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人在大公主这里都讨不到什么好处。
五皇子想要反对,却找不到反对的借口,只得冷哼一声,不再言语。
大公主道:“父皇的身体由我照料,五皇兄和六弟不必忧心。如今朝政有太傅,后宫有我,父皇晕厥这些时日,大家各司其职,安心等父皇病愈。”
病愈?众人皆知,病愈是不可能的病愈的,安心也绝不可能安心,今日起,皇位争夺到了最后的阶段,大晟要乱了。
辛玥道:“都散了吧。”说完,她故意大声吩咐一旁的宫婢,“请太傅明日到凤阳阁仪事。”
梁宽和齐山玉对视一眼。
看来大公主的确动了揽权的心思,只是五皇子和六皇子都不是孩童,若说之前,大公主是动了让五皇子作傀儡的心思,可经五皇子监国一事,很显然并不会甘愿只当个名义上的皇帝,六皇子就更不用说了,顽疾痊愈后,手段高明,反将了五皇子一军,更不是个好驾驭的。
她亦没有傀儡的合适人选,又不愿同五皇子或者六皇子结盟,更不愿像二公主三公主一样不问朝政,她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大公主的心思,除了公孙峪,只有张重渡和远在北疆的卫将军知道,因没有得到认可,大公主便只能自行筹谋。
如今的辛氏皇族,旁支血亲超了三代,血统都不再纯正,若想要达成心愿,就只剩了一种选择。
与此同时,五皇子心头也升起了恶念,甩袖离去。
六皇子并不离去,站于大公主面前,“大皇姐,臣弟有话要说。”
辛璟淡淡一笑,“何事?”
辛照昌道:“大皇姐颇有男子风范,运河一事在大皇姐的推进下,有条不紊地建设着,臣弟佩服大公主才能。”
不就是想要参政嘛,他可没五皇兄那么傻,非要和大皇姐对着干,毕竟一些曾经跟过大皇兄的朝臣还是要给大皇姐几分薄面的,不说别人,就说张重渡,对待大皇姐一直恭敬有礼。
他猜想,大皇姐一开始想将五皇兄当作傀儡,自己把持朝政。
如今,应是动了别的心思,至于是何心思,他也猜到七八分。
只有同样觊觎那个位置的人,才能窥探到同样有此心思的人。
为何五皇子和满朝文武无人意识到,只因他们都被固定思维所困,而辛照昌本来的身份,就注定他会跳出这固有思维,探查到辛璟真实的心思。
辛璟显然很受用,“六弟谬赞,我也是在为大晟百姓谋福。”
辛照昌笑道:“大皇姐过谦了,臣弟认为,大皇姐的才能不比那些手握重权的朝臣们差。”
五皇子绝不会善罢甘休,大公主也蓄势待发,他何不加一把火,先让这两人斗起来。
辛璟得意片刻,很快意识到不对劲,“说吧,六弟究竟有什么事?”
辛照昌装作担忧惧怕的模样,郑重行礼道:“今日谢皇姐救我一命。”
辛璟吃了一惊,“此话怎讲?”
“五皇兄之前陷害我,辛好我早有察觉,才逃过一劫,五皇兄因此失了监国之权,恨不得将我抽筋扒皮,我能依靠的只有镇国将军,可外祖父在宫外,若今日五皇兄入紫宸殿照料父皇,定会想方设法将我杀死,皇姐阻他入宫,我才能保住一条性命。”
金丝楠木被换一事,辛璟略有耳闻,五皇兄此人还真是卑鄙,利用完她和张重渡除去三皇兄,丝毫没有感激之情,自以为皇位非他莫属,对她爱答不理,更是让张重渡在府中休养。
若她非要对他二人动手,总得先选一人,不如就选五皇兄吧。
辛璟笑道:“五皇兄应该再没机会构陷你了。”
比起阴谋,大公主和五皇子皆不是六皇子的对手。
辛照昌从袖筒里拿出个小锦盒,打开,里面是一颗红宝石,“这块红宝石是我偶然所得,于我而言没什么用处,赠送给大皇姐镶嵌头面所用。”
辛璟好华服珠宝,他也算投其所好。
辛璟拿起宝石对着灯盏看了看,不由感叹,“果然是上品。”说着将宝石放在锦盒中,算是默认收下,辛照昌忙将锦盒递给一旁的宫婢。
她看一眼一直等在不远处的公孙峪,对辛照昌道:“六弟可还有什么事?”
