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病了？”湛钧没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引得办公室外沈心悦探头探脑看来。
“冷静，湛总。”柏项明把苏安刚发过来的病假单给湛钧看，“她说腿疼得厉害，去医院看看。”
“谢了。”湛钧转身就走，柏项明一句“不客气”还飘在空中。
第七人民医院五楼，骨科门诊。
湛钧赶来时，门诊挤满了候诊的病人。但几乎不用怎么寻找，湛钧的视线就自动锁定到了从诊室出来的苏安身上。
在人群中她是那么突出，好像只有她是彩色的，其他人都沦为了黑白的背景。
就在他看到苏安的同时，苏安也看到了湛钧。
她一只手拿着X光片，另一只手提着药，只能垫着脚朝湛钧笑笑。
湛钧连忙挤进人群中来到她身边，他把苏安手中的东西都接过来，用空出的环着她的肩膀，将她护在怀里。
“腿怎么了，还是膝盖的问题？”湛钧低头看了下，见苏安走路之间没什么异常，才稍稍放下心。
“老毛病了，天冷就这样。”苏安随口说道。
“是送你回家还是……”
“嗯？”听到湛钧的声音戛然而止，苏安不解地看他，才发现湛钧的视线正落在她的手腕上――
一条蓝色的手环从袖口中滑了下来。
苏安下意识就把手环往袖子里藏，但湛钧却不由分说地抓起她的手臂。
只见蓝色手环上用油笔写着苏安的姓名、性别、年龄，以及科室和床位――心内 27床
“这是怎么回事？”湛钧手上的力气大了起来，捏得苏安有些疼。
但她没躲，只是微微游离了视线，避免和湛钧对视。
“这是怎么回事？”湛钧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
湛钧的脸上写满了担忧，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慌张，苏安从没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只能故作轻松说道：“没事，就是昨晚不太舒服，住院挂几天水就好了。”
“跟我走。”湛钧拉着苏安匆匆往电梯走去，刚走出两步，他又想到苏安心脏不舒服，立刻放慢了脚步。
“你要带我去哪？”苏安问道。
湛钧深吸了一口气：“从现在开始，你在我这里没有任何信誉，我要听医生亲自和我说。”
“你等等！”苏安没能挣开湛钧的手，只能拉着他往没人的角落走去。
“先别去，我和你说。”苏安叹了口气，知道瞒不过他。
在昏暗的角落，苏安从上次的晕倒讲起，一直讲到昨晚医生的诊断。
随着她讲，她看着湛钧的眼神渐渐染上浓重的心疼和愧疚。
“差不多就是这样吧，”苏安摊了摊手，“我知道我还欠你一个答案，能不能等到……”
苏安后半句话未及出口，便被湛钧揽入了怀中。
湛钧一只手搂着她的背，一只手按在她的脑后，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要让他们血肉融合成为彼此的一部分。
“小骗子，你就是小骗子。”湛钧在苏安的耳边，反复叫着这个称呼。
苏安伸手回抱住他：“没想故意骗你，告诉你也只是多一个人跟着担心。”
“你也知道我会担心？”湛钧咬着牙，手上更用力几分。
苏安自知理亏，把头埋在湛钧的颈窝，不再说话了。
湛钧长长地叹道：“我知道，我再担心再着急，我的难受都不及你的万一，但我想至少能为你做些什么，能有跟着你一起难受的资格。”
“我都懂。”苏安渐渐放松身体，任凭自己全身的重量都放到湛钧身上。
分明腿伤只是个给同事看的借口，但这一刻她却好似双腿真的失去力气，而湛钧就是她的拐杖。
她靠在湛钧身上，只想就这样沉沉睡去。
第58章 你的问题，我想好了答案
回到病房的路上, 湛钧紧紧牵着苏安的手，在人人愁眉不展又行色匆匆的医院中，像两个异类。
“很多人在看。”苏安低声说道。
她和湛钧走在一起, 完全就是人群中最吸引视线的组合。苏安把脸微微转向湛钧的方向，有几分不自在。
“嗯，他们在羡慕我。”湛钧用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着。
在苏安反应过来之前, 他已经抓着苏安的手插进了自己的口袋：“我不介意让他们更羡慕一点。”
回到病房, 同病房的阿姨看到湛钧很是吃惊。
“哎呦, 姑娘, 你有老公啊。”
“啊？他不……”
不及苏安解释, 阿姨懊恼地拍着大腿：“我看你一个人来的，还以为你单身呢。我觉得你和我儿子挺配呢, 真是可惜了。”
“怎么回事？”湛钧微微低头，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 “几天不见都能惹出朵桃花来。”
