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老太不满皱眉,盯着进屋的身影道:“不是和你说今天早点回来了吗,怎么耽误这么久?”
阮白觉得这个声音很熟悉,偏过头看到那张脸浑身一僵。
四目相对,两个人一时都顿住。
阮老太不明所以,彼此简单介绍:“这是我孙女,叫阮白,这段时间就住这了,这是和我一起租房子的齐宴,和你一样大,以后你们一起上学也好搭个伴。”
她说完,看了一眼两个人的反应,眉头皱的更紧,声音放的大了些:“打个招呼啊,你们两个都这么没礼貌吗!”
阮白:“……嗨。”
终于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的齐宴,把帽子摘下来,直接坐到桌子旁边,看了眼身边因为回温脸蛋慢慢充了点血色的女孩,漫不经心笑道:“阮白?什么破名字,起的这么随便。”
阮白瞪大眼睛,盯着他岔岔反驳:“什么随便,这是爸爸给我起的,意思是一生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你懂什么!”
阮老太在一旁加了句:“她爹黑心亏心事做了一辈子,给女儿起这个名字情有可原。”
被奶奶说的低下头,这句话她不敢反驳,因为阮世昌的用意确实如此。
阮老太起身,拿了黑色毛绒外套披身上:“你们两个吃吧,吃完齐宴你下午带她去学校,医馆那边我走不开,她就先托付给你了。”
“托付?”齐宴脸色沉下来,混不吝往桌上一撑,吊儿郎当说着,“我可不带个拖油瓶,阮老太,我保姆费很贵的。”
阮老太拿了帽子戴好,一边往外走一边挥手:“这半年水电费给你免了。”
他微微挑唇,向后挥手:“那成。”
没了老人,这个屋子似乎更冷了一些,炉火虽然烧的旺盛,可阮白就是觉得温暖没有朝她这边跑。
齐宴坐在她对面,像是忘记了不远之前尴尬的插曲,昂了昂头:“吃啊你,少耽误老子时间。”
少女的指尖粉粉白白,被他一命令,她才拿起勺子一口一口喝粥,温热软糯的米粒让她找回一点真实感。
她正喝得香甜,一个白馒头递到她面前,抬眼,男生懒懒道:“下午再饿我也不会给你买吃的,你的英镑在这里也不能用。”
似乎意识到什么,她脸上有些烫:“不是,我是……是……”
算了。
她放弃挣扎,接过馒头安静地继续吃。
之前一直吃面包,她觉得馒头的味道和面包应该差不多,一大口咬下去,什么味道也没用,软倒是挺软,就是有点噎。
这么想着,这一口不小心吃的太大口,一口没咽下去,登时噎的面红耳赤,使劲磕了好几下,又喝了好几口粥才顺下去。
齐宴在对面有些嫌弃地看着她:“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阮白咳的眼泪都要下来了,把馒头放在桌上,声音微哑:“不是,我吃不下这个。”
“吃不下?”他歪歪头,嗤笑一声,“为什么?”
“太噎了。”
他蛮横地把馒头拿过去,毫不在意塞进嘴里,一边吃一边冷眼扫着她:“从城里来了个真小姐。”
阮白没有接话,只是自顾自喝粥,她知道齐宴不喜欢她。
吃完饭,齐宴帮她把行李箱拎到二楼。
打开行李箱,里面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蹲在地上,她抬头小心翼翼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少年,声音甜甜软软:“齐宴,可以帮我把衣服叠好放进柜子里吗?”
被叫到的男生冷笑,抱臂在一旁,脸上写满“你看我有这么好心吗”。
阮白抿了抿唇,决定自食其力,她拿起最上面一件衣服,记忆里付姨先是这么叠,在这么叠,最后……诶,怎么下面没对齐?
她正打算重新再来一遍,手中的衣服被一把夺过去,齐宴面色不善,冷声道:“就你这样叠,等放学都叠不完,滚一边去。”
“好。”她听话地到床的另一边坐着。
少年把衣服都抱到床上,手脚利索地一件又一件很快叠好。
阮白觉得自己不能光是看着,于是在一边基于精神上的支持。
“哇,好厉害,叠的好好。”
“……”
“齐宴你真棒,你怎么叠的这么好。”
“能不能少废话?”
“齐宴太厉害啦,向你学习!”
“滚蛋。”
“好棒好棒,给你点赞!”
