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衔骨——面包切片吃【完结】
时间:2023-07-31 14:36:02

  车门打开,她直接下车。
  程明亮跟着下来,拿上夫人的饺子:“大小姐,我送你进去吧,我怕你不熟悉这里的路线。”
  “不用了程伯。”阮白把手机举起来,告诉他发的定位可以直接用APP精准导航。
  她笑着,眼里却尽是疏远。
  程明亮其实还有好多话要嘱咐,在这一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大小姐一向如此,不管表面多么友善礼貌,骨子里终究是疏远冷漠,这一点和董事长完全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转过身,阮白面上的笑容一瞬间消失殆尽。
  彼时小镇的太阳刚刚升起,呼吸间吐出白色雾气。
  阮世昌签下两份对赌,为的就是将阮家从一个百年医学大厂上市成医药企业。
  因此,背后不知道多少人盯着他,为了保护女儿的安全,他连夜将阮白从英国接回来,暂时送到奶奶家安顿。
  爸爸和奶奶关系一向不好,在此之前她与奶奶也只在她穿尿不湿的年纪见过一面。
  来的前一天爸爸和奶奶在电话里大吵一架。
  对于奶奶来说,阮家的大厂是几代人的心血,如果参与上市,必定会牵扯到利益与商业化,对于医药传承人来说是很难接受的。
  只可惜酸梅镇的雪落不到京北城,就像是京北城的风也难以抵达常年无风的酸梅镇。
  不管是连夜倒飞机倒时差,还是奶奶与爸爸的争吵,亦或者是阮家现在经历的危机。
  “大小姐,饺子……”
  “程伯你留着吃吧。”
  阮白对此只感到厌烦。
  路上她把机场买的三明治拆开慢吞吞嚼着,小镇的冬天没有英国那么冷,但也好不到哪去。
  路边冻得瑟瑟发抖的小狗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手中的三明治,肚子惨兮兮叫着。
  她停下脚步,对视良久,然后当着它的面把三明治一口一口吃掉,欣赏着小狗眼睛里光亮一点点暗下去的模样。
  算是她送给小镇生灵的第一个见面礼。
  打开手机,里面全是爸爸妈妈发来的关心,夹杂着一些英国朋友与老师的问候,挑着回了几句。
  她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这座错落有致的小镇,细数电线杆上到底停了多少只鸟
  今天阮白穿了一套灰色的连衣百褶裙,外面披上白色大衣,踏上黑色高帮鞋,一身穿搭与小镇里的孩子格格不入。
  周一恰是小镇开学的日子,大街上没什么人,天气明媚,偶尔能看见乱窜的野猫野狗。
  她没有着急回家,对她来说,住在素未谋面的奶奶家和住旅馆并无差别。
  阮世昌帮忙办理的借读证明还没打印出来,她左转右转寻找可以打印证明的地方。
  终于在一个狭窄的小巷子里看见一家破旧的小网吧,小网吧看起来有些年代了,玻璃磨损严重看不清里面的情况,上面贴着红色的大字“打印、复印”。
  口袋里的手帕拿出来垫在不知道被多少人碰过的门把手上。
  推开一人大的玻璃门,一股浓烈的劣质烟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猛烈咳了一声。
  里面不像她想象中那般人多,反而安静得出奇,昏黄灯光下能够勉强辨别出大致位置,高帮鞋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
  一眼就看见在最里面的人,戴着黑色的棒球帽遮住脸庞,靠坐在转椅上,脚搭在电脑键盘旁,她眼神投过去时泡泡糖恰好在空中爆开。
  四周诡异的气氛实在压抑,硬着头皮走过去,在桌子旁站定,轻轻地开口:“你好,我想打印学生证明。”
  如同小猫撒娇,声音轻飘飘的,浮在空气中掺杂着少女身上似有若无的甜香。
  电脑上“蜘蛛纸牌”顺利通关,爆出一大堆烟花,游戏框后面像是密密麻麻的数学导图,阮白这才看见他手上还拿着鼠标。
  那人轻叹一声,修长的五指伸出来,中指勾了勾。
  一个属于年轻男性的手。
  阮白赶紧把学生证递过去,还不忘加上一句:“谢谢。”
  他把学生证放到打印机里,对着电脑屏幕熟练地点了几下,然后就听见打印机发出清晰地“滴――”一声。
  背着手在一旁等待,她抬眼无聊地四处张望,看到墙的角落不知道为什么蹲着一个人,此时正在无比猥琐四肢并驱地向门口爬去。
  “咦?那是在干什么?”无意识开口,同时惊动了整个屋里的人。
  原本靠在椅子上的其他人猛地睁开眼,扯开嗓子大喊:“李德顺!你他妈想去哪!”
  被称作“李德顺”的中年男人“噌”地一下站起来,也顾不上什么脸面不脸面了,直接往外拼命跑去。
  阮白怔在原地,这里太过昏暗,直到那人快跑到门口她才发现那人的裤子被扒了,只剩一个裤衩在屁股上。
  其他人跟着跳起来,怒气冲冲地想要抓住这个男人。
  阮白没想到来的第一天就碰到那么刺激的场景,看了眼仍在吹泡泡糖视若无睹的男人,微微蹙眉紧张道:“我们报警吧?”
