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响[校园]——州府小十三【完结】
时间:2023-07-29 23:23:17

  她双肘撑在桌子上,阖眼轻按了下眉心。
  中午饭闻声到底是没去吃,文童说帮她带,她也拒绝了,实在没胃口。
  做了张数学卷子,又趴在桌子上睡了半个小时,再醒时李延时已经吃过饭回来了。
  大概是心情不好,闻声这觉睡得有些懵。
  她侧脸蹭了蹭毛衣粗糙的纹理,迷蒙地睁开眼睛。
  入眼的先是从走廊一侧的窗户射进来的日光,再接着是拢在光晕里身旁人的侧脸。
  男生的脸型轮廓硬挺,从鼻骨到下颚的线条都利落干净。
  不同于女生纤细的脖颈,前颈中部突出的喉结昭示着少年人的特征。
  闻声失神了片刻,无意识地扬起手,遮了眼前刺眼的阳光。
  待骤缩的瞳孔适应了这光线,视线终于再次聚焦,闻声看到眼前的人偏头看了过来。
  男生唇线绷得很直,蹙了眉,貌似是想说什么。
  “闻声,出来一下。”
  文越从另一侧的过道绕过来,喊了她一声。
  闻声眨了两下眼睛,目光终于从拢在李延时身周的这光亮里收回。
  转了头,回归此时此刻烦闷而昏沉的教室。
  眼前骤然失去的明亮,让她不由得又想到半个小时前的沉闷心事,胸口像憋了一股气,心再次往下坠了坠。
  “有什么事吗?”闻声按着桌子站起来,看向文越。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文越不知道从哪里得知闻清鸿手术做不上的事情。
  说家里帮忙联系了临安的两个私立医院可以帮闻清鸿做手术,但因为设备问题,时间上最早也要排到半个月后。
  这个时候没必要矫情,闻声点头,说问一下闻清鸿愿不愿意回来在临安的医院排期。
  教室里王启胜刚从厕所回来,两只手还挂着水珠。
  他撞进椅子里,边甩手边跟李延时说:“闻声她爸好像生病了,在上海的医院排不到手术。”
  “嗯。”李延时记笔记的手没停,一行字比一行写得草。
  “你舅舅是上海哪个医院的副院长来着?”王启胜回忆着,“你打电话问问,帮帮闻声。”
  男生写字的手一停,笔杆横着叼在嘴里,斜了眼窗外。
  目光落再回来时,一手翻书对照错题,一手写解析,抄字的速度比刚刚更快了点。
  “不是有人帮她呢吗?”李延时的声音吊儿郎当。
  王启胜抽了李延时桌子上的纸抹手:“文越找的人不行,说还是要排到半个月后。”
  话音落,王启胜看李延时没反应,用纸揉了把嘴转了回去。
  寻思李延时估计是不想管。
  毕竟闻声被李延时抓到为了竞赛题“卖”消息那事儿他是知道的。
  大少爷没受过这委屈。
  不再想管闻声的事很正常。
  况且让李延时这公子哥开口求人,怕是比登天还难。
  王启胜这样想着,掏了手机想再问问文童闻声家里的情况。
  消息刚发出去没两秒,椅子被踹了下。
  王启胜捏着手机拧了身体看过去。
  “哪家医院?”皱眉写题的人抬了眼,问道。
  听到这话,王启胜抹了把手,忙不迭地去翻聊天记录。
  闻声昨天晚上睡觉前忘了给手机充电,和文越说完话回来,把手机从桌肚里掏出来才发现已经自动关机了。
  她拇指压在开机键上叹了口气,想着诸事不顺这个成语果然有它的道理。
  闻声斟酌了一下,望向一旁的李延时:“能用一下你的手机吗?”
