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不一样,有多独特?不也只是个情人。”她讽刺一笑。
叶慎独顿住,片刻才应道:“时光,公平来说,你不也把我当做情人吗?从康定到北京,你我心照不宣,不也很开心很快乐?你现在跟我论这些,到底,想要什么?”
她目不转睛看向他:“我要你取消订婚,立刻,马上。”
男人攸地一笑,“因为是你,所以除了名分,你要金山银山,或者再无理一点的要求我都会满足。独独这个,不可以时光。”
让他悔婚,他说不可能。
心痛加剧,就快喘不上气。此生头一回体验,竟是这么这么地疼。
时光抬手捂着胸口,默不作声别过头去,自嘲道:“我真够异想天开,你可是叶慎独啊,怎么会为了个小情儿毁婚。”
枯井一般的沉寂。
稍顿,她强压着内心翻涌清风云淡道:“那就……祝叶先生订婚快乐,永吉同心百年好合,多子多福。”
“你再说一遍!”
“我说,祝叶先生订婚快乐,永吉同心百年好合,多子多……”
被他强吻,不留余地不留空气地强吻。
时光一动不动,睁眼看着。
叶慎独闭着眼,嘴唇毫无章法地乱啃,攻势强硬,霸道的气息反复在她鼻尖跳跃,她的唇被磨得发麻发痛。
她的话让叶慎独内心的烦躁达到顶点,他不想再听。
于是一手掐着她的腰,一手钳住她下巴,狠力狂吻。
女人一反常态没反抗也没骂人,使得他越发疯狂无措。
直到,他感觉脸上有热热的液体滑过,方骤然顿住,离开了被他亲得已经红肿的唇。
看见她眼角流下的两行清泪,叶慎独瞬间石化。
她是时光,是最野最凶的时光。认识一年,别说流泪,就是真正的示弱都没有。
曾被那么多碗渣扎进手心,鲜血淋漓时都不见她掉过半滴眼泪。
现在,却被他亲哭了。
那两滴泪就像烫在他心上的熔浆,几乎要把他逼疯。
为她擦脸颊的泪时,他从未如此手忙脚乱不知所措过。
“我们时光不哭。除了那个形同于无的名分,其他我都可以给你,别闹了好不好?”他哄道。
“叶慎独。”
时光喊他,悠悠然道:“你这样一个心思缜密的人,我不信,你会一点都感受不到。”
男人目目不转睛看着她。
她的声音轻如微风:“我爱你,早已破绽百出。虽不该,但情难自控……”
只要你愿意靠近一点,风翻的焰火便会燎原。
只要你愿意靠近一点,我眼中那十万里青山,都会为你载满思念。
更为煽情的话,她没能宣之于口。
因为那句”我爱你,早已破绽百出,虽不该,但情难自控。”
叶慎独瞳孔一震,失了言语。
他曾猜测过,但想着以她这样的性格,不太可能。
见他怔住,她继续说:“否则,我又怎么会明知你明天就要订婚,还跑来自取其辱。”
“我时光孤零零来到这世上,又孤零零长这么大。本以为足够坚强,却被你撕开外壳,窥探到了内心的柔弱。我动了真心,我坏了游戏规则,所以,我只能喊结束。”
叶慎独拉着她的手,不知是谁在颤,两人都在抖。
他说:“别这样时光。”
她问:“白茵为什么出局?是她贪得无厌,还是她动了真格?“
叶慎独静默不语。
她自问自答:“叶慎独,别自欺欺人了。你可以容忍女人耍小脾气,但你绝不会留一个企图跨过界线的女人在身边。因为,你的心里,融不进一丝真情实感。”
月色橙静,黑夜不语。她的话在空气中震耳欲聋。
他有游戏人间的资本,也有博学多闻的气度,习惯主导别人,即使是男欢女爱,他也一定要做掌控方向的那个人,不被束缚,不被支配。他的薄情,是刻在骨子里的。
“我喜欢你,爱上你,所以,不能忍受你跟别的女人洞房花烛夜,这样说你明白了吗?”时光再次开口。
“时光。”叶慎独握着她的手,目色复杂。
游艇即将到达初始位置,时光将自己的手从他手中抽离,道:“你有你的远大抱负,我有我的小小心思,既不同路,我们……便回到彼此的位置。从此山高水长,你做你的富贵梦,我做我的漂泊魂。”
叶慎独看了眼自己空了的手,陷入无边无际的沉默。
不知道他在心里想什么,仿佛过去一个世纪之久,才转眸看她,暗哑着说:
“若真如你所说,我确实给不了你想要的。希望你能……早日忘记一切。”
希望你能忘早日记一切。
忽而间,心如刀割。她做的梦,彻底醒了。
这句话之前,她站在清醒与麻木的边缘,不能堕落也不能解脱。甚至还抱有一线不甘心的幻想,毕竟,她第一次同人煽情。
而这句话之后,她彻底心如死灰。
曾经有几瞬,她自以为是地认为,在他心里,她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特殊。
如今看来,不过尔尔。
他这样身份的人,注定不会为任何女人驻足。
船到岸,司机催促,说很晚了。
这时候时光才注意到,确实很晚,街上的行人都走完了。
叶慎独还坐在她旁边堵着,没有起的意思。
再看向他,恍如隔世,时光的视线照进他眼底,说:“希望你权衡利弊过后,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希望你权衡利弊过后,能得到你想要到的一切。
他喊她得名字,瞳孔黝黑如墨。
她凉声道:“让一下。”
叶慎独问:“你住哪里?我送你。”
“这就没必要了吧?”