  默不作声地男人在听见她这句话终于发出他今天第二次声音,带着嘲讽轻笑一声:“报警?”
  还没等阮白弄清楚他笑里的意思,就看见他拿过脚边的烟灰缸,把泡泡糖吐里面,脚落下,慵懒起身,一米八五高大的身躯在阮白身边把她整个人笼罩起来。
  阮白看见他的手搭在胸前挂的饰品上摸了摸。
  一个棕色的、像是竹筒一样的东西。
  “都他妈给老子让开。”
  他这话一出,刚刚还追的人立刻停下来,迅速闪到一边。
  见没人追,李德顺脸上浮现出笑容,使劲往外跑。
  齐宴轻挑唇角,眼里却尽是冷意,在李德顺碰到门把手的下一秒同时传来巨大地闷砸声,只觉眼前一黑,紧接着天旋地转,剧烈地疼痛从脑后传来。
  “啊――啊――!!!”凄惨的叫声在网吧里回荡。
  沾了血的烟灰缸摔在地上分成两半,被人踢到一旁。
  齐宴点了一下头,其他几个人厌弃地把人拖回到里面。
  “齐哥,这不会把人砸死吧?”彭庞蹲下来,看着李德顺半死不活的样子咧咧嘴,“他要是死了,咱的钱就真的没法要回来了。”
  齐宴走过来,白色的运动鞋在那人脸上踢了两下,语气颇为不耐:“李德顺,再装一下我就废了你的手。”
  半死不活的人只是颤了一下睫毛,还是没反应。
  “行。”
  阮白蹲在桌子下,只露出一双眼睛,刚刚那么大的力度砸过去,只怕是真的晕了。
  她把手机拿出来,悄悄拨着报警电话,还没打过去就被眼前这一幕惊住。
  戴着黑色棒球帽的男人捞起前台削水果的水果刀,熟练地在手中转了两下,在所有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划开静默的空气狠狠往下捅过去。
  “齐哥!等……”
  “啊――!大哥!我错了!我这次真的错了!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李德顺被活活吓出一身冷汗,也不装了,直接原地坐起跪在地上,要不是场地有限,现在他都要磕几个。
  刀刃擦着他的手掌,只要再偏一分必定皮开肉绽鲜血飞溅。
  不怪他怕成这样,就连站在身后的胖子刚刚也被唬得腿有些软。
  齐宴把水果刀拿起在手中把玩,尾戒与刀刃时不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每一下都让李德顺心颤,直到他最后彻底崩溃,鼻涕眼泪混着口水齐下,大哭起来。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去自首!我坐牢!我就是混蛋!你放过我吧,我真的错了,五天了,整整五天我都没吃饭没看见阳光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就是畜牲!对不起,放过我……”
  被关在网吧整整五天,经历了恐吓威胁,除了生理需要平时只能喝水,他们这群小孩还故意点冒菜川菜火锅鸡,连骨头都不给他剩一口,这种折磨对于他一个普通人来说实在无法继续忍受了。
  轻柔地触碰落在头顶,李德顺差点头点地磕下去。
  齐宴不知道从哪里拿了一张卫生纸,先是蹭了他头顶的伤口,然后一点点擦去他的眼泪鼻涕,脸上糊了一层令人作呕的血色,一系列动作下众人屏气凝神,只有胖子神色稍微自然点。
  毕竟老大的风格他已经渐渐适应了。
  遥想当初第一次跟齐宴出去打架,那股狠劲差点让他当场报警,还以为认识了一个变态。
  好吧,其实齐宴和变态没什么两样。
  “男人有点出息。”隔着卫生纸拍了他两下脸,而后站起来,卫生纸落在脚下,李德顺直接趴在地上啜泣开。
  胖子无语地看了眼李德顺,肚子饿得难受,总算解决完能好好吃一顿了,心情也颇为愉悦:“老大,我们……”
  “去哪儿?”
  冰冷的声音让人猜不透情绪,胖子一怔,很快意识过来这话不是和他说,诧异抬头看见正踮着脚往外走的小姑娘,睁大眼睛结巴道:“你,你你是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多了个女的?!而且刚刚一直在他们都没发现?!
  阮白身子一僵,紧张到直接大脑宕机,只是走了个神,再低头发现手机竟然没电关机了。
  男人一步步向这边靠近,她无法动弹半分。
  □□老大?街头不良混混?还是犯罪分子……
  脑海中犹记得他刚刚唬人的手段,对于他的身份她拿不准,站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齐宴停下,摘下鸭舌帽,随意撩了一下被帽子压塌的头发,露出整个面孔,耷拉着眼,语调带着疲惫感:“打算去哪报警?”