“……我谢谢你啊。”
“……”
她这间屋子不大,来之前已经清扫过,加上齐宴干活麻利,很快就把她的东西归位。
收拾好书包,她跟在齐宴身后,一路青砖石瓦,路上见到齐宴的人都会和他打招呼,大家彼此间似乎很熟悉。
看她走的太慢,他直接把她书包拎过来。
路过超市时,他突然进去,然后拿了一个塑装面包出来,塞到她书包:“饿了再吃。”
阮白冲他眨眨眼:“其实我不吃这种面包。”
她看见齐宴脸色突变。
然后赶快眉眼弯弯甜笑道:“不过还是谢谢你,现在会吃的。”
他的面容缓和下来,背着她的书包不屑哼道:“不吃就不吃,又没求着你吃。”
“你买的我就吃。”女孩跟在他身边小声解释。
他偏头微微挑眉:“为什么我买的你就吃。”
因为怕你打我。
阮白心里这么想却不敢说,而是瞎编道:“因为你好看。”
又是这句话。
他耳尖肉眼可见地红了,别开眼,不自在地开口:“好看能当饭吃吗,你能不能少说蠢话。”
把书包扔给她,阮白一个踉跄接住,不远处就是学校,齐宴背对着她随意地扬了扬手。
“到学校别说认识我,你走你的阳关路,我走我的独木桥。”
阮白在他背后轻轻点头,什么路什么桥,学校里面这么复杂吗?
不过她记住一件事,在学校要和齐宴装不认识。
于是当老师宣布转校生到来后,一瞬间全班沸腾,新来的漂亮转学生越传越广,一整个下午全校皆知,第二天甚至有别的班的早早蹲在门口看新转校生长什么样。
阮白昨天在选座位时,看着唯二空着没人的位置,一个在齐宴旁边,一个在不认识的男生旁边,她连犹豫都没犹豫,指着不认识的男生轻轻开口:“老师,我坐那。”
后来下午放学她没见到齐宴,晚上没等到他回家就已经睡着了,睡前还迷迷糊糊想到自己选完位置后齐宴复杂的神色,他是不太开心吗?
周毅第二天再次从自己位置旁边看到阮白才知道自己没有做梦,迎着众人又羡慕又嫉妒的目光走到位置旁,深深喘了口气,鼓足勇气说:“早,早上好!”
阮白笔尖微顿,抬头看了眼男生,脸上立刻挂上乖顺的笑容:“早上好啊同桌。”
连微笑的弧度都恰到好处,细长的睫毛卷翘,琥铂色的瞳孔照映出他的模样,女孩干净又美好,周毅一颗心不停地跳,他敢肯定,他现在绝对是心动了。
“我靠!真漂亮啊!一班好福气!”
“为什么我没有到一班!”
“周毅凭什么!我的天,她笑起来更好看了!”
“你们看她好白,看看她的身材,隔着厚衣服都知道肯定绝了!”
七七八八的声音中,一声冷笑格格不入,与其他人不同,那人烦躁地扒开门口一群看热闹的人,有的人浑然不在意,还在那里赖着不动,贪婪地恨不得把眼睛贴在女孩身上。
然后,一脚被踹倒在地。
“卧槽!哪个傻臂踢老子!”
巨大的喧闹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阮白也转头,看见齐宴站在门口眉眼低垂,狭长的桃花眼半眯,半靠在门上慵懒出声:“你爹。”
那人不用转头,听到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从地上爬起来敢怒不敢言,路过齐宴时赶紧跑开。
其他人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齐宴扫了他们一眼,拎起书包用力摔在门上发出“砰――”地一声,回声中他冷淡道:“下次再挡我路,就落到你们头上。”
一句话音刚落,门口的人识趣地立刻离开。
转向班内,其他人也马上低头继续做自己的事,刚刚愉快的气氛一扫而净。
阮白看着这个早上脾气不太好的少年一步步向这边走过来。
她谨记昨天的警告,低头假装不认识他。
周毅刚想坐下,衣领就被拉起来。
那个不好惹的男生面色平静:“和你商量个事,咱俩换换位。”
作者有话说:
表面的齐宴:勿扰。
背地的齐宴:梦里什么都有。感谢在2023-04-14 12:39:14~2023-04-15 14:1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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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酸梅镇(三)
◎“我们不是好朋友”◎
一脸敢不换就他妈原地把你正法的气势。
商量哪门子商量?!
商量他的坟埋在哪吗?!
他思考不过三秒,直接答应下来。
抱着自己在学校为数不多的家产跑路了。
顺便还帮齐宴把他的家产都移过来。
阮白歪头,好奇道:“你不怕暴露吗?”
“暴露什么?”齐宴看着她没头没脑地问法呢。
她说:“你不是说我们装作不认识吗?”
“……”这话是他说的,轻咳了一声,他说,“我答应过奶奶的托付,两码事。”
她“哦”了一声,没再理他。
语文课老师正在上面重新复习《氓》,要求大家自由背诵。
阮白看到大家桌子上都贴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自己的励志名言,她也想写,可惜没什么思路。
偏头悄悄看了眼齐宴的桌子,发现他和自己一样空空如也。
抱着好奇的心态凑过去问:“齐宴,你没有喜欢的名言吗?”