  男生看过来。
  “我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闻声指了下桌肚,解释,“手机没电了。”
  李延时头转回去,右手笔尖压在本子上勾画着错题,上身半侧,让开被挡住的抽屉。
  闻声少有的心领神会,直接倾身,手伸进李延时的桌子里,去摸他的手机。
  手臂擦着男生外套宽大的前襟过去时,听到他的声音:“密码258804。”
  不含笑的闷哑嗓音,一如既往的冷而硬。
  闻声拿着手机从前门出去,站在走廊上拨了两通电话。
  花三分钟时间给闻清鸿简单地讲了下情况,再回来时手机还给李延时,心里却仍旧没办法安宁。
  即使闻清鸿从上海回来去了文越介绍的医院,准确的手术时间也还是没办法完全定下来。
  不确定因素太多,闻清鸿的手术一天不尘埃落定,闻声的心就一天悬着没办法落下。
  闻声刚在位置上坐下来,身旁的人便放了笔起身。
  她下意识仰头看过去。
  李延时单手捏着手机,拇指点在屏幕上,像在发消息。
  看到女生看他,敲字的空档垂眸解释了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
  闻声心里有事,仰头这一下是下意识的动作,李延时真正回答什么她没往耳朵里过,更没往心里去。
  她把过了中线的书往自己的桌子上挪了挪,绷了唇没说话,低头从书包里抽习题册。
  李延时这个电话打得有点久。
  闻声心里不静,写题的过程抬了几次头,看到走廊上的人还是那副手插口袋的闲散样子。
  他脚尖抵着走廊外侧的前面,一面听电话一面点头说着什么。
  一通电话打完,手机拿下来回了几条消息,再次拨号打出去。
  如此反复了几次,像是事情有些棘手。
  难得看到李延时耐着性子办什么事,闻声不自然地多看了两眼。
  男生再回来时,身上已经被正午的阳光晒透,没了阴暗教室里的湿冷气,周身暖洋洋的,带着日光的干燥味道。
  “你家人的电话。”
  李延时右手转着笔坐在位子上,左手上的手机磕了下桌面,朝闻声递过去。
  闻声一愣,想着许是刚用李延时的手机打过电话,闻清鸿又有什么事,看她手机关机,就回拨到了这个手机号上。
  “爸?”闻声接起电话叫了一声。
  “是我,声声。”表叔在电话那端开口,声音有难掩的喜悦,“手术排期排上了,一个返聘的教授明天提前一天到上海,可以多做一台手术。”
  闻声惊喜过后,松了一口气:“明天就能做上是吗?”
  “要明天晚上了,”表叔也笑,“什么时候都行,总比再等一个月好。”
  压在闻声心里的石头一下子消失,她轻拧着毛衣的袖子往后靠了靠,身体放松下来,连带着说话的语气都轻快了几分。
  “嗯,是比多等一个月好。”闻声笑道。
  “对了,是你那个同学帮的忙吗?”表叔问,“我听护士说,是有人给这医生打了电话,他临时改的航班。”
  闻声扯着毛衣袖口的手松了松,想到先前那通电话里提到过的文越。
  她抿了抿唇,举目望向第一排男生的背影,默了两秒,垂了眼睛,温声道:“可能是。”
  表叔在那端连应了两声,老实巴交的人也不会说什么漂亮话,只是嘱咐了闻声好几句,让她好好谢谢人家。
  闻声点头:“我会好好谢谢他的。”
  “毕竟帮了我们这么大的忙。”她低喃。
  话音落,闻声察觉身旁的人撩眼皮看了自己一下。
  闻声不疑有他,脸上莫名,回看过去。
  两人视线在空中短暂地相触了一秒。
  听筒里传来表叔喊她的声音,闻声收了目光,继续听那端的人讲话。
  挂了电话,闻声把手机朝李延时递过去,往文越那侧又看了一眼,空着的那只手伸进抽屉里摸了摸,掏出来两盒牛奶和一个很小巧的十字绣挂饰。
  十字绣挂饰有半个手掌那么大。
  花纹不算复杂,但重在精致。
  右手举着的四方块半天没人接,闻声不得已偏头提醒了一句:“李延时,谢谢你的手机。”
  李延时接过去,随手扔在了抽屉里,紧接着在即将要转回去时顿住,视线落在闻声怀里的东西上。
  他薄薄的眼皮抬了抬,眼神在那东西和女生的脸上扫了两下,问道:“你拿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男生虽然脸上没什么表情,说话的语气却不凶。
  但不知道为什么闻声抱着东西的手一紧,没来由的心虚。
  她轻抬了下手,指向前方的第一排,模糊道:“想送给文越......”
  “你送他东西干什么?”男生脸忽然冷了个八度,毫无预兆地问了这么一句。
  闻声一愣,被打断了话,也不太高兴:“他帮了我忙,我总要谢谢他。”
  这话一出,没想到李延时比她更不高兴。
  男生像是意识过来什么似的,脸色比刚刚更难看了几分:“他帮你什么忙了?”
  “你说什么......”
  “是他帮的你忙吗?”李延时声音又提了半度,“还送东西,你疯了吧。”
  这句话轻飘飘地砸在地上后是两秒短暂的沉默。
  空荡荡的教室,闻声耳边就回荡着“你疯了吧”这句话。
  带了语气并不算好的回音。
  本来就因为心情不好郁结了一上午,此时闻声刚燃起的好心情被彻底搅散。
  她深呼吸,吐了口气。
  牛奶盒和装饰扣往桌子上一放,发出“砰”的一声轻响。
  女生脸色平静,眉眼间没有一点温和笑意。
  很难想象,极致清淡的长相却能精致好看到这个地步。
  “李延时,你能不能好好说话。”闻声是真的有点生气。
  她事情多的要死,因为闻清鸿的手术心里翻来覆去坐了好几趟的山车,这会没招谁没惹谁却还要听李延时呛人。
  心里的气涌上来,实在是没办法当做听不见。
  “你有什么意见就讲,有什么不高兴的就说。”往外倒了两句话,闻声的脸色没再像刚刚那样凝固成冰,“能不能不要总是毫无理由的发脾气?”