苏安白了他一眼：“没办法，人见人爱就是这样的。”
“27床家属来了？”查房的医生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 医生您好，我是27床家属。”湛钧回答得无比自然。
苏安张了张嘴, 终究没说什么。
做完更详细的检查, 装好Holter, 又打上新的点滴后, 时间已至中午。
病房门口, 邱科探头探脑地望进来：“我能进来吗？”
“你怎么来了？”苏安惊道。
“我来送饭。”邱科将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到床头的桌上, “营养师特供, 绝对适合病人。”
盒子打开的一瞬间, 香味扑面而来, 隔壁床的阿姨都拉开了病床间的帘子看过来：“姑娘你吃的什么，真挺香的呢。”
苏安也确实饿了，她猛地从床上跳下来，却忘了还打着点滴，点滴管里顿时就染上了一段红色。
“回血了回血了！”邱科叫了起来。
本来苏安也感受到了，她觉得没什么，但邱科这么一喊，却反倒被吓了一跳。
“喊什么。”湛钧却先开口了，“这是病房，说话轻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邱科连连道歉，然后拿出文件夹和ipad，“湛总，这些是需要您手签和电子签的文件，邮件我筛过了，星标邮件请您抽空查阅，然后蒋总说您方便时请务必给他回电。”
“你快去忙，”苏安赶他走，“不用管我。”
“那你慢慢吃，我打个电话就回来。”湛钧起身和邱科离开。
湛钧刚走，隔壁床阿姨就伸长了脖子，好奇地张望着。
苏安一边吃着饭，一边刷着公众号的推送，关注行业新闻。
饭吃到一半时，隔壁阿姨实在忍不住了，她不好意思地问道：“姑娘，我就是好奇啊，你老公是什么大老板啊？”
苏安笑笑：“他不是我老公，也不是什么大老板，就普通做生意的。”
“这样啊，”阿姨的眼神转了转，然后说道，“姑娘，阿姨是过来人，阿姨跟你讲，这些有钱人靠不住的啊，你年纪还小，又长得漂亮，不要被这种人骗了。”
苏安哭笑不得：“那您觉得我适合什么样的？”
“我儿子就很好啊！我儿子是那什么程序员，很老实的啊！他们公司都没什么女人的！”
“阿姨，您别说了，”苏安笑着说，“待会我男朋友听见，又该不高兴了。”
“咳咳。”湛钧的声音传来，苏安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知道湛钧听了多久了。
“你……打完电话了？邱科走了？”
“嗯。”湛钧应道。
邱科带来的饭菜太多，苏安吃饱后还剩了大半。湛钧直接拿过她的筷子，就开始吃她剩下的饭菜。
“我再给你点一份。”苏安说着就去抢他的筷子。
“不用，正好饿了。”湛钧慢条斯理地吃着菜，西装被他脱下放在一边，衬衫挽到了手肘。他优雅的动作仿佛不是在病房吃没什么滋味的病号餐，而是在赴国宴一般。
“我以为你们要走了，就没想着先给你分出来。”湛钧吃得自然，反倒是苏安有些不自在。
湛钧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随意道：“有问题吗，我女朋友剩的，有什么不能吃？”
苏安愣了一下，才后知后觉地抗议道：“谁……谁是你女朋友？”
“不是你亲口说的？”湛钧整以暇地看着她。
“我怎么不记得了。”苏安理不直气也壮，说不记得就是不记得。
湛钧用筷子尖点了点她：“你啊。”
他的声音好像只是一声叹息，又好像伸出了手，在苏安的心尖上挠。
苏安被他的语气挠得心里发痒，她坐在床上，踩在拖鞋里的脚趾一下张开，又一下并拢。
“我怎么了？”苏安犹自嘴硬。
“等你病好的。”湛钧的话只说了一半便不再说了，任凭苏安的想象力发散。
吃过饭，见湛钧还没有离开的意思，苏安先着急了。
“你没有别的事了吗？要在这待到什么时候？”
“不急。”
湛钧说不急就当真是不急，他在小的可怜的床头桌上支起来iPad，开始看邮件。
苏安没带电脑，倒显得自己闲了起来。她无聊了一阵，还是不死心地赶他走：“南露待会过来陪我。”
“嗯，等她到了我就走。”
苏安终究还是拗不过他，也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便睡着了。
再次醒来时已近黄昏，孟南露不知从哪租来一个躺椅，正舒服地倒在里面玩手机。
“醒了？”见苏安醒来，她指了指地上的大帆布包，“东西都在这了，电脑也给你带来了，你看还缺什么？”
“他走了？”苏安刚醒来还有些恍惚，半晌才意识到湛钧已经离开了。
“走了，你们家湛总说请了护工晚点过来，他明天再来。”