她起身,直接从他脚上跨过去。
时光前脚上岸,他后脚跟上来。
她没回头,继续往前走。
过不多时,时光听见有车跟上来,匀速行驶在身后,是叶慎独。
她目不斜视,忍着疼痛一言不发地穿过街道。
不能回头,但凡回头看他一眼,都是她活该。
十月的秋风,不足以让人觉得冷,但是凉,时光抱紧胳膊,故意拐进了一条不是她酒店方位的巷子。
那巷子不能过车,几分钟后车子离开,叶慎独在飙车,像是发泄,响声嗡鸣。
确定他走了她才走出巷子。
秋风起,落叶归根,又是一年秋。
上天怜惜,派月亮照着她直到住所。
时光不曾休息,买了当夜回北京的票,提上行李箱,打车飞速离开。
十个小时的机程,她什么都没想,但也没睡。
她是如此迫切地想要搬离那间四合院,刻不容缓,一分一秒都不想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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异国他乡的KTV内,单身派对的歌声从头晚十点一直唱到次日八点,一众兄弟累趴,叶远之的嗓子在冒烟。
他看着默不作声喝了一宿酒的堂哥,问也不敢问,说也不敢说。
攸地,堂哥电话响起,只见他接起来,可能是喝麻了,摁了扩音键,电话那头说:
“阿慎,时光搬走了,她去意已决,我拦不住。”
一刹间,叶慎独眼神如刀,他猛地将手机砸在墙上,“砰”一声巨响,顿时四分五裂……
作者有话说:
独哥在火葬场里打滚……
第59章 处处无她,处处是她。
叶远之看看被摔得四分五裂的手机, 又看看脸色如黑云压城般阴沉的叶慎独,浑身一哆嗦。
以防手机里有什么重要文件,他麻着胆子将其拾起来, 轻轻喊了声:“哥……”
可能是喝多了,叶慎独感觉脑袋很重。
他摸出烟,点上火,颤抖着塞进嘴里, 吸一口。
苦的。
外国烟,没什么劲。不似昨晚他抽的那支玉溪,后劲儿十足。
脑海中那张倔强冷艳的脸越发清晰,他晃了晃头,不禁哑然失笑。
她说:希望你权衡利弊后,能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他想要什么呢?五岁之前, 想要爸爸妈妈的陪伴, 可亲爹亲妈嗜赌如命跟本没把他当回事。冒充的爹妈却又只会装模作样,只把他当做继承家业的底牌,从未真正疼过他。
十岁时他想留在国内念书不想出去, 不想离开奶妈和管家, 但自己不能做主。
后来十年, 叶崇文发现他的爪牙日渐变得锋锐,开始忌惮。于是, 二十岁那年, 动了除掉他的心思。
可原本要穿过他心脏的子弹打在了肩胛骨上,他没死成。
那次之后,他再没给叶崇叶任何下手的机会。
这十年来, 两人揣着明白装糊涂, 明里暗里, 各有打算。
这些年,他在商场摸爬滚打,人与人之间那点阿谀奉承趋炎附势,他摸得门儿清。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关于未来,他规划过很多,至于男女关系,他舍得花时间也舍得花金钱,却独独没有想过结婚。
在川西遇见那个女人时,她给他的感觉就是清冷而不交心。
他欣赏她的美丽,她的张扬,她的冷艳和狂野,所以不惜花时间花心思经营这段关系。
然而最终,还是走到了分岔路口。
只是他没想到,她会连夜赶回北京,并毅然决然地搬出去。
叶慎独还记得,开车去接她的那天,白雪茫茫,她在雪地里暴走,冻得浑身僵硬,像只流浪猫,怪惹人心疼。
如她所说,这一年,她给过他想要的,他也给过她全心全意的照顾。
只可惜,他能给的,她不要。
昨晚她离开,他开车在后面跟了好长一段路,她连头都没偏过一点,更别说回头。
她行事有多决绝,处理何众那件事时,叶慎独就见识过。决定过的事,撞了南墙也不回。
时光啊时光,源源不竭的财富给你,所有的时间也给你,一定非要那个名分不可吗?