  借着薄弱的光,阮白看清了他的模样,呼吸短暂一滞。
  不是她想象中凶神恶煞的模样,而是一个约摸和她差不多大的叛逆少年,黑发挑染了几缕白发,套着黑色宽大的卫衣,桃花眼微挑,凌厉完美的骨相,是她见过最好看的男生,脖子上挂着一条红绳,下面是一根手指长的竹筒状小饰品。
  他眼里的红血丝明显,一看就是很多天没睡好觉,偏偏说这句话时不是想要灭她口,而是在嘲讽她。
  “问你话呢,哑巴啊。”他看着愣神的少女很是不耐烦,小镇上大部分人他都见过,偏偏她他一点印象也没。
  看身着打扮,应该是个有钱的外地人。
  一个外地人跑到他们这个破地方上学,不会是哪来的条子在这里做卧底?
  阮白想了想,小声道:“你长得真好看。”
  女孩长得很白,透着一股粉色,让他想到历史课上学的的芙蓉石蟠螭,睫毛卷翘,贝齿咬的下唇发白,眼里氤氲着一层雾色,像是街边被欺负狠的小猫,可怜地盯着他。
  仿佛是上帝的珠宝散落了一地,掉进她的眼里。
  他只是微微愣了一下,而后手向后撑着桌子,眼里全是玩味:“讨好我?”
  “不是。”她摇摇头,认真开口,“你真的是我见过最好看的男生。”
  “噗――咳咳咳!”彭庞在一旁被这段真诚发言呛得忍不住笑出声,他无情打破少女的幻想,“妹妹,别想了,我们齐哥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没希望。”
  小姑娘长得又娇又乖,和他们这群人完全不是一路的。
  齐宴也被逗笑了,转身从打印机里拿出打印件,递给她:“他说的对,看人不能看表面。”
  阮白乖巧点头,拿过打印件。
  “还不走?”
  心里虽然怕他,但还是轻颤着手从包里拿出两枚硬币,低着头送到他手掌里。
  女孩细腻冰冷的触感在掌心发痒滚烫。
  “谢谢。”
  家教好到让身后的胖子不由张大嘴巴,这他妈除了齐宴谁受得了啊。
  喉结滚动,他扫了眼硬币神情恣睢,单手插兜笑道:“你说话这么嗲,勾引我呢?”
  下一秒,胖子就看到被老大调戏的纯情小女孩百米冲刺般跑出这家店,从脖子一直红到耳尖。
  忍不住咋舌:“老大,人家小姑娘挺好的,你就不能好好和人家说话吗?”
  他看见两枚硬币在齐宴指尖飞跃,上去又下来,光影折射在似笑非笑的人脸上。
  “老大?”
  两枚硬币稳稳落在他掌背,胖子揉揉眼,不可思议道:“这是什么?”
  “The price of the shirt is 9 pounds and 15 pence.”
  标准磁性的英式发音让人恍惚,胖子除了觉得他念的好听外意外还觉得耳熟。
  见他想不起来齐宴也不为难,只是把硬币收进口袋,慵懒随意地翻译道:“衬衫的价格是九磅十五便士。”
  胖子一拍脑门,瞬间记起:“原来是我们的听力,但是老大你突然说这个干什么……我靠!那女的给的是英镑?……英、英镑?!”
  作者有话说:
  齐宴:初见老婆,美的控制不住说骚话。
  阮白:……你等着。
第4章 酸梅镇(二)
  ◎“你长得真好看”◎
  等她提着行李箱到奶奶时,青灰色的墙与掉漆的铁门是她从未想过的。
  奶奶和爸爸之间一直有矛盾,这些年不管是给奶奶打钱或是商量把她接到京北,都无一被老人的沉默拒绝了。
  推开铁门,只在课本里见过的四合院映入眼中,简单而不失大气的双层复式,一个白发老人坐在院子中间,手里拿着一卷红色毛线球打着物什。
  听见她的动静,老人缓缓抬眼,历经沧桑的眼睛没有半分混浊,反而凌厉又睿智。
  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女孩,把毛线球放到怀里:“你和他很像。”
  阮白拖着行李箱小心靠近,天气太冷,她的声音带上不经意的抖:“爸爸吗?”
  老人哂笑,声音有些嘶哑却意外轻柔:“和那个混蛋有什么关系,你和你爷爷很像,就是这双眼睛,长得像你妈妈。”
  末了,从椅子上站起来:“挺会随,小时候就长的漂亮,现在更漂亮了。”
  阮白浅浅笑了一下,乖巧地跟着老人进屋。
  在身后看着老人的背影默默松了口气,感觉老人好像不会太讨厌她。
  落雪融化在身上,实在寒凉。
  阮老太拿了块毛巾替她简单扫去,一边扫一边说:“他既是自己非要走这条路,那便让他走去吧,要是失败了,你这丫头就安心待在这儿,我亏待不了你,要是成功了,我也会完完整整把你送回那栋大房子。”
  她知道,奶奶还是放不下和爸爸的心结,低着眼没有接话。
  知道她要来,阮老太做了午饭。
  阮白看着桌上的白粥,西红柿炒鸡蛋,素炒香菇和馒头,有些犹豫地开口:“吃……这些吗?”
  阮老太知道她之前的生活,没有安慰,而是淡淡地说:“就吃这些。”
  她还没来得及动手,另一个声音从门口传来。
  “奶奶,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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