苏安无奈地叹了口气：“哪就需要请护工了，又没有多严重。”
“还不严重，你都吓死我了好吗！”孟南露坐起来，“你知道我收到你消息时候，我心脏病都要犯了。”
“别乌鸦嘴。”苏安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把最近重要的文件打包发给团队几个同事，抄送了柏项明，并解释了她要请半个月的病假，但具体原因没在邮件里提，而是私下说的。
邮件刚发出去不久，何雨璐就私聊她问她发生什么了，语气中满是惊慌失措，苏安只当没看到。
晚饭时分，护工到了。
苏安赶着孟南露回去，孟南露临近毕业，学校里还有一堆事，没时间在这耽误。
而她自己白天睡多了，趁着晚上清净，靠在床头给之前的报告收尾。
刚写了几行，敲门声就传来。
苏安抬头看去，竟然是何雨璐。
何雨璐拎着果篮，捧着鲜花，站在门口踟蹰着。她的表情愧疚中带着为难，像是做了错事的孩子。
对于她的出现，苏安倒没有多么惊讶。她缓缓披上外套走到门口：“东西放下，我们出去聊吧。”
何雨璐低着头，亦步亦趋地跟着苏安走到了外面的长椅。
“说吧，有什么事？”苏安坐下，用宽大的外套将自己整个裹起来。
何雨璐也坐了下来，但只挨上椅子的边缘。
她嗫嚅着：“对不起，我害你生病……”
“如果是道歉就免了，我这是旧病复发，跟你没有关系。”苏安声音冷淡。
苏安这样漫不经心，反而让何雨璐不是如何是好。她倒想苏安骂她一顿，这样也好抵消她心里的愧疚。
她只能支支吾吾地说：“我不该自作主张安排那顿饭，我也是为了……”
“你为了让他们高兴，”苏安接过话来，“我知道，你想让未来的公公婆婆喜欢你，你觉得我跟她们和好，他们就能高兴。”
何雨璐低着头，不说话，却是默认了苏安的说法
苏安叹了口气，突兀地问道：“你看过宫斗戏吗？”
“啊？看过啊。”何雨璐不解地看着她。
“那你应该知道，体面是怎么来的呢？”
苏安云里雾里的话让何雨璐不解，她歪着头想了半天，才似懂非懂地说道：“可是……我家里虽然还算有钱，但跟你们家比差很多，我总是怕他们看不上我。”
苏安笑了：“那你觉得我和湛钧呢？”
“对哦，”何雨璐恍然大悟，“为什么现在的你和他身份地位都差那么多，但你在他面前一点都不弱，甚至我感觉是他迁就你更多。”
“因为我们是人在和人相处，而不是身份和身份，”想到对面是何雨璐，她又加上一句，“你能明白吗？”
何雨璐似懂非懂地点头：“所以你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为什么要……帮我？”她自己都有些不信。
“我不是在帮你，”苏安扶着额头，“我是让你早点想通，好放过我。”
“哦，我知道了。”何雨璐被苏安带着绕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了最初的话题上。
苏安垂眸道：“人各有命，你就当我的命数没落在父母缘上吧。”
苏安的神情虽淡然，但何雨璐却从她脸上看出一丝悲伤来。她瘪了瘪嘴：“你别这么说，听着怪难受的。”
苏安不给她伤春悲秋的时间，她说：“有替我难受的功夫，不如想想工作怎么办，我手里几个在跟进的项目你可都跑不了。”
何雨璐一把拉上她的手：“那如果我和阳曦结婚了，你会来我们的婚礼吗？”
苏安没抽出手，只是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好吧，”何雨璐被拒绝了也没有任何不爽，“那你和湛钧婚礼可一定要叫我啊！我也不是不能当伴娘的。”
“你想多了，我和你没那么熟。”
说着，苏安起身走回了病房，朝身后的何雨璐挥挥手，扬声道：“不用送了。”
*
次日一早，七点刚过，苏安便徐徐醒来。
睁开眼时，身边坐的却不是护工，而是湛钧。
她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你怎么在这？”她坐起来时有些急，心脏又有些不适。
“鉴于你是个小骗子，所以我必须听医生亲口讲你的病情。”
湛钧扶着她，在她身后垫了枕头，问道：“睡得怎么样？”
“还可以。”
其实苏安睡得并不好，隔壁床阿姨和儿子的鼾声此起彼伏，吵得她无法入睡。
湛钧一眼看穿了她的没精打采，他说：“下午转院吧，去第一医院心内，那边环境好点。”
B市第一医院的心内科不仅是B市，甚至是全国数一数二的科室。而且医院专设了国际部，服务对标高档私人医院，许多有钱人都会在那里看病，环境自然不是一般的好。
“再说吧。”苏安没有直接答应。
说话间，医生已经来查房了，看了看指标，又把苏安和湛钧叫去了诊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