辛照昌也看了一眼公孙峪,“无事了,臣弟告辞。”
走到阶梯口,他又瞟了一眼公孙峪,心中有了计较。
公孙峪在辛照昌离开后,来到大公主身边,“公主,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五皇兄留不得,找机会解决了。”辛璟转着腕上的玉镯。
公孙峪道:“若要刺杀五殿下,恐得费些功夫。”
辛璟道:“除去五皇兄之后,还有六弟,我能等,就怕父皇等不了,是暗杀还是毒杀,亦或是什么别的法子,要快!”
公孙峪道:“是。臣就算拼上这条命,也会把此事办妥。”
辛璟拍拍公孙峪的肩膀,“说什么死不死的,我还要等你站在我身后,同我一起治理大晟。”
公孙峪怔了怔,眼眶一热,“臣定不负公主这份信任!”
走下观星楼的辛照昌回头看向第九层,观星台的灯火已熄灭,楼内隐隐灼灼的人影他虽看不清,但也能猜到那两人在筹谋些什么事。
一直等在观星楼外的齐顺道:“殿下,接下来怎么做?”
辛照昌厌烦地甩了甩装有红宝石的袖口,“明日将这衣服扔了。”
他冷冷一笑又道:“只要张重渡别突然跳出来管闲事,这皇位必定是我的。明日你让安插在大理寺的人散布五皇子三日后要去护国寺为陛下祈福的消息,务必让公孙峪知晓,这样,他才好去告诉大皇姐。
之后再让安插在五皇子府的人散布我三日后要去护国寺为陛下祈福的消息,最后告诉李福,大皇姐去紫宸殿探望父皇时,不动声色地透露三日后护国寺要去一位云游高僧,通晓天机,有缘之人遇到,可得高僧指点。
切记,只让他三人知晓即可,万不可节外生枝。”
齐顺有些不明白,“殿下这是为何?”
辛照昌道:“五哥怎么会放过杀我的机会,大皇姐怎么会放过杀五哥和高僧指点的双重机会?”
“三日后殿下去护国寺吗?”
“去,有好戏看,为何不去。”辛照昌想了想又道:“此事万不可坏了我的名声,为确保万无一失,去找个模仿笔迹最像的笔者来,五皇子同张重渡之间时好时坏的关系,不如就让我利用利用吧。”
齐顺还是有些不明白,但他知道,主子这次若能成事,皇位必是囊中之物。
“是。”
辛照昌似是心情很好,“齐顺,我记着那日答应了三皇妹,忙完今日陪她出宫游玩,就后日吧。”他望了一眼天上的繁星,“正是春日好时节,明日你备些纸鸢和糕点果脯,再备一匹好马,我们后日一早就出发。”
齐顺以为自己听错了,问道:“不是马车,是马匹?”