如风中沙,说散就散。
叶慎独揉着太阳穴,又摸出烟,点燃砸了两口,还是觉得发苦。
这时叶远之的电话响了,他看一眼,抬眸说:“是楚楠姐,估计是打你电话没打通,打到我这里来了。”
叶慎独没吱声,静静把烟抽完,答非所问:“帮我订张最近一班回北京的票。”
“………您不订婚了?”那头惊讶道,“亲朋好友们可都看着呢。”
他捏灭烟,道:“通知延期举行,所有费用从我账上滑,你负责安排。”
叶远之:“不是,你有没有想过,董事会那边……”
“订好了吗?送我去机场。”他急躁道。
“订好了,订好了。不是,你到底还回不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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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回到公寓时,是晚上八点。
安安给她开的门,姑娘什么都没说,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和笔记本电脑,细心地为她找来拖鞋。
“我回来了。”时光先开的口,尽管极力掩饰,但还是带着难以隐藏的颓丧。
安安问:“饿了吗?我做饭。”
”嗯。”她点头。
安安做饭很快,三菜一汤,两碗米饭。
时光很想多吃,但无论如何也吃不进去。
不是助理做的饭不好,而是,宋婶儿做的,太好……好到让她这一年,险些把那里当成家。
这一霎,她的心如泄了洪的堤坝,堵满淤泥。她知道有朝一日一定能疏通,但不会是现在。
吃完饭,安安在厨房洗碗,时光走过去,靠在门边看她一会儿,平静道:“项目提前完成,我这几天就要回去了。”
安安微顿,转眸看她。
“这一年,你成长很快。”她继续说,“已经能独当一面了。”
对方听罢,眼眶通红:“老大,您……不想带我了吗?”
时光说:“我四海为家,而你前途无量,我不能把你栓在身边一辈子,那是害你。而且,你也想留在北京是不是?”
安安怔住,说不出话。
“这有什么?很正常的。”她说,“你又不是为我而活。你应该,也必须有你自己的生活。”
安安泣不成声,“老大,我……”
她抽了张纸递过去,“哎哎哎,还没走呢?哭什么哭。”
姑娘哇一声,哭得更大声,哽咽道:“我,我对不起你。”
?
“陈铭,陈铭跟我求婚,我答应了。”
“………”
陈铭是叶慎独的秘书。
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安安都要结婚了。
时光愣在原地好一阵,挑挑眉:“这是好事儿,毕竟你也到法定年龄了,正常。”
“可是,可是他是姓叶的那人的秘书,我敌我不分鬼迷心窍,觉得对不起你。”
听见这个名字,时光眼底闪过一抹暗淡,却又很快恢复如初,道:“怎么?还得拉个仇恨联盟不成?没必要安安,你知道的,我不会在意这些。”
安安擦掉眼泪,继续洗碗,说:“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回杭州继续上班吗?”
时光摇头:“不,我想提前休年假,回去陪陪外公外婆。”
“也好,两位老人一定非常想你。”她说。
她也很想他们,尤其是这一刻。
这晚还不到十点,时光洗完澡倒头就睡。
被褥是安安新换的,软软绵绵,透着好闻的薰衣草味,与她经常闻到的味道不同,她有些不习惯,但强迫自己必须适应。
那个人让她早日忘记一切,她便一定会忘。
忘掉那股熟悉的沉香味,忘掉那间四合院,忘掉满院盛开的花朵,忘掉海岛上的那首特别的生日歌。
关于他的一切,她一样都不会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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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慎独回到北京,时差原因,这边仍是白天。
两位老人见他站在院儿里,没多说什么。只问,那边有没有安排妥当,会不会影响几日后的股东大会。
他看着怒放的月季,突然地心情烦乱,默不作声踏上台阶,穿过客厅,上了阁楼。
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是那瓶早就空了的茅台,骤然顿住。
过去大半年,他跟她每次做,都会喝上一点。
再往里走,实木衣架上挂着几件换洗的裙摆,清一色全是他买的,而她自己带来那些,已经不在了。
卫生间里,她把自己往常用的牙刷仍进垃圾桶,护肤品他买的一样没带,只带走了她自己买的。
总而言之,他的东西,她是一样都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