膀大腰圆看出赶来的男人态度不同,不情不愿的咂咂嘴,算是妥协了:“行吧,那就这样吧。”蒲扇一般的手往前一伸。
  短褐忙从腰间摘了钱袋子,打开,要从里面那钱给膀大腰圆。
  结果他才把钱袋子拿在手里,那边已经等不及抢过去了。
  膀大腰圆挣开钱袋口一瞧,乐出两排大黄牙:“哟,还有金叶子呢!行,就这些了,一总算我们的。”
  “那可不行,这……”短褐哪舍得给出去。
  膀大腰圆一瞪眼,刀拽出来半边,恶形恶状:“老子说,这些都是老子的了。是你们给老子的辛苦钱。”
  短褐一个激灵,再不敢争,连连后退:“好好,都是你的。”退出去几步之后,转身飞跑,生怕被这些强人抓住宰了。
  十几个男人哈哈大笑,声震林稍。
  “老大,那今儿就算了?”笑够了,一个细瘦麻杆来到膀大腰圆旁边。
  “算什么算。小娘子要,那郎君也得要。”膀大腰圆掂着钱袋子,“看他对那郎君这么重视,回头要赎金的时候,可又是一大笔钱呢。”
  细瘦麻杆给了膀大腰圆一个拇指:“老大英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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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穆童的骅骝奔到乐阳山脚的时候,就瞧见闻雁牵着马呆呆的站在林子边。
  她催马过去,不由取笑:“闻娘子这是不想要黄骠了?”
  闻雁回头,困惑得很:“大长公主,我方才听见山里头有小孩儿的哭声呢。”
  穆童垂了睫羽,掩住眼中冷意,转脸又对闻雁笑:“想来闻娘子是听错了。这山里哪儿来的小孩儿?说不定是野猫子叫的。”
  闻雁也半信半疑:“是吗?”
  穆童向后面的楚江离招招手:“闻娘子要是担心,就让人进去瞧瞧。咱们两个娘子就别进去了,万一碰上狼啊野猪什么的就不好了。”俟楚江离来到,便随口说了一句,“里面不知道有什么,不如派人进去瞧瞧。”
  楚江离点点头,不再跟穆童和闻雁比试,自己拨马去了场边,吩咐跟来的亲卫巡山。
  “这回可放心了?”穆童笑着拨转马头,俏皮对闻雁,“可是说好了比试的,之前你抢了先,若是你再不上马,可就轮到我了。到时候这黄骠嘛,你就无缘了哟。”
  闻雁紧忙上马,与穆童并辔:“那可不行。来,先跑回去的算赢。”
  不约而同一声娇吒,两个娘子争先恐后,快马加鞭,两阵香风散在马场上。
  然而才跑出去不远,两匹马忽然一惊,先后跪倒在地,口吐白沫。幸而跑马的是穆童与闻雁,换了别的娘子就都要被马压在身子底下,不死也要重伤。
  穆童和闻雁都随过军,有些功夫在身上。若说怎么厉害肯定不是,自保问题却都不大。在察觉到马腿力若踉跄要倒的时候,两人便脱了马镫,两只燕子似的翻身跃下。
  只是不等她们两个站定,骅骝与黄骠已经倒地不起。
  闻雁心疼的扑过去:“怎么了这是?怎么突然倒了?”
  穆童也慌慌张张的:“闻娘子,你怎么样?没受伤吧?”
  楚江离远远瞧见穆童出事也要赶过来,谁知连他骑的乌骓也倒了。
  三匹马一模一样的症状,都是脚软腿乏,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眼见着似乎进气少出气多,就要死了。
  闻雁惊恐:“这,这像是中毒啊。皇宫里的马,怎么会中毒的?”
  穆童吓了一跳:“不会吧?刚刚不是好好的,什么毒这么久才发作?”她似很畏惧的靠着楚江离,紧紧揪着楚江离的衣裳,“圣人,你可要好好查查,差一点,差一点,我与闻娘子就都要出事了。”说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淌下来,一颗一颗的,分明眼睛睁得大大的,眼泪却是断线的珠子往下掉。
  楚江离自然搂住穆童安慰,大手一挥:“将御马监抓起来,好好审问!到底怎么喂的马!”
  穆童倚着楚江离,好一会儿才缓过来,抹着眼泪很不好意思:“闻娘子见笑了。方才把我吓着了。”
  闻雁赶紧摇头。
  穆童推开楚江离,平时活力十足的小娘子这会儿恹恹的发蔫,强撑出一个笑来:“圣人回去查吧,请圣人为我与闻娘子做主。不要放过毒马的歹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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