辛照昌道:“一匹即可,我同三皇妹共乘。”
齐顺还想说些什么,抿了抿嘴,终是没说出口。
四月十七一大早,辛玥刚起床,还未梳洗,辛照昌就来了,说要带她出宫去踏春。
辛玥本想拒绝,但辛照昌不由分说将辛玥拉到铜镜前,又让带来的宫婢代替小灼为辛玥更衣梳洗打扮。
那阵仗,根本不容辛玥说半个不字。
辛玥像个木偶一样,穿上辛照昌为她挑选的衣服,戴上辛照昌为她挑选的耳坠和发钗。
拒绝的话,被她硬生生吞进了肚子里,六皇兄兴致如此之高,她又怎么好扫了他的兴。
看来那日她说,不让六皇兄再为她做任何事的话,六皇兄根本没听进去,而他自己说要改正让她觉得不舒服的行为,看来也是白说了。
或是,他根本就不知道哪些事会让她觉得不舒服。
因六皇兄对她的好,这份不舒服,她也愿先暂时忍下,今后再慢慢改变吧。
来到宫外,辛玥没见马车,却见齐顺牵过来一匹白马,又围上来五名牵着战马身着守备军军服的将士。
“皇妹,我们今日骑马去郊外放纸鸢可好?”辛照昌说着就要拦腰抱起辛玥上马车。
手刚碰到辛玥,辛玥即刻往前走了一步,二话不说踩着马蹬子上了马。
辛照昌笑笑,“我还不知,三皇妹也会骑马。”
辛玥道:“不懂马术,只会骑马慢行罢了。”
辛照昌跟着翻身上马,坐在了辛玥身后。
辛玥身子往前,尽量不让自己靠在辛照昌怀中,谁知辛照昌一手拉缰绳,一手揽住了辛玥的腰,生生将她拽进怀里。
“驾——”地一声,马儿往前行去,五名守备军也跟着他们前行。
辛玥就这样僵着身子出了城门。
刚出城门没多久,白马旁出现了一辆马车,齐山玉伸出头问道:“六殿下,三公主,你们也是去踏春吗?”
辛玥向马车看去,只见车帘内,张重渡正注视着她。
第55章
昨夜张重渡同梁宽和齐山玉议事到深夜, 便留下二人在府中宿了一宿。
翌日恰好休沐,清晨起来,齐山玉见天空湛蓝, 春风和煦, 便提议去踏春。
这些天没日没夜地商讨新政一事,张重渡也有些疲累,就答应了齐山玉。
三人坐到马车上,齐山玉提议叫上姜霖, 便让马车绕了段路去姜府拉上姜霖后才出了城。
没想到这一来而去, 两个出城的队伍倒是撞了个正着。
辛照昌勒住缰绳, 马儿停了下来。
车内张重渡死死盯着辛照昌放在辛玥腰间的手,无名之火窜上脑门,他走下马车看见守备军将士所骑战马上挂着纸鸢, 行礼道:“六殿下和三公主这是要去放纸鸢?”
车内的其他人也跟着下车, 站在张重渡身后对辛照昌和辛玥行礼。
辛照昌感觉到张重渡似有怒意, 以为是恼他在父皇病重之时还有心思游玩,解释道:“那夜太傅走得早,不知大皇姐不让我同五皇兄去紫宸殿照料父皇, 我也是心中郁结,又见今日天气正适合放纸鸢, 这才带着三皇妹出来散散心。”
这明显的解释,让张重渡意识到自己方才的语气太过严肃,他盯着辛照昌始终放在辛玥腰间的手,努力压制心中的火气,让自己的语气尽量平淡一些, “我们几人也是见今日适合踏春,六殿下若是不嫌弃, 我们愿意把马车让于六殿下。”
齐山玉一听,马车给了六皇子,他们走着去?正要开口,姜霖拉了他一下,给他使眼色别说话。
辛照昌道:“多谢太傅好意,不用了。”说完就拉起了缰绳。
“我想坐马车!”辛玥突然说了一声,她知道张重渡是介意了,虽说她和六皇兄是兄妹,同乘一匹马没什么,为了怕她摔下去揽腰也没什么,可这一路上分明行得很慢,且现下马儿都停了,六皇兄的手还没有从她腰间放下,的确有些过分了,这让她心里很不舒服。
她知道六皇兄对她好,可也越来越觉得六皇兄把她当作私有所属,究竟是太过珍惜还是占有欲,她已经开始怀疑了。