打瞌睡的某人闷声道:“有。”
“吾日三省吾身……”
她眼睛一亮!这个她知道!
下面应该接: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
“吾没错。”
“?”
某人倒头就睡。
阮白咬着手指默默在心里重复这句话,难道自己记错了?
不过这样说确实比自己原来背的有道理、让人舒心多了。
于是她开心地在自己桌子的小纸条上写道:
「吾日三省吾身,吾没错。」
阮白之前接触过一些文言文,但也只是经典名句,对于这种长篇诗歌来说,理解起来要消耗许多脑细胞。
就在背的无精打采要睡着时,眼睛一下子捕捉到熟悉的字眼。
整个人重新打起精神,扯了扯旁边人的衣袖,被打扰醒的人起床气不是一般大,啧了一声,睁着略带猩红的眼困倦沙哑地开口:“没事就揍你。”
阮白自动忽略他的威胁,指着课本有点兴奋地说:“齐宴,这个‘总角之宴’的‘宴’和你一样!”
齐宴:“……你好烦。”
“哎!你先别闭眼!”她揪住他的衣袖,急迫道,“你给我解释一下这是什么意思好不好,我想知道和你有关的东西。”
她说话软绵绵的,怕别人听到特地低下头凑近他,眼睛可怜兮兮又期待地盯着他。
他坐起来,把袖子从她手里扯回来,眼神似清明又似充斥着更道不明的东西,轻声开口:“就是说年少时在一起的时光。”
“后面这句呢?”她坐好虚心请教。
“‘言笑晏晏’是说笑起来很好看,很温柔。”
“很好看,很温柔。”她突然转过头,眼角弯下去,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在他脸上点了一下,“齐宴,这个字很适合你,你笑起来就很好看。”
他微愣,气息有些不稳,唇角微扬,笑意不达眼底:“你觉得我这样好看?”
阮白本来只想调戏他一下,好找点乐子,可那人出乎意料地靠过来时,她呼吸漏了一拍,少年笑得肆意痞浪,他说话时带着刚睡醒的微哑,尾音上扬刻意逗弄她,窗外的阳光穿过长睫倒映在他的眸中。
好看。
好看到她感觉耳朵烫烫的,舌头麻麻的,头也木木的。
好在齐宴没有故意为难她,见她被欺负得说不出话,他轻笑,移开紧盯她粉唇的眼,克制隐晦地滚动喉结:“阮白,别随便招惹我。”
转过头趴着继续睡。
等他再睡醒,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抬眼环视了班里,发现她正在第一排拿着练习册问一个男生问题。
恰好此刻上课铃响,他瞥了眼她手里的数学题,不经意问着:“干什么去了?”
阮白一边写题一边嘀咕:“问题啊,赵铭笙,他们都说他数学好。”
他别开头:“哦。其实我数学也不错。”
“是吗?”她漫不经心地开口,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没听说过。”
“……”
晚上放学回家,齐宴注意到她没精打采地跟在后面。
“又干什么?”
小姑娘惨兮兮地皱着小脸:“坐了一天,屁股疼。”
“矫情。”只让她坐着还那么多事。
第二天阮白包里就多了一个丑兮兮的屁垫,后来过了很久她才知道那不是屁垫,是齐宴把他的抱枕塞给了她。
早晨来往的学生众多,唯独这两个人各自吸引了不少目光,齐宴正准备和她一起进去,就看见刚刚还困得睁不开眼的女孩突然亮起来,举高手向另一个方向打招呼。
“赵铭笙同学!”阮白三步并作两步绕开人群跑到穿着整齐的大学霸身边,像是很好年的好朋友一样语气亲昵,“早上好呀,昨天睡的怎么样?那道思考题我想了好久都没想出来,你做出来了吗……”
喋喋不休的两个人从他身边视若无睹地经过,他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获得。
彭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齐宴站在门口不知道想什么,抱着书包笑呵呵地跑过去:“老大你怎么还在这等我,我刚刚……”
“嗯。”
彭庞一瞬恍惚,自己刚刚话说完了吗?
他一拍脑门猛地记起自己本来要说的话:“老大,你上周没参加月考,便宜赵铭笙那小子了,让他得了全年级第一,不然哪轮得到他被贴在荣誉墙上。”
齐宴听到这个名字脚步一顿,跟着重复了一遍:“赵铭笙?”
“对啊,就是高中三年始终被老大你压在第二名的那小子,土里土气的,总是瞧不起咱们这群人,我猜他心里都要恨死你了。”他啃了两口面包,“不过你就算不知道也不意外,反正你从来没关注过那个排名榜。”