  周六的教室本来人就不多,有几个上午在这儿上自习的趁着中午吃饭的时间也溜回了家。
  这会儿坐在班里的也就不到十个人。
  稀稀拉拉地分散在六十多个座位的教室里,显得很冷清。
  闻声声音不大,但落地有声。
  虽然方圆几里外的其他人听不见,但李延时听得一清二楚。
  闻声看到自己这话说完,半米外和她视线对视线的人喉结滚了滚。
  紧接着像是强行把要发的脾气忍了回去,心梗了一下。
  黑着脸,格外艰难地吐了几个字出来:“我不是没理由。”
  李延时一个字一个字往外扔得生硬,闻声也听得困难。
  她实在没办法用没头没尾的这几句话组成一个完整的事件。
  “所以你到底在生什么气?”闻声拧着眉,仍旧是雾里看花的困惑。
  但对于眼高于顶过了十几年的人来说,放低姿态,说软话,怕是这世界上最困难的事情。
  闻声等了十几秒,眼见李延时手伸过来,把她桌子上的装饰挂件扣走。
  “我不喜欢别人跟我收一样的谢礼。”男生把扣在手心里的装饰挂件丢回闻声的书包里,末了,还要抬眼过来嘲讽一句,“你怎么就会送十字绣这一种东西?”
  而且送文越这个明显是新的。
  不像那个绣了“福如东海、寿比南山”的残次品。
  闻声胸口起伏了两下,懒得对这阴阳怪气做辩解。
  她抵着桌子站起来,抱起两盒牛奶,抬脚欲往前排走。
  然而脚抬了一半,实在没忍住,转回来瞪了李延时一眼,难得怼人:“关你什么事?我就是喜欢绣十字绣。”
  闻声离开座位,抱着东西走到隔了八.九排的前门门口。
  前桌听了一整场戏的王启胜悄咪咪转过来,小心翼翼地瞄了李延时一眼。
  “那做手术的专家是你给打的电话吧,”王启胜手指点着嘴,十二万分的无语,“你说你这嘴怎么就这么硬......”
  话没说完被李延时踢了脚椅子。
  男生冻着脸,从头到脚都在释放凉气:“你很闲是不是??”
  “也不是。”王启胜缩着脖子咽了下口水,压着椅子扒上李延时的桌沿,“就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煮熟的鸭子是什么意思。”
  李延时抄手砸他脸上一本书:“滚蛋。”
  王启胜捂着从脸上滑下来的教材,勾头往最前排看了眼,悻悻地转回去。
  刚坐好没两秒,椅子又被人抵着往前蹬了蹬。
  王启胜扭回来。
  李延时笔敲在书页上,脸冻得跟冰块似的,问他:“我脾气有她说的那么差?”
  王启胜一听李延时问这个,抹了把嘴,来劲:“也不能说是差吧......”
  李延时挑眉。
  “那是相当差。”王启胜评价。
  “.........”
  “你小时候看过没头脑和不高兴没?”王启胜试图作比喻,“你就跟那个不高兴......”
  话说了一半,“啪”一声,脸又一次和两指厚的习题集封皮亲密接触。
  “滚蛋。”男生再次从嘴里挤出这么两个字。
  整一下午,从闻声去第一排送完东西回来到晚上吃饭,中间四五个小时,邻桌而坐的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一个是本来话就少,三天凑不出来十句。
  一个是面子比天大,那嘴跟水泥封死似的,仿佛张一下能要人命。
  闻声中午饭就没吃,晚上不能再饿着肚子。
  跟文童去校门口吃了碗粉,再回来时,隔壁桌的少爷刚收了他澳洲龙虾的外卖。
  “..................”
  一千八一只,配送费三十,包装费八十八。
  吃着不嫌扎嘴。
  印了醒目logo的锡纸保温包装袋被大少爷装了垃圾,丢在教室外的蓝色大垃圾桶里。
  男生扔了垃圾折回来,看到站在座位旁盯着他看的人。
  “有事?”李延时扬眉。
  闻声摇摇头,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不配和这不知人间疾苦的少爷说话。
  金贵的像脚不沾露水,下凡体察民情的神仙。
  还得是全神仙界宫殿造的最好看,牌匾写的最讲究的作精仙。
  女生再次看他一眼,抽开椅子坐下去,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
  李延时:............
  “李延时,”王启胜从前面转过来,“帮我去超市买瓶可乐呗。”
  李延时把擦过手的湿纸巾丢在脚边的纸箱里:“我为什么要帮你买。”
  “你不是这个点都要去超市逛一趟,买那个什么山润的草莓牛奶,”王启胜双手作揖,讨好地点点桌子上的物理卷,“今天光顾着打球了,作业还差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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