“六皇兄,我并不喜欢骑马,不如我和太傅他们同乘马车吧。”辛玥说着也不管辛照昌是否同意,跨过马头跳下白马,向张重渡走去。
辛照昌紧跟着下马,一把拽住辛玥,“是我的错,我这就让人去准备马车。”
辛玥的确有些气恼了,“六皇兄,今日你根本没问过我是否想出宫,是否想放纸鸢。”
“那三皇妹想做什么?我们这就回宫?或是你不想放纸鸢我们去茶馆听说书,去戏院听戏,或是去看杂耍?”辛照昌还从没见辛玥对他生气,有些慌张。
“既然出宫了还回去做什么。”辛玥径直走到张重渡马车前,回头对辛照昌道:“今日大家一起春游吧,人多热闹。”
说完就上了马车。
辛照昌只以为辛玥是生了他的气才这般做,可今日出宫是他精心准备的,只想和辛玥一起度过,并不想有其他人。
于是对张重渡道:“太傅,是三皇妹任性了,等到了郊外你们不必陪着我们一起。”
张重渡道:“无妨,今日我们也是踏春,放纸鸢也不失为一桩雅事。”他指了指战马后的纸鸢,“纸鸢好似有三五只,一会到了地方,六殿下可否让与我们两只。”
辛照昌以为张重渡会顺着他的话说,没想到张重渡会如此回应,只好道:“那我也同你们一起乘马车吧。”
说完也上了马车。
马车外,齐山玉捣了一下梁宽,“不是说三公主懦弱吗?我看呀,这分明是谣言。”
梁宽却道:“我怎么觉得六殿下对三公主的态度有些不对。听三公主所言,六皇子根本没征得她同意就拉她出了宫,我家中也有小妹,作为兄长,这等踏春游玩的好事,难道不应该提前同妹妹商议吗?六殿下这么做,倒像是男子讨女子欢心而刻意制造的惊喜。”
站在两人前面的张重渡听着梁宽一番话,心中升起不安。
姜霖也觉察出不对来,他看了一眼张重渡,却见张重渡眉头紧蹙,站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太傅,我们这马车虽大,若我们几人都坐进去怕是不合适吧。”齐山玉摇摇头,“算了,我就勉为其难给你们当车夫吧。”
齐山玉给了马夫些钱,让马夫离去,自己坐在了驾车的位置上,梁宽一看也坐在了齐山玉身边,“我也觉得坐进去不自在,就在这陪你吧。”
张重渡心上好似压了块重石,他猜到了辛照昌的心思,却又觉得荒唐,更愿是自己猜错了。
怀着担忧沉重的心思,他抬步上了马车。
车内,辛照昌正在给辛玥说着什么,见张重渡进来,咽下了没说完的话。
张重渡躬身行礼道:“六殿下,三公主,臣打扰了。”
辛照昌道:“是我们打扰太傅了。坐吧。”
张重渡毫不犹豫坐在了辛玥身边,姜霖则坐在了张重渡对面,辛照昌身边。
四人,两两并排,又两两对坐。
辛玥不敢看张重渡,闭目养神,张重渡很想偏头看一眼辛玥,但他不能,只得正襟危坐目视前方。
坐在辛玥对面的辛照昌,毫不掩饰地盯着辛玥。
张重渡用余光看着辛照昌,不自觉捏起了拳头。姜霖心里别提多紧张了,马车内虽没人说话,但他却觉得这三人都绷着一根弦,只要稍微用点力就要断了。
马车缓缓前行,守备军跟在了车后,路越行越颠簸,行至一个大坑时,马车重重歪了一下。
辛玥刚起床就被一顿折腾出了宫,还没来得及用早膳,胃里无食,这一路又颠簸,她犯了晕,一直闭目忍着,身边就是心爱之人,她真想靠在他身上缓解一下,却是不敢。
这大坑一摇,辛玥终是忍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趴在张重渡腿上呕了起来,可胃里空空,呕也呕不出东西,干脆枕着张重渡的腿闭眼大口呼吸,以此来缓解眩晕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